第九章 诅咒 (6)
郑太后的弟弟,也就是郑妃的父亲袭爵,如今她的父亲是郑家的族长,整个郑家以其为马首是瞻。她的兄长是嫡长子,已经被立为世子,但能不能继承爵位,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承恩侯一爵快要传承三代,郑家没有一人想丢掉这个爵位。
可惜郑妃不得明帝欢心,若不是有郑太后帮扶,还早早养了齐明曜,第二代的爵位能不能保住还真不好说。
未来太子或者新帝枕边,郑家都想放人。
即使英明如明帝,郑太后也能把郑妃放在明帝身边近二十年,扭转了郑家的颓势。郑妃虽然比不上郑太后,但齐明曜同样比不上明帝,所以郑家认为,可以暗地里操作一下。郑妃自告奋勇,要帮娘家完成这个任务。
她本以为不难。男子爱美色,齐明曜又是心性不定的少年。尽管他爱重元徵雍主滕辉月,也绝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他一个,多一个郑灵燕做侧妃,更能巩固郑家对他的支持。
而且,滕辉月如今还怀了孕,无法服侍齐明曜。郑妃想牵这个线,理由冠冕堂皇。
“皇弟们的婚事自有父皇定断,母妃慎言。”齐明曜道。
想起不怒而威的明帝,郑妃微微一滞,片刻,才若无其事道:“本宫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王妃有孕,你身边缺个侍候的人,终是不妥。灵燕听过你的名声,对你颇为倾慕。我们拗不过她,虽然觉得她为侧有些委屈,但你是个令人放心的,必定不会亏待她。”
“母妃,阿樾有孕,是我对不住他在先。如今成婚才四月,便要纳侧。皇祖母与父皇会怎样看儿臣?皇姑姑与安国公姑父又会如何看儿臣?”齐明曜问。
郑妃误以为齐明曜为了争得储位而令滕辉月未婚先孕,造成事实后由不得滕辉月不嫁。对此,她是十分支持的。这于她百利无一害,还借此掌握了滕辉月一个不守礼规的把柄。
齐明曜则顺着她的这个想法,表现自己对滕辉月的愧疚,把自己对滕辉月的宠爱变得合理。
郑妃不悦道:“难不成就要因此单守着他不成?”她不喜欢滕辉月,即使知道滕辉月这时怀了齐明曜的孩子,感观也只有更坏,没有变好。
齐明曜问:“母妃到底想儿臣如何做?”
“本宫要你娶灵燕。”郑妃脱口而出。
齐明曜的脸色立刻一沉。
郑妃用命令的语气说出话就知道坏了,不过仗着养母的身份,她没有低头,只是生硬地换了个说法:“本宫的意思是……”
“侧妃是要上宗室玉牒的。母妃还是先经得皇祖母同意吧。”齐明曜长身而起。郑太后比郑妃清醒百倍不止。再有郑家人嫁入皇室,不是好事,而是催命符。
“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惊扰太后?”这本是郑妃自作主张揽上身的事,她还不敢禀到郑太后面前。
齐明曜半垂下眼帘:“在儿臣看来,此事不小。”
有一瞬间,郑妃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明帝。
知道真的惹怒了齐明曜,她强笑道:“阿曜,本宫是一片好意,你别多想。既然不愿,便再等等吧!灵燕年纪尚幼,不急、不急……”
“不必等。她再好,与我何干?”齐明曜轻轻道了一句。
郑妃被他这句话惊得忘了言语。齐明曜这是拒绝与郑家联婚的意思?他怎么敢?
“阿曜,你说清楚!”郑妃的声音尖利起来。若被族里知道是她导致齐明曜与郑家决裂,她的日子别想好过!
齐明曜没有说话,朝郑妃行了礼,径自出了甘泉宫。身后,传来物件被扫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声响。
他微微摇头,轻吸一口气再吐出,回头目视甘泉宫的方向,凤目里闪过一抹凉意。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不能让郑妃再这样耍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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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甘泉宫,路过邓妃的景和宫,齐明曜看到齐明勇携着他的未婚妻子滕文奇停在路边,面前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正在说话,还试图去拉滕文奇的手,被齐明勇粗鲁地拍开。
那女子正是刚才郑妃介绍过的郑灵燕。
“发生什么事?”齐明曜走过去问。
“表兄,我刚刚碰到延宁郡王与阿奇,过来向他们行礼。没想到阿奇如此拘泥见外,拒了我的好意。”郑灵燕道。
齐明勇听得拧起眉:“休要胡说,是你对阿奇不礼貌在前。”他是性子憨直,但人不笨,知道郑灵燕在倒打一耙,明明是她率先对滕文奇动手。
“延宁郡王,你与阿奇尚未成婚就这般出双入对,对阿奇的名声可不好。”郑灵燕道,一副一片好心的模样。
齐明勇一时语塞。这句话他听在耳里明明觉得不对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虎着脸瞪着郑灵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郑灵燕惊喘一声,求救般地看向齐明曜,希望他为她出头。
“好了,你是宫外的人,回去吧。”齐明曜对郑灵燕道。
郑灵燕终于如愿以偿得到齐明曜正眼看她,与她说话,顿时摆出听话柔顺的姿态:“是我失态了,还望延宁郡王和阿奇恕罪。”
她的本意只是引起齐明曜的注意,并不是真的想得罪齐明勇和滕文奇。滕文奇与她未来的对手元徵雍主滕辉月有亲戚关系,倒也罢,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出文子。但齐明勇不一样。他的母妃邓妃能在宫中多年屹立不倒,以十足的劣势与背景雄厚的郑妃几乎平分秋色,生生占了最高的四个妃位之一,可是不容小觑。
她姿态摆得够低,又是郑妃的亲侄女,齐明勇和滕文奇缓过这口气,想来会顺着台阶下。
出乎意料的,郑灵燕没有放在眼内的滕文奇小小踏前一步,轻轻柔柔道:“你错了。一来,我是郡王殿下的未婚妻,身份本比你高,不是你能随意动手触碰的。二来,我这次入宫,是因为邓妃娘娘此前曾派嬷嬷教导我婚礼的规矩,我特意来谢恩,刚好郡王殿下来给邓妃娘娘请安,便一起出来,没有你所想的那边龌龊。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能仗着年纪小任意妄为。”
郑灵燕轻抽一口气,差点压抑不住怒火!
滕文奇居然在教训她?还在端承王面前说她“龌蹉”“任意妄为”?
“表兄,我没有……”郑灵燕泫然若泣地看着齐明曜。
“……把人带下去。”齐明曜直接道。
话音刚落,齐明曜的侍卫会意地站到郑灵燕面前:“郑姑娘,请。”
郑灵燕看齐明曜,可是齐明曜根本没有看她。她不甘地跺跺脚,狠瞪了滕文奇一记,不得不在侍卫的“护送”下走远。
齐明勇憨厚直白,刚才滕文奇以事论事地堵了郑灵燕的嘴,他看得很高兴,本就对滕文奇这个未来媳妇儿很喜欢,如今又更喜欢几分。
“奇了怪了,我怎么还能更喜欢你呢?”他大大咧咧道。
滕文奇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差点能冒烟了:“殿、殿下……”别这样看着他!
