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仙（七）
应辟邪一边带着游伶往炼器坊的方向飞去, 一边为这新来的游师弟悉心介绍。
“你在攀那登仙梯的时候可能已经知道了, 仙界目前有三十六洞府, 每个洞府都有一名上仙坐镇, 招收和自己同道的弟子。比方说咱们天音乐府，就都是以乐入道的仙人；再比如说，你成仙那日那位妄图迷惑你的梦瑶上仙，她的洞府叫逍遥居, 里面的仙人皆是妖修。”
不得不说，应辟邪这个师兄做得当真是十分合格。
“有三十六个洞府并不是说仙界只有这三十六位上仙, 还有许多法力高强的仙人喜欢独来独往，平时难得一见，被称之为散仙。我听大师兄说，他曾见过一名散仙, 实力比广陵师傅还要厉害, 可能已经接近金仙了...”
游伶之前对此一直有所疑惑, 难道整个仙界的乐修就他们这几个？听完应辟邪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他饶有兴趣的问了句：“二师兄，仙界的散仙共有多少？”
应辟邪挠挠头：“其实别说我, 就连广陵师傅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整个仙界, 除了仙帝和神女, 可能只有那卜天问挂的千机元尊才能回答这个问题了。不过, 师傅倒是提过, 散仙的数目, 应该比三十六洞府的所有仙人加在一起还多得多！”
游伶点点头，也倒不吃惊——毕竟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已经过了数个万万年，仙人的数量应该比他想象的更多。
“那天观你渡劫的仙人中还有名剑阁、正气宗、绫罗锦绣苑和万宝阁的一些仙人，你以后都能经常见到。其中，名剑阁和正气宗是仙界最大的两个洞府，里面的仙人都逾百人。”
游伶继续点头，这与他在凡间修炼时的认知也基本一致。
话说当年，宫商将石怀瑾引荐给了疏灵界闵城的万器宗宗主，然后带着他去了和闵城相距甚远的风城，拜入了清乐阁。万器宗里只有三十余弟子，而他们清乐阁的修者也统共不过百人，和弟子动辄数千的神剑阁之类根本比无可比。
而后的几百年间，他也去别的位面游历过，无论在哪里，剑修和气修的人数总是最多。
“我们现在将去的炼器坊，和其它洞府有些不一样，它虽人数不多，但绝对是仙界占地儿最大的一处。”应辟邪说完，指了指前方，“看，就是那里了。”
原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游伶定睛一看，哑然失笑，才明白为什么应辟邪师兄会那样说了。
远处那一大排，分明就是凡间集市的翻版嘛。
一间间商铺鳞次栉比，一栋栋楼阁精巧万分。
应辟邪带着游伶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有卖宝剑的，宽的窄的长的短的样样齐全；有卖法衣的，里面镶嵌了不同的阵法，既能抵挡攻击还能自动调温；有卖木偶的，据说关键时刻可以拿来替身救命...更多的，则是一些稀奇古怪甚至根本叫不上名儿的东西——可是让游乐师大开眼界。
游伶敢说，要是石怀瑾有幸能来这个地方，一定会兴奋到忘了季玄是谁。
街道上，穿着各异的仙人在其间穿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据说，到了晚上，这里星布珠悬，皎如白日，又会是另一番景致。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应辟邪指着远处的一间铺子，游伶这才把心收了回来，赶紧跟上。
......
