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床
“关于你哥这件事，以后我下班了会去接你们，而你打破别人的头，这却是另一码事，你不能因为有理由了，就去做坏事，打人这就是不对的。”李慧瑶的脸就像块钢板似的，许璟一直觉得家里妈妈是最凶的，他也害怕妈妈，于是这会儿就听着他妈妈说话，许璟愣是一句都不再吭了。
当天他就跟着李慧瑶一起去李婶家道歉，带了一筐子的鸡蛋和一个果篮，那被他打破脑袋的大块头在门里嘲讽的看着许璟，李婶把东西都收了下来，脸色还是不好，他妈妈又是低头道歉又是含笑着塞了一些钱，就当是治病的。
许璟的脸色也很差，他被拉着低下了头，他狠狠的咬着下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他很委屈，总觉得自己没做错，为什么他保护了他哥，却还要去和别人弯腰道歉。
回到家，许璟坐在他的小床上，细细的想了半宿，眼睛都熬红了，最后总算是明白了一条道理，就是下次揍人时，他要蒙着脸。
升到小学之后，许澄在班级里的境况就和幼稚园时不同了。
学校里的老师都是知道许澄有自闭症的，所以平时都是格外的照顾他，一开始他的同学们也只是觉得许澄有些沉默而已，平常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也不知谁说起的，觉得许澄有些奇怪，好像脑子有毛病似的。
这样一说，就有人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倒真是擦觉出许澄比普通人是有些不一样的，许澄看人时眼睛都是闪烁卑怯，他不敢说话，或者说他没办法和常人交流，他的自闭症让他的内心就犹如一盏孤灯，置放在狭窄的器皿里，连点微弱的光也无法散开。
许澄当然也能够感受到班级里同学对待他和从前不一样了，然而没有了那些想要上前搭话的人，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来上学之前，妈妈让他多和同学交流，可他却是不想的，他害怕接触陌生人，就这点，肯定是做不到妈妈所说的话，如此，倒是希望那些个新同学别来和自己说话了。
小学每个月都会有次月考，许澄班里的同学都是痛恨考试的，不过许澄不一样，他喜欢月考那天，因为考完试了，就可以直接回家，比平常要早了那么一两个小时。
这天考完试，他也是很早就回去了，回到家，屋门还没开，应该就他一个人，许澄把藏在院子花盆底下的钥匙拿了出来开门进去，可没想到屋里头是有人的，他就看到许璟正猫着腰背对门口，嘴里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弄着什么玩意儿。
许澄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拍了拍许璟。
前边的许璟身体一抖，转过身就看到许澄懵懵然的脸，他喘了口气，“你吓死我了。”许璟瞪着眼，正说着话时，一颗白色毛绒绒的头就探了出来，直凑到许澄脸边上，许澄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眼，惊吓的看着那颗头。
“哥，你看漂亮吧，白色的小猫，我在学校门口捡到的。”
许璟高兴的样子让许澄觉得很惊讶，他歪着脖子，看着这只奶白色的小东西，用手指戳了戳小猫圆鼓鼓的脸。
“名字？”
这问题可把许璟给难倒了，他皱着眉，摇了摇头，“想不出来，哥，你帮我想一个？”
许澄有些无措的看着他，“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字来。
倒是许璟眨了眨眼，又用手指勾了勾小猫的下巴，眼角眯起说了，“就叫蒽蒽吧，不知道该叫什么的蒽蒽，嘿嘿。”
“哼……哼……”
喉咙微震，许澄哼哼了两声，把许璟给逗乐了，“哈哈……哥你这叫声好像小猪啊。”
许澄也用手指勾了勾蒽蒽的下巴，毛绒绒的触感很新鲜，他看了许璟一眼，勾起嘴角，哼了哼。
等李慧瑶回来后，就看到自家的两个宝贝儿正捏着昨晚剩下的饭菜肉末蹲在地上，“在干嘛呢？”她凑过去，只听“喵”的一声，一只雪白色的小猫给探出了头，浑圆的脸被一层绒毛覆盖着。
许璟心里有些怕他妈妈，就指着小东西说：“妈，这是蒽蒽，我捡回的，我想养好不好。”
许璟和别家的小孩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李慧瑶对他比较淡的缘故，他很少会提要求，他用那么期望的眼神看着李慧瑶，这倒是第一次。
李慧瑶摸了摸蒽蒽，笑眯眯道：“我是同意的，不过你得问问你爸，他胆子小。”
“咦？”
许璟和许澄异口同声的疑惑着。
后来，许璟抱着蒽蒽到他爸面前时才知道妈妈笑嘻嘻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在他印象里，他爸一直都是威严不苟言笑的，于是那天很难得的看到了平日里严肃的父亲紧张惊吓的模样，就连蒽蒽叫唤了一声，人高马大的男人都得抖三抖了。
