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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大汉华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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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的友好交流并未持续太久, 窦婴顺着仆役们的指点跟了出来,见夏安然和窦皖关系良好的样子心中却是警惕。

他已经发现了,中山国这地方人才匮乏, 虽然此次经过了择选补充了一批新人,然而新老之间尚有交替, 一时半刻还不得用, 所以哪怕他是外人,哪怕他还算是朝廷之人居然都被拉了壮丁。

中山国缺人缺到丧心病狂得就连他小侄子都想要挖的程度, 现在又看到两个小孩手拉手的模样, 让窦婴觉得刺眼无比, 立刻假笑着借口要让小侄子整理行李把两人的手拆开。

待到小少年进了房间此处只剩下夏安然和窦婴二人时,气氛陷入了沉静,小皇子走近了两步, 立在了下风之处。

窦婴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在此动作的掩饰下轻声说道:“殿下不必忧心,陛下睿智, 定不会为歹人所骗。”

小皇子抬头望天,深深吸气:“我知。”

“魏其侯, 寡人前些日子辗转思索, 忽而想通了一件事。”

“臣愿闻其详。”窦婴有些好奇小国王想了什么,却不防夏安然买了个关子, “本王暂且不说,待到时机成熟吧。”

正当二人说话间,忽而就听到等得不耐烦的驮马打了一个响鼻。循声看去的窦婴顿时一愣,怎, 怎的这么多的马车?

需要由两匹马才能拉动的大车上头塞满了物件,他一眼看去竟是看到了同样规制的约莫有八九辆。男人美髯之下的唇角经不住抽了一抽:“殿下, 此又为何物?”

夏安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你这莫不是明知故问的味道:“蜡烛呀。”

男人震惊了:“这,这些都是?”

“那倒不是。”夏安然艰难地将自己的脸蛋从围脖里头扒拉出来言道,“蜡烛仅仅壹贰两车,其余均是瓷器。”

见窦婴表情猛然间僵硬,夏安然误以为他这是嫌重不愿意带,忙说:“魏其侯莫要担心,吾已令人将之装箱,其可耐运输……”

“殿下,”窦婴打断了他的话,对于小皇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极为无辜纯善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可否让臣看看,这是甚瓷器?”

啊,对哦,叔叔到这儿以后都忙着择选人才,还没看过他鼓捣出来的白瓷和青瓷呢。

夏安然看了看货运车,再看看一脸严肃的窦婴的脸,忽然有一点点心虚。

最后窦婴是带着一脸复杂离开的。跨出门槛时,踉跄了一下的魏其侯,还有他魂不守舍的表情成功惊吓到了来寻人的郅都。然后等小国王给他比出瓷器的口型后,郅都也露出了同情之色,再一想几月前他也是一般反应,当下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魏其侯呆坐半响后很快就重启成功,又恢复到他稳重直爽的人设,只是看着夏安然的眼神总有些意味不明。见状郅都微微眯了眯眼,他和一同来送信的的翟邑交换了一个眼神,片刻后,原本想要随魏其侯北上的队伍里便换了一人。

这一番改动,并未惊动任何人。

夏安然这次让人带入京中的便有那个白菜。

说到这儿,之前他犯了个错误,还是窦婴指出的,他以为是白菜的蔬菜在此时尚且叫菘。之前他之所以没有被人纠正是因为此处工匠都以为白菜是长安的叫法,再说他是国王,别说拿着菘叫白菜了,就算是指鹿为马又有谁敢纠正。

但如果要送入宫中这个差错便不能有。

莫名失去了一个白菜卖点的夏安然失落极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逃过了一个类似于“何不食肉糜”的教育子孙典型案例之时,又有些庆幸。

除了整理行李,夏安然还让人紧急磨出来了一堆的米粉让窦婴带回京城给家里的人带去,其热情程度绝不亚于出门玩搜刮纪念品的熊孩子。

对于窦婴的推拒,夏安然直接了当地给人硬塞车上了。

他对此振振有词:

“长安以粟饭为主,祖母和父亲年岁渐长吃那些粗粮不易克化,米粉乃稻米浸泡后研磨蒸煮而成,再精细不过。叔父也知,我中山国本就产稻,此等饭食谈不上奢靡。”

