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去朝歌
自巫妖大战后， 妖族七零八落，有躲入深山不见天日的，也有拜入两教做起道家弟子的。若说杰出的妖族弟子， 定数截教的妖族， 但是截教的妖族在蓬莱多年， 早就忘了昔日光景，又因拜入玄门， 割舍了妖族的气运，不再受招妖幡召唤，要想重回妖族， 就得几位圣人同意。
这种事不好商量，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太一复兴妖族需要的妖族何止几个，可以说半个截教都能要走， 如此一来通天脸色岂能好看。可如果是他在其中周旋， 江云有把握能使两方满意，并且让阐教也从中获利。
太一刚转世修为不高， 他阐教刚好身处昆仑之巅， 灵气充裕， 有助于修行，借一句师徒之名和妖族挂钩，日后太一重回天庭， 元始就是帝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一本万利的买卖。
只要和截教黏的越紧， 元始就越没法对通天下手，如此一来他和元始都能安全。毕竟通天还有个诛仙剑阵， 那玩意下来，圣人都吃不消。
那日他本来打算对太一威逼利诱，绑上一条船做买卖，谁想做了前半部，他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往后事情发展越发糟糕，现在江云要做的，就是和妖族结盟，换来元始一笑。
太一携东皇钟而生，后在巫妖大战大方光彩，可以说没了东皇钟太一就不完整。根据江云推测，女娲极有可能知晓东皇钟下落，但是这里有个问题，先前女娲和元始闹了不愉快，眼下再去讨要东皇钟，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么如何化解女娲的怒火，重修于好就是首要解决的问题。
女娲身为圣人，前有人族，后有妖族，可谓是风光无限。不过她有一处众所周知的软肋，即伏羲。
伏羲前世是妖族大将，后巫妖大战陨落，由女娲安排转世，凭借帝俊的河图洛书一跃成为人族圣人，被称为天皇伏羲，享人族气运，只要人族不灭，伏羲不死。这听上去很美好，但是福祸所依，伏羲不得不永驻火云洞，以护人族稳妥。女娲虽然能隔三差五去看望伏羲，但始终聚少离多。
太一转世是由女娲一手安排，伏羲肯定免不了全程关注，这年头没电话手机，但能通讯的法宝一概不少，来个视频电话看看蛋，没准还能做个蛋蛋观察日记。
江云倒不怕伏羲知晓太一出世，离那件事已经过去数日，女娲早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枕边风吹给伏羲听了，他现在若是去火云洞，怕是要吃上闭门羹。
三皇诞辰刚过不久，火云洞外苔痕犹新，江云到来给了这几位圣人不小的冲击，神农和轩辕不曾见过这位阐教教主，眼里多有好奇，倒是伏羲认出了江云，向其他两位介绍。
“这是杨戬的师祖，玉清圣人。”
杨戬他们两位见过，是个有礼貌的小伙子，因杨戬缘故两位对江云颇有好感，纷纷冲江云拱手，江云却不回礼。无论是从辈分还是修为来讲，元始都比他们两位高了一头，行礼受着就是，硬要攀关系，轩辕还是广成子的徒弟。
不过轩辕一生拜师无数，凡是指点他的，他都蹭上去喊一句老师，就连九天玄女也不放过。
“师祖大驾光临，弟子受宠若惊。”
江云摆手，让轩辕免了这些繁礼，对伏羲开门见山，“我是寻你而来。”
轩辕是个聪明人，见伏羲脸色不佳，知趣扯了神农的胡子出去挖萝卜，洞内只剩江云和伏羲两位，伏羲性情温厚，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请江云坐下，又奉了茶水，待两人坐定，东道主伏羲才开口，“圣人寻我何事？”
看得出三个大老爷们日子过得格外粗糙，整个火云洞都透着一股粗犷的风格，更不用谈待客的茶水，江云只抿了一口就放下，切入主题，“太一转世了。”
提到这个伏羲脸色更不好看，“此事女娲已经和我说了。”
