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第 279 章

将能量完全填充后，云景又将镜子放回原位，然后二人隐匿气息，直接在房内客厅中坐着, 等候那个镜子的主人到来。

墨菲斯本身就是玩弄灵魂的高手, 输入的灵力全都是精纯的灵魂之力，虽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镜子的能量给填满了, 但看起来就像是镜子吸收了一个体内灵气充裕的人之后, 瞬间进化一般。

那镜子的主人煞费心机将陈怡和夏娜都弄入圈套, 不仅成功杀死他们，更是收获了这意外之喜。

此时鬼节还没有过去, 满世界的孤魂野鬼游荡, 如果对方确实是在贪图这镜子中那些能量的话, 当感应到镜子能量填满, 应该会迅速赶过来, 将能量取走，然后继续让镜子吸收能量, 将一切利益最大化才对。

云景和墨菲斯坐着，满屋子的阴灵也都不敢造次, 全都乖乖地蹲在角落。

他们大部分人生前是个普通人, 死后如果不是死在这里，至多成为一个孤魂野鬼，更多的本身应该会消散在天地间，回归到自然。

所以如今虽然因为这个镜子的缘故，化作了阴灵，还保留了几分为人的神智，但毕竟与当人时有几分不同。

云景和墨菲斯一边等候，一边也没闲着，在没事干的时候，他们便进行修炼，几乎已经是二人的本能了。

那些阴灵缩在角落，一开始还会惊奇地盯着云景和墨菲斯看，然后偷偷交流讨论，然而说着说着，一些阴灵精力跟不上，很快就陷入了茫然。

到最后，只有夏娜一个始终保持着灵活的神态，别的人，包括陈怡都一脸呆滞，若是将它们放出镜中世界，怕是不出一小时，就全都消散了。

云景虽在修炼，但也有分心关注这些阴灵。

夏娜见身边的人慢慢不说话了，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她身体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但是眼珠子却咕噜咕噜地转着，不断在云景和墨菲斯身边来回打量，当注意到云景口袋里似乎还藏有活物后，夏娜立刻来了精神，不断盯着云景的口袋看。

可惜胖豆子小槐就是不肯出去被她瞧见，老老实实地待在云景的口袋里，之后便一动不动，哪怕夏娜的眼神都快将云景的口袋给穿出洞来了，胖豆子也佁然不动。

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时针转向了三点，这也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了四点，天就该亮了。

这镜子法器，将房子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真实的世界中，夏娜的房子就是个鬼屋，连正常的电灯都没有，而镜中的世界，则灯火通明，房子与普通的住房无异。

云景和墨菲斯此刻待着的是真实的世界，窗帘被拉开，窗外照进来的天光，是室内唯一一道正常光线的来源。

但随着夜色越来越深，窗外的天光也漆黑一片。

天幕之下，宝丰市大多数人们都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不远处的街道上，已经不见一个活人，倒是一群孤魂野鬼游街狂欢。

从今日起，持续整整一天的鬼门大开，连道门的人都懒得管理它们，只要不干出出格的事情，便让它们自由行动。

满街鬼气森森，人尸涌动。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些强大的阴灵感应到了一丝气息，一下子从自由的狂欢中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街边的某一个方向。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鬼魂感应到了那个人的存在，纷纷抬起头，转过身，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个人。

“借过借过……我乃旅途路人，不带恶意……”一名年约五十的中老年男人，出现在街道口。

大夏天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灰色的针织老式马甲，黑色的长裤，灰白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个金边眼镜，人中位置留着一小撮方方正正的灰白胡子，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中心。

他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是闭着的，一边走，一边不断重复念着这句台词。

大部分阴灵感应到他身上与常人不同的气息，再见他确实没有恶意，为了避免招惹麻烦，便让他通过，但是还有小部分凶恶的阴灵，却没有动弹。

中老年男人走着走着，感应到正前方有凶恶的阴灵不让路，他也不与阴灵为敌，竟直接绕开阴灵，多走了几步路后，继续朝前走去。

有的阴灵见状，便就此作罢，但还有更加凶煞的阴灵，见状却不自觉打起了中老年男人的主意。

对于这些凶煞阴灵而言，它们让自己变强的途径就是吞噬别的阴灵，吸收更多的能量，才能不断变得更强。

如今正值鬼节鬼月，它们按照约定不会轻易去找人类的麻烦，但有个自动送上门来的，不吃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又一个阴灵挡住了中老年男人的去路，男人微微侧着身子，多走了几步路，想要绕开它，然而下一瞬，阴灵也朝着那个方向飘了几步，继续挡在中老年男人的面前。

