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热！
热到要爆炸。
不光热，小树林里的凄凄蝉鸣更让人烦躁。
坏掉的房车门敞开，车内的温度甚至比室外还要高上几度。
姜月坐在车门旁，右手拿着小风扇，左手翻看剧本。小风扇转得卖力，可她的汗水还是止不住顺着下颚线滴落。
太热了。
热得她挽起长发也无济于事。
要光是热还好，夏天蚊虫也多，尤其是小树林这边。毒蚊子钻进她的长裙里，肆意叮咬。
最凶狠的一只，明目张胆咬在她脖子上。
“嘟嘟嘟——！”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姜月腾出手去拿手机：来自联系人姜珥的视频通话请求。
小树林的信号不大好，接通后隔了几秒才连接上。
好不容易看清姜珥的脸，话里满满担忧：“你这是在哪里拍戏？环境这么差！”
“我在京港大学的新校区。”
姜珥怀疑：“真的？”
背景明明就是一片破烂小树林，一点也不像学校。
姜月笑笑：“我骗你干嘛。”
她的确在学校，也的确环境差。但她不想和姜珥抱怨，抱怨只会让姐姐更担心。
姜珥将信将疑，又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姜月抬手挡住：“被蚊子咬了一口。”
又是小树林，又是蚊子，什么破烂新校区！
姜珥直叹气：“早说了让你别复出，现在知道了吧！”
之前听妹妹说决定不和盛明楼离婚，姜珥还以为她是想通了。谁知道，原来只想通了一半，另一半还在打死结。
“你就不能在家当个富太太享清福吗？非要自讨苦吃。”
姜月反问：“那你怎么也不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呀？非要继续搞室内设计。”
姐夫池东前些年卖了个专利，年纪轻轻就能退休在家。
不仅能在京港买别墅，即便余生躺着不动，也不愁没钱花，要养老婆和孩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姜珥妥协，“但如果遇上麻烦，你可千万别硬抗。”
言下之意：有事记得找你老公帮忙。
姜月敷衍：“嗯，知道啦。”
“你们俩也真是的，非要隐婚……”
姜珥止不住碎碎念，姜月只笑不答。
她一直没敢和姐姐坦白真相。要是姜珥知道他们全靠一纸合约维持婚姻关系，怕不是要愁得昏过去。
东聊西扯，姜珥突然问：“吃午饭没？”
“可颂去领饭了。”姜月答。
实际上，半个小时前可颂就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别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记住啊！”
千叮咛万嘱咐后，姜珥才挂断了电话。
正巧，电话一挂，可颂回来了。
可颂晒得浑身通红，衣服被汗浸湿了一大半，两手空空。
姜月没多问，从车内取了瓶矿泉水递给她。
可颂反手一拧，昂头灌了大半瓶，把堵在胸口的闷气全发泄出来：“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昨天的电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让我们今天早上进组。我刚刚去领饭，后勤组的非要说我们自己来早了，中午的盒饭没算上我们的份儿。”
“还说什么，我们来了又没拍戏。没干活，自然没饭吃。”
“这不是欺负人吗！”
可颂一面复述，一面气得直跺脚，眼眶也红了大半。
眨巴眼，眼泪掉得比汗还凶。
“别哭。”姜月抽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你一哭，他们不就得逞了？”
闻声，可颂再抽抽搭搭几下，勉力止住眼泪。
先是破烂的房车，然后是午餐没份，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烂招？
姜月说：“我还得在组里呆半个月，你现在就受不了，往后要怎么办。”
“要不……”可颂没底气地抬眼看她，“辞演？”
姜月笑了。
这小丫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太简单。
“一部电视剧的开拍，背后的利益链有多大，你知道吗？”她问。
可颂摇头。
“我现在辞演的话，传出去的消息只会是我受不了拍戏吃苦，而不是剧组差别对待，你明白吗？”
可颂懂了。
剧组本身就是一个利益团体，对外肯定是一致口径。谁会没事有钱不赚，自损利益去支持旁人？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颂犯难：“那我们该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姜月伸出手，“走，我们先去吃饭。”
可颂犹疑。
暑假期间，学校食堂都不开门，校门口的饭馆也都在歇业。新校区又偏远，叫外卖必须人多才肯送，他们上哪儿去找饭吃？
见她不动，姜月问：“不饿？”
“饿。”可颂捂住肚子。不仅饿，还饿得胃疼。
“那还不跟我来。”