“这些已经晒干了,又本就是熟的,只需要泡水软化再以汤料辅之便可。”小少年一派认真地说,“这东西易腐,也只有冬日可带,若是魏其侯旁的节岁来还没有呢。”

窦婴笑了:“这倒是我来的巧了……”他回头看看穿的毛茸茸的小殿下,又看看一整个车队,再一看热热闹闹的卢奴县大街,心中有一些复杂。

这儿虽远离长安城,比不得国都热闹,然生活平静,没有参加不完的宴会,算不完的人心。

他在这里的时间多半忙碌,偶尔空下来便围着火炉吃吃栗子,亦或者卧于暖炕之上看看书,再去书院看看其招生前的准备活动,着实清闲。

恋恋不舍的情绪不过几息,过于清闲的地方的确是最容易磨灭人雄心壮志的地方,他一搏仕途之心未死,此次离京本非他所愿,有此收获已能谈得是吉非祸,何必再要贪心。

他吐出一口气,那一抹惆怅同留恋便如同这一缕白色雾气一般散在了寒冬的空气中,只片刻后,他便挂上了从容的笑意翻身上了马车。

公元前153年,景帝前元四年,二月初,此时整个汉庭都在为着一岁之中最重要的春分日祭日忙个不停。

而长安城未央宫之中,这个大汉朝最尊贵的男人,此时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他方才下达了宣魏其侯窦婴觐见的指令,正是这一道指令让他觉得全身都不舒坦。

魏其侯窦婴,坚定不移的保皇派。

耿直又老实,说话做事都不带转弯的。

前些日子,因为立太子之事和窦太后杠上了,刘启趁着窦太后还未下达懿旨赶紧将人送出京去,丢到了他的九儿那里去。九皇子刘胜刚刚就藩,国内事务定然乱七八糟。

若是窦婴足够聪明,就该想办法在那里留上些时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三月不到,这还是算上来回时间,窦婴便回了长安城。

窦太后在他将人派出城后足足生了小半个月的闷气,好不容易才算被安抚下来,又借此由头,朝中诸多臣子都上书太后,反对刘武被立为太子。时机已然成熟泰半,大汉的帝王原本准备这几日便下诏,立皇长子刘荣为太子。

你说这窦婴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就这个时候回来呢?

刘启一脸闹心地想。

回来也罢,还大张旗鼓,带了好几辆大车入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谁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出京的,去的又是哪儿,这一折腾,估计自己的小儿子都要被牵扯起来。

刘启此时就觉得一脑袋的官司,烦躁不安。

此时,脚步声传来。

已经换上侯爵朝服的窦婴自殿外走来。对上刘启不善的目光,窦婴尴尬笑了一下,随后俯身作揖:“臣窦婴拜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忧,”

“哼哼,”刘启哼了两声,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窦婴啊窦婴,你可知你这一来,朕便无法长乐,也没法子无忧啦。”

窦婴闻言并不惶恐,帝王的小情绪全在他意料之中:“陛下,臣为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保管陛下听了欢喜无限。”

哦?

刘启这倒是真的好奇了。窦婴虽有些喜形于色不够沉稳,但不是个喜欢夸夸其谈之人,说话也颇为保守,这倒是他第一次听到,窦婴用这样带着肯定的夸耀语气说话

既然他这般说,应当是当真有了什么好消息。

帝王有了几分兴趣,他微微抬手,示意他站直了说话。联想到窦婴去的地方,他有了些许猜测,便直接问道:“是胜儿那择才之法出了结果?”

“胜儿可是寻到良才?”