自从赐婚以来,他和齐明勇不过见过两次面,但齐明勇的性格令滕文奇觉得轻松自在,不需要像在家里那般小心翼翼。他对这桩婚事渐渐期待起来。
可没想到齐明勇会当着齐明曜的面说出这般大胆的话,滕文奇极为羞涩,又听到心口怦怦直跳。
齐明曜看着他们小两口觉得好笑,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羡慕。
不知他和阿樾,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两情相悦……
他对滕文奇这个未来弟媳感观不错。之前滕文奇曾到王府探望滕辉月,他的嫡姐滕文珊厚着脸皮尾随到王府,说要向滕辉月赔罪,提起婚礼前一日被滕辉月掌嘴之事。滕文奇只听了三分之一,便站起来把滕文珊轰了出去,没让她打扰到滕辉月。
齐明曜便对滕文奇感到满意。
“好了,等你们成婚再慢慢看。天色不早了,三皇弟你好好送弟媳回去。”齐明曜道,“得空到端承王府陪陪你兄长。”滕辉月总是关在凤祥阁,关久了不免会闷。滕文奇去了,他总会说上几句话。
对了,还有安敬室主王承坚,他是滕辉月的好友……
齐明曜正盘算着叫多些人去王府陪滕辉月解闷,齐明勇听到齐明曜对滕文奇的称呼,马上咧开笑:“是,大皇兄!”
滕文奇又羞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低垂着头胡乱地“嗯嗯“应了几声,也不知听清楚齐明曜的邀请没有。
后来滕文奇跟着齐明勇离开,走路都是带飘的,差点左脚翘右脚摔到齐明勇怀里。
齐明勇觉得这个媳妇儿更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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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洁白的手指捻起一颗紫玉葡萄,慢条斯理剥了皮,含入口中。
滕文奇经过通报走进来,滕辉月已经把一碟紫玉葡萄吃了一小半。虽然还想吃,但过量不好,他便挥挥手让侍女拿开碟子,眼不见为干净。
肚里的孩子已有八个月大,他躺在软榻上,像只典着肚子的慵懒矜贵的猫。
滕辉月出嫁时滕文奇作为相宾,懵懵懂懂地总感觉到一股弩拔弓张、山雨欲来的气氛,吓得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踏一步,不敢多说一句,实在有些不堪回首。
如今见滕辉月身上那出嫁时的沉郁已消散不少,眉目间没有欢容亦没有愁苦,气质平和安详,一副被照顾得极好的模样,滕文奇心里不禁轻松起来。
尽管他不知道滕辉月身上发生什么,他还是盼着滕辉月能好。
“阿曜,我来了。”滕文奇开声。不知何解,他面对滕辉月越来越没有以往的拘束。
“你的婚礼在十日后,怎么有空过来?”滕辉月懒洋洋道,斜睨过来的桃花眼带着不自知的魅惑。
滕文奇看得脸微红,老老实实道:“之前在宫里碰到端承王爷,他怕你总待在王府会闷,让我得空便过来。”
“若我真指望你解闷,早闷死了。”滕辉月道。几个月才来一次,还笨得不会说是挂念他才来,而是奉了齐明曜的命令才来。偏偏这么实诚的话,让听惯了阿谀逢迎的话的元徵雍主觉得顺眼。
齐明曜想着滕文奇来了,滕辉月会肯多说几句,倒是十分了解滕辉月的性情。
“哎,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滕文奇不赞同地看着他。
滕辉月觉得滕文奇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还敢教训他。
滕辉月道:“婚礼准备得怎么样?”
滕文奇道:“有二叔祖夫人帮着,一切都好。”滕辉月的婚礼后,宫里的邓妃派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到滕家嫡支的府邸,明为教导滕文奇规矩,实则是护着他免遭嫡母嫡姐的报复。滕辉月不留情面掌了滕文珊的嘴,令她面子里子皆丢尽。她不敢找滕辉月麻烦,却不准备放过滕辉月为之出气的滕文奇。
滕辉月离开福康长公主府时留了话给娘亲齐敏,齐敏便找上邓妃。
有宫里的嬷嬷在,滕文珊和她的母亲像被捏住了七寸,不敢太过分。
不过滕文奇到底小瞧了嫡母嫡姐的狠辣。两个教养嬷嬷在滕文奇的房里发现了一些会致人绝育的小物件,若不是放的时日较短,恐怕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滕文奇是文子,子嗣本就艰难些,他的嫡母嫡姐则想直接绝了他的后路!
滕文奇惊白了脸,终于彻底对她们死心。他没有把事情闹大,但私下找了父亲。他的父亲滕丰誉本来是个明白事理的,只是对内宅之事实在甚少插手。他挺信任自己的发妻。所以初闻此事,滕丰誉第一反应是不信。但证据确凿,又有宫里的嬷嬷把关,由不得他不信。
这事经了宫里嬷嬷的眼,等于经了宫里邓妃的眼。滕丰誉寻了父亲滕英,两父子一合计,只能暂时把滕文珊和她的母亲关起来,直到滕文奇出嫁为止。
婚礼的事,则交给滕英的夫人小邵氏与二房的夫人赵敬一起办。
然而小邵氏年纪大了,最溺爱滕文珊这个样样出色的小孙女,滕文奇害得滕文珊被关,小邵氏碍于夫君滕英没有发怒,但又怎么会尽心尽力为滕文奇准备婚礼?
事情最终反而交到赵敬手上。
赵敬处事公道,滕文奇对他反而比较放心。滕文奇不担心自己,但他要嫁的是延宁郡王齐明勇,他不想丢那个憨直真挚的皇子的脸。
当然,这些不好的事他不会告诉滕辉月。
不过滕辉月闻一知十,听到“二叔祖夫人”就已经有了猜测。但既然滕文奇不说,他就不问。因为齐敏与赵敬相交较密,他见赵敬的次数比较多,对这个睿智精明、眼光独到的长辈的行事很看好。有他在,滕文奇估计也吃不了亏。
“你的婚礼我是不能去了。你缺什么,只管说。”他大腹便便的,没有人会准他出门。他也不想出门。
滕文奇见识过滕辉月那丰厚得离谱的嫁妆,知道滕辉月是认真的。他也就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一时想不起来。你到时随意给我添几件吧。元徵雍主殿下的眼光,我是信的。”
滕辉月不禁弯唇笑了笑。果然相比于那个明明对他羡慕妒忌得要命却装作亲切熟稔的滕文珊,滕文奇要讨人喜欢得多。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温润的男声响起。
滕辉月与滕文奇一同望过去,只见齐明曜站在门边,带着笑问。他问的是两人,狭长的凤目却只专注在滕辉月身上,看着他唇边的笑容,露出欣慰的神色。
滕文奇连忙站起来行礼。
齐明曜摆摆手让他起来,温和道:“再过十日你就是本王的三弟媳,大家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滕文奇依然恭谨。从齐明勇那里,他可是知道这位端承王爷看着好说话,实则最重规矩。就算以后他真成了延宁郡王妃,于公于私,对着既是兄长品级又高一级的齐明曜,一样要礼数周全。
齐明曜见他这般也不以为意,走向滕辉月,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手,觉得有些凉意,就想握住他的手捂一下,想把他的手捂热。
滕辉月几不可察地挣了挣。
齐明曜微怔,动作自然地放开他的手,对侍立在滕辉月身后的菱楠道:“把手炉拿过来。”
菱楠应了声,很快把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拿过来,递给齐明曜。
齐明曜把手炉放在滕辉月手里,柔声道:“你的手凉,抱一会儿,嗯?”
