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帝国裂变(45)
九月, 硕果累累。
一场与蝗虫以及干旱的攻坚战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中山国的收割大队推着打谷机由南及北一路轰隆隆帮忙收割。这一种雇佣制的收割方式随着大型农业器具的出现而渐渐普及。
而且这些“麦客”们也从中山国的农人换成了代郡的农人。
没错,当年买了中山国第一批打谷机的代郡人现在非常机智地带着这些器械来赚中山国人的钱啦。
但是中山国人并不在乎这些。劳动力结构的变化使得他们渐渐倾向于向轻农业和轻工业发展, 至于毫无技术性全靠一把子力气的一些工作,越来越多的国民选择花钱雇佣他人完成。
这还形成了一种竞争性呢, 中山国相邻的代郡和涿郡都瞄准了这一片市场, 而中山国人一般都更倾向于手脚快也更为豪爽的代郡,因为代郡的农具要更为高级, 毕竟都是从中山国买去的。
农活都是按照时间来给与酬劳的, 带着工具上阵的代郡“麦客”干得快, 虽然后遗症有些多,而且单日工费比较多,但总体算算还是核算的, 大家也都能接受。
而涿郡的“麦客”要更为仔细,全手工收割,但耗费的工期更长, 手工脱粒对于谷粒的损伤也更小,吃起来的饭更香。
各有优劣, 这是纯商业竞争, 官方并不会干涉。
对于来找人商量劳务问题的涿郡小吏夏安然如此说道,不过他顺势推出了一张表格告诉对方, 使用中山国的农用器械可以节省多少劳动力和时间。
在单位时间相等的情况下,中山国的农用器械绝对要比手工更为核算,你看我们中山国农民更倾向于哪一种收割方式就能看出来了。
亲,要不要买一套农用器械啊?现在买器械还送优质牧草种子和牲畜用药大礼包哦。
涿郡小吏苦笑着看他, “殿下,我们都那么熟了。”
夏安然震惊了, “本王和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呢,我们没有熟到可以打折的份上吧!”
“而且本王都要成婚了,你没带贺礼过来也就算了,还好意思在这时候让我给你们打折?”
小吏无语了,他根本就没有说过要打折啊!明明都是您说的。总感觉中山王不理政之后比起以前更加难缠了,具体表现在脸皮上。以前的小殿下比较端着,现在则是……完全放飞了自己。
他干咳一声,“我此行为公……”
夏安然眨眨眼,“那要不要留下来观礼?到时候很热闹哦。”
“呃……”
“到时候还有惊喜哦。”
夏安然笑得特别灿烂。
郅都入内的时候看到这位小吏满眼迷茫,又见夏安然已经开始招呼人带他去旅社了,立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又是个被殿下留下来给中山国拉动经济的,距离昏礼还有小半旬,这段时间住在中山国可不就是要在这儿开销,不知道这位带够了钱没。
他们殿下即将成婚,加上这次秋收总体结果好于预期,再加上前一段时间过于紧绷,大家也想要趁机轻松一些,所以小殿下的这次昏礼活动搞得相当大,一点也不复正常昏礼的低调。
小殿下又言,此次为与民同享,到时候中山国卢奴县将延迟宵禁到子时。之所以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可过通宵,也是为了减轻管理人员的压力。同时,在白天也允许民众将商铺摆放在街道上,但必须留有一车同行的空隙。
而为了恭贺小殿下新婚,中山国的商家自发地在殿下新婚的一旬内优惠来了一波促销,当下引爆了国民的热情。此举也吸引来了不少单纯为了采购囤货的投机者,因此时间未到,街道上便已经熙熙攘攘。
中山国的街卒一日数次牵着警犬巡逻维持治安,如果当街有争论立刻就会围上去。
可以接受调解的也罢,如果有愈演愈烈趋势的立刻请回去喝茶,这次殿下昏礼太子殿下和翁主也在中山国,绝对不允许出篓子。
没错,刘彻这次将以太子的身份来参加小国王的昏礼啦。这倒不是夏安然邀请的,而是小殿下在景帝面前撒娇打滚换来的。
此时昏礼尚未脱离周礼桎梏,整个过程都非常低调且不受重视,即便是藩王昏礼仪式也极为简单,更没有什么广发邀请函的说法,所以夏安然定下结婚的日子之后也就是向京城申报一下,哪里想到刘彻一听到消息立刻表示要来参加。
夏安然在某一天接到消息的时候震惊坏了,当看到有些小骄傲又有些兴奋的弟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先亲一口然后打他屁股。
刘彻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安稳,在夏安然归国以后,刘彻断断续续单独监国数次,周亚夫卸任之后新任丞相是卫绾,这位丞相和周亚夫完全是两个性格,极为低调婉转,刘彻和他相性很好。
小太子在独立监国时期表现得相当优秀,但是这种优秀无疑也戳了有心人士的眼。