中老年男人闭着眼睛，笑眯眯地重复道：“借过借过，我乃旅途路人，不带恶意，无意冒犯……”

“嘻嘻嘻……”凶煞恶鬼口中发出似男似女的嬉笑声，脸上油脂粉面，光从外形与声音上，根本分辨不出它生前是男是女。

凶煞恶鬼一边笑着，一边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中老年男人缓缓抬起头，虽然闭着眼睛，脸却精准的找到了凶煞恶鬼目光的位置：“今日不杀生，速速让开罢。”

“老头，你说让，我们就让，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节日，你明知这满街的鬼神，也敢闯入禁地。”凶煞恶鬼嘻嘻笑道，翘起兰花指，放于唇下，“我见你人虽老迈，肉质却鲜嫩得紧，平日里，怕是没少谋财害命，做那些作孽之事——”

就在这时，中老年男人倏地睁开了双眸！

隐藏在眼镜之内的眼睛，眼珠竟然呈灰色，里头爆发出慑人的精光！

没有睁开双眼的中老年男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和善人类，当他睁开双眼的那一霎那，四周反应快的鬼怪都迅速飘散开，距离他远远的。

那拦住中老年男人的凶煞恶鬼顿时意识到不妙，当即想要离开，就在这时，中老年男人脸上绽放出一道凶戾的笑容。

灰白的眼珠死死盯着凶煞恶鬼，中老年男人体内灵力快速汇聚，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出带有灵力的手印：“东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央黄帝，北斗三台，天文五星，妖魔封结——！”

黑色的符文阵法迅速出现在那凶煞恶鬼的脚下，下一瞬，阵法之中飞出几道锁链，一下子就将凶煞恶鬼给束缚住。

凶煞恶鬼眼睁睁见着那锁链穿梭过自己的身躯，将自己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明明它已成饿鬼，没有身躯，缥缈无形，然而这锁链穿梭过它的意识，就像深深扎进他的血肉之中一般，所有被穿过的地方，都传来阵阵直击灵魂的灼热痛楚。

凶煞恶鬼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吓得四周的阴灵全都四散逃窜，原本“热闹”的街道，转瞬之间走了大半，只剩下几只实力强大的阴灵，退开一定距离，与中老年男人保持安全范围后，还停留在远处，没有及时离开。

中老年男人也懒得去收拾那些阴灵，走到这个凶煞恶鬼面前，伸出手指，点在了凶煞恶鬼的眉心上：“真姿影现！”

凶煞恶鬼再次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声，那铁索犹如活物一般，在凶煞恶鬼的身体游走，不断摧毁它的身躯，将它撕碎后，吸干它的阴气。

最终，凶煞恶鬼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直到消失不见，那符文阵法也渐渐淡去，所有的阴力，都被中老年男人给吸收了去。

“平日有所顾忌，不敢大开杀戒，今日惹了我，可怨不得我出手了。”中老年男人笑眯眯地道，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可真好吃啊。”

说完，他再一次闭上眼睛，脸上凶戾的神情随着双眼闭上，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

他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和善的普通人，继续行走在街道上，朝夏娜的家缓缓走来。

这条街发生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云景和墨菲斯的感知。

那个被杀的凶煞恶鬼不是好东西，老头要出手教训，云景便也懒得多管，顺道借此机会看看那老头的手段。

这还是他们二人首次见到异国的修炼者出手，便留神仔细观察起来。

在云景那个世界，他被称为灵师，换到华国，被称为道门修炼者，在日本，云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阴阳师当道。

今日一见，发现不论是灵师、道门修炼者还是阴阳师，修炼的方式与展现的术法可能有所不同，但原理其实都是一样的。

像这个阴阳师的技能，以云景和墨菲斯的精神力，不仅能将街道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包括他体内灵力游走的速度方向与方式，全都能瞧得出来。