滕辉月看着他,慢慢点头。
齐明曜笑了笑,转而对着滕辉月隆起的腹部道:“今日有没有乖乖听你文爹的话?你文爹怀着你辛苦,你可不能折腾他,不然等你出来了,我就罚你……”
滕辉月插嘴道:“别呢,他很乖很听话……”他有种感觉,这一胎是儿子。父子连心,也许是知道滕辉月心里难受,这个孩子一直没有闹过,滕辉月照旧能吃能睡,没有孕吐浮肿。到了胎动的时候,孩子也只在里面踢几下让滕辉月放心,乖得很。滕辉月护他护得紧。
齐明曜听到滕辉月的回护,故意板着脸道:“阿樾你就是太宠他。”
滕辉月不吭气,拿眼尾瞄他。
齐明曜立刻投降,对着他的肚子不甘不愿道:“好吧,既然你文爹为你说话,我姑且信你一回。之后还是要乖乖的,不许闹你文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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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小,哪里听得懂?”看着齐明曜煞有介事地对着他的肚子训话,滕辉月啼笑皆非。
“多说说,他便懂了。”齐明曜很坚持。一开始只是因为他来看滕辉月时,滕辉月郁郁寡欢的,不怎么和他说话,两人相顾无言,场面很冷清。齐明曜很想多留一会儿,才装作和滕辉月肚里的孩子说话。没想到,渐渐地却说出趣意了。有时对着还未出生的他读读诗词,有时说说小时候滕辉月做过的糗事,有时端起父亲的架子训话,第一次贴着滕辉月的肚子清晰感觉到胎动时,齐明曜的心里油然而生为人父的期待与骄傲。
而滕辉月,也没有当初那么抗拒他接近他的肚子,还会因为不认同他教导孩子的话,多说几句。
齐明曜很喜欢这种感觉。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气氛,温暖而琐碎,丝毫不令人觉得厌烦。
“你又知道?”滕辉月挑眉。
“等以后他长大了,你问问他。”齐明曜道。
滕辉月受不了地摇摇头。
齐明曜笑着又和他聊了几句,便起身走了。他的事务繁忙,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的时间,抽空来看看滕辉月都是来去匆匆。只要滕辉月不赶他,他就不在意这种奔波。
自齐明曜来了后,滕文奇便沦为透明人。齐明曜的眼睛只放在滕辉月身上,有意无意地令滕辉月无暇相及滕文奇,专注在他身上。
滕文奇很识趣甘心地当这个透明人。端承王爷与王妃相处的画面,可不是人人可以瞧见。
齐明曜对滕辉月的温柔体贴也令滕文奇看得钦羡不已。若日后齐明勇对他有齐明曜对滕辉月的三分好,滕文奇已经觉得不枉此生了。
“怎么傻住了?”滕辉月送走齐明曜,终于拨冗看了滕文奇一眼,见他一脸的羡慕怔忡,微微一哂。
“王爷对你真好。”滕文奇由衷地感叹道。
滕辉月摩挲着齐明曜给他的手炉,淡然道:“……他对我的确好。”
这语气怎么……滕文奇看着滕辉月平静的神色,有些迟疑问:“王爷对你好,你……不高兴吗?”
滕辉月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会?”
滕文奇想起滕辉月出嫁时的气氛,想起之前在宫中见到齐明曜的阵仗,低声道:“阿樾,恕我多嘴一次。难得王爷对你情深意重,你别不以为意……人心都是肉做的,冷得多了,想捂也捂不回来……”
滕辉月半垂了垂睫,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滕文奇被滕辉月的敏锐惊了一下,想了想,老实道:“宫中,似乎有意为王爷添人。不过,王爷应该是拒绝了。”
滕辉月没有半分惊讶:“你直说是郑妃便是。至于她想塞过来的人,是她那个娘家侄女,郑灵燕吧!”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滕辉月用膝盖想都能想到郑妃是什么德性。郑妃素来对他不满,若不是因为他身份够高够受宠,怎么会一直觍着脸讨好他?一朝得势,果然忘形,没有郑太后的一半沉得住气。
滕文奇说不出话。因为滕辉月所料的居然丁点儿不差,想来他早已经心里有数。
“若她推荐其他女人,我还高看她一些。”滕辉月唇角带了轻蔑,“愚不可及!”
滕文奇道:“你不担心?”怎么说郑妃也是齐明曜的养母,滕辉月的婆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即使他们身份尊贵,也不得不掂量一二。而且郑灵燕的身份不低,若以后齐明曜登基为帝,入了宫有郑妃撑腰,可是件后患无穷的事。君不见郑妃正因为有郑太后的支持,多年来在后宫屹立不倒。虽然无子,但却随着养子齐明曜的身份水涨船高,再度得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果天意如此,何不由他去?”滕辉月道。
“阿曜,王爷眼里只有你一人,你这么不在乎把他拱手让人,自己又能得什么好?”滕文奇鼓起勇气劝道。
他经过赵敬与邓妃派给他的两位嬷嬷的教导,想法比以前积极了不少。他们身为文子,即使成了正妻,因为子嗣艰难,也难以阻挡夫君多纳人以延绵子嗣,要在内院与别的女子文子争斗的机会更多。想要过得好,最重要的不是拼命怀上子嗣或者斗赢其他妾室,而是紧紧抓住夫君的心。别指望他的心全在自己身上,但多一分,便是一分。运气好手段够的,把夫君的心攥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关键还在自己身上。
滕辉月嫁的是皇子,夫君纳妾的压力更大。但他身份贵重,容貌绝色,聪颖剔透,又极为幸运地怀上了子嗣,完了很多文子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想念。若生下来的是儿子,便有了借口堵住其他人想拿他无子作文章的嘴。更重要的是,齐明曜对他情有独钟,堂堂一个最有可能继位的实权皇子,对他温柔宠溺,照顾他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只要滕辉月愿意,这是一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如愿。
滕辉月比他聪明,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滕文奇不明白为什么滕辉月会无动于衷。
滕辉月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反问道:“你信他眼里永远只有我一个吗?”
滕文奇微窒,小小声反驳道:“你不试,又怎会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试?