说了是好事，少费他口舌，江云放下元始特有的高傲，言语中放下架子，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你等可是打算复兴妖族？”
伏羲脑筋转得快，暗猜陆压那小子口无遮掩也就算了，还没心计，什么话都被诓去。长此以往妖族岌岌可危，他打定主意给这位太子爷补补课。面上和江云周旋起来，“圣人说笑了，我已转世为人，和妖族再无瓜葛。”
伏羲油盐不进在江云的预料之中，他再问，“你的意思是，他日太一重回天庭，你也不闻不问。”
伏羲表情没绷住，出现一丝动摇，似乎想问江云，重返，哪儿的事？
江云再接再厉，“巫族退居地府，人族非强敌，四海无主，合该妖族执掌天下，统领万仙。”
对着江云这张漂亮脸蛋，伏羲差点要点头说圣人您说的对，所幸脑海中闪过女娲笑颜，伏羲清醒过来，“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我等再敢冒逆天之举，做那白日梦。”
江云很有耐心剥开伏羲防备的壳子，“眼下妖族能者皆聚首截教，截教号称万仙来朝，我阐教虽无截教济济人才，但也有些精英，只要汝等愿意，我阐教愿与妖族共结连理，平分天下。”
这确实是元始的野望，但头一次从江云口中说出，伏羲着实吃惊了一番。谁能料到，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居然这般野心。伏羲强笑推让，“圣人，我妖族并不……”
“你等就不想重返天庭吗？
江云目光炯炯，灿烂的眸子黑夜中的星辰，勾引人们步入深渊。“天帝之位本来就是妖族的。陆压尚在，昊天不过是借道祖的名义暂理天庭，如今也该归还了。”
伏羲说不下去了，江云说到他心坎去了。作为帝俊的脑残粉，伏羲转世后对现状极为不满，尤其是天庭一堆子事。想他妖族人才辈出，愿意去天庭的妖族可以从凌霄殿排到南天门，现在居然要道祖下令用三教人员填充天庭，简直贻笑大方。
他明白妹妹有心无力，巫妖大战时抢救下他们几个又要瞒天过海，已是呕心沥血。凡事有得必有失，失了天庭伏羲也不怨妹妹。但没说不让他在心里鄙视昊天，连带一起鄙视现有天庭人员。
不是他说，现在天庭一群废物。
“教主打算如何？”
江云明白鱼儿上钩了，眼里流出几分冷色，“眼下封神四起，我门下徒儿不争气，未修得圆满之身，还需渡杀劫。再来截教太过张扬，他通天自称玄门正统，如此一来将我阐教置于何地。”
伏羲一听就明白了，哦，兄弟吵架了。三清的事伏羲略有听闻，简单来说这三位因为三观不合分家了，分家后你总得分个主次吧，老大老子不爱惹事，愿意退让一步，那么剩下来老二和老三就要分了，现在的情形看来是通天太嘚瑟，惹了元始不快。
围观别人家的八卦一向是人族美好传统，伏羲忍不住多嘴几句，煽风点火，“三教本是一家，教主何须如此。”
江云斜睨伏羲，“我让了，我的徒儿找谁渡劫。”
伏羲心里啧啧几声，心道不愧是元始，心狠手辣，居然拿亲弟弟下手。还是他家妖皇好，兄弟情深，死都要紧随其后。
伏羲悼念完帝俊太一，又问江云，“教主打算如何？”
江云压低声音，“这要看妖族如何了，此事决不能再拖，倘若封神结束，众仙归位，你我也不好再做打算。最好是在封神之前反攻天庭，一举拿下昊天。手起刀落，等太一位置坐定，饶是道祖也无法插手。”
伏羲听着很有道理，可是这事毕竟关系重大，他一人做不了决定，伏羲道，“不如你我去娲皇宫细谈，东皇殿下也在，方便筹谋。”
这话正中江云下怀，他装作为难的样子，“这，我与太一闹了点不愉快。”
大局当前还顾忌什么私人恩怨，伏羲一摆手，“交由我便是。”
江云松了口气，跟上伏羲的脚步，装作好奇的样子，“不是说你等不能出火云洞，我非恶意，只是同为圣人，不免有些好奇。”
伏羲边收拾东西边和江云解释，“偶尔出门一趟无妨，横竖有轩辕他们扛着。”
江云点头，又随口问道，“你可曾见过东皇钟？”
伏羲跟着坐上丹辇，漫不经心回道，“见过。”
“在我妹妹宫里。”
江云明白这一趟怕是没有多少收获，借花献佛不成，八成还要被太一标上一个居心叵测。他正头疼要不要找理由推辞了。伏羲关切的目光看过来，“教主是在担心殿下吗？”
