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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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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想设置防盗, 无奈为之。防盗时间过后, 就能看正常内容  母子俩在竹里安置下来的第一天,便有位无赖到窗后偷窥, 被犬子射出的冷箭吓跑。犬子凶悍, 不容人欺凌。

犬子把家门前的一块荒田开垦, 撒上豆种,正好阴雨连日, 豆田长出了成片的小苗。这荒凉的宅子, 逐渐有家的气息。

随后刘家母子又在吴家店那买来一头羊, 犬子每日把它牵到河畔吃草。

这是头十分健康的白羊,脖子上拉着条粗麻绳。犬子怕它蹭伤,把羊脖子处的麻绳缠块破布头。养个三四个月,便能配种生育小羊,这是此时四壁徒空的李家最重要的财产。

先前因为羊绳没绑牢, 被羊挣脱, 跑到对岸萝卜田里薅萝卜叶子。羊又不是人,打它也不懂。犬子挨了庄家仆人的训斥,自此每次放羊,都会拴好绳子。

却不想,好好将羊拴在西岸吃草,却被那对“兄妹”把羊给牵走了, 实在欺人太甚。

先前犬子在门前开垦, 这对“兄妹”就不时跑来戏弄他, 被犬子撵出桥, 想来是就此结怨。

“把我的羊还来!”

犬子怒叫,他抓着弓,在庭院里搜索他的羊和那对“兄妹”。

“你可是住在河对岸的那人?怎么称呼?”

既然找上门来了,总不至于不理会,而且眼前这孩子暴躁、凶恶,可不好惹。

“犬子。”

犬子恶狠狠回答,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温和,说话彬彬有礼,他才不想理会。

“犬子,你在这里等候,我将羊牵来还你。”

庄扬想这是小名,穷人家的孩子,往往没有正式的名字。

“不行,叫他们出来,偷羊贼!”

犬子怒骂着一长串难听的话语,他瞥见二楼一个小孩的身影,目光一瞪,吓得阿平将头缩回去。

这番声响,早引得仆人注意,甚至庄母也从房中出来,站在二楼木廊,朝下张望。

“羊不在这里,我带你过去。”

庄扬拍拍手上的泥土,无论犬子如何暴跳如雷,他神情依旧淡定自如,言语平缓,再暴躁的人,只怕也要被他这性子磨得没了脾气。

“扬儿?”

庄母在楼上看得心惊,她也不知道缘由,见二儿子要跟这脏兮兮男孩离去,连忙唤叫。

“阿母,我去舅家牵头羊还他。”

本来想帮妹妹遮掩,既然已经被阿母知道也无可奈何了。

“大庆,你跟上去。”

庄母瞅见站在院中的老仆人大庆,赶紧嘱咐。

大庆自然是跟上,而且他还举着一把竹耙子,要是这凶恶的男孩敢伤二郎一根毫毛,他就一耙子将他打倒。

庄扬领着犬子走过树木庇荫的石径,来到舅家。

张家的宅院很气派,仆人也多,院子里热热闹闹,此时,庄兰和阿离正好在院中戏耍,他们身后的木梁上拴着一头羊,正咩咩地叫唤。

“教你们偷我的羊!”

还没看清犬子的动作,一枚箭矢便飞了出去,吓得众人大叫。

拈弓拉箭只是一瞬间的事,等众人回过神来那一枚箭已经稳稳插在木梁上,就在这箭矢巴掌长的距离之下,是阿离的头。

十二岁的阿离吓得双腿发抖,脸色煞白。

张家院子里仆人众多,犬子立即被人抢走弓箭,双臂反剪在身后,要打要杀。

正吵吵囔囔间,张家小娘子张香出来,问是什么事?

庄扬把这两个孩子牵别人家羊的事说了,一个是表弟,一个是亲妹妹,虽说是孩子间的玩戏,可是牵别人家牲畜,终究是理亏。

“你是不是偷人家羊了?”

张香质问阿离,阿离瘫坐在地上,适才朝他正面飞来那一箭,他还心有余悸。

“阿姊,我只是吓唬他,本打算明日就还他。”

阿离小声说着,面对姐姐,脸上带着怯意。

张香回头,看向被执住仍一脸倔强的犬子,她无奈摇摇头,对仆人说:“把他放了,羊还他。”

起因是孩子的抓弄,可刚刚那箭不是正好射偏了,重则死轻则伤!得让阿母找里长说说,里中住这么个凶悍的孩子,还得了。

犬子挣脱束缚,阴冷着脸瞪向庄兰,连蜘蛛、蜈蚣都不怕的庄兰,此时缩在庄扬身后,庄扬抬起手臂护着她。庄兰觉得自己像似被条恶狗盯着,仿佛下一刹那就要朝她飞扑而来。

适才射出那一箭后,犬子的木弓被人抢走,并且折断成两截,丢弃在地上。犬子拾起弓箭,眼角泪湿。庄扬本以为他又要咆哮怒骂时,却不想他沉默无声,孤零零牵着羊离去。走出老远,才看到他用袖子抹泪的动作。

不知为何,庄扬觉得适才那一箭并非射偏,而是故意这么射,这男孩,似乎有着过人的射技。

“兄长。”

庄兰走到跟前,愧疚地低着头。

“回去吧,往后可不能再到西岸去。”

庄扬没有责骂,妹妹回去还得挨母亲责备,这管教的事,便由母亲来吧。

惊吓一次也好,省得她老是调皮捣蛋,跟着舅家这小儿子,到处惹是生非。

“嗯。”阿兰用力点头。

牵着妹妹走在回去路上,庄扬抬眼,入目便是对岸那房子。听仆人说房子里住了一对母子,儿子今日见识了,却不知道那母亲是怎样的人?