这一句滕辉月没有说出口,他闭了闭眼,掩去一闪而过的伤痛,再睁开时已经平静无波。
“情无至便无知,既无知便无痛。”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得太迟。
“阿樾……”滕文奇担忧地看着他。
滕辉月道:“你不用为我着急。阿曜,不会纳郑灵燕的。”一后一妃再来一妃?郑家当元徵朝姓郑吗?还是当……和齐明曜是没有脑子的笨蛋?除非齐明曜想出手灭了郑家,否则,郑家的女子和文子不可能进到内院碍他的眼。
“可是……”
“够了。你先回去吧,我要歇会儿。”滕辉月不客气道。
滕文奇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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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曜再到凤祥阁看滕辉月,里面已经没了滕文奇的身影。
“怎么不让他再陪你多一会儿?”齐明曜问。
滕辉月在吃百合银耳羹,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刚好剩下一半。
齐明曜问完后正觉得口渴,拿起剩下的半碗,几口吃完,滕辉月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他还得忙婚礼的事,我让他先回去了。”滕辉月道。
“他和三皇弟成婚后住在延宁郡王府,比未嫁前要自在些。若你闷了,只管让他过来。”齐明曜道,“还有安敬也是,我记得你和他走得近。”
滕辉月道:“阿坚他刚生完产,正在调养身子,没有空闲过来的。”王承坚生了一个七斤的大胖儿子,父子均安,喜得陆展云跟个傻子似的。滕辉月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指的是日后。无论你身在何处,想让他们来的,就让他们来。”齐明曜道。不论安敬室主王承坚还是滕文奇,只要能让滕辉月高兴些,齐明曜都不介意折腾。
滕辉月领情,弯起唇应了一声。
“你用膳比之前少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式?”齐明曜关切问。
滕辉月摇摇头:“太医和衣笙都诊过脉,一切都好。”
齐明曜顿了顿,放心似地点点头。他是忘昏头了,有医圣之称的苏先生在父皇的强硬要求下,隔天便被秘密带进凤祥阁,为滕辉月把脉。
对滕辉月的身子康健,他们都不会放松。
齐明曜若有所思,滕辉月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樾?”齐明曜马上察觉,看向他。
滕辉月微微张了张嘴,又合上。
“阿樾,有事便向我说,不然,我会担心。”齐明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听说,宫中想挑些人侍候你……”滕辉月道。
齐明曜下意识皱眉:“你无须在意宫里的流言蜚语,我不会答应的。”接着凤目微亮,带着笑意道:“阿樾放心,我发过誓只要你一个。不用吃醋,啊?”
滕辉月轻轻道:“宫里的好意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一直怀着孩子,之后要生产坐月子,你一直无人侍候,也……”他说不下去,齐明曜骤然盯着他的震惊受伤的目光令他不自在地微微撇开脸。
为齐明曜纳妾,本就是他的盘算。滕辉月用了全部的力气才没有抗旨,嫁给了齐明曜。作为王妃的其他责任,他真的无能为力。想到要齐明曜做亲密的事,他从身体到内心都无限抗拒。齐明曜尊重他的意愿没有碰他,但他不可能让齐明曜就此守着他一个。作为对齐明曜待他好的回报,他会暂时担住端承王妃的虚名,让他顺利坐稳如今的位子。至于以后,即便齐明曜受不了要休了他,他都可以接受。如果齐明曜找到另外深爱的人,他更是只会替他高兴。
“……阿樾,你忘了我已经立下毒誓,只得你一人吗?”齐明曜艰涩道。
“如此强人所难的誓言,便是老天,都会看不过去吧。若真有了报应,我必以身代之。”滕辉月道。
若真有了报应,我必以身代之。
这一句看似深情的话,却让齐明曜脸色一白。
因为滕辉月说这句话的前提,是齐明曜违誓纳妾。滕辉月想他纳妾!
这个认知令齐明曜觉得心痛得仿佛有刀子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搅动。
最后,他只能胡乱地说出一句:“阿樾,这事你不要管。”然后狼狈地走出了凤祥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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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延宁郡王齐明勇与滕家嫡支大房长房庶出文子滕文奇的婚礼,低调而隆重地完成了。
之所以低调,是因为珍妃病重,明帝守着她寸步不离,整个建康皇城,皆笼罩在一片低迷沉重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颤颤巍巍的。
而滕辉月的产期,也越来越近了。
孩子满九个月刚好过了十日,在太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这个飘雪的夜晚,隔着肚皮踢醒了滕辉月,开启了接下来的兵荒马乱。
当时的滕辉月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在外房睡下的齐明曜猛地惊起,也顾不得失礼,只着中衣便冲入内房。
凤祥阁内,守夜的侍女太监都待在侧房。因为齐明曜这段时间不顾任何人的反对,非要睡在外房,亲自为滕辉月守夜。此时她们听到主房的动静,精神皆一震,直了腰,只待一声令下,便全体开始忙碌。
齐明曜看到滕辉月满头大汗地捧着肚子,挣扎着起不来。齐明曜连忙靠过去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着急道:“阿樾你怎么了?来人!来人!”全没了平素的稳重温文。
衣笙带着两名嬷嬷飞快地走进来。衣笙利落地为滕辉月把了脉,道:“王爷,王妃要生了。“
“不是还有十来天吗?怎么提早了?”齐明曜擦着滕辉月额上的汗,看他脸色惨白,痛得唇上没了血色,心疼道。
衣笙没空理他,连忙指挥着其他人动起来。因为事先演练过,一切都行进得有条不紊。
“王爷,产房不留男子,请移步。”衣笙道。
齐明曜的手被滕辉月痛极之下用力握住,齐明曜回握他的手,都不舍得动:“本王可以留下……”
“王爷!”衣笙不赞同地低叫。
“阿曜……你……你先出去……”滕辉月沙哑道。
齐明曜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恳求道:“答应我,你会好好的……”
滕辉月艰难道:“……你先出去……”
衣笙顾不得逾越了,直接强行拉起齐明曜:“王爷,你别让阿樾分心!”
齐明曜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内房。
外面下着雪,外房一片忙碌的景象,齐明曜脸色微沉,转到左边的侧房。里面已经被清场,只余他的贴身太监陶福守着。
陶福对齐明曜行了礼,微微点头。
齐明曜走到侧房贴着主房的墙角,按了一个极隐蔽的机关,整面墙滑开了一个可容一人弯身进入的门口。
齐明曜毫不犹豫弯身走进去。片刻后,墙身无声地恢复原状。
谁也不知道,凤祥阁的主房后面,建了一个不大的密室。这个密室与内房只有一墙之隔,可以清晰地听到内房里面的动静。
而这个密室里,早已经多了两个人。
两人一站一坐,正是那传闻中守着病重的珍妃寸步不离的明帝,与他的内侍太监苏顺。
随着解毒时日的增长,明帝体内的蛊毒对他身体的伐害渐渐显露,精血的流失导致生命力的流失,明帝开始频繁地产生无力、晕眩等症状,连握笔都成了问题。他的脸容依然俊美威仪,身材依然修长健颀,但他的发色变灰,脸色青白,唇色浅淡,双手的纹路变浅,呈现一种不祥的死灰。这样的明帝,旁人只须一眼,已经能看出他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因而,明帝已经久不出现在人前。
明帝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在大雪天出宫,但他要守着滕辉月生产。所以随着滕辉月产期的逼近,明帝直接在端承王府附近藏起来。滕辉月一发动,他便掩人耳目地来到这个密室。
此时,明帝全神贯注听着内房的动静,每一次滕辉月发出痛苦的叫声,他握成拳的手背便用力得青筋尽显。连齐明曜进来,无声地向他行了一礼,他亦一无所觉。
齐明曜同样没有多余的心力想什么,默默地坐下,皆因墙后滕辉月的动静,把他的全副心神吸引住了。光是心疼,已经痛得他觉得无法呼吸。
向来不怎么信奉鬼神的他,此刻都在心里暗暗祈愿,只望他的妻子与他肚里的孩子,父子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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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生孩子会这么痛……仿佛要从体内把他劈成两半……
滕辉月迷迷糊糊想。
他自幼受宠,身子养得骄贵,除了练武时曾受过一些小伤,没有真正经受过什么痛苦。
这是第一次,痛得他忍不住大声地痛叫,眼泪流个不停。
口里被放了木塞,以防他咬伤自己。有人揉着他的肚子,语气急促地催促着他用力。
滕辉月用力,用尽了全身的力,可是痛楚一点点夺去他的意识,四肢软绵绵的,变得不听使唤。
视线已经完全模糊,围着他的人在说什么,他一点也听不进去。
他想起很多人很多事。想起自小到大父母亲人对他的宠爱,想起他骑着白峩它们,在宫里横行霸道的意气风发。想起齐明曜和齐明炎他们对他的好,然后,想起一直不愿想的明帝。想起他们多年来一起共渡的日子,那些睁开眼睛,便看到舅舅温柔宠溺的目光的清晨,想起彼此之间柔情蜜意的亲吻,缠蜷万分的每一次缠绵……
以前,他就是受了个小小的擦伤,明帝都会对他哄了又哄。
但如今,他这么痛了,为什么舅舅还不来看他?