江云含糊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伏羲笑道，“教主不必担心，我殿下向来宽以待人。只要向殿下说明缘由，殿下是不会怪罪教主的。”
江云心道你怕是不知我把刀架在了太一脖子上，这仇太一能忍？
辇车一路向上，伏羲大约是许久不曾外出，频频向外看去，见人族生活富饶，忍不住感叹，“今非昔比了。”
当然，比起天庭人间还是差远了。
江云察觉伏羲心思，撩了帘子嘱咐青鸾走慢点，好让伏羲多看几眼。
伏羲见此忙道，“不必，有了闲暇我自己来便是。”
江云回道，“我极少来人间，一同看看也无妨。”
既然大佬都发话了，伏羲顺水推舟，点名要去朝歌，见江云面露不解，伏羲辗然一笑，“我听闻朝歌物产丰富，想着带些小玩意给娘娘。”
情哥哥想妹妹。江云了然，又记起一事，朝歌现在好像有只狐狸精在。
靠近朝歌时果然妖气弥漫，瞥见伏羲一脸怀念，便什么也不说了。
忘了，这位上辈子不是人。
下了马车跟在伏羲身后，见伏羲在泥人摊前停下，要了一对泥娃娃，神色如常凑过去，“给本座来一对。”
伏羲很八卦，“教主要送谁？”
这泥人送法有讲究，一般送孩子图个乐呵就算了，若是男方送女方，意义就不一样了。伏羲买来给女娲，就是闺中乐趣。
江云回答理直气壮，“送自己。”
伏羲眼中失望，嘴上给自己八卦找借口，“这泥人确实有几分好看，送自己不错。”
江云看了伏羲一眼，眼中带笑，并不点破。他把玩手里的泥人，泥巴干透了，但握在手中还是有股泥腥味，江云皱眉，问卖泥人的老头，“怎么不是一样的？”
老头子精神抖擞，说话声洪亮，“一样怎么分男女？”
江云很不乐意，“本座要一对，你给本座一个女的什么意思。”
老头子的性子古板，脾气还臭，“爱要不要。”
江云全当没听见一般，直接从摊子拿了一个，两个泥娃娃刚好凑成一对，江云满意了，支使身后青鸾，“买下来，然后给本座全砸了。”
伏羲：……这位圣人，比他弟弟还任性。
江云不觉有异，得了泥人玩心大起，拉着伏羲到处转悠，朝歌正是天子脚下，繁华程度不可与普通城镇而语，虽百姓生活富足，然衣着金银之辈少，伏羲虽衣着简单，但不失奢华，江云就更夸张了，本就是正是会客打扮，广袖长袍，衣袍华美，不染半点尘埃。旁人皆当是仙人降临，驻足围观不谈，更有甚者下跪朝拜，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隔壁街的比干。
身为帝辛的丞相，比干兼任两职，于公，他是帝辛的下属，于私，他是子受的叔叔。没错，我们的纣王，别称帝辛，本名子受。抛开帝辛不讲，比干非常操心他这个侄子，毕竟家事国事天下事全系在帝辛一人身上，比干能不愁吗？
而眼下比干愁的，是帝辛的新欢，苏妲己。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从来不干正事，带着帝辛成天胡闹，看着帝辛沉溺美色，比干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做梦都把苏妲己的脸划了。
哼，没了这张脸蛋，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他听闻隔壁街有仙人降临，连忙出门看热闹，等见到江云和伏羲顿时惊为天人，亲自下马来到两人面前，自我介绍，“比干见过两位仙长，仙长若是不嫌弃，可来寒舍喝茶再走如何？”
伏羲跟江云咬耳朵，“这是帝辛的丞相，和闻仲同朝为官。”
比干适时表露善意，表明他是好人。
江云记得比干，那位生有七窍玲珑心的比干，最后被妲己以治病的名义剖心而死，怪可怜的。
反正眼下他也不想去娲皇宫，到比干住处坐坐也无妨。
有教主大人首肯，伏羲自然不会推辞，两人到了比干住处，仆从奉过茶水后，比干又是寒暄了一番，问起两位来朝歌做什么样，有没有兴趣逛王宫啊，我可以做导游之类的。
比干会这样做，完全是拉江云和伏羲杀杀妲己的风头，这几日他查出妲己是一只狐狸精所变，他凡人肉躯没法治这只畜生，会仙法的道长可就说不定了。
“大王早些年也是励精图治，征战东夷，内用严政，提拔贤能，不忘祖先，虽有不足，但瑕不掩瑜，大王仍然是位好大王。不想一朝英名毁于妇人之手，被苏妲己迷得忘本。还请仙长提点大王几句，我比干感激不尽。”