要是犬子上门来要张弓,便买张与他罢了。春日满山的野菜,可人也不是光吃野菜就能活,这男孩显然会用木弓打猎,才有这般娴熟的技能。

“兄长,我和阿离到西岸玩,他老是赶我们,才想偷羊抓弄他。”

见到兄长目光落在对岸,庄兰小声辩解。这尚未到家,她便有些心虚,知道回去必然要挨阿母的责骂。

“要是有人将我们家的鸡全带走,自此以后,我们只能吃些萝卜、笋子。阿兰,你会难过吗?”

庄兰思考着,她不爱思考问题,但是兄长这么说,她似乎明白了。

“好难过。”

那样就没有鸡翅鸡腿吃了。

“走吧。”

“兄长。”

庄兰扯庄扬衣袖,她不想这么快回去,她皮再厚实也怕阿母的责骂。

“早些回去受罚,你要像阿平那么乖便好了。”

“哼,阿平是书呆,我才不要学他。”

庄兰不屑这位三哥,整天不是抱着书,就是抱着蛋饼,连院子他都很少下来,更别说出去玩耍了。如果三哥肯跟她玩,她也不用总是去舅家找阿离玩戏。

庄扬想,弟弟和妹妹的性情互换下反倒好些,阿兰总往外头跑,阿平总往屋内躲。

当年寇匪闯入家宅洗劫,杀害父亲的情景,庄扬偶尔还会在梦中见到,虽然那都是些噩梦。庄扬想那时阿平才三岁,或许他也有记忆。

于这世道里,能平安地活着,已是幸甚。

犬子拿着断裂的木弓回家,不敢让阿母看到,他把弓藏在身后。

“犬子,你跑哪去了?”刘母在纺机前忙碌,但是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她儿子回来了。

“阿母,我刚去对岸。”

“羊又跑人家田里去吗?”

“没,我去那边看看鱼虾多不多。”

犬子不敢说实话,要是告诉阿母,他刚拿弓箭射人,还不得挨阿母一顿打。

母子俩被赶出家门,正因为犬子拿弓射杀了舅母一只鹅。舅母为人泼辣,叉腰站在犬子和母亲居住的房门外,如往常那般辱骂人。正因为她总是欺凌母亲,谩骂自己,犬子才怀恨在心,才去射杀舅家的鹅泄愤。

“家里没有网,鱼虾多也抓不到。”

刘母摇动纺机,她忧伤地看着犬子。

搬来竹里是她的意思,她不能让犬子在羞辱、责骂声中长大,可是往后这日子可不好过。

“大父教过我用竹子编捕鱼篓,我明日去山上伐竹子。”

犬子不只懂得制作捕鱼篓,他还会编篮子,竹筐。

“阿母,我去屋后挖些野菜做羹。”

已是午后,得赶紧去挖野菜,在天黑前煮上一锅菜羹,家里没有油灯。家中豆米剩得不多,得等阿母将布织好,拿去吴家店换米。

犬子从门口取下篮子,扛起锄头,往屋后走去。连吃数日野菜,初来时那繁茂的一大片,到现在所剩无几。明日还得上山挖笋子,顺便找找可以采摘的野果、香菇。可恨木弓被折断了,没法猎取水鸟、山鸡,也少了防身的物品。

在丰里,犬子跟随一位老兵学弓射。阿母说这老兵当年常和刘爹一块儿喝酒,念着旧情,所以才肯教导犬子。

院中圆月皎白,反倒要比点灯的屋内还明亮些,月光照出孤零的石桥,和石桥旁阴暗的乡道。

易叟的马车还没回来,等得人心焦。

庄扬在院中踱步,犬子沾血的苍白脸庞呈现在他眼前,他实在觉得可怜。何况那一声“兄长”,唤得人心酸。正因他独子,且无父亲和可以为他出头的长辈,收赋的士兵才欺他们孤儿寡母。人出生不可选,舍身处境去想,若是今日被打、且昏厥的是阿平,庄扬该是何等的焦虑和痛心,由此庄扬晓得刘母的心情。

阿平坐在门槛上托腮看兄长在院中踱步,庄兰坐不住,走过木桥,朝路口张望。

等候让人不耐烦,庄扬算着来回县城的路程,觉得恐怕易叟前去,并未能立即找到袁医,给耽误了。

“兄长,有灯。”

庄兰突然于木桥上喊叫,她矮矮的身影在月光下蹦跳。

庄扬朝木桥赶来,此时他已听到车马声,他加快脚步,渡过桥,来到对岸。前方一盏灯火在夜幕中晃动,随着车马声越发响亮,那盏灯也越来越近。

终于,马车停在庄扬跟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位提医箱的中年男子,正是袁医。

“袁医,这边请。”

庄扬在前领路,袁医师跟随在后头。

“前些日子来,这岸边记得尚无人家,可是多大的孩子受伤昏厥呢?”

“比阿平稍大,被收赋的士兵打伤,昏迷到此时都未醒来,有一个多时辰。”

“可是伤了头部?”

“是的,脑后有肿伤,未见血。”

庄扬简略描述情况,此时两人已来到犬子寝室。袁医师放下医箱,立即去察看犬子,为犬子把脉。

“阿兰,你去家里,取来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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