“舅舅……舅舅……”
滕辉月这一胎生得艰难,衣笙他们急得满头大汗。
原本还算配合的滕辉月的气息突然弱了起来,眼里失去光彩,半昏迷过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主子!主子!你醒醒……” 衣笙力持镇定,眼睛却急红了。他拍打着滕辉月的脸,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可是滕辉月全无反应,只有唇在微微动着,发出微弱模糊的声音。
衣笙靠过去听,听得不甚真切,像是在重复“救救”两个字……想到滕辉月可能是在求他们救他的孩子,衣笙的眼泪差点流下去。他寻思着喂滕辉月喝一碗猛药撑住,可是这样一来,很可能导致滕辉月或者宝宝受到伤害。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 衣笙下不了这个手。但他再犹豫下去,滕辉月和孩子只会更危险。
“让开。”一把年迈的声音突然道。只见一个太医打扮的老人飞快靠近滕辉月,拿掉他嘴边早已咬不住的软木塞,把一颗药喂入他口里。
滕辉月的气息立刻粗了一些。
衣笙见到这老人,立刻像有了主心骨。因为他是医圣苏先生。有他在,滕辉月定能转危为安。他连忙给苏先生让位。
不料,苏先生探着滕辉月的脉门,脸色沉重,对心焦的衣笙:“他郁结于心,求生之意不强……”
衣笙如遭晴天霹雳!谁会想到怀胎以来一直态度平和,安安稳稳的滕辉月会在这最关键的一刻郁结于心?还求生之意不强!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怎么办?”衣笙白着脸,不知所措。
苏先生听着滕辉月的唇依然微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立刻明白是什么回事儿,当机立断道:“你让其他人全部退出去!”
衣笙没有犹豫,立刻照办。一旦滕辉月有个好歹,在场的人都难逃罪责。衣笙给六神无主的众人指了路,没有人敢不从。
不过弹指的工夫,内房只余苏先生与衣笙,以及躺在床上的滕辉月。
内房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打开,明帝在齐明曜的搀扶下,步伐不稳地走出来。
明帝与齐明曜的脸色都极度难看。他们在密室里听到内房的动静,差点不顾一切冲出来。还好苏先生机警,先一步让其他人退下。不然,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口,事后他们也不得不用上雷霆手段。否则,他们之前所作的一切便都要白费。
衣笙看着明帝与齐明曜这对父子一共出现,震惊而错愕。以为是滕辉月专属的医者,他知道的内情不少。明帝与滕辉月相恋的过程他看在眼里,也猜到滕辉月肚里的孩子可能是明帝的。也因此,后来知道明帝只拿滕辉月当替身,真正喜爱的是珍妃,还下旨赐婚大皇子齐明曜和滕辉月,衣笙对明帝的不满可是到了极点。奈何人微言轻,无法撼动上位者的决定。而且这些事情若泄露一丝半点,遭殃的不单是他一个,最受伤害的只会是滕辉月。所以,衣笙只能忍着气闭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滕辉月的身子。
他很欣慰地看到已经被封为的端承王的大皇子齐明曜待滕辉月极好,即使知道了明帝和滕辉月的事,依然毫无芥蒂,一心一意想求得滕辉月的心。衣笙在撮合这对夫妻上,没少下力气。
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
明帝的眼里只有躺在床上的滕辉月。这个被蛊毒折磨得站亦站不稳的帝皇不知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甩开齐明曜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紧紧地握住滕辉月的手。
“阿樾,舅舅在……”
滕辉月的呼吸顿时紊乱。
不是“救救”,而是“舅舅”!衣笙恍然大悟。
苏先生对衣笙喝道:“快!到床上去!”
衣笙立刻收敛心神,明白苏先生的意思,上了床停在稳婆的位置。苏先生按着滕辉月身上的穴位,时重时轻地按揉。
滕辉月发出痛苦的叫声,哭喊:“舅舅,阿樾痛,阿樾痛……”
“乖,乖!阿樾为舅舅生孩子,阿樾和舅舅的孩子……阿樾,挺住,不要放弃,舅舅爱你,舅舅永远爱你……”
滕辉月的神智极模糊,但明帝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传入他的耳里、心里。
这是他和舅舅的孩子,舅舅爱他……
可是,舅舅明明已经不要他,不见他了,他们分开了足足二百零九日……每一日,他都强逼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伤……
“舅舅,舅舅,别不要阿樾,不要走……不要走……”滕辉月虚弱地哭求,终于放下骄傲与尊严,无法再掩饰他的脆弱与痛苦。
“平安把孩子生下来,阿樾,你和孩子好好的,舅舅不走、舅舅不走……”
“用力!用力!”
滕辉月听到舅舅不走,精神一震,下意识顺着那命令的声音,弓起腰用力!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响起,滕辉月重重落回床上,喃了一声“不走”,力歇晕过去。
89
滕辉月恢复意识睁开眼,立刻焦急地想起来。
可是身子沉重,四肢无力,下身还带着生产完后的疼痛,他勉力挣扎了几下,弄得气喘吁吁,依然没法坐起身。
“阿樾……”男人结实有力的臂弯,揽住他的背,小心翼翼把他扶起,让他靠着他半躺着。
滕辉月满怀期待扭头看过去,熟悉的轮廓让他眼前一亮,但一仔细分辨,他的脸色迅速黯淡下来。
“阿曜,是你……”滕辉月的喉咙沙哑干涩。
齐明曜仿若未觉滕辉月的情绪变化,端起温热的冰糖银耳汤,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唇边:“来,吃一口。”
“阿曜,我生孩子的时候,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吗?”滕辉月不吃,固执问。
齐明曜放下碗,平静道:“不然,你还想有谁在?”他深吸一口气:“阿樾,公平一些。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滕辉月失望地闭了闭眼,喃喃道:“果然是,骗人的……”生产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明帝来了,他握住他的手,说爱他,承诺不走。可是一张眼,就像镜花水月那般,什么都没有了。
齐明曜想到他生产时的艰难,心里一痛,差点忍不住要把真相告诉他。可是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怎么能就此白费心机?
