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 280 章

内田隆一疯狂地磕头感谢，见石川的脚近在眼前，刚想往前挪几步亲吻石川的脚趾头，以展示自己的谦卑恭顺, 却见石川似乎看穿他的想法, 一下子将脚往里面收了收。

内田隆一愣了一下，身子又往前探了一下, 然后抬起头, 疑惑地看了一眼石川。

入目虽然还是石川的容貌, 但内田隆一就像忽然从梦中醒来的人一样，他身体猛地一用力, 在起身的这个过程中, 手结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 朝石川的腹部点去——

“砰！”地一声, 石川就像是一个玻璃做的人一样, 当内田隆一的手打在石川的腹部上后，石川整个人完全碎开, 化作了无数个碎块，朝四周飞去。

不仅石川, 还有这屋子, 身后的家具，甚至那模样恐怖的智子，都全部化作成千上万的碎片，堕入了碎片之外的黑暗之中。

内田隆一就像失重了一样，从极高的地方一下子下坠，不断无止境地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莫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窗户，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冰冷的空气不断席卷全身，内田隆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滴落下来，“嗒”地一声，滴在了地板上。

内田隆一双眼渐渐找回焦距，他逐渐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四周。

巨大的窗户，黑暗的房屋，整个房子，都充斥着他所熟悉的气息。

右边的角落挤满了一堆黑影，都是他原本打算来这里时，收割走的“粮食”，然而此刻内田隆一却没有心思往右边看了，他缓缓抬起头，朝左边看去。

两个高挑的男人站在一旁，正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们……”内田隆一的双眼一下子瞪大，脸上又愤怒，更多的是惊恐与懊悔。

“你好，内田君。”在幻境之中，云景已经知道了内田隆一的名字，对他打招呼道。

内田隆一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两下，然后缓缓坐直身躯，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抬眼看着云景和墨菲斯：“两位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云景。”云景道。

见墨菲斯没有打招呼，云景也没有要介绍墨菲斯的意思，内田隆一刚想将墨菲斯的模样看仔细，心中忽然腾升起一股心悸的感觉，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喉咙，呼吸就被人用手摁住喉咙一样不顺畅。

内田隆一连忙制止了自己要看墨菲斯的打算，心中骇然。

这两个人乍看之下，都是极为强大的存在，让他心中颤栗惊恐，然而毫无疑问，那另外一个沉默的男人更加深不可测。

内田隆一定了定神，最终老老实实将目光停留在了云景身上。

云景当然也在打量这个来自日本的男人。

内田隆一运用这个镜子制造了个魔术，将一群普通人骗得团团转，云景和墨菲斯也没跟他客气。

知道内田隆一来了，便也给他弄了个小把戏，让内田隆一也感受感受，被人拉入恐惧中的滋味。

没有想到，这样一来，竟然还收到了个意外惊喜。

一个落魄的日本阴阳师，受不了自己的无能，最终将愤怒发泄在了自己妻子的身上，结果被人抓住把柄，无奈地跑来华国，躲藏在了宝丰市的某个角落之中，暗搓搓地兴风作浪。

“两位年纪轻轻，实力却远超在下，华国真是人才辈出，在下甘拜下风。”内田隆一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见云景和墨菲斯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却面嫩得很，便伸出手，对他们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见面便是缘分，二位请。”

然而云景和墨菲斯都没有理他，云景将那面鬼镜拿出来，扔到了内田隆一的面前：“这是你的杰作吧。”

内田隆一看着鬼镜上完整的人脸，脸上的肌肉又抽动了几下。

时至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这鬼镜忽然吸收了足够的能量，是这个叫云景的少年给他布置下的圈套，偏生他近日顺风顺水，过惯了潇洒的日子，竟然失去了警惕心，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过来了。

这下好了，不仅鬼镜之事被人发现，连他那陈年老底，都直接被人给掀了。

内田隆一缓缓道：“这面镜子，确实是我的宝物，前些时候不慎遗失，在下寻寻觅觅了许久，一直到今天才找到它的线索，所以特地过来寻找失物的……”

