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胤礽的话让索额图大惊, 索额图差点没将刚进口的热茶给喷出来。
“不可!”
索额图把热茶咽下去后, 顾不得热茶烫喉咙,腾出嘴来后, 直接开口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毓庆宫相当于太子的东宫, 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选定的地方, 说句大胆的话, 在太子更进一步之前,太子都得住在那里, 怎么能搬出紫禁城呢?堂堂太子储君, 怎能住在宫外?”
事情还没有成真, 胤礽也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构想, 但索额图立时就想到了百八十条胤礽不能住在宫外的理由。
索额图想着,他这话若能打消胤礽的这个念头倒也罢了, 若是不能, 他就要把这些理由一条条的说给胤礽听,好让胤礽彻底放弃这个念头才行啊。
反正在索额图看来,胤礽是绝不能住在宫外的。
索额图对这事儿的强烈反应, 显然是在胤礽的意料之中, 胤礽也无甚反应,仍是大喇喇的望着索额图笑道:“叔姥爷, 我过来不是同您商量这件事儿的, 我是来通知您的。”
“要搬到宫外去住这事儿我已经决定了, 我就是来知会您一声儿, 顺道,请您找几个人配合我一下,好让这事儿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索额图听到胤礽前头的话就深皱了眉头,又是觉得生气又是觉得头大,所以胤礽后头的话他就压根没怎么注意,他的心思,都放在该怎么劝说胤礽回心转意上头去了。
要说这十几年,随着胤礽慢慢长大成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朝臣们面前,朝中对于胤礽这个皇太子的赞赏也是越来越多的。
胤礽十岁出阁讲书,朝臣们见识了胤礽的学问后,从那时起,就赞胤礽聪慧学问好,是个端慧有德的皇太子。
后来,胤礽从十七岁开始办差,显露出极强的办事能力,差事也办的极好,从那之后到现在,朝臣们就赞皇太子襄国有道,是能襄助皇上的好储君。
满朝文武,大部分朝臣,对胤礽都是赞许的。胤礽在外的风评也是极好的。
实质上,胤礽自己也是刻意塑造了一下皇太子的形象,每每都是往光风霁月有才有德那个方向去走的。
但也只有像索额图这样的自家人才知道,胤礽这个皇太子,实际上没有那么完美。
且不说别的,就说胤礽的性子,那真是被康熙这些年的宠爱养出一股子傲气来了,但凡是胤礽自个儿决定的事情,他便非如此不可,除非是他自己想通了改变主意,否则就算是身边的人说破了嘴皮子,他也照旧我行我素,压根不鸟你。
所以索额图才觉得头大啊,看胤礽这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搬出去了,他若是要劝回来,只怕不容易。
而索额图生气,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太子平日里瞧着那般明事理,怎么就不懂得住在毓庆宫的好处呢?这回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人挑唆了,所以才非要搬出去住?
莫非,是新过门的太子妃撺掇胤礽生出的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怪索额图疑到石心玉的头上。
只因这事儿来得太突然,而胤礽又太过反常与平时完全不同,联想到胤礽才大婚三日就有此想法,索额图才会有这般猜想的。
须臾之间,索额图心里就转过无数念头,片刻之后,无数个念头沉淀下来,索额图沉眸看向胤礽。
“太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非要去宫外住?在毓庆宫住了这么多年,你难道瞧不出住在宫里头的好处么?”
胤礽哑然失笑:“好处?”
“叔姥爷,您居然觉得住在毓庆宫里有好处,那您不妨同我说说,住在毓庆宫,有何种好处啊?我住了这么多年,还真没瞧出来!”
索额图哪会听不出胤礽话中的反讽之意?只是这时候,不是计较胤礽用何种语气说话的时候。
索额图一本正经的望着胤礽道:“太子,住在毓庆宫中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起其他的皇子阿哥,太子才是离皇上最近的那一个。”
“皇上特意选定毓庆宫给太子居住,就是想与太子亲近,这对太子来说,是天大的荣宠,老臣不相信太子心里不清楚这一点。若是依太子所言,搬出紫禁城,住到宫外去,那岂不是离皇上越来越远了么?”