“阿樾,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孩子,你为了他也要坚强些。”齐明曜道,“要看看他吗?”
滕辉月心里极难受。一时间,他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见孩子,他和明帝的孩子。
齐明曜却已经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滕辉月这一胎生得艰难,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的身材纤细,孩子又有些大。生下来足有七斤六两的孩子,精神头十足,许是怀胎时养分足,他不像一般初生婴儿那边皱巴巴的,皮肤光滑幼嫩,粉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可爱得令人心都觉得化了。
齐明曜看着这小小软软的一团,凤目十分柔和。他有些笨拙但姿势正确地从奶娘手上把孩子接过来,放到呆愣的滕辉月面前:“你看,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滕辉月只看一眼,目光就移不开。
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口,滕辉月突然生出一股力气,从齐明曜手上把孩子抱过,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委屈地哭起来。
“哎,阿樾,你不能哭,会伤身……”齐明曜慌了,连忙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滕辉月止不住,大眼睛里,泪水刚擦干立刻又盈满,可怜兮兮的。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称霸皇宫的元徵雍主吗?”齐明曜叹气。
别说齐明曜,连滕辉月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可是就是想哭,想狠狠哭一场!
“啊啊……”滕辉月怀里的婴儿发出娇嫩的声音,蹬着小手小脚,小手软软地碰到滕辉月脸。
“……他在打我吗?”滕辉月眼角挂着泪,傻傻问,“连宝宝也不喜欢我吗?”
齐明曜哭笑不得:“傻话。他是你生的,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看他是不想你哭,想帮你擦眼泪呢!”
滕辉月把宝宝搂紧,不禁道:“宝宝真乖……”
“你这句话,怀着他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遍。”齐明曜虚虚抚了精神十足地手舞足蹈的宝宝一下。
滕辉月回想起怀着他时平静又安然的日子,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神色。他对这个孩子其实一直怀着期待,如今真生出来了,觉得比他曾经期待的还要好,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骄傲。
“他还没有起名字,对不对?”滕辉月问。
“由你起。”齐明曜想也不想道。
“小名叫阿劫……”滕辉月亲了亲宝宝光洁的额头,缓缓道,“大名,叫君绝吧!”
阿劫?君绝?
齐明曜微微一震,低头看向滕辉月,他的表情,既沉静又坚定。
在劫难逃矣,然情深不寿,乃与君相决绝。
良久,齐明曜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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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辉月顺利诞下大皇子端承王齐明曜的长子。
这一消息一出,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率先驾到的福康长公主齐敏却是脸含冰霜,在进房看宝贝大儿子之前,狠狠刮了齐明曜几眼。
因滕辉月的发动在深夜,外面下着雪,又有明帝隐在密室,齐明曜没有让人立刻到安国公府与福康长公主府报信。后来滕辉月差点难产,几经折腾才把孩子生下来,齐明曜守着昏迷不醒的他,眼睛都不带眨的,更想不起这茬。还是滕辉月醒过来了,确定一切安好,他才立刻派人过去报信。
凤祥阁里的人大多出自福康长公主府,滕辉月生产时的险情,必然瞒不住。齐明曜没想要瞒,事先叮嘱报信的人掂量着先给岳父岳母打个底儿。
但这件事依然惊得滕祁山一家三口齐抽冷气。刚满十岁的小霸王滕辉然以为他哥哥不好了,更是哇地一声哭起来,大喊着“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就往外奔。
被拦住后,就与父母马不停蹄赶去端承王府。
大儿子嫁了人,滕祁山不能往内院冲,只能焦急地在外院的大厅踱方步。齐敏带着年幼的滕辉然一路不停,直接进凤祥阁。
中途遇到齐明曜,齐敏恼他知情不报,没给半点好脸色。
齐明曜知道其中因由,诚恳地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这时滕辉然已经一路大嚷,推门进去要找他哥哥。
“十六,你哥哥刚生产完,不能见风!”齐敏立刻顾不上齐明曜,边呵斥着滕辉然边进房去。
之前建康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刚好滕辉月把阿劫生下来,雪便停了。大雪初晴,身边的人都好话连篇,凑趣说了很多吉祥福星之类的话。
上等的银霜炭烧着,内房一片暖融融。
滕辉月抱着阿劫舍不得放手,含笑地靠着床榻上听着。阿劫被滕辉月抱过之后,对他的怀抱最依恋,一转到别人手里就开始撇着花瓣般的小嘴儿。但好歹没有滕辉月小时候那么认人,只是撇嘴而没有哭闹。
齐敏带着滕辉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大儿子脸上的从容喜乐,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哥哥!”滕辉然先声夺人,看到滕辉月躺在床上,以为他病重了,眼泪哇啦哇啦地流,“哥哥,你不要死啊!”
“闭嘴,不准哭。”滕辉月对付他弟弟自有一套法子,见他说得不像话,很严厉命令道。
滕辉然噎住,好可怜地看着他哥哥。
“哥哥没事儿。来,过来看看你外甥儿。”滕辉月伸出手。
滕辉月立刻冲过去,挨到滕辉月伸出的手上。
接着房里的人也看到了齐敏,跪了一地行礼。
齐敏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阿娘!”滕辉月双眼一亮!
生过孩子才知道母亲的不容易。想起之前一直以明帝为中心,长期住在宫中,甚少回家孝顺父母,他觉得很惭愧。亏得阿爹阿娘对他的疼爱纵容始终如一,从来没有怪过他。
“阿樾,你受苦了……”齐敏看到滕辉月脸上难得出现的脆弱和依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走过去把他的头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滕辉月眼圈一红,摇摇头:“孩儿不苦。”
母子俩正温情脉脉,被两人挤在中间的滕辉然则好奇地看着被挤在下面的粉嘟嘟的阿劫,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悄悄戳着他的脸。
“啊啊啊……”阿劫吃饱睡足,精神满满的,蠕动着抗议。
齐敏和滕辉月一同看过去,滕辉然立刻缩起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一副不是很稀罕的模样。阿劫很自得其乐地叫,软软小小的手窝成拳,放到嘴里,沾了口水又拿出去继续挥动。
滕辉月很自然地取过手帕,擦干净他的小手。
齐敏看得心都化了,轻柔地把这小小的一团抱起:“长得真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乖又软。”忍不住对着阿劫的小嫩脸亲了又亲。
滕辉月是打小有记忆的,记得那时的自己确实是软乎乎的没错——哪个婴儿小时候不软呢?但乖嘛,那是真的沾不上多少边。不过瞧着齐敏骄傲自豪的神色,滕辉月也说不出话。将心比心,他也觉得阿劫怎么看怎么好。
阿劫可能觉得有趣,咧出一个无齿之笑。
齐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啊,他知道我是外祖母呢!笑得多好看!”
“阿娘!阿娘!我也要看!”滕辉然听到像哥哥,又嚷着要看——刚刚没有看清呢!
