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稼轩做了大半辈子的大学老师兼校长,可谓桃李满天下,很多学生如今都已经是行业翘楚,其中走仕途的不少,官居高位的也着实有几位,因此,他老人家的人脉特别的广,可以说遍布各行各业。
总之,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是又快又狠。
再说回王文美的婆家朱家,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闹了那么大的矛盾,糊涂的朱家老两口却没当回事儿,觉得自己的二儿子如今有本事,二儿媳妇的娘家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娘家,如今她的身份是朱家的儿媳妇,何况还已经生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妇女撑破天能有多大的能耐,暂且晾她几日,就会乖乖的回来了!
因此,除了朱德诚,朱家因为有二儿子带来的丰厚年货,其余人都过了一个高高兴兴的除夕。
然而显然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年初四,朱家小儿子手痒痒在自己家里里聚众赌博,没想到竟然被警察上门给抓了。
因为涉案金额不多,也就是比老百姓日常玩儿的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儿,朱家人除了觉得倒霉,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朱德诚的一个小学同学就是这一家派出所的所长,本来以为和以前一样,跟所长说点好话,再给一点好处,就会卖个面子放朱老三出来的,然而这次失灵了,所长黑着脸说公事公办,朱老三有案底,按照规定至少要关禁闭三个月!
朱家二老这下慌了,将亲戚朋友扒拉了一个遍,也没找到能托关系走门路的,这个事儿还没解决,又过了没几天,大儿媳妇突然被罐头厂开除了!
平城罐头厂是国营单位,这些年效益也都不错,朱家大儿媳也一直引此为傲,她是厂子的正式工人,只要不犯大错,厂子里不应该开除她的。但这次就是奇怪,她不过是偷拿了几瓶过期的罐头被当场抓包了,厂里政工科立马就揪住不放了,全厂通报了还不算完,最后厂里说为了肃整风气,竟然拿她当反面典型,开会一致决定将她开除了!
这真是冤得要死了!他们罐头城的老工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没顺过仓库里的罐头?
朱家大儿媳越想越觉得自己冤,被开除后在家里整日骂天骂地骂罐头厂的领导,后来大概觉得这些人听不见,就开始骂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了!要是朱家老两口敢说她一句,她就敢连上公婆一起骂!
整个人和半疯了也差不多了!
在这样的糟糕的环境下,朱德诚的一颗心再硬,也开始想念自己的妻女了。
本来他的想法是,王文美固然人很不错,但脾气实在是太大了,横竖她是去了娘家,就多冷落她几日,女人么,尤其是中年女人,不就这样吗,你一冷落她,她保准主动粘上来了!
然而这次他想错了,王文美不但没回来找他,竟然托人捎个信儿的举动都没有!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十一,再隔上一天就要回郊区研究所上班了,但妻女还是不肯回来,朱德诚终于坐不住了。
他身上原本有年底发的两百块奖金,但一百块给了父母,另外一百其中五十被弟弟借去了,剩下的五十这些天零花也差不多花干净了。没办法,朱德诚走了十里路去同事家借了二十块钱,去百货商店买了四斤点心,四瓶酒提着去了王家。
本来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老丈人和岳母都拿他客客气气的,没想到的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朱德诚不甘心,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这次他敲了半天,倒是有人来开门了,是他的大舅子王文广。
“你来有什么事儿?”王文广冷冰冰的问道。
朱德诚一向觉得大舅子性情温和,没想到也有这么不近人情的一面,他压下内心的不快,笑着说道,“文广啊,我们研究所明天就上班了,我接你姐和玲玲霜霜回去!”
听到这话,王文广对这个姐夫也有点失望。
夫妻俩发生了这么大的争执,他这么轻轻一句接回去就完了?要是一上来就道歉,那还算是有点诚意。
“我姐现在不在家,不过你放心,她不会耽误工作的!”
王文广一点也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朱德诚自然不敢硬闯,只能悻悻而归。
其实王文广没撒谎,王文美的确不在家,她和赵珍珍带着孩子去百货商店了。
王文美和朱德诚结婚后,夫妻俩的收入一直是各顾各,朱德诚虽然不把钱交给她,但会经常往家里买东西,给她和两个女儿买东西也从来不小气,久而久之,王文美也不逼着他上交家用了。
即便如此,因为研究所的工资不低,每个季度还有丰厚的奖金,在郊区花钱的地方很少,婚后这些年,王文美还是存下了一笔不小的私房钱。这些天她心里不痛快,很需要花点钱来安慰一下。
百货大楼女装部年前还真的进了不少新款,很多都已经卖断货了,但呢子大衣还有一整排挂在柜台上,它们没被买走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款式不好看,而是因为太贵了!