胤礽撩起眼皮淡淡道:“我与皇阿玛感情甚好,便是搬出宫去,也不是不见皇阿玛了。还不是一样要时常进宫给皇阿玛请安么?这关系远近,感情亲疏,可不是住的远近能决定的。”
听胤礽不咸不淡的这几句话,索额图心内长叹,看来他还是说的不够明显,他应该说的更直白一些。
“太子,老臣的意思是,太子如搬到宫外,到底不及在宫中离皇上更近些。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在宫中能够及时反应,可住在宫外,再得到消息再去处理,总会慢上一些。有时候慢上一步,对太子的处境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再者,太子也是知道的,后宫之中,太子并无助力,别的皇子阿哥搬出紫禁城,在宫外建府,不止时常能进宫给皇上请安,还能给他们的额娘请安。若是在皇上跟前有体面的后妃,纵然阿哥们出事了,有了他们的亲额娘出面,皇上也总能宽宥一二。他们比起太子你,到底还是有助力的。所以,老臣是真的觉得,太子不应在宫外建府居住。”
闻听索额图这话,胤礽很是不以为然:“叔姥爷,你这便是多虑了。”
“以皇阿玛对我的宠爱,我这个皇太子又哪里需要什么后宫助力呢?便是后宫无人,皇阿玛也绝对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就不喜欢我了的!便是在宫外住着,但只要我勤快些,时常进宫给皇阿玛请安,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索额图一听这话,差点便脱口而出,皇上是帝王,帝王心术难测,又有几个帝王能够真心疼爱皇太子日久的呢?
幸而索额图心中尚存几分理智,即便与胤礽话赶话说着,也没有将心里的这层想法说出来。
就目前看来,皇上还是真心疼爱太子的,而且,在众多的皇子阿哥中,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是最重的。
多的索额图不敢说,但至少在四五年之内,皇上对太子的心,是肯定不会变的。
再者,后宫虽然无人襄助皇太子,但是他的那位好侄女仁孝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也不低,即便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但皇上心里仍会想着她念着她,甚至当初就因为对仁孝皇后的情意,才将他们的嫡子立为太子的。
而且,这死人总是要比活人的面子更大一些的,皇上看在死去的仁孝皇后的份上,对太子的宠爱与容忍,绝对比别的皇子阿哥要多得多。
胤礽见索额图因他一席话陷入沉思之中,便猜索额图的心思应该是活络起来了。
胤礽便决定把话说清楚,就算不能改变索额图的想法,也得让索额图理解和知道他的难处,否则的话,只怕索家的人,也难以配合他的计划。
“叔姥爷方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搬到宫外去住,”
胤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叔姥爷方才还问我,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我实话告诉您吧,这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昨夜我的二阿哥哭了一场,我被迫陪着听了一会儿,之后二阿哥睡了,我却被吵得困意全无,怎么都睡不着了,直至子夜时分,才勉强睡去。休息的不好,晨起之时自然眼圈青黑了。”
这话就是掺水作假了,但胤礽便是仗着索额图不知他内院情况,更不可能去与石心玉对质,所以,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了。
不过接下来,胤礽说的,那就真的是不掺假的实实在在的抱怨了。
“叔姥爷,这昨夜还算是好的。就说前天夜里好了,我的小格格病了,又是哭了大半个晚上,我根本就躲不开啊,还跟着听了大半个晚上,这小孩子病中哭闹有多扰人叔姥爷您肯定是知道的,我又如何能够安睡呢?说不得,这一大早上起来,我的眼圈青黑比今日还要严重呢!”
“因为还要赶着去给皇阿玛请安交差,我都没时间收拾一下自个儿,就着急忙慌的顶着黑眼圈去了,皇阿玛瞧了我,还以为我怎么样了呢,我解释才知道是休息不好给闹的。皇阿玛心疼我呀,当即就给我请了太医来涂药。结果您猜怎么着?大阿哥和三阿哥这个时候也去给皇阿玛请安去了,他们同皇阿玛一说我才晓得,原来皇阿玛已经允准他们去宫外建府了。”
索额图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问题的症结出在什么地方了。
他问胤礽:“太子就是因为皇上允准大阿哥和三阿哥出宫建府,所以才兴起这个念头的吗?”