齐敏被他磨得不行,干脆道:“十六也来抱抱哥哥的儿子。”说着就把阿劫往滕辉然怀里放。
滕辉然反射性伸出手,瞪圆眼看着落在臂弯里的软软一团,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哥哥……”滕辉然颤颤巍巍地用眼神向滕辉月求救。
“要抱牢,不能摔着。”滕辉月道。
许是被抱得不舒服,阿劫扭着身子动了动,“啊啊”地叫。滕辉然立刻把他卷到怀里,怕他会滚落,紧张兮兮的表情全无平时的威风。
不过抱得阿劫更不舒服了,撇着嘴,扭得更厉害,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
“啊啊,哥哥哥哥……”滕辉然更加紧张。
齐敏忍住笑,手把手地教他该怎样抱。好不容易,怀里的小祖宗终于不再撇嘴了。滕辉然满头汗,觉得又累又有成就感。这时终于得空仔细看看阿劫的长相,还不时瞟滕辉月两眼,对比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哥哥比较漂亮。”
齐敏和滕辉月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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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房的气氛温暖如春,这厢齐明曜先被岳母大人冷颜相对完,过去招呼岳父大人又被滕祁山的冷眼看得苦笑不已。从滕祁山来回变着的脸色,齐明曜估计他很想把他揍一顿,又顾忌着什么,不好动手。
齐明曜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这都敢和明帝吹胡子瞪眼抢人的安国公岳父顾忌的是他。恐怕更多是想着自己的外孙儿刚出生,不好见红。
“岳父大人。”齐明曜好脾气地作揖,“阿樾顺利产子,父子均安。”
“我阿樾福大命大,自然会一切安好。”滕祁山重重道,终于不再踱方步,坐了下来。
齐明曜把沏好的茶递过去:“皇姑姑已经过去看阿樾了,可否劳烦岳父大人也走一趟?阿樾十分想念您。”
滕祁山脸色稍霁,茶也不喝了,直接起身。自滕辉月嫁入端承王府,因为有孕在身,仅仅回过公主府一次。滕祁山也只来王府看过他一次,毕竟身份所限,不能多来,每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妻子大张旗鼓地过去探望,十分痛恨自己怎么把滕辉月这么早就嫁出去。他不怪自己的宝贝大儿子,便迁怒到齐明曜身上。
这次滕辉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齐明曜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们,滕祁山真是生吃他的心都有了。
但还算齐明曜聪明,懂得提起滕辉月的想念让滕祁山消气,而且很有眼识地自动自觉带滕祁山去内院探望滕辉月。
有了主人的邀请,滕祁山进入内院自然不算失礼。
到了凤祥阁,滕祁山刚才的横眉冷对全化成和蔼可亲,听到大儿子含了依恋的一声“阿爹”,差点走到床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安慰。
好不容易忍住了,滕祁山咳了咳道:“阿樾,缺什么只管说。想回家还是什么的,谁也挡不住你。”说罢,斜眼看齐明曜。
“阿爹,我坐着月子挪动不了。等出了月,我回家看您。”滕辉月道。
滕祁山立刻被哄得眉开眼笑。对着自家大儿子,他的傻爹属性可谓十多年不变。
齐敏已经从抱着阿劫如临大敌的滕辉然手里接回小外孙儿,靠到滕祁山身边:“阿山,你看,这是阿劫,我们的外孙儿。”
滕祁山老怀安慰,小心地摸着阿劫的小手小脸,赞叹道:“和阿樾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乖又软。”果然和齐敏是夫妻,说的话都大同小异。
齐敏道:“看看他的眼睛,又大又漂亮,小嘴……”巴拉巴拉点评了一通,什么好词都从她嘴里出来了。
齐明曜和滕辉月都听得哭笑不得。滕祁山却非常赞同,不停点头:“阿劫这个小名改得好,有强硬,够威武!大名叫什么?”
滕辉月真没把“阿劫”两字和强硬威武联系到一块去,不过提到阿劫的大名,滕辉月此时不得不故作平静:“……君绝。”见滕祁山眉头一紧,又加了一句:“是我起的。”
滕祁山立刻道:“好名字!君当凌绝顶!”
“确实不错。”齐敏也道。
父母这么给面子,滕辉月又好笑又感动,转过眼看到齐明曜含笑立在一边,任他们一家自顾自说话,没有打扰插口,滕辉月能感觉到他的担当与包容,心里微微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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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的身体比女子强健些,但产子的难度又比女子要艰难,坐月的时间相差无几。不过滕辉月是第一胎,生的时候差点难产,身体需要好好休养。
端承王府里没有其他长辈,内院的事,此时齐明曜亦不方便出面。当日福康长公主齐敏便顺势在王府里住下,接手了这些事务。
有了她的坐阵,整个王府面对汹涌的道喜人潮有条不紊,滕辉月的月子坐得很是安稳。
能过得了齐敏这一关,进到凤祥阁探望滕辉月的,都是与福康长公主府关系极好的,人数不多但甚有深交的价值。滕辉月是一一见了。
唯一比较意外的,则是一向礼数周全的汝南王妃林凡身体有恙不克前来,便让他的儿媳妇周氏作为代表来了。齐敏亲自见了周氏,却把探望滕辉月这一桩叉开了。
滕辉月对此有些好奇,但齐敏没有多说,他亦没有多问。
宫里两巨头——郑太后和明帝的赏赐极为丰厚,昭告天下已嫁入皇家的元徵雍主隆宠依旧,他的长子是齐氏皇室的嫡长孙,受到极大的重视。其他宫妃侍君的礼慢了一步,但同样可观。
其中齐明曜的养母郑妃的礼有些特别,除了一些长命锁之类的吉祥玩意外,还有一对貌美的双胞胎姐妹,道是伺候滕辉月来的。
正好被齐敏看到,脸色当场一沉。
齐明曜刚好也在,直接让管家段非把人打发到别庄子上,配了那边的管事。
——既然是滕辉月的“侍女”,那么配给王府的管事,身份也相当。
据闻,郑妃知道后,气得立刻摔了一套喜爱的茶具。
这还没完。郑妃的嫡长兄有两个儿子皆入仕。郑妃送了侍女不久,她这两个侄儿,一个被上峰抓了个错处,训了一顿,另一个直接没了差事。
郑妃的嫂嫂入宫求见郑太后,郑太后抱病不见。她心里发慌,退而求其次,求见郑妃。郑妃倒是见,还信誓旦旦会让端承王帮忙。郑妃的嫂嫂对她可没有太多信心,趁机打听了一下,从郑妃的甘泉宫里的一个宫女口中,得知端承王齐明曜非常不满郑妃逼他纳妾之事,但郑妃坚持不懈,还在元徵雍主产子后不久,恰好福康长公主在端承王府时,送去一对双胞胎姐妹。郑妃的嫂嫂顿觉眼前一黑!
郑家是有意把郑灵燕送到端承王身边,但没有想过要郑妃如此操之过急!
这么多年来元徵雍主的受宠可不是白受的!他刚嫁人,还有了子嗣,谁不把他供起来?郑妃的行为如此打脸,不正正撞到枪口上了?
这下她两个侄儿的仕途受阻,已经是有人在为滕辉月出气来了!
郑妃想用养母的身份压着端承王,也得成了太后再说。怎么就把郑太后和明帝当死人呢?
