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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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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围猎远没有结束。

在返程路上, 由雷尔将军掌舵星舰, 第五涉远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功臣, 仿佛一下就闲了下来, 沾花捻草地在整个星舰的军士面前都刷了一遍脸, 巡视工作不说,简直是哪都能看见他。

但不难发现, 他最常晃悠的地方,就是驾驶室了。

星舰驾驶室对帝国皇太子来说, 简直能比自己老家更熟悉, 可能还没学会怎么与人交往, 就在驾驶座上学着启动星舰了。因此这个地方对第五涉远来说,毫无新鲜感,真正能吸引他整天往这跑的——

恐怕就是现在刻意躲避他的楚封瓷了。

黑发少年展示了他无比好学的本质和卓越的领悟能力, 这几天不眠不休地泡在星舰航行图里。一边细心地用笔记记下注意事项, 一边恰到好处地温声询问不解之处,总之让有些诲人不倦本质的雷尔将军大为欣慰。

雷尔将军的虚操术其实非常厉害, 因为职位的缘故, 这辈子也见过不少天赋非凡的虚操天才。但这些天才向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如第五涉远),别说如此斯文有礼的请教了,能坐在椅子上乖乖听你教育就不错, 楚封瓷的出现,简直是弥补了老爷子憋着满腹理论知识却无人教导的缺憾。

至于驾驶舱内其他作为副手的虚操师, 原本对楚封瓷可能有些抵触, 但架不住楚封瓷天赋又好一点就通, 为人温润斯文家教良好,相貌还好看,实在很难产生恶感。

且每次黑发少年都注意着不打扰他人,几天下来,这些虚操师军士都默认了楚封瓷的存在,偶尔还会提醒一下他作为新手虚操师会犯的错误。

皇太子殿下眯着眼,又一次从驾驶舱外路过,巡视一遍,没有像以前那样拔腿就走,反而端端正正坐在了正在背理论知识的楚封瓷面前。

黑发少年茫然地抬头看他一眼,然后飞快瞟了一眼旁边的座椅,看上去想立刻离开又觉得太突兀刻意。

最后只恭敬地起身行礼,声音因为生病的缘故显得有些低哑:“殿下。”

第五涉远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几天没好好休息?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关心的范围是不是过大了,第五压着心底的郁气,将楚封瓷那本字迹端正的像是印刷体一样的笔记拿过来。

还没翻两页,便发出一声嗤笑,那双深黑的眸子半眯着,此刻懒散地盯着楚封瓷:“这几天来你就看这些玩意儿?”

躲我躲得挺严实。

第五涉远的话说的不客气,但楚封瓷也不恼,坐在那儿比第五这个正经的皇亲国戚,还要像世家里用书香气,温养出来的公子。

他面不改色地将那笔记收拢过来,对第五色远微微一笑,点头坦然大方:“都是前辈的经验,哪怕学到点皮毛也足以小民受用终身。”

第五虽然看着嚣张,但真不是来找茬的。他垂下眼睛闭目养神,看上去像那些深不可测的老怪物,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跟他们学,你不如跟我学。”

安静。

“皇太子殿下说笑了。”

楚封瓷一折笔记,声音温凉,硬生生将距离感拉出了三千里。

并非欲擒故纵的把戏,第五看出最近消瘦不少的黑发少年,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像是开始用尽心机混进皇宫内城(楚封瓷:???)的那人不是他一样。

淡淡一扫笔记,第五涉远转身离开,打算接下来几天再也不来巡查这个糟心地:“随便你。”

两人不欢而散。

说来奇怪,原先楚封瓷虽说对帝国皇太子不怎么热切,却也不怎么避着,两人之间的相处贴切又自然,甚至还有隐隐的暧.昧。

但自从楚封瓷虚操术入门以来,对第五涉远简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两人碰面机会骤减,让四处征战无往不胜的皇太子殿下,多出一种被利用完就扔的诡异感。

