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
嗒,嗒,嗒。
似乎是有人踩过了草坪。
哗!
然后,拨开了灌木中的叶子。
叶子纷纷落下,从缝中落到黑红色的土地上,然后不动了。
从灌木的中间走过。
在灌木丛的前面,是一个孤零零的秋千,黄色的秋千椅显得有些破旧,还掉了漆,有一种泛黄的老照片的感觉。
“唔…”
一个声音轻轻发出,似是在思考。
“哥哥又不在了…”
声音透出一股幼稚的不高兴,好像是带着孩子气的埋怨。
“真是的,哥哥不给我剧本,我只好自己创作了啊!”
声音突然放大,有一种病态的——
兴奋。
“可惜还要去学校呢。”声音说。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精心编制一个最好的剧本,哥哥啊,你一定会喜欢的,就像那个女孩…”
声音中似乎有一种要冲出来的激动。
“rotating on stage,(旋转在舞台上)keep spinning,(保持旋转),and never cease!(永不停止!)”
如吟诗般的语调,夹杂着狂热与无法表达的兴奋,像是诡异的旋律,歌唱了屠杀之前的平静;如此——
令人振奋!
说话的人已经离开花园,然而却留下了一张白色的书卷,上面有几行像是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
【听!
美妙的音律启奏在整个礼堂,窗外腾起焰火的青烟。
看!
厚重的幕布遮盖了什么,那种无法抑制的期待与出现?
你从未想象,从未意料。
我用我全部的心血,来打造——
最独特的表演!
女孩啊,
不要停下,继续你的旋转!
穿着最精致的舞裙,让所有人都惊艳!
这一刻,让所有人都铭记——
我才是最优秀的演员!
女孩啊,
不要停下,继续你的旋转!
唱着最古典的歌谣,从此不再孤单!
这一刻,让自己万众瞩目——
换取你许多天的夜不能眠!
女孩啊,
不要停下,继续你的旋转!
带着最激动的心情,演出最华丽的诗篇!
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息——
你才是最正确的人选!】
学校。
看着警车的呼啸而来,神祭月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说实话,不久之前的事情,她想起来还是有一点无法置信。
树林,湖边。
湖中…
有什么东西?
她慢慢走过去看,带着一分好奇与一分的不详预感。
湖水并不清澈,布满了混杂着的水草与连成片的水葫芦,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泛着浑浊的水迹,已经爬满了植物与一些水里的虫子,浑身露在外面的皮肤泡的发白,皱起来有一种将要脱落下来的样子,脸部更是浮肿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狰狞可怖。
神祭月皱了皱眉,不是因为被恶心到了,而是对尸体的意外。
她实在没有想到,只是去一趟死者生前可能遇到杀戮者的地方,却会看到一具尸体——而且据她初步判断,姑且不说尸体死亡的时间,就是泡在水里也已经有了个三四天。
会是谁呢?
神祭月马上拨出电话叫来了那些对她来说可以充当助手,搬运工的警察。当然,她不会忘记还有其他负责杀戮者事件的几人。
在等待他们来之前,神祭月转身进了一边不远处的厕所,想找出什么线索。
现在因为这具尸体,有一样东西是绝对可以确定了的:杀戮者来过这里,而且是为了抛尸。
然而一直没有人发现,是因为杀戮者撞见了洛风灵,然而匆忙决定藏起尸体,才把它径直扔进离厕所不远的湖中。否则对于他们来说,一定要给出什么线索来引诱人才不罢休。
神祭月深知作为杀戮者们的习性,他们就像孩子——然而不是普通的孩子,热爱玩游戏,用各种真假线索来设置机关,邀请人们参加,一步步诱人深入,到了他们以为可以揭晓谜底的时候,又突然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迷惑他们的局。
杀戮者们就是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彼。
神祭月弯起眼角,带上了一些笑意。
这样的游戏虽然血腥,可是也使她感到兴奋。
不要以为杀戮者就一定是游戏的主导者,如果参与者掌握了线索,也可以反过来主导它——这才是游戏真正的乐趣所在。
所以啊,这样充满乐趣的比拼,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地位从被动变为主动。
因为神说,如果她无法成功的话,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白色的瓷砖墙壁上都是黄褐色的不明污迹,而且早已干透,墙角落里的一些地方都是布满垃圾与灰尘的场所,苍蝇蚊虫什么的到处飞舞。
这里简直就是一种废弃多年的样子,学校也从不装修,因为平时用不到它——礼堂的那个厕所刚好在这段时间内坏了。
所以洛风灵才会到这里,也才会遇到不该遇到的事情。
试想那天洛风灵快步来到厕所,然后听到了什么诡异的声音…
神祭月一步步走进,观察四周的环境与布局,侧着头思考。
在洛风灵到这里的当天,她还是未死的;但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见到或听到了杀戮者的事情。
排除她太过于害怕或者被威胁的原因,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听到看到了什么,而没有见到杀戮者的身影。
而没有看到杀戮者,又害怕的话…
她一定是看到了尸体,就是湖中的那具,这时候杀戮者在暗处;而当她吓跑的时候,杀戮者又走出来,才把尸体抛到湖里。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会听到声音而看不见人呢?