于此同时，仙界，太乙宝殿。
斗战元尊战霄已经在自己的宝座上静坐了许久，应该说，自从那个奇怪的男修登仙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战霄的眼前金光闪过，而后一道人影便从撕裂的虚空里走了出来。
除了他万万年来的好友——千机元尊鱼神机，也没有人能做到如此了。
“不睡了？”千机元尊微笑着问。
战霄摇摇头。
以往，他受到那巴蛇残魂的影响，时常头痛难耐，心情烦躁，继而做出滥杀之事，唯有陷入沉睡时才能换得一丝安宁。但是那日，听完男修的曲子后，他便舒服了许多。不，应该说，他从未这么舒服过，好似五脏六腑的躁郁都被温柔的抚平了一般，所以也就不愿再睡了。
“战霄，你在想什么？”千机元尊接着问。
战霄沉默不语。不知为什么，在他抽出那鞭之后，男修脸上错愕的表情时常浮现在他脑海，竟然让他有些心虚。
曾经一瞬间屠戮十二上仙的斗战元尊竟然会因为伤到一位小仙而心虚，说出去谁信呐？
千机元尊微微笑了，径直说道：“是那个名叫游伶的乐修吧，万万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能抑制你入魔的法子，没想到他单凭一首曲子便做到了。这个小仙人很重要，他是上古音族的后人，说不定能帮你肃清体内巴蛇的残魂。”
战霄继续沉默。
“不过甫一见面，你便打伤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战霄的错觉，他竟觉得鱼神机的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我原本是想请他来定期为你弹曲，结果拜你所赐，连人家的琴都给毁了，现在我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战霄：......
看他始终面无表情的样子，千机元尊摇摇头，手中翻出一面镜子，手掌拂过，镜面上便显出了游伶的身影，战霄不由自主的探身望去。
此时的游乐师，被应辟邪带着，进了一家名叫“十二乐器坊”的商铺。
内里的构造和凡间的乐器行大同小异，只不过凡间的东西皆是放在博古架上，这里的乐器则大咧咧的悬于空中。
游伶环视了一圈，发现好东西还真不少。
光七弦琴就有七八种，其它的诸如笛子、洞箫、琵琶、筝等...也都样样齐全，每样乐器的底下浮着一小团青色的火焰，仔细一看，火焰的形状显示了不同的数字。
“师兄，这里写着叁万，是指什么？”游伶指着一把黑色的七弦琴，问到。
应辟邪一拍脑袋：“这么重要的事儿，我竟忘了告诉你！”
说着，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晶莹透亮的条状物，递给游伶：“这叫仙晶，仙界买卖东西，都是拿这个。叁万的意思就是需要叁万块这样的仙晶。”
游伶原本以为仙晶就和疏灵界流通的灵币是一回事，待把东西接到手里，才察觉有异。
在他修炼的疏灵界，灵币只充当交换的媒介，但是现在游伶手里的这块仙晶，却蕴藏着一股纯净的灵力，更确切的说，那时一种接近天地本源的力量。似乎可以被直接吸收，用以增进修为。
虽然一块仙晶中的灵力不多，但要是数万块，数十万块累积在一起，其中的灵力就不可小觑了。
“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刚刚飞升的仙人吧？”听到两人的对话，柜台后面突然冒出一颗脑袋，眼睛微眯，下巴削尖，看起来十分精明。
应辟邪和他打了声招呼：“呦，秦十二，这是我新来的师弟，他叫游伶！”
游伶朝他拱了拱手。
秦十二从后面走出来，问道：“你要买琴？你刚才看的那柄黑木琴是个上等魂器，三万已经是很优惠的价格了。如果想要更好的，比如半仙器，则需要更多的仙晶。”
应辟邪嘴角抽了抽：“三万还叫优惠？小十二，你可真是越来越黑了啊！”
秦十二耸耸肩膀：“谁让仙界的乐修统共也没多少呢，不卖高点儿，我怎么养活自己？怎么继续修炼？”
应辟邪先是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继而反驳道：“你不是开了两间铺子吗？”
秦十二摆了摆手：“一码归一码。”
看这俩人插科打诨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应该很熟。
游伶摇了摇头，遗憾的说：“想买，但是我现在没有仙晶。”
