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雷区
第五十九章无妄之灾
江初照强烈要求，金玉庭科普了服务员的工作内容和实际收入，明确表示靠劳动挣钱第一小女孩年龄不够，正规企业不会要，第二年龄够了也需要职业培训，学习几个月才上岗拿实习工资也没多少，第三薪资待遇高到一定水平线以上，对任何人的学历和能力都有要求。初中辍学去打工的女孩子能过那条线的凤毛麟角，这种人才要是不辍学好好读书成就只会更大。
回程张颖心里不好受，江初照心里更不好受，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张颖在学校门口下车之后，车子继续往市区开，道路两边有人在路灯杆上挂热烈欢迎梁园公司的竖幅标语。江初照上本地论坛看了眼，是叶城哪里发现了一个什么矿，京城的投资商过来考察。有一张照片是投资商的集体照，一群中老年成功人士众星拱月把梁春晓围在中间。
梁春晓来了顾西宁也会来吧，江初照想到顾西北留下的窃听器更烦燥了，连打听梁春晓什么时候来会住多久都没兴趣，郁郁寡欢把手机按黑了。
到家诚哥汇报：“松竹馆的1号和2号别墅都卖出去了，从京城来开矿的梁园公司买的。”
“别墅里都清干净了吗？”江初照估计买别墅的就梁春晓。松竹馆1号是照她的喜好和习惯装修的，应该会对梁春晓的胃口。
“地下室早改回去了。阿布那小子真是坑货。”诚哥很是惋惜，他现在找的这个地方住起来没有别墅舒服。
“住别墅的人可能是梁春晓，他和他女朋友都认识我的，他要在这里长住我就麻烦了。留意一下他和他身边人的行踪。”江初照按额头，她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简直想干脆休学不读了。
“诚哥，我不读这个大学了你看怎么样？”江初照问诚哥的意见。
“照我的经验看，辍学和读完大学在简历上给查案子的人看感觉是不一样的。除非你辍学有特别显惨的理由，不然印像分肯定比读完大学低。读完大学多少能给你减几个月。咱们现在是熊桂枝呀，不怕。”诚哥想了又想，说：“梁先生就是从前和你相亲的那位吧。他这种人来了也不可能跑学校去逛，你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遇到他的机率很小。”
“那就先这样。”江初照三两口解决掉黄阿姨给她端来的宵夜，看看挂在饭厅墙上的挂历，今天又是看邮箱的日子，她赶紧回房间开电脑。
江初照把今天的所见所感写下来，在文尾写了梁春晓到这边的事情存进草稿箱，然后再把陆华年发给她的资料下下来。今天有个照片包，她先打开来看，第一张就是陆华年手托穿着小泳衣的熊宝浮在一池碧水中，大小两张脸笑成了两朵花。陆华年一手拿手机自拍，苦逼的猫仔没人管，死死拽住一只小鸭子的游泳圈，咧开嘴哭的那个叫一个喜闻乐见。
江初照笑出声朝后翻，下一张熊宝站在大画案上，提着一只抓斗在写了半幅草书的宣纸上兴高采烈砸墨坨玩，陆爷爷乐呵呵看着她，一点都不生气。陆华年一手抱着猫仔，一手朝猫仔手里塞抓斗，猫仔咧开嘴将哭欲哭的表情果断抢镜了。后面十几张全是熊宝和陆华年的合影或者单人照，江初照看一张删一张，最后还有一个小视屏。熊宝面对镜头，陆华年在画面外教熊宝喊妈妈，熊宝一口气喊了十几声，还说了句：“熊桂枝，我想你。”
“真是熊孩子。”江初照笑着移动鼠标，点击了很久，才把这个视频也删掉了。
这些照片和视屏陆华年必定会好好保存，将来若能团聚她有的是机会再看。将来如果她去把牢底坐穿，她就只是熊桂枝。江初照站起来深深呼吸，从那天诚哥和她说那些女孩子并非不自愿起，她的心里就堵的厉害。她知道刘红不仅自愿，还以诱拐别人自愿为职业时，心里堵的更厉害了。但是再怎么堵，都没有发现她要好同学的表姐妹十三四岁、十四五岁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去当“服务员”，家人还以此为炫耀资本时堵的那么厉害。