伏羲干咳几声，他是无所谓，就看江云愿不愿意了。
没想到江云回答的很痛快，还点名要见苏妲己，理由光明正大，“吾闻苏护之女乃是绝色，好奇不已，还请丞相代为引荐。”
伏羲：教主，你……
比干仔细端详过江云后，格外诚恳讲，“这恐怕要让仙长失望，与仙长相比，苏妲己不过庸脂俗粉。”
伏羲，“……”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天色降下来，再进宫不太合适，在比干再三邀请之下，江云同意了留宿一夜，明早早朝过后进宫。
只要江云发话，伏羲基本没有反驳的理由，两人就此住下来，原本江云对晚饭还充满兴趣，在见过这个时代的饭菜后，江云打定主意赖在元始身上一辈子。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肉，用白水煮开，混着其他的杂质在器皿中沉浮，江云一度怀疑这是给狗吃的。
也难为奉旨进朝歌的狐狸精了，这日子畜生都过不下去。
“今日同伏羲一会，诸事还需去娲皇宫细谈，东皇钟在女娲之手，你我丧失良机，需谋后而定，切记独自一人前往，凡事由我处理，慎重慎重。”
写完这封信，江云拾起桌上的泥人，想象元始见到又会作何表情，亦或者写信说自己无趣……种种猜想一一闪过，直到被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打断思路。
“道长～”
月色下，一位粉衣佳人倚在窗边，无辜的神情中带着娇媚，勾人至极。
江云走到窗边，他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倒影，晃动的尾巴在一瞬收拢，星光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姿，正如她的主人一般诱人。
“道长，妾身好冷。”一只手攀上江云的胳膊，佳人不知何时缠上江云的腰身，满是哀怨看着江云。
江云空出的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这的确是个美人，她有一双星子一般的眼睛，你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他稍稍用力，将人把窗上抱下，引得美人娇呼连连。
“道长，你吓到妾身了。”
江云握住她的手腕，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入了迷。
美人极其享受这种待遇，她趁这个机会娇滴滴问，“道长来朝歌做什么？”
江云终于抬眸肯正视美人，他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凑近美人脖颈，低声说，“来见你。”
美人也笑了，窝进江云怀中，搂着江云的脖子撒娇，“你说谎。”
江云捏着她的后颈，又去打量她的脸，耳语着，“我骗你做什么，我不仅要见你，还想带你一起走。”
他的指尖从她额角滑落，引得她浑身战栗，直觉叫喊她快逃，但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软绵绵靠在江云怀里，听江云对她细语。
“都说苏护之女是人间绝色，可我更喜欢你另一个样子。”
“你！仙长饶命……”
细碎的绒毛在晚风中颤抖，动人女声换了野兽的低鸣，江云满意手下的触感，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毛绒绒的，真好摸，怪不得通天喜欢收妖族。
苏妲己战战兢兢趴在桌上，任由江云摆布，她后悔了。若不是前些日子比干派人烧了她的狐子狐孙，她岂会一口气咽不下，专门和比干对着干。
今日她听人说比干请了两位道士，话里话外都是针对自己，心里不满，故意装作身体不适，骗走帝辛后半夜爬墙，想找机会杀了这两个道士。哪知一见面她就被人看破真身，被迫现了原形。
见江云没有杀意，苏妲己鼓起勇气，口吐人言哀求江云放她走。