秦十二上上下下瞅了他几眼，笑眯眯的说：“没事儿，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仙晶可以慢慢赚嘛，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秦老板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只圈里的羔羊，只待养肥了那天，下刀狠宰。
游伶想了想，从芥子空间里取出自己的小玉：“秦老板，烦请帮我看看这把琴吧。”
秦十二瞥见那团“焦炭”，露出嫌弃的表情，不过随即又察觉到什么，猛扑过去，趴在游伶的琴上看了个仔细：“你这琴...原来是把仙器吧？哪个暴殄天物的混蛋把它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游伶望天，不吭声。
透过宝镜听到这句话的斗战元尊也......了。
“天，坏成这样，里面的器灵竟然还未消散！”秦十二查探一圈，惊讶的说。
“当真？”游伶原本并不抱什么希望，一听这话，语气有些激动。
但秦十二又接着摇了摇头：“但是这琴中的器灵已经非常虚弱了，湮灭是迟早的事儿。”
“可有办法恢复？”
秦十二摸了摸下巴：“理论上倒是可以，不过非常麻烦。首先，需把这器灵的残魂封于锁魂珠内，保证其不消不散；接着，要通过搜集天材地宝，炼制一柄不亚于原先品级的琴身；最后，将这残魂和新的器灵融合在一起...我实话跟你说，你不如重新炼制一把仙器，那样还比较简单。”
因为对这新飞升的仙人印象不错，秦十二真诚的建议道。
游伶微微一笑：“多谢秦老板的好意，不过仙人既已不老不死，我便给自己找些麻烦，挥霍光阴吧！。”
秦十二被逗得哈哈大笑。
应辟邪知道他挥霍光阴是假，舍不得原来的器灵是真，心里也就越发喜爱这重情重义的小师弟。他插嘴问了句：“小十二，你能帮我师弟把这器灵的残魂暂且封起来吗？”
秦十二摇了摇头：“这活儿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会让器灵彻底消散，至少得我师傅那个水准的仙人才能做到。”
他嘴里说的师傅，自然就是指坐镇炼器坊的司母戊上仙了。
应辟邪接着问：“那怎样才能请的动他老人家？”
秦十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自然是通过本仙，毕竟我可是师傅所有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位。”
也是心最黑的一位，应辟邪在心里默默补了句。
“说吧，这回需要什么？”
秦十二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笑嘻嘻的说：“你们知道，请师傅他老人家出山一次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刚好需要一根金环蛇的蛇筋，你们帮我弄来，我便帮你们把师傅请来，如何？”
应辟邪一听，差点就要开口骂这无良奸仙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要一只五级异兽的筋脉，那可是实力堪比上仙的家伙啊！
“多谢秦老板，我会想办法弄来的。”游伶拱了拱手，“敢问老板，在封入锁魂珠之前，我的器灵还能坚持多久？”
秦十二指了指他手上的戒指：“将那把琴置于芥子空间中，再撑三个月不成问题。”
游伶感激的点点头，说道：“还想再请教秦老板一个问题。”
“你说。”似乎是金环蛇的蛇筋有了着落，秦十二心情不错，几乎是有问必答。
“若是想要炼制一把最好的七弦琴，需要哪些天材地宝？”
秦十二有些意外，他半开玩笑的回答：“你可能在凡间也听过类似的传说，凤凰栖息的梧桐木，雪域冰蚕的蚕丝，双生蛛的黏液，如若能把这些材料都找到，炼制一把金仙器甚至玄仙器也不是不无可能。”
应辟邪惊的张大了嘴巴。
游伶认真的一一记下。
......
“看来这小乐师要重新炼制那把琴，还得花上不少功夫呢。”千机元尊状若无意的对战霄说。
斗战元尊轻轻皱了皱眉头。
看了半晌，鱼神机似乎想起自己还有事儿，便收了宝镜，准备离开。
“千机...”在鱼神机转身的时候，战霄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千机元尊狡黠的勾了勾嘴角，却假装疑惑的回头：“怎么？”
“借你通天宝镜一用。”战霄有些不自然的转头。
“哦，要继续看那小仙人啊。”鱼神机调侃了一句，然后才把东西递给了老友。
故意忽视掉老友的揶揄，战霄一脸淡定，只是在千机元尊消失之后，他才迫不及待的举起通天宝镜，目不转睛的继续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