“好了，别绕弯子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我问什么，你就直说吧。”云景道，“石川叫你来华国的目的是什么？”

本来按照墨菲斯的能力，这个内田隆一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了现实陷进回忆之中，是云景实在是忍不了这个内田隆一跪舔的模样。

按照内田隆一的记忆，接下来还指不定怎么舔石川的脚趾头呢，云景便想着赶紧让这个场景跳过跳过。

石川的脚后缩，没有按照内田隆一记忆中将脚趾头塞进他的嘴里，这一点不符合内田隆一内心对石川的记忆，所以内田隆一迅速发现了问题，直接打破幻境逃出来了。

当然，如果不想让内田隆一逃出来也行，第一层幻境只是随便布置的，后面还有无数层在等着他，当初云景自己都至少穿过了三层幻境，才把蓬莱仙杯弄到手，对比着当初云景的难度，今日内田隆一面对的就和小儿科一样简单，更别说蓬莱仙杯现在在墨菲斯手中，想玩出什么花样都行。

内田隆一眼神闪烁，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他凭借自己极为迅速敏锐的反应力，逃过了一劫又一劫，相信今日也一定没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体内的灵力一下子停滞住了，紧接着，所有经脉全部凝固，连带着脑内的某一片区域，都像被锁死了一样。

内田隆一整个人一绷紧，随后猛然放松，待他能够动弹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能力，变成了一个普通老头！！

“你可以再继续犹豫下去。”云景道。

没有想到云景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能力给废掉了，内田隆一骇然地看着云景，感觉到一股衰老之气席卷全身，失去了能量的有游走，他一下子呈现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态与虚弱。

惊惧之中，内田隆一一下子乱了分寸，再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诡计，立刻道：“石川阁下说，华国的道门近几年在复苏，而且因为对日本的忌惮，一直不允许日本的阴阳师登上华国领土。

“而那些普通凡人进入华国，无法窃取到有用的情报，再加上华国道门向来隐蔽，这些年，日本阴阳术士门对华国的了解知之甚少。

“海境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了，石川阁下需要了解一些华国的情报。

“恰巧这个时候，他有一名远方亲戚要来华国学习，而我又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阴阳术士，哪怕在日本，很多听说过我的人，都默认我是一个老骗子，对于我这样的人，华国道门哪怕调查过我，也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来之前，石川先生将他收集的那些华国情报拿出来，做出了一一分析，最终决定让石川英助到宝丰市学习。

“因为这里有个天峦门，是道门之中非常不起眼的门派，但未来几年，天峦门将会举办一场海境试炼资格战，下一次海境试炼的人选，也将在天峦门汇聚出发……”

从内田隆一的幻境之中，云景就看出了这个石川要参加海境试炼，没想到这么早以前，他就为了海境试炼做足了准备，不仅自己潜心修炼，还要派人来宝丰市盯着天峦门。

“我虽然跟着石川英助一起在宝丰市住下，但一直都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直到大约半年多前，英助去一个武馆和人比武，回来后却忽然被废掉了能力，这件事一下子引起了石川阁下的注意，告诉我海境试炼资格战马上就要开始，宝丰市能人汇聚，要我们小心一点儿，别暴露了自己。

“只可惜我们日本人在这边，一直都是被排挤的，也就那些年纪小的人愿意接受我们，稍微年长一些的人，不论我们表现得多友善，都不爱理睬我们。

“我们别说探听到天峦门的位置与举办试炼资格战时间，连和普通人的关系都淡淡的。

“石川阁下十分人后，知道我们没有收获后，并没有责怪我们，直到半个月前，石川阁下才联系我，告诉我试炼资格战已经结束了，不用再费尽心机打探，他倒是从国际上收到了一个新消息。

“宝丰市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会太平，有许许多多国际上的能人异士蠢蠢欲动，都涌入华国。

“华国闭关多年，究竟现在实力如何，自然有那些人为我们测试。

“除此之外，石川阁下还交代我，鬼月来临，鬼节万鬼狂欢，趁着华国水要被搅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也可以分一杯羹，若是我做得好，给考虑给我一点儿奖励……”