不过好在蒽蒽最后还是留了下来，自从家里养了蒽蒽，许澄就喜欢蹲在蒽蒽的窝前，摸摸它蹭蹭它，有时候蹲累了，就坐在地上，李慧瑶看见了这样，就给他做了个垫子，让他直接坐在垫子上，别着凉了。
蒽蒽长得很快，没过多久身体就大了一圈，许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把蒽蒽抱在膝盖上揉弄一番，亲昵的不得了。他和蒽蒽差不多，长得都很快，幼稚园毕业的时候，身高和他哥就差半个巴掌长了。
许璟上了小学之后，终于可以和他哥一起上下学了，因为幼稚园时是和许澄分开两道的，许璟心里总是不踏实，这次终于能在一起了，他就特别安心。
每天上学，妈妈总是会在两个人的书包里各自放上一包饼干，许璟临到饭点的那段时间总是肚子饿，吃一块饼干垫垫肚子，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不过这天，他翻了翻书包，好像妈妈忘记给他放饼干了。
许璟摸了摸肚子，空荡荡的，他知道他哥的教室，就在三楼110，他摸了摸脸，就想着要去他哥那里讨吃的了。
许璟上了三楼，找到了110教室，走到外头，走廊上有些空，他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就看到里头正在考试，大概是用了课余的十分钟用来连着考试了。
“外边的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许璟探头探脑的样子被老师发现了。
一教室的都往他这边看，许璟面不改色的指了指教室里，“我找我哥，他是许澄。”
许澄一早就做好了题目，只是还没到时间，他就一直盯着卷面发呆，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很木讷。
许澄虽然有自闭，可他的学习却很好，他也不需要多用功，有些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了，有时候连教他的老师都觉得神奇，此时一看到是许澄的弟弟，就摆摆手让许澄先交卷了。
“怎么了？”
许澄交了试卷，走出去到了许璟跟前，他垂下眼。
“哥，你有吃的吗，我肚子饿了。”
许璟捂着肚子，皱起一边的眉毛，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
许璟是特能吃的，他和许澄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吃饭样子，按照李慧瑶的话来说，你看到许澄吃饭，你的食欲也会跟着下去了。
许澄吃起饭来，就跟着小鸡啄米似的，一粒一粒的吃，他还挑食，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不吃，单单只一种水里游的还只吃淡水鱼，蔬菜倒是没什么忌口，让他妈妈松了一口气。
许璟吃了几块饼干，就看许澄一直盯着自己，“哥，你也吃。”
他把咬了一般的饼干直接塞到了许澄的嘴里，许澄鼓着腮帮子，慢腾腾的皱起了眉，嚼了几下，才咽了下去，“不好吃。”
“嗯？你不喜欢吃？那以前妈妈给你拿的饼干你不都是吃完了的吗？”
许璟感觉不对劲，又问，“难道以前的饼干点心都不是你吃的？”
许澄点头，“都被人拿掉了。”
…………
许璟此刻站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弄堂里，这条小路平时都没怎么有人，这片地方住的大多都是些穷人家，而那个在学校里一直欺负着许澄抢他点心饼干的家伙就住在这块地方。
每天放学了他就会从这条弄堂里走回家，许璟就掐准了时间，过来守着他。
没过多久，一个竹竿似瘦条的小男生走了过来，那男生不高，至少比许璟也就高了半截手指，许璟定睛看着，一张脸被口罩遮着，就露出了两只眼，明晃晃的发亮。
这天徐峰心情不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白兔糖，剥了糖纸塞到了嘴里，立刻甜滋滋的味道就蔓延在味蕾里，奶味很足很香，他吃了一颗觉得不过瘾，又是掏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他吃完了两颗糖，又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包手指饼干出来，捏了一根吃了起来，咔擦咔擦响着，津津有味的模样，看起来是吃的很香。
这种点心零食他平时是吃不到的，他家境清贫，父亲因为在工地做事时被高空坠物砸中，而瘫痪在床，虽有工地的赔偿金，可还是不够他父亲的那点药费开销，家里就他妈妈一人工作，那些钱用来给他交学费都觉得吃力，更不用说给他买这些零食吃了。
不过自从班级里那个自闭症天天带吃的来后，他就不愁吃不到了。
