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故事
狂风暴雨。
夏不绯抹了把脸, 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雨中的人。
“巽哟。”
她用风吹开了雨水, 不可置信地走向那人。
相比只是刚刚走入雨中不久的她, 所罗门恐怕已经在那其中站了一会了, 因此他浑身都被雨水打湿,连一向到处乱翘的白毛也吸饱了水, 软软的垂下来。
实在太可怜了, 夏不绯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不绯走进他, 感觉他的样子有点不对,想了想, 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的?你......”
一道闪电划过,她看着脸色苍白的所罗门, 先是一惊, 然后立刻上前,拢住他的脸颊,关切又焦急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唔.....!”所罗门闷哼一声, 向她靠去, 夏不绯一惊,连忙接住了他,两个人一起坐在泥泞的地上。
“绯绯....”所罗门靠在她身上, 笑道, “我好想你。”
“为了来见我,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了?”夏不绯无奈道。
“嗯, 算是吧, 为了来见你。”所罗门点点头,深深地看着夏不绯的脸,带着悲伤的意味说道,“绯绯...对不起。”
“嗯?”夏不绯忽然有一点不祥的预感,说道,“不,你到底做了什么了?”
“嗯....就是,”所罗门带点撒娇地说道,“可能需要,小小的睡一会。”
“只是一会?”夏不绯反问道。
“绯绯的话,一定可以唤醒我的。”所罗门很是留恋不舍的看着她,说道,“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你......”夏不绯抓紧了他的手,“唤醒?等等,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这是...?”
所罗门闭上眼睛,深红的术式浮现,在他周身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身体里,接着便失去了意识,昏过去了。
“.......”夏不绯抱着所罗门,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严重。
“赛帕尔,”夏不绯说道,“他在这里,你能不能联系上你的同伴?”
“我试试。”赛帕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说道。“联系上了,稍等,正在同步。”
夏不绯无心回去,就在外面抱着所罗门,等着赛帕尔的结果。
“王后,”赛帕尔的声音响了起来,“王上在晕过去之前,命令我等魔神听从你的命令。”
“啊?”夏不绯愣了愣。
“他们还说.....”赛帕尔顿了顿,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被夏不绯制止了。
“等下再说,现在先把我和王送回去,”夏不绯说道,“准备热水。”
“是。”赛帕尔跟在她身边,早就做惯这些事情了,听完之后就立刻准备了起来。
夏不绯脱下衣服,将所罗门也扒了个干净,扔进浴池,自己也走下去。
“说吧,赛帕尔。”夏不绯说道。
魔神跟她讲了她被诅咒之后的种种情况,包括祝福,包括那个储物间。
夏不绯大致也了解了情况,一时之间,心情很是复杂。
“你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吗?”夏不绯叹了一声,戳着所罗门毫无意识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干嘛硬要逼着自己想起来,真是.....”她捂着脸,吐出一口气,“傻吗?”
“王后,陛下说现在只有你才能唤醒他,请振作。”赛帕尔说道。
“是啊,反正我不振作,也没人能帮我解决问题。”夏不绯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唤醒应该不是你们想的那个唤醒.....哇啊啊啊啊!”
不知何时,所罗门已经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眼瞳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她。
嗯....夏不绯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两个人都泡在浴池里,而且嗯...什么都没穿。
这就很尴尬了。
“哈喽?”为了缓解尴尬,夏不绯强笑道。
所罗门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缓缓伸出手,抚摸夏不绯的脸。
“嗯?”夏不绯被他摸的有点痒,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还在懵逼的时候,男人的身形便覆了上来,夺去了她的唇。
卧槽,占便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啊!夏不绯在心里呐喊道。
“那个,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夏不绯被逼到池角,两人之间没什么遮挡,她只好双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上权作反抗。
“.....误会?”所罗门不情不愿的停下来,重复道。
“啊....就是...那个....”夏不绯绞尽脑汁想着词语,就在这段时间,被无聊地某人不断的上下其手,“哎呀,乖一点,让我想想的。”她捉住了所罗门的手,说道。
“不要。”所罗门果断的拒绝了,双手被拉住,他便把脸埋在夏不绯颈间,闷闷地说道。
“哎呀不要闹....”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夏不绯无奈地说了一声,捧起他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所罗门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你是谁吗?”夏不绯又问道。
“......”所罗门又眨了眨眼睛。
“说话。”夏不绯忍不住捏上了他的脸。“刚刚你可是出声了,别给我这时装哑巴。”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男人直接闭上了眼睛,不看她,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势。
“王后,冷静。”赛帕尔及时的说道。
它一说话,所罗门立刻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了它一眼。
“.......”夏不绯挑眉。
所罗门看完之后立刻闭上眼睛。
可以说态度非常的明显了。
“你这是逼我揍你了?”夏不绯怒极反笑,说道。“嗯?七年不见就给我摆这态度?”
夏不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忽然松开手,直接就用风把自己送到了一边用帘幕隔出来的换衣间,把自己身上弄干,穿衣服。
“.....王后。”赛帕尔帮她穿好衣服之后,“陛下他.....”