王文美一眼相中了一件灰橘色格纹的大衣,她让售货员拿下来试了试,果然大方合体不说,整个人还变得特别精神和洋气了!
赵珍珍夸赞道,“姐!你要是再把头发烫一烫,就跟从上海来的一样呢!”
王文美笑了笑,十分爽快的付了钱。
当天下午,王文美提着大包小包带着两个女儿返回了郊区自己的家。
朱德诚比她还晚到一个小时,下了车差不多天都擦黑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研究所家属院走,当遥遥的看到自己家亮着灯时,一颗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虽然王文美和孩子们都不理他,朱徳诚的心情依然很好,一个人就着热水吃了冷馍馍当做晚饭,很自觉地一个人去小房间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上午朱德诚都有些心神不安,快下班的时候,一向工作缜密细致的他甚至连实验器材都懒得收,匆匆脱掉了工作服,准备去隔壁找妻子吃午饭,然而他刚走出门,就被所里的领导叫住了。
接下来的时间,朱德诚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领导的话说得很委婉,同时也很客气,但话绕来绕去,意思却是很直接的,那就是朱德诚手上的实验项目因为所里经费紧张,要采取暂缓的措施了,不过他也不用担心工资的事情,即便是这一阶段他天天没事情做,工资还是照发的。
当然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所里新一年的费用申请落实下来,他这个项目会立马重启。
朱德诚从本质上来说是个老实人,或者说其实有一点怂,这事儿要是落在别人身上,那肯定会和领导争论一番,研究所里的项目不少,凭啥只把他的给砍掉了,何况,这个项目已经进行了半年,估计再有半年就出成果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的突破,但若是成功了,被国家部门认可了的话,别说朱德诚和手下,整个研究所都会得到嘉奖,估计还会有一笔数目客观的奖金!
事出突然,朱德诚虽然接受不了,但并没有跟领导据理以争,而是十分遗憾的说道,“那真的太可惜了!我这项目其实花不了多少钱啊!”
领导看他那样子也觉得有点可怜,不过,这上头的意思没法违背,也只能让这个老实人委屈一段日子了。
副所长拍了拍朱德诚的肩膀,说道,“德诚啊,你来研究所也好几年了,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你对工作认真负责,也肯下苦功,这在咱们所里是公认的,我让小黄查了你的出勤记录,这几年你除了所里放假,一天假也没请过,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照顾一下家里,等所里这边儿有了消息,会派人通知你立马来上班!”
朱德诚就这样被赶出了单位,甚至没来得及吃食堂免费的午饭。
早上他起晚了没吃早饭,这会儿早饿的饥肠辘辘了,但他此刻根本没心思吃饭,回到家就躺到小房间的床上蒙头大睡。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得黑漆漆的了,能听到女儿玲玲霜霜的说话声,以及飘过来的食物的香味儿。
朱德诚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说,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他快速套上外套,甚至都没有用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就走到了外间。
因为王文美不太会做饭,曹丽娟给女儿收拾了两大包吃得带回来,有炸丸子,炸藕合,包子,煎饺,馅饼,卤肉,炸鱼,总之,都是热一热就能吃,而且味道也很好的食物。
此刻桌上摆着的,就是一盘子豆沙馅饼,一盘子炸鱼,几碗稀饭,还有王文美炒的一盘大白菜。
玲玲很喜欢吃鱼,小心的啃着一块带鱼,她看到爸爸过来了,小脖子立马一扭,不肯再看一眼了。
霜霜到底小一些,忍不住看了一眼爸爸,朱德诚回报给小女儿一个大大的笑容,霜霜立马也笑了,说道,“爸爸!你的头发真像一个鸡窝!”
朱德诚尴尬的笑了笑,厚着脸皮坐下来,伸手拿起一个馅饼就往嘴里塞。
王文美虽然没阻拦他吃饭,但全程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吃过饭,王文美给两个女儿辅导作业,朱德诚很自觉地把碗筷收了,顺便把厨房也收拾了。
以前他工作忙,王文美的部门相对来说要轻松一些,日常的家务诸如买菜做饭饭收拾卫生,包括照顾两个孩子,基本上都是王文美一个人来的。当然了,王文美不是赵珍珍,她对家务活儿的要求不高,做饭常常凑合,收拾家务也是得过且过。因为这个,朱德诚在心里对妻子还有些小意见,嫌弃自己家里不如同事家里收拾的更干净利索。
当然了,他怂,这种暗戳戳的小意见也只能埋在心里,并不敢说出来。
现在他自己有时间了,就觉得要好好收拾一下,打扫完厨房,朱德诚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完的精力,先把自己住的小房间收拾了一下,又拿着扫帚吭哧吭哧的清扫外间,一个人忙活到深夜,除了王文美的卧室没收拾,家里都收拾了一个遍。
第二天朱德诚定上闹钟特意早起做早饭。
王文美和两个女儿都喜欢吃油滋糕,但两个人都上班,早上的时间特别紧,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朱德诚决定就做给妻女吃。然而他翻遍了厨房也没找到糯米粉,没有糯米粉怎么做油滋糕?