云景听着内田隆一的话，许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也算被一一解释了。

当初将石川英助废成普通人时，云景也做好后续会迎来日本人报复的准备，那段时间还时常与孙晓强进行联络，确认他们家武馆的安全。

原来是石川家族盯紧了海境试炼，所以才截断了后续。

至于这国际上的消息，这已经是云景第二次听闻这件事了。

前几日才刚在飞机上逮住的那个异能者，晋江水为此还特地告知云景这件事的调查进展，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又找到了一个捣乱的异国人。

值得留意的是，上一次晋江水给云景的消息，是有境外异能者打算来华国捣乱，目标是云景所在的这个省，如今听着内田隆一的交代，境外异能者的目标，缩小到了宝丰市的范围。

“用这个鬼镜谋害普通人，然后吸收他们的能量，就是你们浑水摸鱼的方式？”云景道。

内田隆一连忙颤声道：“鬼镜是石川阁下赠予我的……他手握我的把柄，要我这样做，我不得不听命啊！”

“你刚刚叫门口那个女浮雕，叫青女房？”云景道。

内田隆一闻言，犹豫了一下。

下一瞬，身体肝脏忽然传来阵阵不适的感觉。

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体或多或少都能出一些毛病，之前有能量支撑，如今变成普通人，不仅身体无力，那器官衰老后逐渐呈现出疾病，竟然也跟着过来了。

察觉到了死亡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内田隆一闭眼咬牙道：“这个，也是石川阁下寄过来给我的……说担忧我在异国他乡过得不好，便让智子过来陪伴我……”

“智子？”云景扬眉。

“石川阁下，似乎将智子炼制成了个不得了的东西，他把智子的下半身切下来，焚烧成骨灰寄给我，说这些是他剩下用不到的，送给我了……

“起初我是非常害怕的，毕竟是我害了智子，我对智子始终心怀恐惧，抱着智子的骨灰盒，日日祈祷，希望能换得智子的宽恕，毕竟她虽然死了，却因祸得福，到了石川阁下的手中，这是多少仰慕石川阁下的女子，梦寐以求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渐渐地，我发现，智子的骨灰确实不同一般，石川阁下把骨灰寄给我，怕是怕是别有深意。

“然后……我就……”

内田隆一吞吞吐吐地道，因为对云景和墨菲斯手段的恐惧，最终还是将话都说了出来：“我逐渐发现骨灰中似乎并没有怨恨，便尝试了一下，在制作一个陶器的时候，加了点智子的骨灰进去。

“没有想到，那个陶器果然非同一般，它甚至拥有了智子一部分的意识！

“智子照顾我几十年，又被我害死，我对她怀着深深的愧疚，几次实验，确认了骨灰的用途，我就没有再浪费了。

“因为智子的骨灰只有身体的一半，我就想着，再给她弄半个身子，既然她能自我表达，我就为她塑造了个上半身。

“我手中最值钱的宝物，就是这石川阁下赠与我的鬼镜，智子是女人，定然爱美，这个鬼镜，便当做是送给她重获新生的礼物。

“在我们日本，有一种与现在的智子十分相似的女鬼，名为青女房，所以我就用这个称呼来称谓她，代表了我对智子最高的尊敬……”

云景看向大门。

没有想到门外这个浮雕，竟然是智子的骨灰混合制作而成的？！

难怪这个镜子能力普通，但整间屋子却鬼气森森，原来从入口处，就有一个含怨而死女子的骨灰在那儿，镇住整个房子。

“这件事是石川阁下授意，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也是想要多吸收一些能量，让智子变得更强，希望直到有一天，她能够恢复所有神智，到时候，我将跪在她的身前，亲口对她说出我的忏悔。

“我希望，她能听到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这么些年来，我时常从噩梦中惊醒，恨不得时光轮回，让现在的我冲回去，杀死当初那个冲动的我，挽救下智子的性命……”

云景又一次不客气的打断了泪流满面哭诉的内田隆一：“内田君，你可能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一直在前后矛盾呢。”