两人走出校门口，一辆白色加长林肯停在树荫下。
再走近些，车门自动打开。
燕迟绕过车头来到两人身旁，朝姜月稍稍鞠躬：“夫人。”
她点头，身边的可颂惊讶得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是谁全程在直播进组？又是谁在不停和燕迟诉苦？听到她说夫人在剧组被人打压，燕迟能不告诉少爷吗？
姜月微微笑：“麻烦你了，这么远跑过来。”
“少爷交代，一定要在十二点前赶到。”燕迟说。
十分钟前，姜月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加长林肯送来豪华午餐。
还挺效率的。
上了车，终于在炎炎夏日体验到一丝凉快。
车内的餐桌上摆满了刚做好的饭菜，基本是中式餐点，连饭后甜品也摆在一旁的冰镇箱里。
可颂再度目瞪口呆。
一顿午餐而已，太夸张了。
姜月淡定就坐，先倒了杯橙汁给可颂，又说：“我没想到你们准备得这么快。”
“提前了五分钟。”燕迟解释。
可颂嘴里塞了个小笼包，含糊不清地说：“那也太厉害了，做了这么多菜呢！”
燕迟说：“米其林大厨应有的水平。”
可颂一口包子哽在喉咙里，猛咳了好几声。
她看向对面的姜月，姜月正在优雅地品尝虾饺，轻咂乌龙茶。
不用问，问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两人用完午餐，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一点半。
姜月本还想在车里稍微小憩半小时，不料可颂的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对，是我。”
“我记得，但不是说好下午三点开拍吗？”
“……那好吧，我们现在回去。”
是剧组的人打来的。
原本全组的午休时间是中午十二点整到两点。紧接着演员上妆、换戏服，三点整统一到场开拍。
现在才一点半，就有人来催了。
可颂忍不住怒气，小声骂骂咧咧：“大家都是休息到两点开工，就我们要提前。”
姜月没开口。
她在这部剧里饰演女三号，身份是男主角的姐姐，戏份也不多，半个月就能拍完。角色造型更是简单，围绕‘都市佳人’展开，够时尚就行。
既不是古装剧，也不需要进行特效化妆。
非要他们提前半个小时开工，只怕是存心为难。
告别燕迟，两人回到房车里。
姜月第一时间拿起剧本。
没有人告诉她下午要拍哪场戏，但大概率是情绪起伏最大的戏。
姜月将剧本往后翻，凭直觉选中最后一幕戏。
她还没看到结局，但时间很紧，必须立马记住这场戏的台词。
“可颂。”
可颂正在敲手机，抬起头来：“姐，怎么啦？”
姜月说：“你去问问化妆师是谁，差不多该上造型了。”
“我马上去。”可颂一溜烟跑出去。
背台词。
她首先要把台词背好，剩下如果还有时间再琢磨细细角色情绪。
台词记不住，感情到位也是虚的。
冷静下来。
姜月深呼吸三秒，专心投入剧本之中。
十五分钟后，可颂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姜月没空抬眼，只问：“怎么样？”
“那个……”可颂欲言又止。
不出所料，又有意外情况。
姜月合上剧本，吐出一口长息：“直接说，不用遮遮掩掩的。”
可颂的嘴角抽搐两下，把涌到喉咙的脏话憋回肚子里：“他们说，剧组里没有造型师。”
真好笑。
这么大一个剧组，连造型师都没有？
姜月问：“是没有我的造型师，还是没有造型师？”
“是……”可颂咽了咽口水，声音闷闷不乐：“没有你的造型师。”
“服装呢？”
“没有。”
“道具也没有？”
“没有。”
姜月忍不住笑出声。
要演好一个角色，光有演技是不够的。就好比演清宫剧，不梳旗头，不一耳三钳，怎么看怎么出戏。
没有服化道，要她去镜头前演谁？
演她自己吗？
可颂低头绞手指，委屈得鼻尖泛红：“我刚才明明看到有造型师在休息，我还想请他过来帮忙……”
姜月回眸看她，多少能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不帮就算了，他还说要是我敢再踏进化妆间，就叫人把我赶出来……”
可颂说着，哭腔又冒出来。
姜月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委屈你了。”
可颂连连摇头：“剧组就是针对我们，不瞎的都看得出来！”
还以为珠宝代言是个坑，需得避开。
没想到左手是坑，右手也是坑。还一个比一个深，全等着姜月往里跳。
姜月淡定：“小场面，沉住气。”
唯有沉住气，才能一举反击。
话说完，有个人影从足球场的方向跑过来，隔空大喊：“姜月！”
两人不约而同投去视线。
那人又喊：“轮到你拍了，别婆婆妈妈的，导演还在等呢！”
妆也没化，服装也不对，怎么上镜头？
可颂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姜月的手。
“姐，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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