真的只是穷吗？
张颖的姑父姑母当年再难也比不上江宝琳那时候难，再穷也不可能比她们那个时候更穷。
江宝琳哪怕疯到谁都不认识，仍然坚定的挡在女儿身前，不许别人接近她的孩子。她们娘俩靠讨饭捡垃圾，有一顿没一顿也到了海城。生活虽然很艰难，但是她们还是靠劳动生存下来了，就算没有孟如龙，她们的生活也在逐步改善，一天比一天好。
不管是江宝琳还是死去的阿姨和姐姐们，每一个人的坚持都是有意义的。她们如果能活下来……江初照翻开记事本，抚摸那些名字，轻声说：“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找出来，逼他们跳楼。”
陆华年这次给的资料主要是梁春晓公司，虽然他一个字没提矿山却暗示了矿山的重要性，提醒江初照什么都别做，安安稳稳以熊桂枝的身份把大学读完。陆华年说他已经调到他想到的部门去了，应该能提前达到他的目标。
这个好消息冲淡了张颖的表姐妹们带给江初照的抑郁，江初照用了整个晚上把所有的资料背下来，然后把这些资料也删掉了。
诚哥已经联系过虎爷那边，在早餐桌上询问江初照：“开矿利润很大，老家能不能过来搀一脚？”
江初照想到陆华年的暗示，马上回答：“不能，沾都别沾。撤销盯梁春晓的安排，你老老实实经营你的收破烂生意，别过界。下学期我住校。”
“这么严重？”
“雷区不能碰。”江初照把生煎掰开蘸醋，“我要干的事朝自己脸上贴金叫自带干粮清理国家蛀虫，单纯的经济问题，走走关系别人抬抬手还能混过去。碰到雷区谁也不敢抬这个手。而且吧，叶城的地质构造也不像有优质矿藏，说不定是给哪个倒霉蛋下的套。”
诚哥郑重头，“我会劝说虎爷不要碰。”
“给张颖姐弟俩安排暑期工，包吃住，一般的薪资水平。”江初照想了想，笑着说：“张颖昨天跟我夸你了呢，说你心地好人体贴哦。”
诚哥尴尬的笑：“小熊你别开玩笑，隔十几岁呢。”
“保持好感也不错啊。”江初照对诚哥眨眨眼，“我会跟她说，放暑假她先回家，暑期工你过去接她们姐弟俩，顺便看看上次吓她们家亲戚的效果怎么样，好不好？”
诚哥高高兴兴点头。金玉庭开着小货车“顺路”捎江初照到学校门口，交给江初照一个大便当袋，“小爷爷交待的，怕您中午吃不好，给您准备的菜。”
便当袋入手沉重，最少也是三个人吃的份量，也不知道担心谁吃不好。江初照笑着下车，抄近路去阶梯教室。张颖已经占好了位置，她的课本和笔记都摆好了。
江初照轻声说：“我带了菜，中午放学我们直接打饭回寝室吃。”
张颖高兴的点头，说：“饭我请！”
“好呀好呀。”江初照把便当袋塞进桌肚里，翻开课本和笔记。前排隔壁寝室的陈媛回头，小声说：“熊桂枝，英语系的熊桂香跟你是老乡吧。”
江初照点点头，“同族的，不过不在一个乡，我听说过她但是没来往。怎么了？”
“她在组织暑假集体去打工。说是跟一个海边渡假村谈好了，两个月的临时工，端端盘子卖卖酒，包吃住基本工资一千五，还有小费拿。不过要长的漂亮点的，她也说了，出去打工什么人都可能遇到，怕被欺负最好抱团，你俩也去吧，我在咱们班再喊几个人一起去？”陈媛期待的看着熊桂枝，其实她人都喊好了，就等熊桂枝点头。
江初照摇摇头，“我带的家教家长叫我暑假把学生的成绩再提一提，他们家对我挺好的，一样包吃住，也给一千五一个月呢。”
“我倒是很想去。可是我早拿了人家预付的工资应急，不能不去的。”张颖苦着脸摇头，她已经听出不对头了，但是这种事没有真凭实据她不能直接说。
“你俩不去真可惜。”陈媛是真心可惜，这个消息是她在英语系的老乡告诉她的，她想去又不敢去，就想拉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去壮个胆。