“他在做什么?”夏不绯说道。
“在浴池里发呆。”赛帕尔说道。
“哼,”夏不绯哼了一声,掀开帘幕,听到声音,所罗门立刻抬起头看着她。
“上来,穿好衣服,跟我走。”夏不绯淡淡地说道。
所罗门闻言,便从浴池中走出来,身上的水珠立刻被蒸干,衣服也自动穿好了。
“....不是这身。”夏不绯扶额道,“给我换成跟....赛帕尔,对,跟这件一样的款式。”
“.......”所罗门纹丝不动,安定如山。
“啊,我受够了。”夏不绯抓狂道,“谁会幻术来着?哈帕斯?给你主子套个幻术,然后随便把他扔到哪个地方去,就这样,哪里都行,离我越远越好!”
所罗门接受了哈帕斯的幻术,然而在要被送走的时候又冷冷地瞪了魔神一眼。
“哼,只会对魔神发脾气?”夏不绯抱着双臂挑眉,“本事了你,那是要我亲自动手么?”
“王后,外面还下着大雨。”赛帕尔说道。
“嗯?”夏不绯撇了它一眼。
“至少等雨停。”赛帕尔说道,“否则您又要洗一遍澡。”
“也对。”夏不绯点了点头,“走吧,回去了。”
于是赛帕尔又变成一只鸽子在前面带路。
所罗门跟在夏不绯的后面走回了房间。
夏不绯就像没看到一样,无视他,往床上一倒,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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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夏不绯对山鲁佐德诉说了始末。
“还真是了不得的事态呢。”山鲁佐德感叹道,“你这个丈夫...是叫拿八是吗?”
“对,就跟他名字一样又蠢又固执。”夏不绯咬牙切齿地说道,“鬼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变成了这么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德性。”她一边说,一边蹂躏手里的枕头。
“你要把他送走吗?”山鲁佐德问道。
“是啊。”夏不绯说道。
“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点。”山鲁佐德说道。
“呵呵。”夏不绯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你就错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他送走好几次了。”
“然后呢?”山鲁佐德问道。
“他回到这里的速度比我还快。”夏不绯捂脸道。
“......噗。”山鲁佐德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现在怎么办,看来只能把他留下来了。”
“哎。”夏不绯长长的叹了口气。“麻烦死了。”
“让他作为一个侍卫留下来。”山鲁佐德说道,“宫里侍卫有我家的人,让他顶替一个,不难。”
“麻烦你了。”夏不绯点点头,忍不住又横了乖乖坐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所罗门一眼,“哎.....总之,等他恢复了再跟你道谢吧。”木头成这样,这家伙怕不是失了智。
“噗,不道谢也可以的。”山鲁佐德说道。“你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吗?”
“稍微能猜到一点吧。”夏不绯说道,她心事重重地说道。“只是.....我现在突然不确定了。”
“关于这点,我们之前应该有讨论过结果。”山鲁佐德说道。“当时你的托词是什么来着?我想,他能出现在这里,便已经告诉了你他的选择。”
“......”夏不绯眨了眨眼睛,忽然落下一串泪珠,她捂着嘴,就那么无声的哭了出来。
赛帕尔看着一旁毫无察觉的所罗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他是魔神,也觉得这两人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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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很快过去。
结束了军事会议的国王很快便要带领军队出外征战,今天的故事讲完以后,国王便要离开了。
“哎呀,我跟你说,你不要跟着我。”夏不绯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所罗门,着急地说道,“我有事,你先待在这里,听到没?”
所罗门充耳不闻,安定如山。
“啊......”夏不绯跟他对峙半晌,忍无可忍地说道,“哈帕斯!”
然后用幻术隐身了的所罗门得以如愿跟在夏不绯身后。
夏不绯一路走到了国王的寝室,笑道,“好姐姐,今天又要讲什么故事呢?”
“今天要讲一个女孩的故事。”山鲁佐德说道。“在她有回跟着父亲外出走动的时候,她与一名男孩邂逅了。”
夏不绯一凛,看着她。
“怎么了?”山鲁佐德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吗,我的妹妹?”
“我...”夏不绯在心里叹息一声,配合她将这一出演了下去。
今天的故事没有结局。
国王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即使这故事没有讲完,也并未发作,让他们下去了。
“看他的反应,”夏不绯说道,“我觉得似乎有什么隐情。”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山鲁佐德说道,“等到他出征之时,我会着手进行调查。”
“嗯。”夏不绯点了点头。
“倒是你要怎么办?”山鲁佐德问道。“此间事了....”
“我会带他离开这里。”夏不绯说道,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
“如果你决定了的话。”山鲁佐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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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夏不绯坐在所罗门面前,抱着双臂,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所罗门抬起头,看着她。
七年过去了,男人的面庞褪去了少许稚气,跟她记忆中的所罗门越发相似,身量拔高了不少,夏不绯好歹有168cm,之前少年时期的时候还能不相上下,现在么......
也就在他坐着,夏不绯站着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他抬起头来看对方的情景了吧。
啧。夏不绯哼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再度捧着他的脸,“你到底做了什么?”