“也不完全是这样,”胤礽道,“主要还是毓庆宫太小了,住着不舒坦啊。叔姥爷,您是知道的,毓庆宫就只有三十多间屋子,以前人少也就罢了,现在人多了,加上又有小孩子,住着实在是不方便,小孩子一哭闹便是一夜,长此以往,我怎么受得了呢?”
胤礽跟索额图之间还是很亲近的。
有时候跟康熙都不能说的话,但是对索额图就可以直说。
所以,胤礽这会儿在索额图面前,自然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心里如何想的,嘴上便如何说的。
也因他知道,他和索额图之间这般亲近的关系,索额图定不会害他的。
索额图默然,对胤礽的抱怨并不发表意见,只问胤礽道:“太子仅仅便是因为心里不平衡便要搬离毓庆宫么?须知,大阿哥和三阿哥搬到宫外去,也未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过去的那些年都住过来了,太子就不能再忍一忍么?过去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太子却忍不了了呢?”
胤礽挑眉:“他们搬到宫外,怎么就不是好事呢?我看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管怎么说,他们住的地方宽敞了呀!也不用被迫听小孩子的哭闹了呀!”
“再说了,从前大家都那样住着,大阿哥他们和我都是一样的,大家一起忍着,也没什么,如今他们再过几个月便不需要再忍了,我却还得继续忍着,还不知道要忍多少年呢,我心里又怎么平衡的了呢?”
胤礽可能是这些年逆来顺受太久了,一直以来都将真实的自我压抑住了,从来都是康熙给什么他就拿什么,不论是住处还是生活上的各种安排,他虽是金尊玉贵的皇太子,但是他能够自己做主的事情实际上是很少很少的。
纵然是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更何况是他了。
这会儿对着索额图将内心的委屈和愤懑都吐露出来后,胤礽的内心翻涌的便全是这些年的憋屈,他最大的憋屈,就是住在这小得可怜的毓庆宫里。
事事被压制,从来都睡不好。
如今索额图还不能理解他,不能站在他的角度上为他着想,胤礽就有些炸毛。
愤然委屈的同时,就像是得不到最亲的人理解的那个样子,胤礽的眼眶都红了。
“叔姥爷,你住着这么大的宅子,你自个儿一个人就有一个院子,你当然不能体会我的难受啊!过去那几年,阿哥和格格们还小的时候,我根本就睡不好!可是,为了维护太子的形象,我愣是自己给压下来了,从来都不让人瞧出来我夜夜都睡不安稳,从来都不让人看到我的黑眼圈,可是现在,我不想掩饰了,我就是不想住毓庆宫了!我就是要搬到宫外去建府居住!”
要不是胤礽觉得自己都二十一了,这么大人了哭出来不好看,他是肯定要当着索额图的面哭一场的。
即便胤礽没哭,但对于索额图来说,胤礽红着眼睛委屈愤然却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模样,也是一记暴击。
索额图五十多岁的人了,虽自觉老当益壮,每日都精神矍铄,但到底也是老人了。
瞧见自己疼爱的小辈,尤其是太子在自己跟前这样,索额图那颗自诩早已坚硬无比的心,就有点儿受不了。
尤其是,他还能从胤礽的脸上依稀看到仁孝皇后的模样,一想到仁孝皇后,索额图就想到了他那位去世十几年的大哥了。
大哥去世前,曾拉着他的手,要他好好辅佐皇太子,好好照顾皇太子,他当时含泪应了,这些年,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皇太子是赫舍里氏一族的希望,又是他的侄孙,于情于理,他不看顾,又有谁会去看顾呢?