夏安然刚刚离京后不久,长安城内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刺杀事件,朝中不少曾经夸赞过太子的臣子被刺伤,伤势最重的是袁盎。
这位曾经和夏安然有一面之缘的太常是在离家门口四五步的地方被刺的。这一日袁盎恰巧有约,踩着宵禁的点回家,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他被人用布条封住嘴巴又捆住双手无法呼救。
如果不是有其妻派人出门看看,那么袁盎被发现就会是巡夜的时候或者第二天清晨,按照他的流血量根本等不到那么久。
暗杀者是想要他眼睁睁看着希望就在眼前却被磨灭,手段实在残忍。
袁盎出事令景帝勃然大怒,他先是派了太医前去全力救治,其次封锁长安城,全城搜捕。门牌、路名以及户籍重新整理后的优点便在于此,小吏带着街卒里长一家家去找,但凡不是本家人家全数拘留,然后一一核查,没用几日就将刺客全数逮捕。
那些刺客口口声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刀锋所向全是梁王。
而袁盎此前并不曾夸奖刘彻,但他之前不止一次对着景帝和窦太后谏言梁王不可为太子,这也是被刺的合理理由。
因为这事,后宫发生了一场大地震,窦太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事是梁王所为,她坚称这是陷害,并且在后来几次三番以死相逼,不让景帝彻查此事,最后是梁王自己主动到了京城来配合调查,这事才落幕。
中尉府还是和历史上一样住进去了一位藩王,只不过这位藩王比起历史上的废太子刘荣来说运气可好了不少。刘武是窦太后的心头肉,就差没一日三次派人问询他过得可还安好了。
景帝虽然将刘武拘着却并未派人审判,相反对待这个弟弟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除了没有自由之外,小日子过得还挺美。
本来这种案件审理起来还挺快的,毕竟人证物证都在,偏偏去年正好大旱,景帝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间没时间处理弟弟,这一拖就拖到了今年。
刘彻对于这件事情有着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派人刺杀大臣这事不是皇叔做的。”
他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感情因素蒙蔽了双眼,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刘彻对兄长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皇叔的门客,但是自从皇叔频繁忙于出使匈奴之事后他就很少同他们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并不很亲近。皇叔说他曾经确实有所抱怨,但他不记得有对这几人说过,而且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没理由当时不来报恩现在来。”
“最重要的是,袁太常谏言一事已经是好多年前。皇叔的性格我们也知道,他性子急,但忘事也快,之前还同彻儿说下一次他不想出使匈奴而是想要出征匈奴。”刘彻沉吟了下,道,“我觉得皇叔不是一个能在当时忍下袁盎,在后头报复的人。”
简单的说,就是刘彻觉得他叔叔头脑简单又是直线思维,君子报仇十年后这事根本就不是他能干出来的。
如果是当年干出这事来,他半点怀疑都没有,现在明显就不符合刘武的性格。
夏安然闻言也在思考,就在此时,陈娇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母亲回来说起时……她说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蒙受皇叔恩德,不是皇叔指使而是自己报恩。可是我觉得……他们招供得太快了。”
两兄弟齐齐侧目疑惑看她,表情中明显写着“不明所以”四个大字。陈娇抿抿唇:“阿汤说,若是当真为了报恩,被抓到的时候就应该自杀或者试图自杀,就算当时下不了手,也不会将恩人那么轻易地招供。他看了这些人身上的痕迹,都只是轻刑而已。”
“也就是说,他怀疑这些人是受人指使诬陷梁王?”
夏安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陈娇点头肯定了他的推测,不过她紧接着就叹了口气,“只是我母同陛下说了,陛下不信。”
……未必是不信吧。
夏安然沉吟了下,问道:“祖母近些时日,心情可好?”