朱德诚只能放弃了,他又想起来葱油饼也不错,就打算做葱油饼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这么简单的面食,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首先水和面的比例他不清楚,面是应该软一些还是硬一些,需不需要加调料,这些都是未知数。
正因为比较谨慎,朱德诚做个葱油饼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出的成品外观看起来还不错,但吃起来硬邦邦的,味道也是马马虎虎。
这时候已经七点多钟了,玲玲霜霜已经起床了,他盛出来几碗小米粥,切了点咸萝卜条,招呼两个女儿吃饭,“玲玲霜霜,快过来吃爸爸做的葱油饼!”
玲玲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站着没动,霜霜高高兴兴的拿起一块饼,尝了一口就皱着小眉头,说道,“爸爸!这饼好硬啊,你放了石头粉吗?
朱德诚尴尬的笑了笑。
王文美厨艺不行,平时能吃食堂尽量都吃食堂,大概是前年,玲玲和霜霜闹着要吃葱油饼,她只好硬着头皮下厨做了几个,做出来的饼也是硬的能砸人,当时他还开玩笑的跟女儿说了一句,“你们妈妈这饼里大概放了石头粉!”
想必当时王文美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吧。
朱德诚满腔歉意,想要跟妻子说点软和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文美继续无视丈夫,去厨房热了一盘子煎饺,端出来催促两个女儿,“快点吃啊,马上要迟到了!”
霜霜一口气吃了四五个煎饺,她看到朱德诚坐在一旁没动,就很奇怪的问道,“爸爸!你怎么不吃饭啊,今天不用上班吗?
朱德诚点点头,说道,“对,爸爸累了需要休息,先不去上班了!”
玲玲和霜霜听了都很羡慕。
王文美快速吃完早饭,换上新买的呢子大衣,领着两个女儿出门了。
朱德诚用力嚼着葱油饼,眼睛却被妻子的背影吸引住了。
王稼轩和曹丽娟都是人中龙凤,不光是脑子聪明,相貌长得都很出众,王文广的五官是集合了父母的优点,五官英气明朗,王文美则是和母亲曹丽娟一个模子出来的,再加上身高很高,不管是在学校,还是现在的单位,都算是漂亮人儿。
只是王文美不太在意外表,尤其婚后更是随便,在单位穿着工作服,回到家里往往还是一身儿工作服,从来不肯在打扮上下半点功夫,现在稍微一收拾,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光彩夺目了。
盯着妻子出了家门,朱德诚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触碰到了心里的什么地方,朱德诚一扫颓废,吃完早饭自己先洗了个澡,又去附近的理发店剪了头发,神清气爽的回到家就是一通收拾,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家务活儿原来干起来没完没了!
昨天才扫的地又脏了,昨天才擦的桌子还得再擦,昨天没有换下来的脏衣服,今天有一堆脏衣服要洗。
朱德诚洗完衣服扫完地擦了桌子就有点累了,但看到依然乱糟糟的房间,喝了一杯水后选择继续干活儿。别看他自己平时不干家务,但朱德诚自己其实有一套标准的,这个标准很简单,就是希望家里和他的实验室一样永远井井有条。
按照这个标准,朱德诚先把衣柜打开了。现在布料紧张,谁家的衣服也不会太多,但也正因为如此,谁家都不舍得把旧衣服扔掉,也不会轻易送人,这么一年年积累下来,数量也不算少了,玲玲和霜霜别看人小,因为个子窜得快,衣服最多只能穿一年,所以,一家四口的衣服堆在一起,把个大衣柜塞得爆满。
朱德诚先把两个女儿明显穿不下的小衣服挑出来,用一张包袱皮包上放到小房间的柜子里,然后将剩下的衣服分门别类的叠好放好。
收拾衣柜花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客厅的杂物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收拾书架又是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朱德诚懒得做饭,热了热早上的葱油饼,吃完后开始擦窗户,三个屋子的窗户足足花了半下午。
等他把小房间也收拾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朱德诚觉得很累了,比在单位做一天实验都累,但时间不早了,估计王文美和两个女儿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得抓紧时间做饭了!