“她组织的那个打工，是学校里老师带队还是跟学校里报备过了？”江初照问。大一开学时她也组织过一次打工，主要目地是让诚哥和系领导搭上线方便走关系。去猎场打工主要是饲养动物，条件很艰苦，最后坚持到第一次结算工资的时候只有几个男生，诚哥给他们发了奖金，先走的人为此闹的有点不愉快，结果那几个男生后来也没去了。
“听说通过学校要收管理费！”陈媛想了想，问：“你组织的那次就收了吧。”
“管理费是有，又不是从学生工资里扣的。”江初照对她笑笑，“海边渡假村一般离市区都好远的。没有老师带，同事吵嘴打架人家管，被客人欺负了都是女孩子，人家连管理费都扣是把钱看的有多大，怎么可能为了临时工出头？你慎重考虑呀。”
周围几个有心去打工又怕不安全的女同学都竖着耳朵在听，熊桂枝是熊桂香的本家，她都觉得没有老师带不安全，那肯定是信不过熊桂香了，大家都默默打消了去的念头。
陈媛想了想也是不放心，说：“那我也不去了。”
一上午都在划考试重点，包括江初照都把精力集中到听讲上去了，中午放学江初照抱着书先回寝室，张颖去食堂买了饭回来，发现江初照带的菜才叫好呢。一个饭盒里是熏鱼和肉皮黄豆冻，一个饭盒里是清炒的窝笋丝和凉绊的海蜇皮，全是冷吃都很好吃的菜。
“哇哇哇，你们陈老板家饭菜怎么这样好！”张颖幸福的哇哇叫。
“我早上搭金老板家的车过来，是他们家的饭菜。给他打工的都是乡里乡亲嘛，伙食上他很舍得的，他正好跟我碰头，就便手把他的饭盒拿给我了，说是请我俩吃。”江初照把拨出来的菜碗盖上盖子放到张颖书桌上去，“这份留着你晚上吃。”
“金老板真是好人。”张颖挟了一块猪皮冻，边嚼边说：“好好吃，让金老板发大财吧。”
同寝室的另两只赵早霞和周晓静端着饭盒回来，江初照把饭盒递过去让她俩挟菜，说：“赵早霞，今天陈媛跟我提英语系熊桂香喊人去打工，你们听说没有？”
“英语系那边讨论的好热闹的，好多人都说不靠谱。听说上午学生处的周老师找她去谈话了。”赵早霞想了想，说：“她是你本家吧。去渡假村打工到底靠不靠谱呀？”
自己想去又不敢去就来拖熊枝桂下水，张颖冷笑，“反正我俩是拒绝了。靠不靠谱你自己想想。”
“去猎场打工太累了，去渡假村就是端端盘子一点都不苦，还能在海边住两个月呢！我连大海都没见过，我想去！”周晓静一脸的神往。
周晓静是小县城的姑娘，家境不错没打过工，会这样想很正常。反正学校已经觉得不对头了在调查了，这事应该不会成，江初照笑笑没接话。
午休时辅导员分别打电话叫熊桂枝和张颖去领奖学金。江初照一进办公室看旁边坐着一男一女面带微笑却眼神锐利，学生处的周处长弥勒佛似的圆笑脸有点僵就知道人家不是来给她发奖学金的，是来审她的。
周处长东扯西拉问江初照最近的学习生活还有打工情况，又回顾了她才到学校时成功组织的那次勤工俭学活动，慢慢就把话题绕到了熊桂香身上。江初照毫不犹豫说：“我和熊桂香是出了五服的本家，就是在过年在祠堂遇见，也就是个见了面看名字算辈份看年纪打声招呼的亲戚情份。我寒假回乡过年也是这几年头一次回去，在学校和在老家都和她没来往，不知道她为人怎么样。”
老周和颜悦色问：“那她组织打工的事你知道吗？”
“上午在阶梯教室陈媛跟我说了。”江初照偏着头思考，其实是在观察那一男一女的表情。那个男人眼珠转了一轮，那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江初照估计这事没那么简单，就把陈媛怎么问她的，她是怎么回答的都说了，然后一言不发，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说熊桂香好话。
“熊桂香说那个渡假村是你联系的，她相信你，又想为同学做好事才出头张罗。”女人盯着江初照，“你俩怎么说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