只要看过一遍，云景和墨菲斯基本能百分百复制，完美施展。

二人理顺了这阴阳师的不同之处与相同之处后，很快，那中老年男人也乘坐着电梯，朝二十四楼升来。

正在乘坐电梯的中老年男人对镜子的世界显然了若指掌，一进电梯，按下楼层数后，他就立刻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兹兹，兹兹……”

就在这时，电梯内就像忽然出现了故障一般，灯光忽明忽暗，电梯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出现电梯事故。

中老年男人一愣，连忙伸出手碰向电梯的镜子。

“叮！”

手才刚碰到冰冷的镜子，下一瞬，电梯门竟然自动打开，中老年男人有些惊诧地转过身，看了一眼楼层数。

二十四楼。

竟然已经到了？

他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又望向打开的电梯门之外。

白色的墙壁，淡黄色的瓷砖，走廊上的灯正温馨地照耀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平静。

中老年男人脸上神色变换了几番，最终还是抬起脚，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出电梯。

双脚刚站立到走道上，身后的电梯竟然迅速关闭。

中老年男人本能地扭过头一看，却忽然惊鸿一瞥，看到了电梯门尚未完全关闭前，电梯内镜子倒映出的人影！

他本人明明双脚面对着墙，人是上半身微微旋转，扭过头看像身后的，然而镜子里的人，却不是倒映出他的模样，而是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睁着那灰白色的眼眸，正冲他微微一笑。

“咔。”

电梯门正式关上，闭合上了中老年男人看向镜子的视线，电梯飞快下降，不一会儿就直接到达了一楼。

中老年男人慢慢转过身，非常缓慢地穿过走廊，朝房门走去。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明明在他的感知之中，这套房子除了阴气重之外，全都是他镜子的气息，然而他的双眼却告诉他，一切都如此不同寻常，他就像是一个走进迷宫中的解谜人一样，迷失在了自己给自己制造的谜题之中。

到底是该相信感觉，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老年男人谨慎地迈着每一步，这走廊毕竟不长，很快他就来到了房门前。

奇异的是，房门倒是他所预料之中的模样。

一个浮雕女人，扭曲的张大双眼与嘴巴，面对着来者，展露出了自己黑洞洞的口腔与喉咙。

“我的青女房，快为你的主人打开房门。”看到熟悉的浮雕，中老年男人勉强镇了镇心神，柔声道。

青女房，日本百鬼之一，据说是一种专吃人类的女妖，因为食用太多人肉，满口黑齿，蓬头垢面，分外狰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女鬼之一。

青女房常年居住在那些幽暗昏黑的老房子中，并且随身携带一面镜子。

关于她的身世，有许多不同的版本，但可以确认的是，是一个非常可怜凄惨的女人，死后怨念不散，才化作了青女房。

这个中老年男人虽然有些本事，但以他的实力，绝不可能能够操控这种榜上有名的百鬼原身。

想到那面镜子的用途，也许，他就是将陈怡或者夏娜，当做是青女房来培养吧。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门上的浮雕女鬼，像是听从于中老年男人的话一样，慢慢地蠕动起来，随着她口中传出“咔咔”的声音，下一刻，门自动打开，为中老年男人敞开来。

中老年男人见浮雕听话，便又放心了一些，感受着房屋内浓郁的阴气，他立刻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朝房门内走去。

然而，踏上玄关的那一瞬间，中老年男人一怔，连忙克制住了自己本能弯下腰换鞋的动作。

木质的暖黄色地板，白色的换鞋架，抬起头来后，一个报时钟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再往里，便是一道挂满油画的走道，客厅的灯光映出来，隐约能看到里面忙碌走动的人影。

“隆一，你回来啦。”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一张女人的脸从房内探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挂着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温柔笑容，然而这个中老年男人，却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智……智子……”

智子脸上的笑容更加和善了，如果她的眼耳口鼻，没有不断汩汩流出黑色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脖颈往下汇流；如果她的胸前，没有那个黑色的腐朽的血洞；如果她的四肢，不是被人用黑线缝起来，犹如一个僵硬的木偶一般，对自己展露出那熟悉，又令人无比恐惧的笑容……