江云捏着肉呼呼的爪子，语气懒洋洋的，“放你，我难得抓到女娲的把柄，为何要放你走。”
苏妲己想哭了，她急忙解释，“道长误会了，我非受女娲娘娘旨意，只是一时贪图富贵，这才留在朝歌不走。”
江云低笑着，“原来还有法旨，我原以为口头吩咐便了事。”
被江云套了话，苏妲己是后悔不已，索性拿爪子捂住自己嘴巴，缩着脑袋不说话。
江云看了她一会，突然发问，“宫里的伙食好吗？”
苏妲己摇摇头，便听江云对她说，“和我回玉虚宫，龙肝凤胆随你挑。”
能住在玉虚宫的，就只有那位传说中的玉清圣人，苏妲己睁大眼睛，爪子不由从嘴边滑落，说话结巴起来，“您是阐教教主。”
江云揉着苏妲己的脑袋，“你觉得，我是和女娲说你爬了我的床好，还是睡了伏羲妙。”
苏妲己欲哭无泪，哪个都不好好吗，谁不知天皇伏羲是女娲娘娘的兄长，两人恩爱有加。要是被女娲娘娘知道自己睡了伏羲圣人，不管是真是假，女娲娘娘都不会让她活着。
可得罪阐教教主她照样得死。
无奈之下，苏妲己只得向江云低头，一脸乖巧，“愿追随教主左右。”
江云笑了，摸够了人家的尾巴，又指挥对方，“坐下。”
“亮肚皮。”
“握手。”
“摇尾巴。”
一套动作下来，江云对小狐狸爱不释手，“真乖。”
苏妲己觉得，这位教主可能把她当成了某种人族的伙伴。
江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苏妲己，调戏够了人家小姑娘，江云又道，“我要交于你一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苏妲己的尾巴，明明是无比温柔的动作，却让苏妲己毛骨悚然。
“你眼馋娲皇宫宝物，盗走了东皇钟和山河社稷图。”
江云每吐出一个字，苏妲己便心惊肉跳，最后一个字说完，苏妲己简直要魂飞魄散，东皇钟，山河社稷图，别说这两个，哪怕是宝库里的一颗珍珠，只要拿了，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教主，饶过小妖吧。”
苏妲己泪眼汪汪看着江云，妄图打动男人的心。
江云轻柔拭去苏妲己的泪水，“碾死蝼蚁轻而易举，本座却有无数种方法让它生不如死，来，告诉本座，你想怎么死？”
她不想死。苏妲己真的哭了，打着嗝给江云磕头，“谨遵教主旨意。”
江云笑了起来，火光在他眼中跳跃，带出细碎的光，“你说什么？”
“是我贪图娘娘宝库，和教主无关。”
于是江云低头亲了亲苏妲己的额头，像训练成功后给予的奖励，“乖。”
成功捕捉一个替死鬼，江云心情大好，下笔轻快不少，谈起今日发生种种，说是和伏羲一见如故，要在朝歌游玩几天，提到苏妲己时，不曾说明具体原因，只是道看中了想带回去做徒弟。
写完这封信，再看外头夜色，江云估摸着快换身体了，拿出白日买来的泥人放在桌上，想了想收起一只，留下最好看的泥人给元始。
这边苏妲己还没哀叹完自己的悲惨人生，见大魔头不理睬她睡觉去了。她壮着胆子喊了几声，见教主大人没有反应，悉悉索索爬向门口，正打算开溜，榻上有了动静。
元始从黑暗中苏醒，不出意外的看见到了桌上的信件。信中江云提到自己和伏羲相谈甚欢，途经朝歌时买了些小玩意，希望元始会喜欢。
元始移开视线，桌上的泥人他一早就看见了，只是没想到它的来历。
送给他的。元始取来仔细端详，而后嫌弃放下。
再往下看去，是一段情真意切的话。
“夜遇一狐，甚觉有趣，欲收入门下为弟子，狐言妖族弟子拜入玄门，需与女娲娘娘拜别。有此心思，可敬可佩。”
元始读完视线停留在门口的小狐狸身上，“苏妲己？”
她激灵一身，主动爬到元始脚边，摇晃着大尾巴，特别殷勤，“教主我没想走，就是想给教主找点吃的。”
回答她的是元始冰冷的视线，上个是太一，这次又是狐狸精，江云品味之低俗，元始只觉堪忧。他避开苏妲己的狗腿，心中泛起不明的惆怅，不知是担忧江云毁了自己的名声，还是心烦江云识妖不淑。
来去皆是江云，这是元始从未遇见的。
胸口涌上郁气，元始心情随之更差，看脚边的苏妲己宛如在看一件死物。
“滚出去。”
苏妲己虽然不明白这位阐教教主为什么突然态度大转，可她巴不得立马就滚，顾不得身上沾了灰尘，四条腿齐用，乐颠颠跑到门口，脑袋刚抬出去，后面传来元始的声音。