雷尔将军看在眼里,心里以为是自己让楚封瓷泡的那杯茶坏了事,有些内疚,对楚封瓷的虚操术学习进度看的更紧。

哪里知道只是楚封瓷面对现在的第五涉远,想解释无从说起,甚至还有点莫名羞窘。

于是突然从实干派变成了重度拖延症患者,想要避开第五涉远一段时间,寻到机会再解释。

一拖就拖出了问题。

……

解决了虫族的心腹大患,第五涉远这几天却是一心想着态度冷淡的黑发少年。

他的桌案上,摆着字迹端正严谨的像是课本印刷体的一本笔记,上面字迹密密麻麻却排版工整,在这个纸笔普及率已经很低的时代,实在是非常少见。

那是第五涉远趁着楚封瓷不备偷来的虚操术笔记(楚楚:??),翻来覆去怎么看,也就是那些虚操术基础知识及深入,看不出有什么花样。如果能往外传递信息,那帝国情报训练部成员可以集体自殉了。

难道不是“楚封瓷”要有动作了?

第五涉远面无表情地想,手指无意识扣着桌面,显然现在帝国的皇太子非常郁闷。

那这些天来,黑发少年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突然冷淡,为了下一步策略发展?

还是他最近不顾形象,凶神恶煞得连刺客都无法昧心接近他?

第五涉远正将阴谋论都过了一遍,突然接到私人虚操器的通讯时,脸上还是正经严肃得骇人的模样,其实心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直到通讯方声音响起,第五才恍惚回过神来,那只不断敲打的手一下便停住了,僵在原地,如它的主人一般紧绷着弦。

声音比阴沼更凉,刀锋更利的人,第五涉远此生只认识一个。

那个曾最让他敬畏,是他永远追逐的目标,伫立于虚操术和刀道巅峰的男人。

“副队长。”第五涉远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言语却是如此漫不经心。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时至今日,这个称呼对两人来说都太过遥远了,提起时除了尴尬的沉默也无以应对。

“皇太子殿下。”那人终于开口,不带情感地回应道。仿佛没听见第五涉远那声称呼,公事公办的像在谈一桩交易。

也的确是一桩交易。

“你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

帅君的声音很慢,像是刀刃将斩却悬而未落:“不出所料,你身边的那个人也与魔族有所牵扯,这次虫族征战回来,正好连根拔起。”

也的确是在意料之内,第五眯起眼睛,应了一声:“嗯。”

“在这之前我听说了一些传言。”

难得那个男人说了这么些话还没有挂断。

第五涉远几乎是立刻猜到帅君要说些什么。

像是要掩盖什么不愿明晰的真相,第五涉远用十分平静却也刺伤人的话语道:“是乐正禹他们突然有了背后嚼舌根的毛病,还是您这种虚操师也对八卦消息感兴趣了?”

帅君丝毫没有被他影响,如果没有注意到那稍微加快了一些的语气的话:“你很清楚,楚封瓷死了。希望皇太子殿下不要被私人恩怨冲昏头脑,这次行动很麻烦,下次我不会放任队员去接手这么危险的任务。”

最怕被人注意的伤疤,就这么□□裸地挑开露在阳光下。第五涉远低笑的声音像只慵懒的猫,一点儿也听不出杀气:“你管太多了。”

“你要不是帝国皇太子,我早打你一顿了。”对方不带情绪地说了这么一句,挂断通讯。

“……”

难耐的沉默。

第五涉远扯开几乎像是嘲讽地笑容,自语道:“我要不是帝国皇太子,挨一顿打就可以回去了吧。”

离帝国的首都星,不夜之城的路途将近。

星舰外脱离轨道而十分危险的星际垃圾和细碎陨石几乎不见,都被帝国皇太子制造的黑洞无声吞灭,那颗蔚蓝的星球已经能从探测器中看见,美丽宁静的一如初见时。

楚封瓷这些天被知识的海洋迷晕了眼,初学虚操术,了解的越深便越清楚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有多么浅薄。

有实战经验max的宝库雷尔将军在前,再怎么也比自己瞎琢磨好——等下了这个星舰,两人恐怕再难有联系。

其实楚封瓷将自己看得太轻,雷尔将军已是被这个一点就透的虚操天才哄得团团转,恨不得拉楚封瓷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可惜被少年以身份原因婉拒,拒绝时楚封瓷双眼微微一合,那眼里露出的无尽愁绪,让雷尔这个见惯了悲欢离合的老将都感叹不已。

要不是身份上实在不合适,他都想去劝皇太子殿下放过……放过这个虚操术天才了。

下了星舰,早就得知与虫族交战的媒体部几乎是一窝蜂般的涌来。

不管是向着年轻有为的皇太子殿下,还是紧绷着一张脸的雷尔将军,这些新闻媒体人都发挥出了十成能耐,敏锐的感触到了这是一件将被刻入里程碑的历史大事件!