确实找到了,还挖了您的墙角。但这句话,窦婴傻了才说,他极为圆滑地回了一句:“若论良才汇聚之事,又有何人能够比得过殿下身边的。”

刘启没有理会这一句拍得不太高明的彩虹屁,他只示意窦婴有话直说,于是窦婴让人搬进来了一个木箱,他侧行几步,将之打开展示给刘启。

这是满满的一箱蜡烛。

男人挑高了一边的眉毛,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蜡烛虽然昂贵,但也不至于到能够让堂堂魏其侯一个侯爵如此姿态。他就着堂内的灯光,扫了一眼那一箱蜡烛,目光忽而凝住,不知是灯光之故还是旁的原因,刘启只觉得那烛的颜色有些不同寻常。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轰然炸响,男人猛一抬手,在侍从的搀扶中站起,他快步行至那一箱子边上,亲自拿起了其中一根颠了颠,又凑近嗅之,细细斟酌片刻后心中多少有了数。若真如他所想,那窦婴的确是干了一件大善之事。

他将蜡烛放回来箱子里面,袖手而立:“说吧,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窦婴也不敢再卖关子,他姿态恭敬地将这些蜡烛的来历说了个清楚。

一听到事情又和他九儿有关,刘启在心中暗自寻思,在宫里面可看不出来呀,他这小儿子是这么能捣鼓东西的人吗?

先是造纸,紧接着便是火炕,现在又是蜡烛。

刘启接过窦婴递上以纸张书写的表书细细翻看,当他看到此物造价时,眼睛登时一亮,心情更是随即飞扬了起来。

窦婴以第三者的观察角度将如何制蜡书写了一番,其原材料于帝王看来可谓唾手可得,既不昂贵,也勿须费心照料,甚至可以说是取漆的附加产品,确可使之。

至于烛和灯之间,哪个更为廉价还需要整合国内漆树数量重新规划。但是知道漆果可用,自大益于民生,于官府有利,对民间百姓更是多了一份收入。

虽然窦婴一副这是中山国能人的手段,刘胜不过是捡了桃子的意思。但是刘启何等聪慧,又怎能看不出这是谁人手笔?

小儿子在临走前从薄皇后那儿带走了一批图书,薄家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底蕴、势力均不亚于现在的窦太后,能被薄皇后收藏的书册几乎本本精品。

小儿子离京时候的车队大半都用来放竹卷了。恐怕就是因为如此,小儿子才开动了脑袋瓜子,若非如此,只怕他想要看到这纸张还要等上好些个时日。

天寒地冻,王宫未建,于是倒腾出了火炕。

他派给小儿子的手下寥寥,且中山国并无原属的王室官吏,一切都要重头再来,小儿子被派去的时间又是秋冬,为春日大祭他必得择才。

若非如此,小崽子也不会想出这般择才之法,更不会向他求助。

刘启哼了一声,心中有几分这儿子戳一下动一下的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却是一个老父亲的自豪。

毕竟他儿子无论怎么滴,都是个人才。

当然这份自豪之情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刘启眼睛一转,以奏书角指了指另一口箱子:“这也是蜡烛?”

“并非。”窦婴侧身开箱,将里头的一个锦盒交给了走上来的内官,后者接过后转递到帝王身前。刘启抬抬手,示意宦官将之开启,锦盒被打开的一瞬间室内仿佛都亮堂了。

刘启作为一国之主,寻常生活并不奢靡,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审美上有一星半点的问题。

况且无论审美有没有问题的人,在看到这一尊瓷白菜的时候,都不会有赞美之外的想法。青釉和白釉相互叠加的制品,便是在现代也能当做是一件艺术摆件,遑论如今。

刘启双手上挑,稍稍一抖让衣袖落下些许,此举是他生怕因为衣料的一个抖动会拉扯摔碎这一件珍宝。作为皇帝,他触手所及过的奇珍异宝并不在少数,巧夺天工者更是不少,但其中,却没有少有一件能够像这一尊一般美到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程度。

他双手捧起了这一尊玉白菜,小心翼翼地以指尖触碰过其菜叶的弧度。

从雪白的菜梗,到带着绿意的菜叶,及至最后有如凝聚了一汪清水的叶子尖,于他指尖所及之处,釉料严丝密合,全无拼接的痕迹,如此便证明这是一件同时烧铸出来的瓷器,如此更为难得。

当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刘启于心中深深地叹息。他的目光流连于上许久,方才将这一尊瓷器放回了锦盒之中,不无唏嘘地在虚空中点了点此物,下判定道:“宝物果真迷人心智,”

窦婴非常理解他的想法。

事实上,若非在夏安然那一边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瓷器,其中不乏精品,看多了耐受能力便也提高了。他在见到这一样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的想法也是占有。