因为有从王家带来的熟食,朱德诚热了一盘卤肉,炒了一盆青萝卜,又熥了几个肉包子,一顿饭就算是做好了。
然而他左等右等,一直到天黑透了,桌子上的饭菜都凉了也不见王文美回来。
等到八点多钟,朱德诚实在饿极了就一个人先吃了起来,两个肉包子下肚,王文美才带着玲玲和霜霜进门。
朱德诚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啊?”他心里有怨气,自然语气就不会太好。
王文美瞟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把外套脱下来,玲玲和霜霜有样学样,也脱下了外套,霜霜瞅了一眼妈妈,说道,“爸爸!今天是吴叔叔的生日,我们去他家里吃饭了!”这位吴叔叔也是研究所的职工,和王文美一个部门,平时两家的关系很不错。
朱德诚点点头,有点埋怨小吴不会做人,既然过生日干嘛不邀请他去啊,王文美爱面子,不会当众给他难堪,说不定两口子就和解了。
玲玲左看右看,发现家里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就说道,“咦,妈妈,咱们家里是来了田螺姑娘吗,怎么这么干净啊?”
王文美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朱德诚放下筷子对大女儿说道,“玲玲,你说的对,咱们家是有田螺姑娘,不过不是别人,就是你爸爸我!”
玲玲扑闪着大眼睛,很怀疑的说道,“爸爸也会做家务干活儿吗?”
这话让朱德诚听得有点汗颜。
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儿,朱德诚满怀热忱,一连做了七天的家务,已经从心理上产生了厌烦。这和在研究所做实验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是很琐碎的事情,但做实验不光是动手,还需要思考,而且会有收获,项目有了进展本身就是一件特别激励人心的事情、
做家务完完全全的不需要用脑子,只要按照惯例来做就行了,完成了就是完成了,但第二天搞乱了还要重新开始,过程毫无成就感不说,做得多了甚至会怀疑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也就是说,一个把家里收拾的纤尘不染的人,其实是需要一定的奉献精神的。
朱德诚现在有点理解王文美为什么对家务得过且过了。
虽然他已经对家务厌烦了,但现在单位不能去,他又做不出来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当懒汉,不高兴做,也坚持天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家务事儿尽量自己都干了,不让王文美沾一点手。
工会主席李穗花曾在县上当过宣传干事,有一定的写稿能力,她的征稿启事写的很有水平,篇幅不长但特别吸引人。
他们第一次征稿没有经验,最怕的是征不到稿子,因此,张大姐从家里拿了一沓子红纸,又特意撰抄了四五十张,加上之前的十几张,也就是说,平城大学显眼的地方都被贴上了红彤彤的征稿启事。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不少人过来投稿了,因为工会就在校内,大家都是直接拿着稿子来工会办公室的,大多数人是郑重的把稿子放下就走了,但也有少部分人还不肯走,和负责审稿的同志套近乎,恨不得能当场录用自己的稿子。
工会办公室本来就小,而且收到的稿子越来越多,这么下去对正常的工作开展有很大的干扰,还是李穗花想了个办法,她丈夫有个表妹在邮局工作,帮忙找了一个旧邮箱摆放在工会办公室的门口了,大家要投稿子直接放进去就可以了,不必走进办公室。
这个困扰解决了,但审稿的确又成了难题,平城大学的确人才济济,文科和理科一样强,大多数的稿件水平都是不错的,符合马爱红之前说的结构紧凑,故事动人,用词精准,要是按照这个标准,一半左右的稿子都能过。
但他们计划的校刊,十六开大小,页数也只有十张,现在的稿子越收越多,一半的稿子也有七八十篇了,而且征稿时间是十五天,现在才一个周,可以想象后面的稿子恐怕会越来越多。
面对这么多稿件,李穗花和工会其他的职工都着实有点发愁。
但赵珍珍心里却是高兴的,稿子多选择的余地就多,既然水平都差不多,那就要从其他的方面筛选了。他们征稿的主题是勤俭节约,有的稿子写的是自己如何勤俭节约,有的写的是家人或者朋友,那么从这里面选出来一些代表性的人物,比如学生,工人,农民,教师,医生,环卫工等等,强调他们身上的自有标签和身份,估计出来的效果会更好吧!