为国征战百年的老将军,挑起接受采访的大梁是绝不会怯场的,但他还是拒绝了。

对虫族一战虽然大胜归来,却并非没有伤亡,先行一步去安抚受伤士兵及其家属,比这些名誉上的事要重要多了。

老将军理由正当,媒体放行。

想采访一下他们帝国最年轻也最强大的虚操师皇太子殿下,无奈也打了个空。只当皇太子跟着雷尔将军去安抚伤亡士兵家属了,不禁非常感动。

其他士兵有的要寻找军医调养暗伤,有的寻找茶道师治疗心理后遗症,便是什么毛病也没有的,也要找个营养舱好好泡一夜,养足精神力。

楚封瓷也不例外。

他是从主星舰上下来的,但并不显眼。

与雷尔将军及那些虚操术战士提前辞别,穿着暗色系的斗篷衣,楚封瓷孤零零地出了星舰接收站。

和那些来迎接皇太子殿下与帝国军人的少年少女混在一起,没什么两样,充其量就是有些不太合群罢了。

但还未离开,楚封瓷便觉得阻力重重。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荷尔蒙过度燃烧是他们的特征,哪怕见到凯旋而归的“英雄”的机会微乎其微,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发散热情。

肩并肩,脚接脚,雪白的长臂挥动着,少年人短发中的汗味甚至渗了出来,让楚封瓷这个正经的入门虚操师都有点扛不住。

人群太密,而楚封瓷鼻子太灵,几乎要被空气中稀薄的汗味翻腾的站不稳脚跟,他甚至开始认真考虑,下星舰后开溜找个地方冷静下的行为方针是不是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

混乱中有谁用不大不小的力道推了他一下,楚封瓷还不至于孱弱到被这群年轻人推倒。但偏偏那么巧,他正后退着想要躲避这群精力太过旺盛的年轻人,本就有些不稳,将将好就这么被推倒了——

也刚好就这么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那人甚至还十分自然地搂了搂他的腰。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

偷钱包。

楚封瓷身上没什么好被偷的东西,但还是冷静地按住了那只放在腰上的手,迅速转身,两人四目相对。

楚封瓷:“……”

第五涉远:“……”

怀里的少年好像更瘦了一些。

楚封瓷心中无言,开溜被抓住的时机太巧了,让他不禁怀疑这位殿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

帝国皇太子脸色阴郁,深不可测,让楚封瓷更坚定了心中想法。

“……大人。”被第五涉远拉出人群,楚封瓷安静跟着,不知从何开口,只稳妥地喊了这么一声。

“楚楚何必这么着急?”第五涉远此刻表情非常冷静,像是闲谈间就提了这么一句。

这些天来楚封瓷对第五的印象几乎是一天一个的改变,但凭借着莫名的直觉,发现现在的第五涉远比起前几天都更加危险了些,怕是心情不太好。

楚封瓷低头想折,回话也不见慢:“初次接触虚操术,想找些同龄人实战,巩固一下。”

第五涉远几乎算得上温和地笑了笑,要是那些被他用手段整治过的官员看见,只怕此刻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围猎还没有结束。”

帝国皇太子俯身在楚封瓷耳边亲昵地说道,那双纯黑的眼睛里隐隐泛出血色。这样暧昧的距离不会使人感到一分温情,反而产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错觉。

或许也不仅仅是错觉。

楚封瓷原先最忧心的事要发生了。

可惜此刻楚封瓷恢复了记忆,他有因几十年时间变迁而带来的不适,有所认识的人都揭开了另外一面的惶恐,但即便怎么不安,他也很难对第五涉远产生恐惧感。

年轻的黑发少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暴戾阴郁的第五涉远,还有那个闲心去帮对方整理在人群中被挤乱的衣襟,语气甚至是包容而放纵的。

“愿闻其详。”

这样的回复甚至让第五涉远生出了回到几十年前的错觉,身边有许多可以依靠的同伴,楚封瓷还在身边,犯了错被副队长揍一顿就可以回去。

他的目光渐冷,面对楚封瓷的语气没有一分动摇,情绪也不透露出一分。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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