再者说了,皇上当年推倒奉慈殿,在奉慈殿的基础上建毓庆宫,这事儿就是他帮着做的。
毓庆宫的建造图纸他都看过,那三十多间屋子,要说胤礽从前那是绝对够住的,但是现在,胤礽自己再加上妻妾孩子,确实是太挤了。
罢了,这孩子这些年,也着实是不容易啊。
只是——
索额图长叹一声,道:“太子想要搬出紫禁城,皇上必不会放太子去的。”
这些年,大家都看得很清楚,皇上对太子的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安排,显然是十分重视太子的,皇上将太子放在毓庆宫住着,就是想时时刻刻守着太子。
这会儿胤礽说要搬出去,就算他肯了,皇上又怎么可能同意呢?
只要皇上不同意,胤礽心思动的再多,也是无用。
胤礽机灵,一听索额图这话就知道自己的话到底还是让索额图松口了。
索额图这般说,其实同直接松口已然无异。
胤礽心里这个高兴啊,这说明索额图接下来就可以配合他的计划了!
但是还好,他心里高兴归高兴,却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下他眼中的情绪。
胤礽的情绪也不像之前那么激动了,他抿唇道:“这个叔姥爷可以放心,只要叔姥爷肯让人配合我,再加上这几日皇阿玛已经晓得我的辛苦了,外头再着人配合我一下,造点势头出来,以皇阿玛疼爱我的程度,他肯定会放我出宫建府的!”
这点自信,胤礽还是有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到这个主意了。
从一开始见到索额图,胤礽就说了要索额图着人配合他的话来,索额图那时一心想要改变胤礽的想法,压根就没有注意过,这会儿听见胤礽又旧话重提,索额图便问胤礽,想要他如何配合。
“老臣有句话得同太子说清楚,皇上一代明君,可不是随意就能糊弄住的。太子若是想要老臣一同在皇上面前耍把戏,只怕到时候不但成不了,说不准还会得了皇上的一顿斥责。”
说起来,太子到底是大哥的外孙,是他的侄孙,他又是从小看着胤礽长大的,胤礽在他跟前这样诉苦,他都心软了,也舍不得不帮了。
但皇上能不能允准,这个就很难说了。
胤礽此时已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了,闻言便淡笑道:“不是耍把戏,叔姥爷放心。不过是要请叔姥爷家里的人配合一下,在皇阿玛跟前曝光一些旧事,然后,让皇阿玛更加心疼我罢了。”
既然说动了索额图,胤礽想,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索额图看着胤礽那双极其肖似康熙的狭长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幽光,他的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颤,总觉得,太子要在皇上跟前曝光的,不是什么好事。
胤礽呵呵笑道:“叔姥爷,您知道皇阿玛将皇额娘的东西都赏赐给太子妃了吗?”
索额图点头:“老臣知道。”
这事儿朝中都知道。皇上将仁孝皇后的东西都给了石氏,朝中都有传言,说皇上是真的很看重这位太子妃。
其实,索额图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上将仁孝皇后的东西守了二十多年,谁都不给,甚至都没给太子,却在太子大婚后的第一日就给了太子妃,足见皇上对石氏的满意程度啊。
胤礽不理会索额图若有所思的模样,只勾唇道:“我想着,皇额娘的东西放了二十多年了,年深日久的,也怕东西有了缺失,所以,就让太子妃将那些东西重新造册登记了。结果,谁能想到,居然还真发现那些东西里有缺失,我顺藤摸瓜这么一查,就查到叔姥爷家里来了。”
“缺失的那几样东西,都是曾经伺候皇额娘的那些奴才给拿走的。”
“这事儿,叔姥爷知道吧?”