刘启闭目站立,花了些时间稳定了下心神,再睁眼的时候看这一尊瓷器的眼神已经带了些许淡然。

他修身养性多年,又为太子整整二十二年,这一番人生经历给他带来了别的帝王所没有的财富,那就是——克制。

对于权势的克制,让他能够忍受薄氏家族的桎梏,也能够忍受太后屡次干政。

对于感情的克制,能够让他在之后对于心爱的宠妃,说杀就杀,全不容留情。

对于物欲的克制,使得他成皇多年,内库所藏,依旧贫瘠。

正所谓上行下效,正是文景两位帝王都有这样的品性,他们克制自己,没有放纵自己身为帝王的欲望,才给了百姓不被干涉的自由发挥,方才造就了文景之治。

帝王苦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多年修身养性毁于家里臭小子的一件上供。若小儿子在他面前,自己一定要捏捏他那小肉脸,再戳戳他的小脑袋瓜,看看能不能把脑袋瓜里头的点子再戳出来些。

在脑中补完了这一幕后,刘启感觉心里头舒坦不少。

示意人将锦盒之盖合上,遮盖住了瓷器的光芒后,他又看了眼木箱子之内的另外几个锦盒,这次他让人一口气将之全数打开。

对比之前巧夺天工的瓷白菜,剩下这些东西只能说稀松寻常,被突然之间提高了阀值的汉景帝,在看到这些纯白色的瓷展时心中已经淡然。

他双手插于袖中,面上无甚表情,但他看向窦婴的眼神却深邃异常:“说说。”

窦婴又掏出了另一封书信:“陛下,臣方才所说的可让陛下宽心之物,并非是这些瓷器,而是这一份文书。”

景帝也不等内侍转交直接自己接过。见他抬手,窦婴忙躬身向下,双手高高举过额头,以示臣服无害姿态。

刘启展开一看,小儿子的字迹落在纸上。

这字倒是长进不小,倒有了几分风骨,帝王一目十行快速扫过。

因为这并不是正式的奏书,夏安然并没有按照藩王上奏的格式来书写,反而是使用了一种更为亲密的语气。他在上头写了几句自己的日常生活,又关心了一番老父亲的身体健康之后,便口气轻松地像他爹介绍了自己的大发现。

在看到中山国环境得天独厚,可大量产白瓷,并且匠人们研发建造出了可以用来稳定烧瓷的常窑之后,刘启的原本不经意之间蹙起的眉一点一点舒展。刘胜只寥寥数语,但是却将他想知道的信息说得清清楚楚。

可量产。

帝王保养良好的手指,从这个三个字下面缓缓滑过,他垂目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窦婴,胜儿让你将这些东西带到京城来,所为为何?”

见窦婴张口欲言,男人忽而竖起食指,以指尖点了点他:“想清楚了再说,朕的儿子,朕心里清楚。”

窦婴心中一凛,将那长长一段原本打好腹稿将刘胜小皇子塑造成寻常贪玩小孩儿,想要做出些功绩便急匆匆展示给父亲看的形象给噎了回去。

他心念骤转之间,坦诚说道:“陛下,殿下就要臣来问上一问,可否以瓷器与匈奴做些交易。”

刘启听闻此言却并不表态,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就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但只要没有当场发怒,便是好消息,更何况话已出口,便如覆水难收。窦婴只能硬着头皮在帝王这样的不明反应下继续说话。

他将夏安然送行之时的只字片语同他说了,中山王想要用瓷器换回被匈奴掳走的边民,如若可以他还想要换来牛羊畜,以及被匈奴掳走的外族人。

“外族人?他要外族人作甚?”

“臣不知,许是殿下年纪小,没见过外族人,便想要听一听外头的故事吧。”

“呵……”

刘启轻笑了一声,并不予点评,他缓缓转过身,向着主座走去,藏在袖中的指尖却一直在摩挲着小儿子写的这封信。

就在窦婴以为这一关已经过去之时,忽然听到刘启一句惊天雷劈:“魏其侯,你临走前朕问你的问题,现下是否有了答案?”

窦婴愣了愣,他不由自主开始回想当时刘启询问的问题——魏其侯,你既如此坚决反对梁王做太子,可是有看好的皇子?