当然了,这只是初审,初审过了之后还要核查内容,即便文章写得再好,倘若内容是虚构的,那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李穗花听了赵珍珍的意见觉得不错,说道,“小赵这主意好!咱们就按照这个角度来分稿子吧!”
一起负责审稿的小沈和小高都没有意见,唯有马爱红不太同意,她皱着眉头说道,“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具有勤俭节约的美德,那都是值得提倡的!我的建议是,还是要看文章的内容,比如你看这两篇,一个写的是节省口粮给邻居家挨饿的小孩吃饭,另一个写的是穿补丁衣服,省下的布料送给更困难的亲戚,这两件事儿的性质差不多,但作者的身份一个是学生,另一个是工人,要按照小赵的标准,这两个都能被选上,但这其实不是内容上的重复吗?
赵珍珍因为具体负责的是复审,稿件看得还不多,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两篇稿子都不符合要求!”
此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赵珍珍笑了笑,说道,“咱们的征稿主题是什么,是勤俭节约!这是一种生活方式,刚才那两篇的主题虽然也有勤俭节约的部分,但其实主要写的还是助人为乐!勤俭节约和助人为乐是截然不同的!”
李穗花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哎呦还真是啊!”
马爱红眉头紧皱,虽然她心里不要高兴,但仔细一琢磨也觉得赵珍珍的话有道理,就说道,“要是分的那么清,那至少有一半稿子是不能用的!”
听说稿子不能用,李穗花反而很高兴,说道,“这样也好啊,这样咱们筛选稿子就容易多了!”
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到了,赵珍珍马爱红等四人用了两天的时间甄选出十五篇稿子,赵珍珍和小沈又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复审,最终选出十个勤俭节约的典型,他们身份各不相同,有学生,有退休的老教师,也有在校的职工,因为校外的稿件很少,稿件水平也不太行,没能选出校外的榜样。
除了征稿,校刊的其他内容也快马加鞭筹备好了,时事方面精选了上海和北京两家报纸的四篇文章,不但如此,李穗花还请了两名历史系的教授写了点评,赵珍珍一看就觉得很不妥当,虽然教授们用词已经很温和了,但评论时事历来有风险,说得再普通再具有大众化,都有可能会沦为别人的靶子。
但教授们的点评已经写好了,她要是出言反对就有点不给李穗花面子了。
所有的稿件全部排好版,印出草样之后,赵珍珍先要拿去给分管的副校长,也就是王文广复核一下内容。
对于树立勤俭节约典型的栏目,还有一些文学类的稿子,王文广是没有意见的,但看到时事评论却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几段最好都删掉!你要不方便说,你让李穗花亲自来一趟!”
李主席一听赵珍珍说到有可能沦为别人的靶子,立马一句话也没争辩,点了点头说道,“王校长说的对,咱们工会办刊物,首先是为学校服务的,千万不能给学校带来任何的负面影响!马上就删掉,以后关于时事评论也不要有,咱们只转载报纸上现成的文章,至于看得人如何想,如何评论,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事情了!”
赵珍珍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旁的马爱红冷不的说道,“李主席,这么做稳妥是稳妥了,但咱们办校刊,不就是要阐明正确的立场吗?总不能连自己的看法都不敢登出来吧?”
马爱红这个人,能力是有一点,但以前工会没什么事务,有事儿也分不到她的头上,这次办刊物她也负责审稿,干工作是认真的不得了,但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回回都跟李穗花意见不一样,也真有点头疼。
李穗花也是第一次办校刊,心里也忐忑的很,一时之间竟没想到应对之词。
赵珍珍冲马爱红笑笑,说道,“大家都知道,现在北京上海的报纸这么热闹,但上头还没有具体的章程,估计很快会有了,这个时候咱们怎么站队?万一错了被人抓了小辫子,整个学校都会受连累的!再说了,阐述自己的立场的方式有很多啊,咱们这一期的征稿主题是勤俭节约,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啊!”
马爱红这人其实就是之前备受冷落,现在一下子有事儿干了,而且自觉角色还很重要,所以心理上有点膨胀,她又是副主席,所以不由自主的处处刷存在感。
赵珍珍的话让她没法反驳,只好哼了两声低头继续工作。
学校工会的经费本来就不算多,李穗花又主动申请砍去了一半,因此第一期校刊印刷的数目很少,一共只印了一百本,送给学校的主要领导一人一本,各系的系主任一人一本,送到图书馆十来本,最后剩下的七八本留在了工会。
也就是说,其实一般的学生很难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份新鲜出炉的刊物。
但即便如此,引起的反应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