胤礽没明说的时候,索额图一直就在琢磨,胤礽想在康熙面前曝光的旧事是什么,他想了好多事,但却没有想到胤礽说的是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索额图是知道的。
当年送仁孝皇后入宫,念着仁孝皇后年纪小,再加上他阿玛索尼的面子,太皇太后格外开恩,仁孝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一概都可以从索家带进,内务府拨去伺候的人,都只负责外头的事,仁孝皇后身边的事,一概由索家出来的奴才把持。
仁孝皇后带去的人,是由大哥的福晋还有他的福晋一块儿参详着选的,选了些什么人进去,他自然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是当年跟着仁孝皇后进宫的最年轻的丫鬟,如今也成了他索府里的执事嬷嬷了,而当年伺候在仁孝皇后跟着的几个嬷嬷,如今都已经不在索家当差了,从宫里出来后,就被他做主放回了自己家中,含饴弄孙的享福去了。
这些奴才如今虽都不在一处了,可到底与仁孝皇后相处了几年,对仁孝皇后的感情都是很深的,当年出宫,他们便在皇上的默许之下,拿了几样仁孝皇后无关紧要的东西出来,留作念想。
这事儿,皇上也知道,他也知道,可就是独独没有告诉过太子。倒也不是刻意要瞒着太子,只是觉得没必要说而已。
谁知道胤礽这般有心,竟将这事儿给查出来了呢?
索额图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好,于是,就没承认自己知道:“老臣不知。”
胤礽淡淡一笑,索额图这话,他自是不信的。
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索额图承认或者不承认,都于计划无碍。
胤礽也不同索额图纠缠,只笑道:“皇额娘的东西,容不得奴才私藏,既然查出来缺失的东西在何处,我自然是要将这些东西都取回来的。毕竟,皇额娘的东西,皇阿玛都赐给了太子妃,再有东西流落他处,那就是不遵从皇阿玛的旨意了。”
索额图心下一叹,才道:“这个自然。那些个奴才确实不该私藏了主子的东西。”
其实,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
若在背地里,只康熙一人知道,又默许了,奴才们拿了仁孝皇后的东西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事儿却叫太子查出来知道了,瞧太子这个样子,是想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的,索额图便知道,那几样东西,那些奴才们是藏不住的了。
胤礽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心道叔姥爷很识趣嘛,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就简单了。
“东西能取回来,自是好事一桩,不过,我想要并不仅止于此。方才我也说过了,想要让皇阿玛同意我搬出宫中,还得叔姥爷和这些个奴才配合我才行,”
胤礽笑道,“皇阿玛最疼我,自然最见不得我受委屈了,我将这事儿告知皇阿玛,说奴才们瞒着我拿了皇额娘的东西,还是叔姥爷您府上的奴才,您想啊,堂堂皇太子,被叔姥爷府上的奴才欺负了,这还是自家人呢,便这般欺负,那外人又当如何呢?”
胤礽含笑,寥寥几句话,就说的索额图不吭声了。
虽然只有几句话,索额图将前音后话联系起来,就已经知道了胤礽的打算。
胤礽这是要将受委屈进行到底了。
按照胤礽的说法,皇上应该已经知道胤礽的日子过得苦了,又加上大阿哥三阿哥的对比,这个皇太子的憋屈日子,也算是凸显出来了。
如果胤礽再添一把火,把奴才们暗中拿了仁孝皇后东西的事情爆出来,而且还是他索府的奴才们干出来的事情,这就说明皇太子在索府也是受欺负的对象,就连奴才们也不将皇太子放在眼里了。
这不就表明了皇太子在自家人那里受委屈的处境了么?
