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去赴宴的好处肉眼可见,但她丝毫不敢赌的坏处也会随之而来。
最终黎荔还是没有选择过去。
她让黎西铭代为转达因病无法赴宴的遗憾,那边也没说什么。
黎荔大大的松了口气,更加努力学习,黎西铭独自支撑黎氏很辛苦,她会尽全力成长进入黎氏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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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依旧是满课,五点二十分,宾利到达海湾公寓,黎荔却没有下去,条件反射的把领子拉高,挡住脸。
她的公寓前站了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精明干练,另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灰白,戴着圆框眼镜,穿着中山装,手里拎着个药箱,十分干净整洁。
黎西铭也皱起了眉头,下车的时候却是面带笑容,伸手:“沐总助,这么巧?”
沐阳也微笑,两人握手:“不巧不巧,我是特意过来的,冒昧打扰,万望黎总和黎小姐见谅啊。”
“哦?”黎西铭抬手请他上车:“这里谈话不方便,前面不远就是黎氏旗下的酒店,今天我做东,请沐总助移步。”
沐阳说谢黎总好意:“只是我今天过来是找黎小姐。”他看向黎西铭身后的少女:“黎小姐的病好点儿了吗?”
黎荔没有说话,他也不以为意,继续道:“顾总听说黎小姐病了,十分关心,特意让他的私人医生过来瞧瞧。”他伸手介绍旁边那位带着圆框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人:“这位是周林博士,斯坦福医学院毕业,是美国顶尖的外科医生,周博士在西医上别有建树,对中医也有一定的研究,相信无论黎小姐病情如何,他都能够治疗。”
黎西铭抬步过来,将黎荔挡在身后,微笑道:“多谢顾总关心,我家小姐已经看过医生,不用再看别的医生。”
沐阳点头:“这么说来,黎小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吗?”
他这样步步紧逼,针对的是黎荔,目的也很明显了。
黎西铭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不是尖锐的人,做生意也最忌讳尖锐,但如果针对的是黎荔,他就会变成针尖,不会忍耐,不会求全,誓死保她周全。
“是的,我已经痊愈了。”
黎西铭愣了下,回头:“小姐!”
黎荔冲他弯了弯眸子:“我已经痊愈了,哥哥你不要总是太担心我嘛!”
沐阳微笑着点头:“既然黎小姐已经痊愈了,明天上午的寿宴想必是能来参加了。”
黎荔说:“是的,可以参加的。”
沐阳将手中的鎏金请帖递给她:“那么明天上午十点,长安会馆恭候黎小姐。”
眼看那辆迈巴赫渐渐走远,黎西铭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不是说不想去了吗,现在为什么又要过去?”
黎荔嗔道:“哥哥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前面不想去是因为黎氏现在大不如前,怕去了丢脸而已,既然人家都亲自过来请了,那就是给足我面子了,过去肯定能扬眉吐气,我为什么不去呢?”
她这个说法显然不能让黎西铭信服,那一双浓眉皱了起来:“顾淮又为什么要派他身边最得力的助理过来请您,您上次在崇明公馆……真的没发生什么吗?他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利益,为什么会将二小姐救回来?”
“哎呀!哥哥你想的真多!”黎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语气轻松:“肯定是顾总念及我小时候和他的交情才这样关心照顾我的……”
她推门进去,转身冲他撅嘴佯怒道:“哥哥你往哪里想了?”
她忽然拉下大衣高领,露出了那张明丽已极的小脸儿,就像是满目苍夷中,忽然出现的一抹玫瑰,迅速占领人的双眼,再填充到心底。
黎西铭微微别过脸:“没有……”
她打断他娇嗔:“哥哥现在管我管的好多啊,一下子问这么多,好像审问我一样!”
黎西铭眉头一跳,连忙转过脸:“不是,我没想太多干涉小姐的私事,但……”但如果是危及到她的事情,他不能不多问。
她推他出去:“好了好了,我明天要去赴宴了,要好好挑选礼服的,哥哥就别进来了,去忙吧。”
她这样,黎西铭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撑住她要关的门:“那小姐准备好,我送您过去。”
黎荔说不要:“你明天上午九点不是要飞龙城谈事情吗,让王青接送我就可以了,哥哥不要总是因为我忽视了生意啊。”
黎西铭无奈,只好嘱咐:“那有什么事情,小姐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知道啦,知道啦……”黎荔说他:“哥哥好啰嗦啊!”