内田隆一抬起头，脸上还挂着鼻涕与泪水，茫然地看着云景。

云景却懒得和他多做解释了。

如果他真心悔悟，就绝对不会将鬼镜和智子作为他谋财害命的工具。

更别提刚才一路从街道走过来，内田隆一对那恶鬼下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别提多恣意畅快。

如今能问出的，都问出来了，事情也算到此为止。

内田隆一捕捉到了云景眼中的冷漠之色，倒吸一口气，连忙对云景和墨菲斯乞求道：“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如今我这么一把年纪，也没几年可活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英助……英助他还在华国留学，他就像我的亲孙子一样，我要是没了，英助他该多伤心，他该怎么活下去啊，求求你们了。”

“放心，石川英助我们接触过，相信没有你，他也能活得好好的。”云景道。

“什么？”内田隆一怔住，刚反应过来石川英助被废的事情可能与眼前的二人有关，然而下一瞬发生的事情，却容不得他再去想石川英助了。

房门自动朝里打开，门上的浮雕在云景灵力的控制下，直接从门上剥落下来，一飘一荡地，飞入房中。

内田隆一瞪大眼睛看着那浮雕女人，便见她悬浮在客厅中间，石雕做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线条越来越柔和，皮肤也越来越有弹性，最终竟然从一个普通的石雕，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

智子的脸再一次出现在了内田隆一的眼前，不同于多年前那被石川操纵的，七孔流血浑身僵硬入木偶的活尸，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迹，浑身干干净净，除了失去腰部以下的位置外，看起来没有任何瑕疵。

她甚至还温柔地对内田隆一做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表情内田隆一看了整整三十多年，如今再次见到，他只有满身的恐惧，喉咙里发出惊恐的抽气声，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隆一。”智子含笑着开口。

“别过来……别过来！！”内田隆一疯了一半转身逃跑，随便找了个门冲了进去。

当门关上后，内田隆一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躲进了浴室之中。

温馨的橘黄色灯光从天花板上洒下来，暖黄色的地板，洁白的，方方正正的浴缸，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和谐，与所有的阴森和恐怖都无关。

内田隆一见客厅的智子没有再追进来，沐浴在着暖黄色洗手间灯光下，慢慢地滑落坐到地上，平复自己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

他没有注意到，一张脸，逐渐从洗手间的镜子浮现出来，一点一点的凸出，犹如冲破水平面的人，下一瞬就要分离水流，来到内田隆一的身边。

时针不知不觉转向了四点，夏娜这个房子采光度很好，窗口对着东面，太阳升起，冲破黑暗的那一瞬间，立刻有光亮透过窗棂照耀进来。

云景看着镜子里躲在温馨洗手间内自欺欺人的内田隆一，还有渐渐朝他靠拢的智子，将鬼镜收了起来，对墨菲斯：“我们走吧。”

将阴森森的房门打开，走道上的墙壁虽然被涂黑了，但窗户还是尽职地将窗外的光亮洒进来。

当两边的阳光冲过黑暗照耀进房屋那一瞬，那些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黑影，都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们死后本不能成为阴灵，是因为被困在鬼镜之中，而不得不保留自己的神智。

如今回归到现实世界，天亮了，他们便也消散在了阳光中，跟着光芒一同驱散整间屋子的阴气。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窗边蹿过，飞快地踏过各个没有被阳光照到的阴影处，极力朝外界逃窜而去。

然而下一瞬，一道灵力拦截了它的去路。

夏娜猛地回过头，对云景和墨菲斯道：“放了我吧，让我离开这儿，开始新的生活，求求你们了……”

“你死于鬼镜之中，手中沾了不止一条人命，甚至还吸收了墨菲斯的能量，现在放任你离开，就是养虎为患，将来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手里。”云景道。

夏娜苦苦哀求：“不会的，我发誓，我只做一只善鬼，绝不会再杀人了，否则就让我下地狱！我发誓！”

云景却不为所动。

夏娜见状，明白自己不是云景和墨菲斯的对手，顿时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朝云景走来，打算回到鬼镜之中去。

就在准备进入的那一瞬，夏娜口中猛然发出一声尖啸。

鬼镜瞬间嗡嗡作响，鬼气大放，而夏娜也趁机朝云景扑去，想要来个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