更要命的是,这两件事,实际上还都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第一件事儿是皇上亲自干的,第二件事儿是皇上暗中默许的。
胤礽把这两件事抖落出来,以皇上对他的疼爱程度,这心里又怎么可能不过意不去,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索额图想,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胤礽要真是这么干了,皇上肯定会想法子让胤礽换住处的。
不得不说,胤礽对他的这位皇阿玛,真是了解甚深啊,索额图一叹,说来说去,太子就是仗着皇上如今最宠爱他罢了。
索额图道:“如按太子所说,事情在皇上跟前曝光后,那几个奴才,肯定必死无疑了。”
事到如今,胤礽决心已定,索额图也就只能跟着胤礽干了。
要是不跟着干,索额图估计,自己在皇上那里,肯定也会被胤礽给坑成欺负太子给太子委屈受的典型了。
就按胤礽现在的这个说法,他在里头扮演的,就不是什么好角色。
只是可怜那几个奴才了,这事儿一出,必定都成了炮灰了。
胤礽淡淡一笑:“叔姥爷放心,他们不会死的,不过是配合我这场戏罢了,我自不会要他们付出性命,就算皇阿玛真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我也会力保他们无罪的。说白了,对于他们来说,配合我把这事儿给圆了,也就算是功过相抵了。”
索额图此时才知,原来胤礽已将一切都算计安排好了,他将什么都考虑到了,今日过来,不过是单等他点头罢了。
索额图一面在心中感慨太子现如今也学会算计人心了,一面还想着,其实太子搬出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虽说离皇上远了些,但是,离他这个叔姥爷却近了许多啊。
以后在宫外,他与胤礽来往,就要方便许多了。
胤礽言罢,便将接下来索额图要如何做,该如何知会那几个奴才,到时在康熙跟前该如何应对,而他在康熙跟前又会如何说,全都同索额图交代了一遍。
等索额图应承了他,两个人谈好了,敲定好了最终的细节,胤礽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索府。
全程像个树桩子似的站在胤礽身侧的李元福,这下总算是知道他家主子卖惨意欲何为了。
原来他家爷是想搬到宫外来啊!
在知晓了他家主子的真实想法之后,李元福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着他家爷这几日人前人后的卖惨,心里倒是替他主子有几分难受。
堂堂皇太子,最受万岁爷宠爱的儿子,只是想要换个住处而已,却要如此大费周折的谋划算计,他家爷这个太子,做的真是忒不容易了!
出了索府后,回宫的路上,胤礽就开始按照计划给李元福布置任务了。
“找个机会,把那日爷早上在乾清宫的事儿透露出去,最好是让大阿哥那边的人自己说出去,大阿哥不是嘚瑟吗?让他的人多嘚瑟嘚瑟他出宫建府的事情,记得把大福晋也捎上。就算传到宫外也没什么,爷的心思你知道,便是要让宫里宫外,朝野上下的人都知道,爷这个皇太子,过的日子比大阿哥还要憋屈,还要被大阿哥两口子嘲笑!”
李元福重重点头:“爷放心,奴才一定办好!”
这是太子爷谋划的第一步,李元福方才都听见了。
胤礽为了搬家也算是豁出去了,比起太子的脸面,还是住的舒服更重要些。
等大阿哥的这事儿声势造起来之后,时机成熟之时,胤礽就可以发动下一件事情了。
这时节,胤礽与索额图之间的来往还是比较密切的,因为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便是康熙,也并没有阻止过他们的亲近。
所以,胤礽这天下午撂下自己的差事跑到索府来找索额图说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过多的关注。
就是康熙知道了这事,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当胤礽是因为他这次交过去的差事太难,所以跑去找索额图请教去了。
只是这般想想,康熙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他知道这次的差事交给胤礽可以历练他,也知道这次的差事要办好不是那么容易的,里头的细碎功夫很多,但是,胤礽要想请教的话,怎么不来请教他,却去请教索额图呢?
索额图虽然经事也多,但他毕竟是臣子,说到教太子,不还是他这个皇帝兼阿玛最有资格吗?
康熙甚至想,难不成胤礽不肯来,是因为那天早上的气还没消,他这个皇阿玛让他受了委屈,所以胤礽就不来见他了?
胤礽办差,一连几日没来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康熙心里琢磨了好几天,还真就这么认为了,他这心里头,对胤礽也是感到很抱歉的,不过,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在宫外给胤礽建府。
只是琢磨着,胤礽生气了,他该赏赐点什么让胤礽回心转意呢?
正在这几日期间,胤礽在外头办差,总是让人看见他的黑眼圈,或是让人看到他精神不济的样子,渐渐的,一些关于皇太子休息不好,晚上在毓庆宫睡不好觉的风言风语就传出来了。
这些风言风语刚传到康熙耳中的时候,外头关于大阿哥因为要搬出宫到宫外建府于是高兴在太子面前嘚瑟,还特意派大福晋到太子妃跟前嘚瑟的事情就都传开了。
这些事情,也自然一同传到了康熙的耳中。
康熙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大儿子太沉不住气了些,本来那日当着胤礽的面,胤禔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已经颇让康熙不痛快了,如今大儿子竟然让自己的福晋跑去毓庆宫,在石氏面前炫耀他们即将搬出紫禁城去宫外建府的事情,康熙就对胤禔和他福晋很不满了。
在胤礽面前说说,也就罢了,那是撞上了没有办法,可是,专程跑去毓庆宫说,是个什么意思呢?