“尚可,知晓我们来贺兄长新婚,还让我们带礼……”陈娇恍然,她捂住嘴小声说道,“陛下知道了?”
“……祖母应该也知道了。”刘彻喃喃,“所以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
就很气!
“未必!”夏安然摇摇头,“父皇要蒙蔽的是幕后之人吧,他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只是父皇没想到你们那么聪明。”
小国王微微一笑,“但无论如何,太、子、殿、下,您的安全正在遭到威胁也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猜到了有人要算计梁王,难道不知道对方针对的人到底是谁吗?这小孩分明心里头门清,却还在这时候跑出来。
夏安然越笑,刘彻缩得越小,他干咳一声,眼神若有若无地瞄向了陈娇,警告她快点践行二人的君子协定。
接到眼神暗示的小姑娘立刻羞涩地说道:“阿兄,太子殿下其实是陪我来的。是我想要看看阿兄的昏礼如何办,给我以后的昏礼做个参考。”
“……真的?”
刘彻真诚地点点头,给他兄长展示自己真诚的双眼。夏安然和弟弟对视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戳戳他额头,倒是没再多追究,只是让人加大中山国的巡逻。
刘彻这一走估计也能打得别人一个措手不及,估计也是因为这个老父亲才放手的。
中山国是他的地盘,夏安然对于这里的安全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而且说实话,弟弟妹妹能来,小国王其实还挺开心。
他第一次成婚,但按照这里的规矩,和他关系好的兄弟都因不能离开封地而不能前来,邀请臣子这事又多少有些避讳,父母就更不必提了,算来算去能来的也就只有伴读的小伙伴们,还有李当户夫妇、薄皇后而已。
就连窦婴……窦婴因为某些比较敏感的因素也不太好过来,窦皖的兄弟朋友亲戚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都不好请……而且为了窦皖日后方便,这次他连一个和军营有关的不知情人都没请,总共受邀的宾客不会超过两个手,夏安然也觉得这样太冷清了。
幸好弟弟妹妹现在来了,坦白说,他还挺开心的。
不过……
他有些惋惜地看了弟弟妹妹一眼,这两只长得有些太快了,如果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模样倒是可以当个小花童撒撒花什么的。刘小猪和陈娇娇小时候可真的是太可爱了,现在就有些……也不是长歪了,就是没小时候可爱了。
刘彻在兄长的眼神下默默打了个冷战,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非常想要远离兄长。陈娇倒是非常淡定,兄长的眼神她还挺熟悉的,母亲有时候看她的表情就这样,那以严厉包含的万语千言她都能轻松解读出来了。
尤其在刘嫖拿来“祝英台”同款服饰让她穿上被她拒绝后,那眼神就是这样的。不过兄长居然会用这眼神看刘彻……唔,果然还是紧张了吗?
陈娇对刘彻的外貌实在有些欣赏不来,她更欣赏较为俊秀漂亮的,比如韩嫣的那种长相,或者斯文俊秀那种,譬如卫青的。刘彻个人的长相有些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皮小孩。
别说,太子身边几个男儿郎的长相都不错。若不是知道当中有几分因缘际会在,她都要以为太子是看脸选的伴读呢。
这对表姐弟在某些程度上审美还是非常像的。
陈娇出言打断兄长危险的思绪,“阿兄,要成婚的感觉是怎样的?”
夏安然微微一愣,他思考了下,随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很期待。”
“希望时间快一点,也想要时间慢一点。”
为何?
两个小孩齐齐歪头,夏安然抿嘴一笑并不解释。
希望时间快一点,他好早一点见到窦皖。
希望时间慢一点,他好做更完美的布置。
这种复杂的心情不是当事人是不会明白的。
时光流转的快慢自然不会因个人的希望而变化,夏安然定下的成婚日期是一个晴空万里的艳阳天,秋天的蓝天总是显得比别的季节更美丽一些,云卷云舒,秋风温柔地在街道上落下一片灿金色。
昏礼要从黄昏时候开始,但是这一日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有不少中山国的民众齐齐跑到王宫边上遥遥喊着为他们的小殿下送去祝福,哪怕他们知道殿下听不见却也心满意足。有几个还嘻嘻哈哈地向守卫的兵士打听未来的王后殿下长得什么模样?俊不俊?