“若是敢跑，本座让你命丧黄泉。”
九条尾巴齐齐炸成蒲公英，苏妲己艰难挤出一个笑，两只前爪抬起，冲元始鞠躬，“小妖在外面候着，教主有吩咐唤小妖一句就行。”
回答她的是元始的冷哼。
等屋里只剩下元始一人，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桌上的泥人，片刻后挪开眼。
丑死了。
伏羲曾听闻，说那玉清圣人孤高冷傲，常人难以接近。他昨天还觉得谣言不可信，今天就觉得群众说的都是对的。
何止说上一句话，站在一块都嫌冷。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翻脸可以翻的这么快，说好了一起去见帝辛，结果就他一个人去。完事今天帝辛还不上朝，因为他的美人妲己不见了，宫里都快闹翻天了。他们两位仙长压根就不想见。
比干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送走伏羲和元始的时候心事重重，像极了一个为国为名操心的臣子。
伏羲和元始直接无视了。
朝代更迭，天道轮回，圣人看山河，百年依旧。
只不过出门的时候伏羲瞧见跟在元始身后的小狐狸，笑问了一句，“教主哪找的狐狸，挺可爱的。”
元始正眼都不屑瞧，“她也配。”
不明所以的伏羲干笑两声，不再问。
元始大约能猜到江云要做什么，只不过两人刚吵完架，要元始拉下脸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因而他只默认了江云的做法，特地在朝歌多留了一天。
一行人离开朝歌，直往三十三天外的娲皇宫去，女娲得了消息，一早就在宫门口候着，见车上下来的是伏羲，主动上前迎接，温声细语的，“兄长。”
再看后面下来的江云，表情淡淡，“师兄。”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江云和女娲也不怎么对付，也不知是不是美人相轻，他和女娲没说过几句话，见了面相顾无言。今日会碰上，全是为了妖族。
元始不大喜欢妖族，具体原因不可考证，他性情高傲，出身又好，除了老子和鸿钧其他人基本不放在眼里，就连通天有时候也被元始划入拒交一列，女娲和太一就更惨了，一个圣人一个准圣，因为出身缘故被元始嫌弃，剩下的妖族可想而知。
万幸江云出身特殊，没被元始摈弃。
虽说现在妖族不咋地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能咬下截教一块肉，帮忙十二金仙渡劫，元始还是乐意跑一趟娲皇宫，这也是元始纵容江云到处跑，还把自己搭上的原因。
这其中还包括了一教兴荣，十二金仙存阐教兴，十二金仙亡阐教衰。为了十二金仙，元始心甘情愿。
对上女娲的问候，江云矜持颔首，此后不再出声。
女娲亲密挽过伏羲的胳膊，心里暗啐一声，什么态度，过来道歉还摆谱，活该你没人要。
她鄙视完江云瞧见伏羲脚边的小狐狸，笑容凝滞，“她是……”
苏妲己颤颤巍巍冲女娲磕头，“娘娘。”
女娲挺想装作不认识苏妲己的，这货被她派出祸乱成汤江山，说出去难听，私底下见见也就算了，如今贵客临门，苏妲己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好在苏妲己知趣，给女娲磕了头就缩到一边。几人在门口寒暄了会，女娲领着他们进了大殿，殿内陆压和太一等候多时，一见江云来了，陆压跳脚，“他还有脸来！”
太一没说话，脸上表情不太好。那日他被女娲领回娲皇宫，养了好些时日才养回来，现在见了始作俑者，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这几位见了场面剑拔弩张，伏羲主动站出来打圆场，“教主是来谈和，殿下不妨听他几句再做打算。”
伏羲不愧是帝俊手下大将，几句话功夫缓和了气氛，又说清了来龙去脉，听到江云要拿截教开刀，替十二金仙渡劫，饶是见多识广的太一也变了脸，对江云另眼相待。
陆压就直接把话说出来了，“他可真狠。”