神祭月忽然目光锁定了厕所每一间隔间的门。
——当她在厕所隔间里的时候。
她反锁了门,然后听到杀戮者进来的声音,怕得要死。
后来声音消失了,她才出门,在厕所里见到了尸体。
然后——
她就跑走了。
杀戮者走出来,扔掉尸体,将她锁定为下一个目标。
也许本来的目标并不是她。神祭月想,忽然身体一个颤栗。
如果…
杀戮者的目标就是洛风灵,然而却伪装成不是呢?
如果他弄坏了另一个厕所,故意带着尸体到这个偏僻的厕所来,故意发出让她害怕的声音,又故意让洛风灵神经紧张直至达到目的。
那么这样…
杀戮者的思维方式,是有多么缜密?
【那个人说他感受到了我的气息。——沈露露。】
神祭月想起沈露露醒来时恐惧的话,又想到一个可能。
作为学校里的杀戮者,他或她应该知道我们的侦查速度和方向。
每一天沈露露都会做梦,而这一次的梦中他说了那样的话——是不是说明,梦里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提示?
他是不是认为我们找不到方向,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是为了提示?
暂时不提那些尸体,木偶上的线索,就谈谈每一次沈露露能够记下的诗句内容。
如果…
神祭月想,如果她的假设是真的话,那么从案件发生到现在,杀戮者的布置是该有多么恐怖?
因为,他们可是以游戏当成唯一的乐趣了啊!
那些奇怪的诗…该是蕴藏了杀戮者什么的愿望?
或者说…
信仰?
警员飞快赶来,还有一些不明所以却好奇想要围观的学生。
率先赶到的夙离镜已经用竹竿将尸体拨上了岸,正蹲在一边仔细研究,沈露露拉着神祭月的手,一副神情紧张的样子。
“阿月,你说那些诗句?”听到她的问话,沈露露惊讶道。
“对,告诉我你所能想起来的全部内容,概括也可以。”神祭月神色严肃。
“好。”沈露露看她的样子,也不敢怠慢,闭上眼回想着。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
“可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沈露露说,“好像都是剧本的内容,是什么剧本我不知道,不过都是对话之类。”
“是杀戮者自己编的吧。”神祭月猜测说。
“不,不是。好像他还提到了一个人名来着…可是我记不起来。”沈露露为难地皱起眉。
“没事,杀戮者不会透露太多信息给我们的。”
“嗯。”沈露露用力点了点头,说:“杀戮者说过的所有东西中,好像不连贯,可是我仔细把它们串起来后发现也许它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总体可以概括为:一个女孩,木偶,城堡,和许多过路的人。前面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次次讲到路人与女孩的对话,有男孩,女孩,画家,诗人,摄影师…等等很多。”沈露露疑惑道。
“这样吗?”神祭月整理了一遍,也是同样不知所云。
“木偶啊…”神祭月若有所思,“如果女孩是把所有过路的人都做成了木偶呢?”
“怎,怎么可能!这样太变态了吧!”沈露露惊讶。
“不,不是变态哦。”神祭月摇了摇头,否定她的用词,“不过是是对杀戮与血腥的崇拜而已。这样的人…不管他在社会的表层上伪装地多好,都掩饰不了他本质的残忍。他们会认为别人都是渣滓,然而真正的渣滓是他们自己。”
“事实上,即使我背负了太多的罪恶,我也不会让自己堕落成这样的人。”
“露露,你要明白一件事,杀戮者或者捕获者不是生活在世界顶峰的人,而是世界的最底层,我们是最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也最可悲的一群人。”
“作为祭司…即使祭祀在别人眼里是一件残酷,或者光荣的事情,然而我却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存在与虚无的神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