“家里今天来了客人呢，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叫智子的女人温柔地说着，转过身，继续忙碌了起来。

中老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客厅中，那个端坐着的男人。

“内田君。”男人坐姿笔直，犹如一根苍翠的竹子，脸上的笑容，温和地令人如沐春风。

然而这个名叫内田隆一的男人，大腿颤抖地更加厉害了，直接站立不住，当场跪了下去：“石川阁下……”

被称为石川阁下的人虚扶了内田隆一一把：“如果不是一时兴起，想来你家看看智子，我恐怕至今都不知道，内田君居然……”

石川说着，看向一旁穿着围裙快乐忙碌的智子。

“您……您和智子……认识吗？”内田隆一不可置信地道，如果早知道智子和石川竟然认识，他何苦沦落至此，又怎么可能杀死智子？！

石川微微一笑：“小时候外出游历的时候，曾与智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还答应了智子，长大后要娶她呢。”

内田隆一更加恐惧了，石川看上的女人，被他娶了，还被他杀了。

他当然明白，石川不可能娶智子，否则智子也不会嫁给他，但是石川这样说了，其中的饱含的意味……

“是我错了……我一时冲动，犯下了如此大错，害死了智子……石川阁下请责罚我，赐予我死罪吧！”内田隆一用额头顶着地面，半恐惧半懊悔地流下了泪水。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可怕与狠辣，万万没想到，自己杀妻一事，竟然会被他直接逮个正着。

当时他酒喝多了，处于异常的愤怒之中，又被智子责骂是一个无能的男人，不能给她一个孩子就算了，连优渥的生活也无法给她，这么多年下来，二人的日子越过越拮据。

内田隆一何尝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失败，当年和他同期一起学习阴阳术的人，都早已飞黄腾达，只有他越混越回去。

偏偏智子一旦唠叨起来，怎么也停不下。

内田隆一心中气急，便将多年对生活的不满也跟着爆发出来，看着智子那张他早就看腻味的脸，内田隆一心中发狠。

她不是说她什么都不会，连阴阳术都越来越烂，还不如三岁小儿吗？好！那他今天就让她见识见识，即便他现在不如以往，但他的阴阳术，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可以指指点点的！

等内田隆一回过神来的时候，智子已经满身鲜血地倒下了，她的胸口被他召唤出的厉鬼捅出了个大洞，四肢也直接被拆分了，临死之前，智子死死瞪着内田隆一，眼中留下了血泪。

内田隆一被吓到了，发泄过后，他的酒醒了大半，看着妻子临死前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内田隆一失去了和她共处一室的勇气，转身便逃窜离开这个家，在外游荡了整整三天三夜，连睡觉都不敢。

直到神智变得迷糊，朦胧之间本能地又回到这个家里，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家中见到了石川，以及那被石川炼化操控的妻子……

岂料就在这时，石川竟然弯下腰，温和地将内田隆一搀扶起来：“你与智子成婚多年，情比金坚，能逼得你对智子下如此狠手，你固然有错，智子肯定也非无辜。”

内田隆一没想到石川竟然会说这话，顿时惊诧地瞪大眼睛。

石川微微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状：“如今你气也出了，可不会再对智子下手了吧？”

内田隆一哪里敢反驳，疯狂地摇头。

“那就好，幸好我来的早，智子虽然活不过来，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消散在天地间。”石川叹息道，“只是……我既然亲眼见到你所犯下的罪责，哪怕我内心不想揭发你，让你遭受惩罚，但只要能看得到你，我的内心就谴责着我，让我不允许你这个恶人继续逍遥在人间了……”

生死关头，内田隆一反应快得不可思议，火速明白了石川的意思：“求求您……指点我，让我去我该去的地方，让我为我犯下的错误赎罪，让我一生中都在对智子的愧疚中度过吧！求求您了！”

石川轻轻一笑：“你有这样的觉悟，说明你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请您为我指点明路，求求您，石川阁下！”

“华国，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一个需要阴阳师净化之地……可惜我近几年要准备海境试炼，无法抽身，那就麻烦内田君，为华国那千千万生活在地狱中的人们，而走一遭了。”石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