这年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云的手段狠归狠，还是有些用处的。太一神色稍缓，算是认可了江云，陆压不依不饶，“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对我叔叔下毒啊。”
太一问道，“所说属实？”
江云，“自然是真。”
两人一问一答，齐齐无视了陆压，大有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边玩之感。陆压坐着听了会，因没他插话的余地，陆压左右无聊，寻了个机会溜出大殿，左右闲逛起来。
在娲皇宫这些天，陆压寻思着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灵山和孔宣一块玩，可去灵山是江云的意思，之前谈崩了他不回，现在又合好了，他是回还是不回？
陆压正思量，余光瞧见有人行迹鬼祟，大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那人身子一抖，怀里两件宝物应声而落，陆压定睛一看，正是东皇钟和山河社稷图，不等陆压发问，那名女子跪倒在地，哭泣道，“饶命啊。”
陆压不认得山河社稷图，可那东皇钟是再熟悉不过，当下祭出斩仙葫芦，质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苏妲己抽泣两声，“是阐教教主。”
陆压不敢置信，转头回望大殿，帷帐后几人身影模糊，隐约可见江云的身影，陆压心跳加快，捡起地上的宝物，对苏妲己说，“去和我向女娲娘娘认罪。”
苏妲己犹豫不决，“教主也在，我不去。”
陆压攥起拳头，“你不去小爷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苏妲己哪敢不从，当下跟着陆压去了大殿，女娲见陆压去而复返，笑道，“正说道你呢，陆压，你可愿继承父志，做天庭之主。”
陆压没答，而是让苏妲己跪下，拿出两件宝物来，朗声道，“娘娘，此妖偷盗宝物被我捉个正着，还请娘娘发落。”
女娲娘娘脸色惊变，不等她开口，苏妲己哭道，“都是玉清圣人，是他让我偷取这两件宝物，还说如若不从就要了我的命，娘娘救我。”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女娲转而看向一旁的江云，意味深长道，“师兄……”
当年女娲成圣，对于妖族来说是件大喜事，别说一般妖将，光帝俊本人就送了不少宝物。正所谓礼轻情意重，虽说这些宝物对于成圣后的女娲没什么用处，但该送的一律不少，加之女娲本来的法宝，两者一起将女娲的宝库填的满满当当。
家底是厚了，女娲本人却不怎么用。她爱静不爱动，事情沾惹的少，又是圣人之尊，根本不用出手。又不像三清他们收徒分宝，一来二去女娲宝库就此冷落，就差没结张蜘蛛网刷存在感。
主人都不在意，手下的童子就更加怠慢了。苏妲己能轻易得手也是这个原因，只是她运气不好，撞见了出来溜达的陆压。
因为太一的事陆压对江云没好感，这会抓到江云把柄，陆压想也不想选择揭发。
等苏妲己被压到几位圣人面前，她毫不犹豫出卖了江云。
开玩笑，跟着这位喜怒无常的圣人，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脑袋。她宁愿被女娲娘娘臭骂一顿，也不要成天提心吊胆，愁秃了毛。
苏妲己是横竖都要死，拉个圣人垫背还赚了。供出江云那一刻，苏妲己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平静等待对于她的审判。
大殿内外静悄悄的，因为要商谈妖族大事，女娲一早就挥退了左右，如今只有几位知情人士在场。女娲接过山河社稷图，表情复杂看着江云。
“师兄。”
她与元始说白了也没什么大仇，只是平时一些小摩擦罢了，在她心里她还是承认元始的身份。只是她待元始如明月，明月待她如沟渠。偷东西偷到她家里来了。