她将门关上,背抵着门深深的叹了口气。
黎西铭身上有一种很难得的品质,他忠与黎氏,忠与她,她知道他为了保护她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但那个人不是他能对付的,如果真的起冲突对他,对黎氏都是灭顶之灾,何况现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说顾淮应该是因为她和他小时候的交情才这么照顾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世她并没有在那人面前显露过腰身曲线,他那样的人,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不可能只看了她的脸就又对她动了情。
应当是她那时为了救妹妹,打了小时候的感情牌,让他念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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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赴宴不能再不露脸了,黎荔选了条高领米白泡泡袖的蕾丝长裙。
她裹在腰上的绸带并没有去掉,腰围有二尺六,泡泡袖嘭起来将细细的胳膊掩盖住,打眼一看,就是一个普通的粗胖直筒身材,一般平庸而已,也不会太过怪异惹眼。
黎荔很满意,化了个淡妆,将头发全部挽起来,从衣柜深处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顶钻石王冠,希腊回型纹元素,倒心型设计,共镶嵌1600颗璀璨钻石,如果拿去拍卖,要价千万也是可以的。
是妈妈留给她最贵重的首饰。
既然要去赴宴,她代表的就是黎氏,体貌可以一般,场面必须要撑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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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林的寿宴设在帝最有名的长安会馆,这里并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入的,需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并且还要会馆主动邀请才可以进入。
上午十点,黎荔踩着点儿到达。
来的人很多,打眼一眼都是政商界的名流,顾延林坐在上首,顾淮陪坐在侧。
顾延林今年四十九,按理来说正值壮年,但他头发稀疏发白,面部下垂,虽然从轮廓依稀可以窥见其年轻时的风采,但现在看起来实在有些老态,这“寿宴”二字倒是正合适。
只是寿宴的主角却并不被人注意,周围就坐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找话题给他的儿子敬酒。
顾淮抬手,微笑回应,虽滴酒未沾却让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
有宾客有些忘形,大咧咧问起:“顾太和顾二公子怎么没见?”
欢笑声顿时卡住,像被静了音。
那人终于察觉不对,神情也紧张起来,慌忙补救,想转移话题。
顾淮神情未变,似乎并没生气:“周总是新贵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他叹道:“很不幸,孙姨患上了asd,病情还未明显好转,恐更加严重,不好让她出席,至于顾深,他还在美国进修,学业繁重无暇抽身回国。”
他亲自解释,周志强受宠若惊,他就是周舒谣的爸爸,房地产起家,是富一代,有钱,但素养还没跟上,他听不懂asd是种什么病,只知道是病,找医生就对了,就连忙热络的推荐自己认识的各路名医。
有人看不下去了,拉了拉他,将话题带过去,顾淮神色如常,侧脸看了看顾延林,关切的问道:“父亲脸色不大好,是胸口又不舒服了吗?”
不待人回答,他复又转身:“董事长的参汤好了吗?”
他身后站着沐阳,立刻回道:“好了。”将早就准备好的参汤奉给他。
他接过打开,亲自喂到顾延林嘴边。
顾延林喝下去,拍了拍他的手:“好多了,你平时工作忙,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顾淮放下参汤点头应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摸样。
黎荔却看的唇齿发寒,asd就是acute stress disorder,中文名称是急性压力疾患,就是俗称的精神病、疯子。
周志强口中的顾太并不是顾淮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因车祸意外去世了,当时还上了新闻,后来阿塞迪拜有派人来接,但他执意要留在顾家,亲眼看着不到一年的时间顾延林娶了新的太太,孙桐华,并且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就生了顾深。
这中间有什么恩怨,黎荔不清楚,但她知道顾淮是个什么样的人,精神病恐怕也不是孙桐华自己能得的。
顾淮给顾延林布了菜,再抬脸,那个花儿一样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他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优雅的抿了抿杯中酒,金丝边框眼镜后的深邃眼眸有些微微泛红,像捕食者看到猎物后的隐隐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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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过半,进入社交时间,宋杭正在跟身边几个刚结交的塑料姐妹花名媛说话,转眼间看到个人,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塑料花姐妹:“哎,坐在角落里吃蛋糕的是哪家的千金啊,我怎么没见过?”