故意刺激石氏?
康熙想想石氏那个样子,便同胤礽当初一样,有种非常不爽快的感觉,这两个孩子都是他护着的,可如今,反倒一个两个全都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康熙在这里生气,却没动要把胤禔找来骂一顿的念头,他生了气,便越发不想见胤禔了。
康熙只是想着,这一下,估摸他的保成,心里只怕是委屈难过又生气的吧?他这个皇阿玛,得为他的保成做主啊!
这事儿不但康熙知道,阖宫上下也都传遍了。
别人倒也罢了,不过是听着瞧着,不干她们的事儿罢了,但胤禔的生母惠妃,就不能置之事外了。
惠妃忙叫人去打听了,看这些传言是否是真的,一打听后她才晓得,这些传言,九成九都是真的,而且,大福晋也确实去过毓庆宫,也确实是说过那些话。
惠妃一听心便揪住了,这还了得?
皇上是最疼爱太子的,胤禔和他的福晋跑去人家两口子跟着炫耀嘚瑟,这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是什么?
惠妃可不能眼看着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皇上虽还未如何,但未必就不是在等着看他们的态度。
惠妃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了,知道康熙的性子,知道出了事就不能往外摘了,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是没有用的,这会让康熙寒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自省,就是认错。
于是,惠妃派人去了阿哥所,让大阿哥和大福晋来见她。
不管怎么说,她得摆出个姿态来,把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好好的说一顿,也得让康熙看看,说不准,康熙瞧了,也能消气。
偏生大阿哥出宫去督办他的府邸修建的事情去了,压根就不在宫中,只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来了。
惠妃是个直性子,这点跟大阿哥还是很相似的,只不过在宫里磨了这些年,一般情况下,她还是不会随意使性子的,所以瞧着表面还好,但实际上,面对眼前这等事情的时候,她的性子,还照旧是那样。
尤其是,眼前的人还是给她惹了祸的儿媳妇,惠妃说起话来,就更不留情面了。
“你才生了小格格不足五个月,正该是安安静静调养身子的时候,你跑到毓庆宫去做什么?”
“你要去给太子妃请安也就罢了,说些她喜欢听的话便好,你做什么非要说阿哥们要搬出去建府那些话,你是存心去刺激太子妃的吧?本宫看你,就是存心去刺激太子妃的!”
惠妃心里有气,不容大福晋有任何闪躲,更不容大福晋有任何回话,她自顾自的又开口斥责道:“本宫知道,你的心同胤禔的心一样,都大了,想要更多,也想得到更多,你是被阿哥所那些嫡福晋奉承惯了的,太子妃进宫,做了众人的头,走在你前头,你心里不乐意,可是,你也不想想,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又正得皇上的看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够去欺负,去排揎的吗?”
“本宫从前瞧你是个好的,总想着把你给了胤禔做福晋,你还能管着他一些,却不成想,怎么你也同他一个样,做事这般急躁起来了呢?”
大福晋嫁给大阿哥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一直生小格格,到如今一个小阿哥都没有,大阿哥又极喜欢她,说是非要先生了嫡子再生庶子,所以,在大福晋生阿哥之前,大阿哥也不肯碰旁人,纵然碰了,也是一碗避子汤了事。
可怜惠妃跟着盼了好几年,连个孙子也没盼到。
她这心里,对大福晋还是有几分意见的,从前尚有理智,不曾对大福晋说什么重话,只是安慰自个儿,说是先开花后结果,如今都开了四朵花了,也该结果了,所以,惠妃一直都是忍着的。
可现如今,大福晋做了这等蠢事,惠妃就忍不下去了。
平时的不满和现在的怒气都夹杂在一起,对着大福晋就全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