——回陛下,臣并无。

一瞬间,窦婴只觉两股战战,他忙跪伏在地,嘴唇颤抖,然其思量片刻后,还是说道:“回陛下,是。”

刘启并无恼怒,也不曾问询他所中意的人是谁,因为根本不需要问。

他现在心中无比平静,甚至有些单纯的好奇:“算上你来回所花的时间,卿和中山王相处也不过一月,往日你在长安城中,可并不曾表现出如此偏向态度,是什么改变了卿之所想?”

汉代君臣之间关系随意,但再随意,也并不至于可以容忍臣子干涉王嗣事件。刘启态度虽然就像是在普通的闲聊,但窦婴可并不敢轻慢,他整理了一下思绪。

事发突然,他来不及编出一套委婉词汇,只能按自己脑内所思所想,一一说出:“陛下可还记得,殿下就藩已有多久?”

刘启站在桌案之前,很是配合地说:“胜儿离开时正好是去岁秋,至今,约有八月余。”

“那陛下可知,刘胜殿下,入藩国后所做第一件事为何?”

这倒是不知晓,刘启有些感兴趣地抬抬下颚示意他继续说。

“殿下化作寻常孩童,只带护卫二三,并竹卷几车,亲自走遍了中山国大部分的郡县。”

帝王眸光一闪,就听窦婴说道:“殿下将各地情况书写成册,直至最后须得有专门的马车来拉动那些竹卷。殿下深感竹卷不便,又得才人所献制纸之法,在回卢奴的路上便下令收购稻杆,以此制纸。”

“自殿下就藩至今,未曾修建宫室,甚至尚未为王宫选址,唯一有了动工迹象的,还是一处温汤池。臣曾经问过殿下,何以置宫于不顾,先修温汤,殿下答曰,全因陛下喜泡温汤,然而温汤只夏秋可泡,故而他想要试着引温汤水入室内,便可无惧寒风,此为殿前淳淳孝心。”?

“既欲引温汤水,殿下便寻人琢磨着烧管道,因其需要的管道较长,便造了个长窑……如此因缘际会下,方烧出了瓷。”

竟是如此?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刘启唇角微微上扬:“胜儿同你说的?”

“中山王自不会对臣说起这个,事实上……”窦婴露出了一个苦笑,“臣直至将离前,方才知晓中山国产瓷。”

刘启随后听了一耳朵窦婴似真似假的抱怨,从临走前被“炫富”,到因时间紧急来不及去看长窑,只能沿途向着中山国负责押运货物的兵哥打听,在满足了好奇心的同时简直错过了金山银山,简直不能更惨。

“臣抵中山国后,殿下忙于择才,便拉了臣帮忙,”窦婴见刘启姿态软化,于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坦陈道,“非是殿下刻意隐瞒……只是臣觉得,殿下并不甚在意此物。”

帝王背光而坐,看不见表情,然窦婴却觉得堂内气氛逐渐转暖,心中稍稍宽松。

刘启缓缓坐下,亦是给窦婴赐了席位,窦婴谢过后心里更是有了底:“陛下,殿下言曰,他得您允许,造了间学堂?”

“嗯,确有此事。”帝王答得平静。小儿子此前特地来信问他想要何等人才,说他要什么自己便教授什么书本,刘启看了虽然感动,却在看到小儿子耿直地说「如果是我还没有读过的书,还请父王送几册给他」之后消散无踪了。

小皇子就藩时候才十一岁,能读过多少书?

这封信压根就是来讨书的,刘启选择性地将当时自己边骂边写单子,心中却极为骄傲的模样给从记忆中删除了。

然后,他便听窦婴说:“中山国第一个完整且成熟的暖炕,便是在学舍之中。”

在窦婴口中,在学舍中先行铺设暖道加上安排应聘的官员集体住到这里头去,成了夏安然求才若渴和尊重读书人的做法。

滤镜可以说非常之深厚。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今日夏喵之:我觉得我很穷,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窝!我连人才都没有!我穷得只有瓷器了!

窦婴:呵呵,阿皖不给。

刘启:呵呵,儿砸,爹还有好几个人才养在你那呢。

长安其余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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