那名媛回过脸看了下,也是愣了神。
少女独自坐在小圆桌前正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小蛋糕,有些高的桌面遮掩着她,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即便有那高领蕾丝以及长至手腕的泡泡袖,将她掩藏的一丝不露,但那明丽的脸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
黧黑的细眉,微垂的眼眸,睫毛浓密的距离这么远都能看的到,鼻尖挺翘,红唇嫣然,她和她们呆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真的像画中人。
名媛一下子就气不顺起来,将脖子扬的高高的:“鬼知道是谁夹带过来的,瞧她身上穿的,chanel家去年的旧款了,还是最土气的那款,三十八线小艺人吧,估计这一身也是借来的。”
顾延林身体不适,顾淮扶着他回去休息已经离场,名媛们瞧不见心心念念的男神,不免无趣,见这边说话,也都凑了过来。
“不对啊,你看她头上戴的钻石王冠,那是五年前,苏富比拍出来的,当时好多富豪都在竞拍,最后还是被黎凌风以七百五十万成交价拍走送给他太太了,三十八线的小艺人不至于能借来黎氏的东西吧。”
宋杭心头忽然一跳:“黎氏?哪个黎氏?”
科普的名媛家世不如宋杭,对她一直有些小意讨好,见她发问连忙道:“也不怪宋小姐不知道,自从五年前黎氏夫妇双双意外去世后,这黎氏就一落千丈了,她家是做连锁酒店的,目前是黎氏夫妇收养的养子黎西铭在做黎氏的代理执行人,这黎西铭也有些本事,黎氏在他手中总归没散。”
“呵,那不就是你那黑痣龅牙妹同桌家么,和她那不要脸的妹妹是一对儿穷酸装样货,这样的破落户,别说借个首饰,只要钱到位,借人恐怕都行!”
先前那个气不顺的名媛仿佛找到了组织,捂嘴笑道:“原来是这个黎氏啊,听说那家的大小姐黎荔整日里蒙头盖脸的,神秘到不行,没想到蒙头盖脸下竟然是那样一幅德行啊,啧啧……也真是亏得那养子能依旧为黎氏忠心耿耿,啊~不对哦……”她好像突然意会到什么一样:“忠不忠心的都是表面,谁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呢,要不然这三十八线小艺人头上的钻石王冠是怎么来的呢?”
宋杭听的火冒三丈:“周舒谣、齐盈盈,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自诩顶级名媛,参加过巴黎克利翁舞会,还跟凯特王妃共进过晚餐?是蹭在边上拍个照吧!就你们这样的东西,四九城的脸都被你们在国外丢了个倍儿净不知道啊!”
她一点儿也不给她们反击的机会:“臭虫赶紧和臭虫抱团吐粘液吧,少他妈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冒屎尿,也不嫌熏的慌!给老娘有多远滚你娘的多远!”
她家也是家族企业,宋氏早已经渗透到各行各业,属于根深叶茂,她是在宋氏长子宋翎已经接管家族企业时出生的,虽然是家族的宝贝疙瘩,但养的却不怎么精细,打小就是跟着四合院里那一帮牛头小子混在一起长大的,那就是在黑话脏话里浸淫出来的,后来上了学,规矩了许多,但谁要是惹到她,才不管你是哪家富商的小姐,哪家政客的少爷,一张嘴也不来虚的,直接开骂。
幸好她没参军,不然这兵鲁子的粗糙气质肯定会释放的更加淋漓尽致。
名媛们都是精致的人,即便和谁不对付,甭管暗地里是什么样,表面上总要装的和和气气,再不济就像现在这样嘲讽,或者拐着弯的挤兑人,像宋杭这样撕扯到明面上还骂的这么难听粗俗的,真的第一次见,一时间都愣住了。
周舒谣和齐盈盈气的脸如猪肝。
周舒谣也不是好惹的,但今天是在顾淮的宴会上,她怕有损形象叫顾淮看见,不得不忍耐。
宋杭看都懒得再看她们一眼,径直走到角落的小圆桌前。
正在垂眸安静吃小蛋糕的少女察觉有人过来,抬起了眼眸。
那一双眼睛,睫毛又长又密,眼眸清澈如水,仿佛能漾出水来。
是她前天才夸过的漂亮眼睛。
她捂住了胸口,小心翼翼的,好像会吓到仙女一样,试探的问:“黎荔?”
少女抿了抿嘴点头。
“我的妈啊!真的是你!”宋杭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最后一个箭步坐到了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长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穿那么严实,还蒙着脸啊?”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黎荔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脸,有些不好意思。
“还能因为什么,想换头,当然要蒙的严严实实,被人抓到黑历史怎么办!”周舒谣也过来了,双手抱胸,瞥了眼小圆桌下黎荔粗胖的腰身:“头换了,这身体怎么没一起换啊,是不是资金撑不住了?”