这下,郑妃的母亲和嫂嫂齐齐递牌子进宫,对郑妃劝了又劝,郑妃才总算暂时消停下来,但心里对滕辉月的恼恨更深。
这些事皆在滕辉月坐月子的时候发生,齐敏和齐明曜很有默契地全瞒了下来,滕辉月耳根非常清净地渡过了阿劫的洗三和满月。
阿劫满月不久,一个举朝震惊的消息传来——
珍妃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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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朝堂上下,皆视珍妃为一代妖妃,她把英明神武的明帝渐渐改变成昏君。她的生命短暂得令人拍手称快,但最终,这个仿若昙花一现般的女人,影响了一朝的格局。
当然,如今这一点还没有显露。不过明帝因为珍妃的死,两鬓染上霜色,却是有目共睹的事。
知道内情的齐明曜每次看到明帝鬓角的白发,心里都不是滋味。他自然明白明帝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根本子虚乌有的珍妃的死,而是因为滕辉月给长子改的名字。
阿劫,君绝。
连齐明曜都隐约猜到这两个名字隐含的意思,更何况是明帝?
明帝能把滕辉月伤到差点没熬过生产之痛,滕辉月也能把明帝伤到一夜生华发。
偶尔齐明曜甚至有种他是拆散这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的感觉。
然而珍妃的病逝,代表着他们所计划的事依然稳步进行。明帝的最后一次拔毒迫在眉睫。这一次也是最关键的一次。明帝能不能撑过去,就看这个结果。
若明帝安然渡过此生死劫……齐明曜想,他可以对滕辉月放手的。
他希望滕辉月得到幸福。如果滕辉月的幸福一定要明帝给予,他能让路……尽管,这个决定和挖空他的心没有区别。
齐明曜尽量不去想太多儿女情长方面的事,照顾好滕辉月和阿劫之外,他的心思全放在代明帝处理政务上。
朝堂的势力并没有因为他的地位日渐稳固而集中在他手上,依然有一股人,明里暗里使绊子想把他绊倒。
为此,还有人上奏明帝,道珍妃之死是有新生儿相克之故。话锋直指到刚满月不久的端承王嫡长子阿劫身上。
满朝哗然!
安国公滕祁山的目光如果可以杀人,出言的人恐怕已经死了无数次。元徵雍主滕辉月是滕祁山的逆鳞,敢碰的不死也要脱层皮。在这一点上,以前还得明帝很偏心眼的支持。
但珍妃这个元徵雍主受宠的真正原因出来了,明帝还会一如既往站在元徵雍主,如今的端承王妃这边吗?
明帝面无表情尚没有言语,齐明曜已经率先站出来,严词反驳,完全没有掩饰对滕辉月的维护。他一开口,支持他的人便纷纷帮腔。
出言之人被驳得哑口无言。
明帝冷冷道:“珍妃之事,岂容尔借题发挥,胡乱攀咬!”直接把人拖出去处斩。
手段之酷烈,满朝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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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妃病逝的消息传入滕辉月的耳里时,他正在凤祥阁逗阿劫玩。
拿着一个小巧拨浪鼓,咚咚咚地晃动,引得阿劫捏着小拳头,忙碌地左看右看,咿咿呀呀地叫,小模样儿十分逗趣,让人想抱起亲上一口。
内房一片欢声笑语,滕辉月也勾着唇,心情不错。他的月子坐得好,恢复得很快,如今身上已经基本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容貌又更长开一些,身材纤长柔韧,本就漂亮的人再添几许华韵,让人移不开眼。
福康长公主齐敏过来探望时,脸色有些不虞,虽然在看到滕辉月和阿劫后有所缓和,但还是被滕辉月看出来了。
“阿娘,发生什么事?”
“珍妃薨了……”齐敏挥手让人退下,对滕辉月道。
滕辉月摇着拨浪鼓的手一顿。
“你不知道?已经是十日前的事……”齐敏见了他的反应,很是诧异他的不知情。滕辉月可是端承王妃!这么大的一件事,他怎么可能没有收到风声?而齐明曜居然也没有告诉他?
“……阿曜不想我烦心。”滕辉月垂下眼帘,慢慢道。他坚持要把自己关在凤祥阁,对王府的诸事撒手不管,齐敏并不知道内情,只以为是齐明曜体贴他怀着孕,不让他操心。
但珍妃……怎么可能?
不是说那个人对她极为宠爱吗?若没了,王府里的摆设总得随之变素净些吧?可是明明什么也没有……
他会很伤心吗?
滕辉月盯着某处,愣愣出神。
齐敏以为滕辉月在意关于珍妃与他之间那个明帝宠他是因为他的长相肖似珍妃的传闻,心里不禁微叹。可不是吗?自从珍妃出现了,以前总念着明帝舅舅的滕辉月已经很久没有再进宫与明帝亲近了。以滕辉月一惯的高傲,哪里受得了多年宠爱只是因为这一点?但别说旁人这般猜测,明帝摆出这么个态度,连齐敏也分辨不出其中的真相。而且明帝对珍妃的宠爱与对滕辉月的冷淡疏远,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实。
大儿子会因此寒心,一点也不足为奇。
到底曾经情分不同。
可是无论如何,滕辉月如今已经是端承王妃,与端承王齐明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滕辉月只顾意气用事可不行。
思及此,齐敏还是把有人在朝堂上暗指阿劫克死珍妃之事,仔细说给滕辉月听。
“荒谬!”滕辉月立刻气得脸色铁青!
这种说法何等歹毒!一旦传了开去,阿劫可就成了不祥之人!这是利用珍妃的死,挑拨明帝与齐明曜的关系!
齐敏道:“朝中有你阿爹,有阿曜,你皇舅舅也不是昏庸之人,不会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但你得认清形势,端承王府没你想的那么太平。你和阿曜夫妻一体,应该齐心协力撑起这个家。阿曜虽纵着你,但你不要掉而轻心,让别人钻了空子。别忘了,你还有阿劫要抚养。”
滕辉月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人把事儿往阿劫身上扯,实在踩着他的底线。
齐敏眼里闪过一抹满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总算恢复几分元徵雍主的气势。”自收到赐婚的圣旨至今,齐敏觉得滕辉月一下子沉静过了头,完全不复以往的张扬热烈,神采飞扬。齐敏对此没少忧心。
但这时滕辉月一脸肃然,大大的桃花眼里满是煞气,一瞬间有了上位者的威仪以及护犊子的凌厉。饶是见多识广的齐敏,看到这样的大儿子亦颇为震撼,而后是满意欣慰。
在皇家生存,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我会记着。”滕辉月认真道,“阿娘,谢谢您告诉我。”
齐敏捏了他的脸颊一下:“说什么傻话。你懂得护好自己,阿娘比谁都高兴。”
“阿娘,我不是三岁小儿……”滕辉月揉着脸颊,低声抗议。公主娘亲总当他小孩子一样捏脸颊,即使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文爹。
“你就是长到三百岁,也是我的小儿。”齐敏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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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有人想把阿劫的出生与珍妃的死扯上关系,归根结底,真正的目的是攻击大皇子端承亲王齐明曜。一旦齐明曜有事,整个端承王府只会跟着遭殃,包括刚出生不久的阿劫。
这件事确实给滕辉月敲响了警钟。
和明帝在一起时,他完全被儿女私情蒙蔽了眼睛,眼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