今天的兵士一个个面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之前丞相已经吩咐过了,民众的欢庆活动只要不过分就不必阻止,而面对关于王后的问题……咳咳,他们也不知道鸭。
是真没见过。
王后似乎是特别内向的官家小姐,自抵达中山国之后就没有跨出府邸一步,所以他们压根就没见过人。
这样啊~正当民众们有些失望的时候,几个少年人一个提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村民便一人塞了一个红封,里头放了两三粒糖果。
“这是喜糖,殿下说,谢谢各位的祝福,他听到了。”
居,居然听到了?几个中山国国民面面相觑,接下来他们宛若说好了一般,齐声喊道:“祝殿下瓜瓞绵绵。”喊完了,众人就哄笑一声跑开了。
瓜瓞绵绵取自《诗经》,意思同早生贵子差不多,不过比起早生贵子更多了一点家族绵延相传、子孙昌隆的意味。夏安然听闻这些人的祝福轻轻一笑,绵绵是不可能绵绵了,不过一起吃瓜还是能做得到的。
他此时正在和郅都进行最后的流程确认。此次婚礼的宾者自然是丞相郅都,关于自家殿下一时兴起在整个昏礼中增加的几条,作为知情者的郅都神色很是复杂,他眼看着夏安然做完最后的核对起身便想要走出时,忽然出声唤住他。
郅都看着这个带着点意外之色,但眉宇间全是欢快的小殿下踟蹰片刻,还是说道:“祝殿下白头偕老。”
“多谢丞相。”夏安然只稍稍吃惊,但立刻就笑开了。他掏了掏袖子,竟是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红封塞到了郅都手里,“喜糖。同喜呀!丞相。”
郅都捏着红封,表情有些不可言说。直到夏安然离开后许久,他才低下头看看红封,捏了捏里头确实硬硬的,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放了两块扁扁的饴糖,郅都表情更古怪了。
殿下随身塞着糖作甚?都化在袖子里了,殿下真的还清醒吗?
严格来说,真的不算清醒。
夏安然只觉得现在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有些喝醉后的晕陶感。他捏了捏手心,觉得手都有些发麻,眯上眼睛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紧张,甚至于比一到这个世界就直面景帝的时候还要紧张。
他拿指甲抠了抠手臂上的小红点,“系统,你来陪我聊聊天叭?”
【……聊什么?】
“就聊……有多少人像我这样第一次做任务就遇到喜欢的人呀?”
系统沉默了很久,似乎在酝酿万语千言,最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系统友情提示,这是任务世界,宿主任务完成后最多停留到角色寿终时。】
“刘胜活得挺长的,”夏安然自然早已经有准备了,“还有三四十年呢,足够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那系统祝宿主好运。】
“谢谢。”
正当一人一机聊天期间,夏安然忽然听到翅膀扑棱扑棱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正是多多鹅嚣张地从天而降。
他这次没有选择落在夏安然怀中,而是停在了地上,然后多多昂起了长脖子,示意夏安然看他的颈项。
多多今天的项圈下头挂了一个同心结,下头还挂了两个铃铛,不过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它,同心铃中间用绢布给塞住了。
夏安然轻手轻脚地将同心铃从多多的项圈上上解下来,又抽出了绢布,铃铛立时叮咚作响。
夏安然一乐,他当然知道这是谁送来的,愉悦得晃荡了两下同心结,他捏了捏鹅子的扁嘴巴,“多多,你帮我回一封信可好?”
“呱?”
未时末,天色渐暗,吉时将到,夏安然乘坐马车抵达中山国的宗庙所在处,然后静静等待。
申时三刻,为吉时,新妇乘坐四驾马车抵达宗庙门口,酉时正,夏安然遥遥看到了他的伴侣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窦皖着玄色衣衫,黑发披散。后制礼服层层叠叠极为繁复,将他的身形衬托得纤细高挑,少年眉目如画,黑眸深邃安静。他一眼不错地看着他,然后一步步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夏安然的心田上。
此时此刻,二人眼中只有那一人。
他自浑然不觉,只是观礼者中有知情的几人却是忍不住有微妙的错乱感。
比之新妇的衣裳是象征一心一意的一色玄色,王侯的新郎婚服上着玄色衣,下裳则是纁色,衣袖和下裳摆处均都绣有滚边,看起来极为……呃,花俏。
虽然这样的衣裳寓意为男儿郎应当上顶天下顶地,但当夏安然穿上衣服的时候仍然有性别错乱之感,尤其,尤其是窦皖本就气势极强,二人分开尚且无妨,站在一起时……
陈娇喃喃自语,“之前还觉得画得天衣无缝了,怎么现在一在一块就……果然不该听阿兄的,就该给窦皖涂口脂染红腮!”
