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外面乱哄哄的打成了一团,神殿主洞窟里的人却是不见惊慌,所有的人都对神殿的防卫很有信心,他们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祭坛顶的烟柱一动不动,整个洞窟里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声音。
苏裴躺在圆木里,对外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十六年了,可是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下过那高塔,除了莘雅和四位陪伴他八年的小伙伴,苏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没有看到过书上描写的高山、绿水、树木、鲜花……包括他将要为之付出生命和灵魂的尼雅河。
然而他这十六年里,除了莘雅和四位小伙伴之外,还曾经听过一个声音。
在他刚刚记事的时候,那个自称前皇宫侍卫长奉赞的男人曾经在被锁住的门外呼唤他,并多次偷偷从神殿外弄来刀斧,企图砸开那扇一直锁着的门,把他从里面救出去,可是被祭司施展了神力的木门却坚硬得堪比金刚石,任凭刀削斧砍也无法打开,甚至上面那把巨大的黄铜锁也无法撼动,只有莘雅拿着的的那把钥匙能打开大门。
苏裴曾经听到莘雅和奉赞的争吵声,奉赞要求莘雅把门打开,而莘雅却说,除非有了万全的离开方法,否则还不如让王子殿下继续留在神殿,起码这里生活是安稳的,暂时来说,生命也能得到保障。
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的传到了祭司的耳中,派来了几个神殿护卫守在石塔的十五层,从那以后奉赞再没上过高塔的顶层,苏裴也就再没听过奉赞的声音了。
苏裴一直想见奉赞一面,只是想看看这个一心想救他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并不是他想逃走。
先不说苏裴心底是愿意为了精绝国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就说要找到安全的离开方法谈何容易,精绝国虽然是国王主政,可是人民的信仰却来自神殿,苏裴虽然是名誉上的王子,却一点势力也没有,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谁又肯冒着得罪神殿的风险帮助他逃走呢。
最主要的是,他还关系着精绝国的水源,关系着精绝国所有人的生存,没有人会帮这个忙,甚至没有人会同情他,因为神殿放出的风声是,尼雅河的水源正是因为前女王斐琦丝和异族人成亲,还生下一个黑发黑眸的孩子,这才逐渐变少,甚至快要断绝的。
这些事情苏裴原本是不知道的,莘雅不会把这种消息告诉他,以免惹得他心烦,只有一心想要救出王子的奉赞才会把各种消息带进来,让苏裴虽然在高塔之上,也能知道精绝国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虽然奉赞同样鄙视身为灵童的林天啸他们四个孩子,可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奉赞发现这几个孩子虽然出身卑微,但心性都算不错,也就不再那么排斥他们了,并且开始刻意的培养他们对苏裴的忠心。他们毕竟是身负神力的灵童,要想救出王子殿下,说不得这几个孩子就能成为最好的助力。
所以,每当林天啸他们几个下塔为苏裴打水、取食物和生活用品的时候,奉赞就会找机会和他们说话,有意无意的把外面的各种消息告诉他们,后来还“应几人的要求”,教导他们几人武艺。
林天啸他们四个都是奴隶生的孩子,三四岁就离开父母,多次转卖之后才被神殿买来,成为灵童的预选人。
因为太早离开父母,林天啸他们早就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了,在贩卖的途中,他们活得还不如一头牲畜,人口贩子对他们非打即杀。来到神殿之后,祭司直接把他们扔到了那个恐怖的土坑里,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地狱。
可以说,他们从小到大,只有苏裴对待他们最为良善,可是对他们来说,苏裴是他们的主人,地位高高在上,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他们会尽心竭力的服侍苏裴,对苏裴忠心耿耿,甚至毫无怨言的陪苏裴赴死,却不敢在苏裴面前随意的说话聊天。
而奉赞虽然对他们态度严厉,却是他们接触过的,唯一一个肯教导他们的成年男子,让他们几个孩子那种对长辈,对父亲的渴望,有了一个宣泄口。
对林天啸他们几个孩子来说,奉赞在他们心目中,是与父亲齐高的。
林天啸他们四个自然也听到了奉赞的声音,将近八年的训练让他们听到奉赞的声音,就仿佛士兵听到了攻击的号角,虽然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可是他们的肌肉却立刻绷紧,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挣扎着跳起来。
洞外的厮杀声渐渐靠近,和刀剑相击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神殿所在的洞窟。
祭坛下的人群终于有了一丝不安,虽然碍于祭祀的进行,谁都不敢擅自行动,可是从他们频频向洞外张望,已经泄露了他们心中的惶恐。
祭祀不能打断,否则尼雅河将会彻底断流,精绝国将会不存。
“为了裴琪丝女王陛下,救出苏裴王子殿下!”
“为了裴琪丝女王陛下!”
跟随奉赞来营救苏裴的大多是前皇宫侍卫,他们基本上都受过女王的恩,或者是家族受过女王的大恩,其中就有两个家族全族男子出动。奉赞为了今天,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心力,仅仅三千多人的精绝国,竟然被他召集了两百多的青壮。
苏裴从来没听过那么多人的声音,平静了十六年的心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
虽然一直从莘雅和四个小伙伴口中听说,外面的世界有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从事着各式各样的行业,商人、农夫、工匠……可是苏裴只能靠想象来描绘他们的样子,描绘他们的家庭,他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想坐起来,想拿掉蒙住双眼的丝带,想看看高塔下的世界,想看看前皇宫侍卫长奉赞,想看看外面厮杀的那些人,他想……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声,那声音是如此的尖利,仿佛能刺痛灵魂,所有人都站立不稳的跪趴在地上,他们抬头向祭坛顶端看去,只见一直围绕着祭司的烟柱猛然散开,烟柱里的祭司竟然变成了一个容颜艳丽,拥有傲人身材的妙龄女子,如果不是她的头发还是银白色,并且穿着祭司袍,没有人能想到她就是之前那个连路都快走不动的祭司。
“神迹,这是神迹!”
只有神才能让人恢复青春,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狂热,尤其是那些渴望永保青春,永远享受荣华富贵的贵族们更是如此,一些人甚至忘了这次的祭祀到底为了什么。
不过祭司是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她的手里依旧紧握着那把黝黑的匕首,凌厉的目光扫过洞外晃动的身影,举步向祭坛正中,苏裴所躺着的那个圆木走去。
苏裴一动不动的躺在圆木的凹槽里,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身畔,一双如玉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竟然丝毫不比那雪白的丝绸逊色。他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丝带,但从那露出来的皓如凝脂的肌肤、娇小玲珑的鼻子,粉嫩柔顺的嘴唇都可以想见,他的容颜是如何一副仙姿玉色。
祭司盯着苏裴的下巴微微有些出神,她记得裴琪丝那个小姑娘的下巴也是如此的圆润、小巧,每次撒娇的嘟起嘴,下巴上的肉就会微微鼓起,让人看了总想用手指戳它一下。可惜,那个小姑娘虽然生得乖巧,却不是个听话懂事的,竟然对一个外族人一见钟情,还非要嫁给那个男人,即便是身为祭司的她去劝说也不行,甚至还生下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是啊,就是那个汉朝来的男人,那个外族人。
祭司的目光移到了苏裴的胸前那个灰黄色的绒球,和上面的白玉珠子,水银色的眸子里再没有一丝的悲悯,祭司猛然举高匕首,对准苏裴的心口扎了下去。
她通过问卜得到了神的启示,只要用最肮脏的罪人的灵魂祭祀,就能让尼雅河的河水继续流淌,整个精绝国谁最肮脏?自然是这个污染了精绝国皇室血脉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