他们班级里有个特聪明的自闭症，是整个年级都知道的一件事了，一开始也有人觉得那个许澄是个傻子，可后来成绩出来后，就没人这样认为了。特别是这些个孩子年龄长了，学的东西多了，也自然明白了那个许澄不是傻子，但却是有自闭症的。
班级里的人都是不怎么和许澄说话的，但是徐峰除外。
徐峰这人因为喜欢占别人便宜，没人喜欢和他在一起，于是他就一直一个人，在许澄没带吃的前，他也不和许澄理睬的，只不过后来突然转性，原来是眼馋上了许澄带上的零食了。
在暗处的许璟牙痒痒的瞪着这个徐峰，等徐峰走近些时，他才从角落里出来，抽出背后那根扫把棍，甩在了徐峰的背上。
徐峰只觉得背后被一劈，顿时整个背都似乎要裂开了似的，痛得他跪坐在地上，垂着头，惨叫了一声，他回过头去看，却又是一棍子，随着凌厉的风，落在他的肩膀上，徐峰吓得半死，整个人都仰着摔在了地上，兜里的一小袋子手指饼干散落了一地，一把白兔糖也都掉了出来，他瞪大着眼，惊愕的看着跟前那个比自己都矮的身影。
看不清楚脸，可就听对方捏着嗓子说，“以后别人的东西少拿。”
徐峰还没反应过来，那正对着面的棍子随即又下打下来，他吓得瑟缩成一团，可是疼痛没来，徐峰睁开眼，跟前的人影已经没了。
……
许璟回到家心是砰砰跳的，手里的木棍早就被他丢到河里去了，他是一路跑着回家的，路上风大，脸被吹得扑扑红，赶到家门口时，却看到许澄站在门外。
“你怎么不进去？”
许璟有些喘，许澄伸手替许璟额前散乱的头发抚平，他也不知道许璟去干什么了，今天放学后就没看到他，不过要是没一起回家，被妈妈看见了又该说了。
这几天是月末，许迎仁的工作量一下子就增多了，要有很多报表要看和登记，一回到家，随便的吃了几口饭，就回书房做事了，晚上许澄他们吃好饭，李慧瑶叮嘱他们安静些，两孩子都乖乖点头，吃过了饭，就回房做作业了。
许璟和许澄住着两间，但是共用一个书房，如今小学生的作业量都特多，许璟写题的时候又是耐不住性子，摸摸玩玩的事时常有，常常要写到十一点多才堪堪完成。
不过这天晚上，许璟却很沉静。
屋内的光很亮，许璟沉下心来做作业时，一张稚嫩的小脸不知不觉的变得严肃，嘴唇抿的紧紧，眉峰不时舒展又纠结。
“错了。”
细长白洁的手指轻轻指着一处，许璟抬头看去，他哥许澄早就做好了作业，正趴在桌上发呆，顺便找找许璟的错题。
柔和的台灯下，许澄的侧脸也闪着盈盈的光，许璟眨巴了下眼，觉得他哥长得真好看，那脸就像泛着水光似的，指尖的笔头转了个身，许璟的食指已经不受控制的戳向了他哥的脸颊。
真软……
许澄瞪着许璟，才反应过来的许璟厚脸皮的笑了笑，突然起身，抱住许澄的脖子，“哥你的脸真软，让我啃啃。”
说着，脸凑了过去，嘴对着那白面团子似的脸亲了下去。
他亲上去后，还觉得不过瘾，吧唧了两口，许澄木讷的看着许璟，灯光下，他柔白的脸上映出着一处水渍，许璟不好意思的笑笑，扯了张纸巾给他擦了去。
“哥，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许璟把手搭在他哥的肩膀上，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脸凑得很近，笑眯眯的看着许澄。
许璟觉得他的傻哥哥特别好说话，也不知是这台灯的光线太柔和了还是其他的，在这光线下的许澄格外的软糯乖巧，让许璟觉得有些怪异，他想起妈妈常常和和他说，要保护好哥哥。
许璟伸手又碰了碰许澄的脸颊，哥哥的脸有些凉，许璟的手温温烫烫的，许澄的脸偎在他的手掌上，扬起眼角，脸轻轻地蹭了蹭。
许璟他们家房子大，从出生起，他和他哥就像独生子一样拥有了自己的房间，睡着自己的床，虽然舒服，可是却有些寂寞。
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床。
晚上许璟抱着自己的枕头爬上了他哥的床。
许澄的房间很干净，白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污渍，小桌子上的事物摆放的一丝不苟，许澄的床是单人的，床垫柔软内陷，两人靠在一起，手碰着手，许璟努力的往他哥身上蹭，心里为第一次同床而觉得好玩和兴奋。
许璟想到那个被他打了几棍子的孬货，“哥，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他把脸蹭在许澄的肩膀上，一张幼稚的小脸上满是信誓旦旦的神色。
许澄没弄懂，有些懵懂的看着他。
许璟这才想起，他哥是个傻子，大概是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不过这也影响不了他想要保护他哥的这种豪情壮志。
“哥，以后我们都一起睡好不好。”
许璟半趴在他哥的身上，脸上笑嘻嘻的，用手戳了戳许澄的肚子，“我想和你一起睡。”
许澄捂着肚子笑了。
……
李慧瑶听到许璟的提议时，还觉得有些纳闷，可又想到，许璟现在对他哥感情好了，想一起睡了，这也是好事，她就把洋房里朝阳的一间大房给理了出来，当做是兄弟俩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