刘彻立刻侧目,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窦皖以窦氏女的身份嫁给刘胜,自然要以女性身份在大典上出现。若是早两年也罢,窦皖此时身格已经全然长开,过了雌雄莫辨那时候,他又长期于边关职守,手上有战功,自是气势迫人。
为了柔化这过于明显的男性气势,陈娇和薄皇后伤透了脑筋。尽管窦皖一直表现得非常配合,一点也没有换上女装的局促感,奈何此人气势太强,一睁眼只要有人和他双目对上便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娇弱的官家娘子,气势倾泻而出根本挡都挡不住。
好在薄皇后如今也有了些经验,她以画眉遮掩过于英气的利眼,敷粉抹胭脂增加其柔和感,就连发型都是薄皇后做主只插小笄,黑发大多披散以显柔美,只不过口脂和丹寇因为夏安然个人喜好都没有涂抹。
原本看着也觉得还好,但现在这人直盯盯看着她兄长的样子实在是……陈娇默默打开了折扇捂住了脸,只觉得有些没脸看。
哎呀呀,这眼神哟……
随着窦皖走近,夏安然脸颊一点点染上了绯色。窦皖的眼神太过热烈,其中的欢喜期待专注更是倾泻而出,只看得小国王手指尖都有些僵硬,他脚下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身后摈者轻咳一声,恰恰止住了小殿下的动作。
夏安然捏捏手,知道摈者是提醒他莫要动,王娶妇不下阶。
但,他不是娶妇啊,他娶的是人生的伴侣,是共度一生互相扶持,绝对平等的伴侣。
夏安然在万众瞩目和吸气声中一阶一阶拾级而下,走到一半他向快步前来的人伸出了手,然后他的手被窦皖紧紧握住。
窦皖手心很热,他并排站到小国王身边,侧首看来的眸光亮得吸纳了漫天霞光,“殿下不必如此。”
夏安然却是轻轻一笑,“君须,你不一样的。”
君须,是窦皖在“出嫁”前窦婴给他取的字。他尚未到加冠的年岁,但女子出嫁前必须有字,于是窦婴便提前给侄子加冠赐字。
君须记君臣有别,君须知自立为强,君须明人心易变。
简单二字,实则带着无尽的警告和劝诫,窦皖读懂了,夏安然却没有。
小国王在知道窦皖有字之后反复咀嚼,他一开始弄错了须字,以为是需要的意思,只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怪甜蜜的。
他脸颊红红地凑在束冠后的窦皖耳边悄悄说道:“君可需我?”
那一番撩拨自然惹得窦皖给小殿下证明了自己有多需要他,后来知道了也觉得无妨,须字,通“需”,通假字嘛。
若是窦婴知晓自己饱含内涵哲学的警告成了夫夫两人的小情趣,估计不知道要怎么想,但这时候谁也不会在意他的想法。
夏安然牵着窦皖,他在太史官算出的吉时将窦皖的名字写在了自己的名字边上。
太常收好小国王亲手书写的竹卷,将之封箱。哪知正在此时,小国王忽然从边上的赞者那儿取来了一卷轴,铺开放到了太常面前。
太常一头雾水地打开,便见婚书二字映入眼帘。
为首的便是小殿下的一行字: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
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此证。
作者有话要说:
夏喵喵:先领证,再结婚!没毛病。
==
最后一段是民国婚书,有删减,字数不算在点数内。
我觉得民国婚书的祝词真的超美,有好几个版本
婚书自唐朝起,其实古代的昏礼就是去宗庙里头拜过了就算成礼,上不上户籍……嗯……不太重要,否则咋能有私奔这一操作呢。
说一句题外话,西汉木有奔则为妾这个说法哦。
汉代正规的昏礼服饰男的要比女性花俏很多。纁色就是夕阳的那种橙红色,所以夏喵的衣服就是上黑红,下橙红,另外还要穿红色的鞋子。
窦皖的衣服就是黑红色只有袖摆是滚边……
虽然我很想让他女装一下奈何礼制……就是这样。(内心可惜但是我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