江云见了东皇钟和山河社稷图已经知晓江云的打算。但不开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映衬曦光，如碎钻铺在绒布上，熠熠生辉。
“本座并不知情。”
陆压才不信，他见过江云，没想到这具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只当江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假装清高，眼下人赃并获，他巴不得让别人看看江云那张虚伪嘴脸。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
江云目光凛冽，如玉的脸上浮现几缕黯然，很快散开，他轻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
江云的声音很轻，却又令人难忘，如金石相扣，清越动听，拨开人心中那根弦。女娲目光一动，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山河社稷图。
师兄，第一次露出这种神色。在师兄心里，她是否是他的师妹，或许今日有了答案。
因为是师妹，所以受的伤最深；因为是师妹，所以不会解释一句。忽然间，女娲胸口涌上一股热意，令她感概万千。
陆压打定主意要为太一出口恶气，当下分析起来，说的头头是道，“你借和妖族结盟的理由来娲皇宫，实则故意引开我等，好让她去偷取宝物。待事成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毕竟，咱们的元始天尊，是最讨厌妖族的。”
“别说了。”女娲打断陆压的话，拭去眼角泪水，“我相信师兄。”
“……”
陆压很想说娘娘你脑子进水了吧，碍于情面没直接骂女娲，只是嘀咕几句，“这小妖都指认主谋了，娘娘您怎么还偏袒他，就算是圣人，偷东西也该罚。”
感性归感性，女娲还是拎得清的，她要是说江云是贼，别说结盟的事能不能成，以后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元始什么人，对他亲弟弟都能下手的人，她一个外人江云还会手下留情。
所以她为什么会觉得江云把她当自己人了。
女娲想了想，把这锅扣在了江云身上，臭不要脸的男人，居然对她使美人计。她心里鄙视完表面上做出一副昏君姿态，执意为江云洗白，二话不说就拉苏妲己出来顶罪。
“师兄身为圣人，什么宝物没见过，盘古幡都在他手，岂会看中这些小玩意。你一个小妖偷盗宝物罢了，还栽赃嫁祸给圣人。”
苏妲己傻眼了，戏不是这样演的，娘娘我还是您的特派使者，专门下去祸乱成汤江山的。怎么一转头她就忘恩负义，成白眼狼了。
“娘娘，我……”
“休得再胡言，来人将此妖关押起来，思过五百年，以儆效尤。”
这功夫伏羲已经对上女娲频道，顺势夸了女娲一句，“娘娘仁慈。”
等苏妲己被揪着尾巴拖走，女娲娘娘笑语盈盈，“让师兄受惊了，我这就让人备上香茗，替师兄压惊。”
她做了个手势，邀请江云去后殿坐坐，这厢得了东皇钟的太一终于开口了，“你不是他。”
江云脚步一顿，对上太一漂亮的金眸，瞳眸中杀机一闪而过。他慢慢开口，“看来东皇的毒还未完结清除干净，脑子糊涂了。”
女娲急忙出来打圆场，“是我之过，明日便向老子再求取些丹药。”
“不。”太一坚定摇头，“我记得很清楚，你说答应元始不告诉第三人，然而你将此事告诉了我。实在言而无信。”
女娲抽抽嘴角，暗道这是重点吗，东皇殿下你讲话能不能看看场合，这么大的秘密当着我们几位说出来，就不怕回头江云报复咱们。
她不知道是第几次无话可说了，好好的结盟会晤成了沉默大会，她还能怎么办？女娲下意识扬起笑容，试图再次打开话题。
“都是……”
江云微微抬起下巴，傲慢至极，“你要如何？”
太一周身燃起火焰，东皇钟发出清越的响声，“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是犬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