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番外04）

因为戚无双在梦中的教导，第三世被取名为天行的孩子有惊无险的长到了成年。但作为富贵人家的少爷，就算双目无法视物，也不愁娶不到新娘。

可戚无双怎么会看着叶天泽的转世娶妻生子呢？

所以婚约的事情刚刚露出一点苗头，戚无双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服同样有心离开的天行离开了天家，开始了为期一生的游历。

以凡人的角度游历世间对戚无双来说，也算个新奇的体验。他从未在这种角度观察过凡俗的世界，御剑而行的时候，从上而下的俯视能轻易的让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得渺小、脆弱、微不足道。

可当他真的行走在其中，他才意识到这世间的生命无论强大与否，其内在灵魂的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不同。

只是完整，或者不完整。

而叶天泽魂魄上的残缺，自然也在这种游历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拥有一部分属于叶天泽的悲悯，却没有足以支撑他悲悯世人的强大实力。可无论吃多少亏，遇到多少挫折，受过多少伤，他还是没有半点更改。

那悲悯在他身上似乎已经迷失了本意，只是某种随着残破灵魂的缺口透露出来的利刃，某种下意识的偏执。他本身其实并不懂他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为什么总会因为某些事情酸涩，甚至落泪。

而看着这样的天行，戚无双心中复杂难以言喻。天行的性格让他意识到，这身体内的灵魂就是叶天泽，可他也在无时无刻的提醒他叶天泽魂魄上的残缺。

当天行的身体终于无法支撑长途跋涉的游历，当这第三世的宿体终于在知天命的年纪，于一场睡梦中死去。戚无双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再看着这样明明有着叶天泽的影子，却脆弱不堪的转世，戚无双真的不知道他是会一怒之下伤害了他，还是心灰之下影响了下一世的轮回。

不过这一世几十年的游历和相处，也并非没有任何用处。最起码戚无双觉得他的耐心真是越来越好了，本来有些不稳的情绪，也越来越平稳了。

所以就算他发现叶天泽第四次转世的身体，心脉天生就虚弱无比的时候，他的情绪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冷静的分析，这一世究竟还要不要与叶天泽的转世产生“交集”。

毕竟随着轮回次数的递增，随着叶天泽灵魂的渐渐恢复，他的魂力也已经消耗了大半，实在是不应该再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者再做什么既伤害宿体，又浪费魂力的事情了。

只可惜世事无常，他还没想出结果，没坐下决定，这第四次转世宿体的家人，就被一群黑衣人在一夜之间杀了个干干净净，临走的时候还放了一把火。

而婴儿状态的转世之体，如果没有戚无双魂力的保护，那夜之后的就算没有被烟熏死，也会冻死，或者饿死。可魂力透出体外，保护躯体对躯体一样有害，更别说他的魂力已经不足以支撑这种长时间的消耗了。

就在戚无双以为这次要直接死回去重来的时候，塞在柜子里的婴儿终于被人找到了。而撤回魂力的一瞬间，戚无双就意识到，这个心脉脆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魂力的再一次外露，更别说灵魂切换了。

所以戚无双干脆的留下一缕警戒的意识，就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对于完整的魂魄来说，深度的睡眠就是最好的恢复与休整。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引导转世之体的心智和成长，那么身负血海深仇的孤星成为了一名善用毒术的杀手，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孤星用巨毒之物在体内达成平衡，有此多种巨毒在身，一般的毒物自然对他完全没有效果，而他脆弱的心脉也因为毒素的刺激得以保持在一种，并不比普通人差的程度。

只是这种办法耗费根基于寿元有碍，如果戚无双醒着，他是绝对不会让孤星这么做的。可惜他睡着了，所以醒来之后，也只能是绞尽脑汁的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孤星多活几年。

戚无双醒来的时候，孤星已经报了仇，但他没有像很多报了仇之后就想回归平凡，或者出人头地，或者怎么怎么样不甘心做杀死的主角一样，背叛养大他的组织。

孤星依然留在那个杀手组织里，并且向叶天泽忠于万剑山庄一样，忠于那个组织。只是在接任务的时候自由度十分高，且专门喜欢杀一些做过破害别人家庭的，穷凶极恶的家伙。

苏醒之后的戚无双默默地观察了一阵儿，发现孤星其实也“继承”了叶天泽于剑道上的天赋，只是由于身体的原因，剑法意境虽高，限制却极大，所以一般的情况他还是用毒来解决问题。