黎荔皱起了眉,她懒得和这样的人多言,何况现在她也最不想引人注目,就拉着已经炸了毛,要骂人的宋杭起身走了。
周舒谣却还不依不饶,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们听到的声音和齐盈盈道:“黑痣龅牙妹就是黑痣龅牙妹,别想着换个头就成女神了,就这身材,再大品牌的高定,穿到身上也像地摊货。”
齐盈盈立刻接道:“真想问问她的整容医生。”
周舒谣冷笑:“你可别做梦了吧,她连她亲妹妹都不给,别说你了。这是我顾伯伯的寿宴,她黎氏算个什么东西,顾殿怎么可能邀请她,她能进来,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可怜她那个妹妹低三下四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来也没来成,可她呢,她自己偷偷的来了,还不带她妹妹,你品品,她对她妹妹都这样的刻薄无情,对别人怎么可能有好?可怜有的人还硬要帮人家出头,恐怕以后被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呢!”
“你他妈想打架是吧!”
黎荔拉住已经热血上头的宋杭,那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周舒谣,不怒不恼,沉静温柔:“周小姐要是闲的无聊,不如多读几本书,或者关心关心你喝了酒正在大放豪言的爸爸,无论哪一件,都比你在我这里明讽暗刺要有益处的多。”
这是在骂她和她爸爸没文化吗?
周舒谣气的要死,正要发作,包厢外面忽然响起了音乐。
顾延林的寿宴举办的很隆重,京沪两地甚至香江那边也来了不少的名流,基本都是冲着顾淮。顾淮这个大资源要结交,别的小资源也不遑浪费,别的不说,只那该到嫁人年纪的千金没有二十个也要有十八个,顾淮只有一个,并且不好攀,其他的才俊也是可以相看相看的,所以这个交际舞就十分有必要了。
周舒谣倒并不想着别的才俊,她心中只有最瞩目的那个男人,又想着顾淮说不定已经重新回来,还会邀请舞伴共舞,一时间也顾不得再纠缠黎荔,只是走到黎荔面前,狠狠的瞪了一眼:“你们黎氏入驻景区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说完故意撞了黎荔的肩膀,急匆匆出了包厢。
黎荔并不在意,她和她的爸爸似乎不太了解那个人的脾性,那个人笑的越温和,对方就会死的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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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厅空荡荡,但名流们已经全部聚了过来,众星拱月般围拢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量体修裁的西装,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眼镜的另一端只垂着一条精细的铂金眼镜链蜿蜒至西服内。
鼻梁挺秀,薄唇轻扬,斯文挺秀的简直就像是少女漫中走出来的人。
他果然在。
周舒谣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鼓了鼓勇气,打算也过去跟他说句话,让他邀请她跳舞,他就已经抬脸看了过来,那俊秀的眉眼中都带了笑,穿过围着他的人,往她这里过来。
周舒谣心都快跳出来了,眼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在他距离她还有两部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了出去,“我愿意”三个字还在嘴里,他却径直从她身边穿过,去了她身后。
周舒谣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转身,正见他微微弯身,朝那个有着粗胖腰身的少女伸手:“黎小姐,可否有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众目睽睽之下,黎荔不敢拒绝他,让他丢面子,只能点头,搭上他的手,在轰鸣的掌声和恭维中,跟着他到了舞厅中央。
肖邦的圆舞曲响起,两人随音乐而动。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距离他这样的近,他的手就搭在她的裹着绸带的腰上,她几乎被他圈在了怀里,那熟悉的、温暖的馨香让她胆战心惊,强忍着随着他的舞步转了几圈,微皱了眉头:“真是不好意思顾总,可能是病还没好全,现在竟然有些头晕,能不能休息一下?”
他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样子,揽着她粗胖的腰,笑的温和:“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啊……”
黎荔差点没站稳,不知道他说的是骗他生病,还是已经知道了她裹着绸带的事情,又知道了多少。
她安抚着自己,她特意挑选了这条蕾丝裙,就是因为它足够厚重,绸带柔软,紧紧贴着她的皮肤,他又没乱摸,应当感觉不出来。
所以他只是在说她撒谎称病。
想到这里,黎荔镇定了不少,连忙道歉:“对不起顾总,我是没有生病,但我确实有些不舒服,所以请见谅。”
顾淮看着被他圈在怀中的美人儿,摇了摇头:“称呼错了。”
黎荔愣了下神,踩到了他的皮鞋上。
她忙要道歉,他就已经揽着她重新起舞:“黎小姐该像小时候一样叫我。”
黎荔脸色白了下。
圆舞曲正进行到中段,温暖灯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显挺秀温和,他揽着她姿势标准的继续起舞,声音也柔软宠溺起来:“你啊,打小就是个看脸的,才多大点儿的小娃娃,看到我在外面,被烟呛的直咳也要过来伸着小胳膊让我抱,叫我顾哥哥,说我长的好看,说喜欢我……”他垂眸看她,疑惑不解:“怎么长大之后非但不再叫我,反而还那么生分了呢?难道我长的不好看了吗?”
