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的祸事
一顿酒喝到了即将夜半,米家帮厨的大多数人都是收拾妥当准备睡觉,住得近的人干脆回家去明天再过来,明天中午还有一顿散客酒。昏暗的街道被米家门口悬挂的红色灯照亮,虽然里面用的是灯泡,但隔着红纸反而不如烛火来得明亮。米会计站在门口拱手送别王崇明和四疯子他们,至于米鸿润已经软瘫在酒桌上走不动路了。
四疯子晃晃悠悠的挥手:“回去吧,回去吧。”转头看着王队长和王崇明已经相互搀扶着走远,还没到月中天色大半弯月不显明亮,衬得两人的身影就是一团漆黑的影子看不真切。
一阵风吹来,四疯子按了按头顶的帽子打了个寒颤,嘟囔了一句:“都四月头了咋还这么冷?”总算是平安把今天度过了,不过米鸿润被灌得烂醉今晚的洞房是不用想了,他摇摇乱蓬蓬的脑袋。
一路尾随目送王家两个王八羔子进了区政府边的特务队大院,他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远远便看到屋里亮了灯,推门进去就见到昏暗的灯光下打盹的美女。四疯子神情有些复杂的在门口站了片刻,对于刘圆慧并不如外面传的那样是他喜欢的女人,他们两个只是儿时的青梅竹马罢了。
她家那个温和做得一手好菜的母亲,带着眼镜看起来学究却很真挚的父亲,还有比他大几岁的懂事的大姐姐刘圆慧,很普通的家庭却是年少时自己很向往的家庭。
听到开门的声音刘圆慧惊醒过来:“回来了?”
“你也收到消息了?”四疯子收敛起神色露出惯有的油滑笑容。
“嗯,王崇明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排,但是现在驻扎进特务队大院的只有二十人。”刘圆慧说起正事眼神灼灼:“上头想晓得其他人去了哪里,还有王崇明这次来是不是针对东仓寨子的?”
四疯子脱了外衣往椅背上一搭:“说起这个就是你们不厚道了,上次答应过我啥?说他们不会再回东仓寨子的。”
刘圆慧神情严肃:“杨茂林同志,你也晓得国党下达了清剿文件,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进行一些革命家属的转移,避免遭遇重大的损失。”
四疯子翘起脚打在桌沿上:“要是你们的人没在东仓寨子露脸,哪里就安全得很,现在嘛,难说了。”
“这么说来,王崇明下来果然是针对东仓寨子的?”刘圆慧身子向前倾,在闻到四疯子身上刺鼻的酒气以后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行动?”
“不晓得,左不过明后两天。”四疯子伸了个懒腰:“咋样?要不要我再找借口在镇上拖他一阵子?”
“能做到吗?”
“东仓寨子还要几天才能完事?短时间我还能想想办法,久了可不行。”
刘圆慧犹豫了一下:“有三拨人分头走的,前两拨已经出发,最后一拨人要明天下午才能抵达东仓寨子。”
“有多少武装?”
“我不清楚。”见四疯子露出不信的表情她赶紧加重语气:“真的不清楚,不过附近能提供支援的也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些人,要是正面遭遇王崇明的部队肯定是、、。”
刘圆慧放轻了呼吸屋里安静下来,四疯子默然的垂着头似乎昏昏欲睡,半响才点一点头说道:“从这里到东仓寨子也得半天时间,我只要拖延他到下午就行了吧?”
“嗯。”刘圆慧轻轻答道。
“晓得了。”四疯子答应着:“你回去吧。”
刘圆慧站起身来,又呆立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明天,我也在最后疏散的那一拨人里。”
四疯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早就猜到了,从前两天你家裁缝铺子关门,你娘说要去走亲戚的时候。”
刘圆慧跨前一步语调有些急切的说:“要不,和我一起走吧?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打小鬼子?这次转移以后我们有很大可能性会开往前线。”
四疯子微抬了抬头,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你当初被派来跟我接触是为了啥?”
等了半响没见刘圆慧接话,他才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是因为我是杨县长的儿子,是因为我在袍哥会还有些人脉,呵呵。”
“离开这些还有啥?”四疯子晃了晃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你走吧,上次见过的那个李队长人还可以,他才是你想要的那种革命伴侣。”
“不用你管。”刘圆慧有些羞恼,虽然四疯子会拒绝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但她刚刚可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才开口的。
“嘿嘿,你明天走我估计也送不成你,来以茶代酒。”说着提了桌上的茶壶,晃一晃嘟囔道:“靠!癞娃子这个龟儿子,一天水都不烧。”
“我来吧。”刘圆慧接了他手里的茶壶走到屋角,看看铁皮小炉里留的火还燃着,便敞了炉门添炭烧水。
四疯子醉眼朦胧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味道,如果说刘圆慧还有些少女情怀的话,比她还小一些的自己却已经是太老了。看过太多沉重的东西,还没迈出脚便已经在找退路,她喜欢的那些自己表现出来的积极、热情和上进,不过是讨好女孩子的假象罢了。他能假装着顺从她的喜好一时,却没有信心能装一辈子,骨子里他还是像他的县长老爹一样,功利、世故和漠然。
四疯子乱七八糟的想着,刘圆慧也盯着炉子上噗嘟噗嘟冒热气的水壶不回头,突然听到外头响起癞娃子的叫声:“四爷你睡下了没?”
刘圆慧回头看了看椅子上没动静的四疯子,只得自己走过去开门,借着屋里的光往外一看便低低的惊呼一声:“呀!、、这,米会计?”