这一世戚无双没有与孤星交谈，没有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存在，因为对方选择的职业和手段，他甚至没有出过手。

但孤星依靠自己，依然活到了五十二岁，哪怕最后两年他剧毒缠身痛入骨髓，也没有放弃多活下去哪怕一秒。

而戚无双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没有出于不忍，就结束他的痛苦。因为孤星既然继承了叶天泽的剑道天赋，自然也就继承了叶天泽性格中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那一面。

所以孤星前半生的敌人是仇家，后半生的敌人就是死亡，能多活一秒，就是一秒钟的胜利。哪怕生带顽疾，一生孤寂，他这一辈也没有做过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他渴望活着，却也无惧死亡。

当孤星含笑而逝，第五世来临之时，戚无双平静的情绪中多了点期待。

毕竟比起天性中的悲悯，他更喜欢叶天泽身上沉静如山似乎永远不会挫败的那一部分，所以也许第五世，能让他看到叶天泽性格中其他的部分。

不过不知道是灵魂逐渐得到补全的缘故，还是第五世的宿体无法开口说话的缘故。第五世的日子平平淡淡，毫无波澜，那孩子只是一直在不停的看书，因为缺陷所以不被家人允许出现在人前。他识字之后，就安静的在书房中看书，并且一看就是一辈子。

当第五世的宿体最后整理好书柜，甚至为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安静的躺在床上渐渐没了生息之后，戚无双有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叶天泽沉静的那一面吧。

因为七情妙法的缘故，戚无双的剑一直无法局限于剑的实体。而是以情为剑，以己为剑，所以他多是感悟契机，而不是像叶天泽一样每天挥剑，重复着横斩、直刺等等的基础。

其实戚无双一直不太明白叶天泽为什么能重复那么枯燥的东西，并且从中获得成长和灵感。当然叶天泽也无法真正的理解他寄剑于情的多变，所以这种差异也是吸引他们彼此的关键。

第六世的宿体双耳无法听到任何声音，戚无双犹豫了一阵儿，还是又一次在睡梦中接触了那个依然没有名字的孩子。

无名的身份并不光彩，所以一直居住在偏僻的小院里。又因为双耳无法听见任何声音，所以说话、识字的学习对于凡俗界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

但随着戚无双在梦中的教导，无名就算依然无法顺畅的开口，也不再是最初那般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而好巧不巧的，无名身上有着叶天泽特有的那种对于未知事物的渴求。

他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索的欲望。就算这个世界对他无比的冷漠而残酷，也没有打消他的兴致。所以戚无双又一次鼓励孩子逃家，踏上了为期一生的游历。

因为无名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们这一路走的比上一次还要慢，但无名的活跃，却让戚无双的心情好了很多。他隐隐有一种预感，第七世就是最后的转世了。而此世的无名虽然性格还是有些极端，但他的灵魂已经不能再算残魂，只能说稍有损伤。

所以无名展现出来的人格，就相当于一个年轻的，活跃的，好奇心无比旺盛的叶天泽。而且随着灵魂的补全，人格的晚上，根植于魂魄心间的情感，似乎也随之复苏。

当苍老的数年没有开口说话的无名，突然一字一句阴阳顿挫咬字标准的唤出他的名字，并且直言自己的喜爱的时候，戚无双整个魂都愣住了。

就算无名临走之前才有勇气告白，且告白之后不过半天就走了，也没有影响到戚无双渐渐轻快起来的情绪。

在心底深处，戚无双一直担忧如果他也失去了记忆，如果他们两人全都脱离了过往，那他们是否还会相爱。

但此刻无名给出了答案，失去记忆的叶天泽，依然会爱上他。那戚无双自然也有理由相信，失去记忆的自己也会爱上对方。

他们虽然失去了积累多年的美好过往，但画面不再，感情却依然残留在灵魂深处。

当第七世并无任何残疾，且与叶天泽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太子，恳求他那个只存在于睡梦中的先生与他执手白头的时候，戚无双心底最后一丝的忐忑也被抹消。

毕竟少年太子聪慧仁爱俊秀端方，身边佳人无数，可他还是爱上了一个他甚至从未亲眼见到过的人。

——

在戚无双与叶天泽于幽冥手中第一次转世的四百年后，东临修真世家欧阳家的家主欧阳莲生出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小家伙几乎不分前后的出生，且一出生就紧紧的拥抱着彼此，一分开就挣扎哭闹不休，最终只能把他们放在一个小床里，任由他们紧紧的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