所罗门眨了眨眼睛,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他终于肯说了。“一旦回忆....便会疼。”他说道。
“啊?”夏不绯愣住了,“啥?”
“我....想听到你的声音。”所罗门靠近她,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说道,“这样...”
“便会好受一点么?”夏不绯问道。
“嗯。”所罗门点了点头。
“所以,为什么不开始跟我说?”夏不绯眯着眼睛,又掐上了他的脸。
“绯绯,很生气,所以.....”他眨了眨眼睛。
.....你就怂了是吗!
“我生气有那么可怕?”夏不绯挑眉。
超可怕的。——by魔神和所罗门的内心。
“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害怕的事吗?”夏不绯眯着眼睛说道。
“王后,”赛帕尔友情提醒,“您之前把王上往外面丢了几次,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所罗门十分配合的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额。”夏不绯被看的心虚,想起自己好像是做过这种事,不由得移开了目光。“谁叫我之前问你,你跟个打不开的蚌壳似的死都不说话?”虽然一时心虚,不过很快气疯了的原因又被她想了起来,她又转过去,继续捏脸。
不好,被想起来了。所罗门一凛,索性耍赖道,“我想听故事。”
“.....哈?”夏不绯歪了歪脑袋,“不要转移话题....够了够了不要这么看我,你就这么想听我说话?”
“嗯,非常想听。”所罗门点了点头。
“哼,”夏不绯抬了抬下巴,挑起嘴角,“那我们就开讲吧。”
所罗门闻言,便躺在她膝上,抓着她的手,在夏日的清风中微阖着双眼。
“咳咳,”夏不绯说道,“那么现在要讲的,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她缓缓说道,“一个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也认为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的女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猫。”
“活着也无所谓,”夏不绯说道,“死了也无所谓,一切都是如此了无生趣,枯燥乏味,在这样日复一日,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硬要比喻的话,便是一个在沙漠中濒临死亡的行者,突然发现了绿洲的感觉吧,她感到很意外,很慌张,然而,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惧,只是觉得,有趣。”
非常的有趣了。在我的身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夏不绯回忆着当初的心情,隔得时间实在太长,连她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消亡罢了,”她说道,“对于消亡与否,女孩一点都不介意,倒不如说,她在主动地追求着消亡这一结果,也说不定。即使来到了跟自己之前生活毫不一样的世界,她对活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执着,对世界也没有任何的留恋,拯救世界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夏不绯看了所罗门一眼,然后说道,“就在又一次的从死亡边缘恢复过来时,她发现了一个男人的秘密。”她笑了笑,说道,“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人,想要欲盖弥彰,然而却实在太容易看透,哈哈,令人不禁觉得,就那样装作没看到,看他在那里拼命的继续自己拙劣的表演,也是不错的选择呢,”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赛帕尔忽然背后一寒。
“然而她没有,这只不过是个一闪而逝的恶劣念头罢了,”夏不绯说道,“比这更加有趣,更加吸引她的是,她在某个瞬间,突然看透了男人的本质。而那本质,跟她自己掩藏起来的一面是如此的相似,呵,”夏不绯说道,“相似到她瞬间变了主意,并且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
“相似?”所罗门睁开眼睛看着她。
“是哦。”夏不绯说道,“不过她的状态比男人还要糟糕,不,该说是糟糕还是好呢?如果说男人的存在宛如机械一般,那么她的存在便是介于人和机械的中间吧,...中间这个形容准不准确呢?一直到最后,女孩都分不清那个跟人类一般无二的她到底是自己给自己设定出来的人格,还是她自己本身。也许是这层面具戴的太久了,所以摘不下来了吧。毕竟若是除开这层面具,脱离这个设定出来的人格....女孩只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机械而已。”
“不过,在她发现那个男人的秘密之时,这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夏不绯说道。“她忽然找到了想做的事,并且真正动手去实行。”
“为什么要这么做?”所罗门问道。
“谁知道呢?”夏不绯说道,“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只是好玩,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东西,包括自己的身体,一切若是有所目的,她便会朝那目的而行,不择手段,仅此而已。所谓的人生,若不是为了完成某件事情,这人生便毫无意义,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最终只有自己无法得到拯救,那便就这样也好,一切的一切,只要达到了那个目的就行....她是这么想的。”
“她成功了吗?”所罗门问道。
“她成功了。”夏不绯说道,“赌上自己的一切,生命,灵魂,身体,学识,将这一切融入到了自己的意志之中,她终于达到了目的,让那个本应消失的男人活了下来,代价么,是她自己从世界之中完全消失,沉睡在星球的内部,无法死去,也无法活着,做着永续的梦,仅此而已。而那男人活下来之后到底会高兴还是会悲伤,会怀念或是将她忘记,她都无所谓。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她想做,于是就做了而已。”
“只是这样?”所罗门问道。
“只是这样。”夏不绯说道。“或者因为有趣,或者因为好玩,虽然看上去荒诞无稽,不过.....却是她难得自己做出的决定。所以,即使会迎来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开心而满足的。”
她低下头,看着所罗门,说道。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