就见癞娃子搀扶着用一块白毛巾捂着额头的人,真是米鸿润的老爹,他佝偻着腰拖着哭腔喊道:“四少爷!四少爷!土匪、、进镇了!”
屋里头的四疯子一蹦而起:“啥?土匪?哪来的土匪?”
米会计哭丧着脸:“他们自己说是东仓寨子的土匪,有好几十人哩,跑到我们屋头打伤了好几个人,还、、还把新媳妇和她那个妹娃子抓跑了。”
“东仓寨子?”四疯子和刘圆慧对视一眼,然后刘圆慧坚决的摇了摇头。
“现在人哩?”
“已经跑了,我撵出去没看到人,就先去特务队找了王队长,那个王旅长听说是东仓寨子的土匪就马上带人追去了。”说着他一把松了额上的白毛巾,下头有个三寸长的伤口还咕咕的向外冒血。
四疯子赶紧对癞娃子说:“快送他去医院缝针,我去米家看看。”
米会计手软得捂不住伤口,脸上淌着血水表情有几分狰狞的说道:“四少爷,想办法、、救救田家两个女娃娃。”
“我会想办法的。”四疯子皱起眉头赶紧挥手让癞娃子把他弄走。
“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刘圆慧见他们走远赶紧低声对四疯子说:“现在是转移的关键时候,躲王崇明的人都来不及那会来招惹他?”
四疯子摸摸下巴:“难说,如果本来就是想把王崇明的人引出去打一次埋伏,这事也说得通。”
“真有行动我咋个会不晓得?”刘圆慧的脸都气红了:“再说就算是要引王崇明出来,也不会用绑架米家新媳妇这种手段。”
沉默了一下刘圆慧才接着猜想道:“会不会是王崇明找的借口,想要连夜突袭东仓寨子?”
四疯子嗤的笑道:“他本来就是来剿匪的,就算半夜突袭去就是了,用得着拿米家当借口?”
那到底是那里来的人,打着东仓寨子的名号跑到镇上来捣乱?
“不管咋说!我得先把消息传出去。”刘圆慧锤了锤掌心:“虽然防着王崇明半路分走的那部分人,李队他们已经做了布置,但是现在看来不能指望你拖时间了。”
“那我去米家看看。”四疯子进去穿好衣服,又跑到隔不远的民宿小院去敲门把袍哥会的几个兄弟叫起来,才去了米家。
一进院就看到挤满了人,大家嗡嗡的议论着,米家这喜事变祸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木楼的一层几个房间敞着门,进进出出的有端水和送药的人。四疯子四处望望就看到了,坐在新房门槛上发呆的米鸿润,他还穿着新郎的那身衣服,酒没完全醒看起来眼神发直。
“你莫得事吧?”四疯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透过身后的房门就看到喜床上那崭新的白色蚊帐上,溅射了大片刺目的鲜血,即使是在屋头摆满红色物品的情况下依旧刺眼。
米鸿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着舌头说:“那、、那是田二婶的血,哦,我该喊二婶子。”
“我娶了她的大侄女。”他用手搓了搓脸颊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长得、、像海音。”
“没在屋头。”他攥起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我的新娘子没在屋头。”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四疯子有些气恼的直起身,这人不是这会儿还在耍酒疯吧?一回身就看到田二叔红着眼睛从木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赶紧走过去:“咋样?听说田二婶子也受伤了?严不严重?”
“她当时跟林子和竹子都在新房里头,两个女娃被抓走了,她肚子上挨了一刀。”田二叔说着嘴唇哆嗦了起来:“屋头的医生说伤到肠子了,让我出来找人抬去医院缝针。”
“哦,那赶紧找人。”四疯子赶忙让旁边的人搭手帮忙。
有问起其他受伤的人,除了米会计被一枪托砸在脑门上开了花,其他人也只是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最严重就是田二婶了。
“都是刀伤?没有动枪?”四疯子微锁眉头问道。
“没,但是他们肩上都背了火冲子,黑森森的一片吓人得很。”田二叔说起来还心有余悸:“走的时候就留了一句话,说是让米家三天后拿钱去东仓寨子赎人。”
“说了多少钱?”
田二叔想了想:“咦?没具体说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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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中县警察局的陈局长那是凶名赫赫,他家的小儿子却跟他不是一个性子,跟杨茂莲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也算得上青梅竹马。暗恋了心中的女神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敢开口表白,是个有些懦弱腼腆的小男生。
杨茂莲因为游()行被关到宪兵队的监狱里,陈少爷便想着这是个机会,英雄救美然后趁机表白交往最后结婚,前途一片光明嘛。
于是偷偷从他老爹那么拿了备份钥匙,去宪兵队想把杨茂莲放出来,看着在外面吭哧了半响还没说明白来干嘛的陈少爷,又冷又饿的杨茂莲一头鬼火。
“你到底想说啥!”
“茂莲、、做、、做我、、女朋友吧?”陈少爷憋了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一时间屋头响起了乱七八糟的起哄声,陈少爷这才发现原来里头关了不止杨茂莲一个人,杨茂莲被旁边起哄的声音吵得羞恼起来,便两手一插腰十分彪悍的回道:“滚犊子!就是轮()奸也轮不到你!”
耳边瞬间清静了。
片刻后,门外头的陈少爷哭着跑了,杨茂莲一回头,背后黑压压一群全是自己班上石化了的男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