他说的事情黎荔知道,上次为了救黎妹,她就是拿这件事,才撬开了见他一面的大门。
现在的她只余下满腔的悔意。
“顾总非常好看……”黎荔勉强笑了笑:“那时候小不懂事,您别当真。”
顾淮微笑:“可我当真了怎么办呢?那个小娃娃叫我顾哥哥,那就得一直叫着才行,渺渺,你说是不是?
渺渺是黎荔的小名,因为她的眉眼生的灵动好看,一如烟波淼淼,但淼淼又不那么美观,所以黎妈妈就用了“渺渺”二字。
黎落没有哪里突出,但胜在娇小可爱,所以小名叫娇娇。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这个小名了,上一世也没有,现在猛然听到,黎荔不觉亲切,只觉毛骨悚然,勉强张了张嘴:“是……”
他满意的点头:“那渺渺叫一个来听听。”
黎荔紧紧抿着唇。
他一向是最有耐性的,也不急,依旧含笑望着她,揽着她起舞。
黎荔知道她如果不听话叫出来,恐怕他会揽着她跳一整夜的舞。
“顾哥哥……”
他“嗯”了声,更加满意,夸赞:“好孩子,以后也要听话些才对啊……”
好孩子,自己把衣服脱了到我怀里来……
好孩子,跟我到阳台上去……
好孩子,帮我……
……
对,做的很好,好孩子,以后也要听话些才对啊……
前世的回忆忽然涌入脑中,就像一个个电影片段一样,历历在目,最后在他餍足后抚着她的长发夸赞她是好孩子中结束。
那样浓烈的惊惧就好像被一只饿狼吞吃入腹一样,黎荔小腹忽然一阵绞痛,腿也在不住的打颤,黎荔强撑着不让自己痛哼出声:“顾……哥哥,我真的……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她脸色发白,祈求的望着他,小可怜儿一样。
顾淮看了看她,倒没再说什么,松开手,看着她脚步虚浮的离开。
长安会馆有专门的停车位,莅临的宾客豪车前皆配备了一个车童,见黎荔出来,车童立刻恭敬的弯身,打开了车门。
黎荔坐进去的一瞬间,终于忍不住低吟出声。
王青吓了一跳:“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黎荔疼的意识都在抽离,勉强说了声“回……去……”见车子开始发动,她终于支撑不住,再没了意识。
王青吓坏了,正要踩油门走,忽然车窗被敲了敲,他转脸,见是一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就连忙摇下了车窗:“沐总助?”
沐阳笑道:“麻烦你开下车门。”
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王青虽然疑惑但不敢不听,一边打左前门的总开关,一边问了句:“沐总助有什么事情吗?”
沐阳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后面拉开了后车门,有人从暗处走出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天际笼过来一层暗鸦色,但却压不到这里。
会馆前的灯光明亮柔和,让这里像阳春三月。
穿着量体修裁西装的男人,身材颀长挺拔,那一管挺/秀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却只有一个眼镜架,另一边只是垂着一条精细的铂金眼镜链蜿蜒至西服内,贵气十足,又斯文挺秀的让人惊叹。
竟然是顾氏集团的总裁淮。
王青认出来,慌忙要下车,但他就已经探身进来,将晕倒在后座上的少女打横抱了出去。
王青大惊失色,赶紧追出来:“顾总,我家大小姐身体不舒服,需要尽快送到医院,您要带她去哪里啊?”
沐阳伸手拦住他,微笑:“黎小姐突染急病,必须要立刻医治,顾总有随身医生。”
王青想起黎荔昏迷前的话,有些焦急:“可是我家大小姐说……”
沐阳打断他:“算起来顾总还是黎小姐的小叔叔,顾总十五岁那年生日,黎小姐还来庆贺过,她现在病到昏迷,顾总难免担心,总要看着她好转了才行,你说对吗?”
王青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好作罢,看着那个斯文挺秀的男人抱着他家大小姐没有丝毫停顿的坐进了停在一旁的劳斯莱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