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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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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亦勤的文化水平还不如他, 对这些符号只能更茫然。

杜含章于是从身旁摘了两片大携的树叶, 贴到他的小臂上,将那两个缺角的符号摹了下来,准一起拿去问朋友。

摹完两人也没回病房,一直在椅子上坐到了晨曦微亮,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相互仔细地过问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度过的。

“瞎过。”余亦勤精辟地总结道。

“我没有记忆,春晓天天给我洗脑, 说我跟淳愚是好兄弟, 情比金坚,我就带着她,从北到南地找所有地区里消息最灵通的人打听。”

“人族的寿命比较短,当时的普通百姓也不像现在, 能坐在家里知晓天下事,加上段盈为了贺兰柯的名誉,将矜孤族从史书里剔了出去, 就我和古春晓东游西荡的,算下来没什么正经的收获,庸庸碌碌地混了这么多年。你呢,怎么改成这个名字了?”

杜含章:“我醒的时候,棹兴方家已经无迹可寻了, 但在我母亲出生的寮岭杜氏却还有人丁。”

“当时新朝初立, 正在新修户帖, 条目之齐全,完全赶得上现在的户口本,我手里虽然有点钱,但我没有社会关系,所以为了图方便,我就对人说我姓杜,又给了杜氏旁支下面一个独居的老头一点钱,让他对外说我是过来投靠他的远房表侄。”

“至于含章,是我嫂子之前托我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取的名字,当时她的要求是男女都要适用,我就说叫含章好了。”

因为《易经》坤六三里有云:含章可贞,或从王事。

含既包含,章为美也,寓意是保住美好的德行,他以为是个通用无碍的好名字,只可惜世间多的是事与愿违。

杜含章淡淡地说:“可惜那个孩子没能出生,我兄长战死,被魔族悬头示威,嫂夫人积郁成疾,一家三口下幽都团聚去了。我那会儿懒得很,不愿意动脑子,就直接把这名字拿来用了,后来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余亦勤听着感觉他们简直像一对难兄难弟,生逢乱世还家破人亡,但公平地想,生在那个时代的人都在苦难里打滚,谁也不比谁幸运。

对比起来,现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代了,和平弥足珍贵,战火虽然没有绝迹,但离今西市足够遥远。

余亦勤慢悠悠地笑道:“挺好听的,杜含章。”

这时刚好六点出头,新一天的太阳正从地平线升起,天边一片红火,耀得人心眼里都是希望。

杜含章眼里映着朝霞,红光中央又有个人影,他悠闲地说:“根据现在的社交礼仪,我是不是应该回你一个彩虹屁。”

余亦勤很随和:“你也可以根据以前的社交礼仪,回我一串。”

杜含章笑起来:“你少来,以前没有这种礼仪。”

“怎么没有?”余亦勤有理有据地说,“你从前在济武城里,见面用的固定句式不是久闻谁家公子,加至少一个彩虹屁成语,今日一见果然,再加一个彩虹屁吗?”

杜含章被他屁来屁去地逗乐了,笑了一会儿后说:“你别说,还真是,不过你什么时候对彩虹屁这么执着了?”

余亦勤脸上明显露出了开玩笑的笑意:“刚刚。”

杜含章斜视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在针对我?”

“那你也太好针对了,”余亦勤一副真心相劝的嘴脸,“做人这么敏感不好,容易多想。”

杜含章噎了一下,他还真是多想了,不过想的不是这个针对不针对,他想的东西在那时看来离经叛道,如今世事变迁,居然也成了寻常景象。

所以似乎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杜含章拍了下木椅边沿,站起来说:“适当的敏感还是要的,不然太迟钝了,该察觉的都察觉不到,也会急死人,你说对不对?”

余亦勤点了下头,一边心想你说这话盯着我干什么,一边跟着他站了起来:“回病房吗?”

“不回,忙活了一晚上有点饿了,去找个地方吃早饭。”

说完他领着余亦勤,在医院的小道上东拐西弯,进了医院后面的食堂。

余亦勤根本不饿,但是非常配合,杜含章问他吃什么,他客都没客套一下,最先看见窗口上方三鲜面条的字样,照着就报了一遍。

杜含章点了碗骨汤面,又拿了两个白水煮蛋和一碟小咸菜,两人就近找了对空位子坐下来,杜含章磕破了一个鸡蛋,边递出去边说:“吃完饭我准备去防异办,让站长帮忙查一下这些符号,你去不去?”

余亦勤大概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店主:“去,我有点问题想问无峥。”

杜含章将剩下的水煮蛋捏在指尖上,一边转一边磕:“你去最好,无峥口风挺严的,我估计陆辰他们问不出什么,回头还得请你去打感情牌。”

找回了记忆之后,余亦勤对无峥还是有些感情的,“嗯”了一声,心里有种类似于看见晚辈走上歪路的惆怅感。

很快食堂的大姐送来了面条,杜含章将剥出来的鸡蛋放进面碗里,接着用筷子头将咸菜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说:“这个豆豉还不错,尝尝。”

余亦勤很给面子,立刻夹了一粒,搁到面条上,使着筷子将它缠住了,边忙边抬眼说:“你以前在这里吃过饭吗?”

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小动作了,但杜含章乍一瞥见,熟稔的感觉登时就上来了。

他认识余雪慵的时候,这人就不怎么吃东西了,但真吃起来小讲究还不少。比如余雪慵喝白粥、吃清汤面,他就绝不会朝粥碗里放带汤的菜,粥和面条吃到底了基本还是白味的,他不喜欢那些杂在一起的味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南地北的美食都打破了界限,他还留着这点习惯。

杜含章笑着说:“嗯,陆辰上次住院,让我大清早六点钟来看他,就是为了这一口。”

陆辰看着风风火火的,没想到对吃还挺执着,余亦勤意外地眨了下眼睛,接着往嘴里送了一口面条。

杜含章也去夹咸菜,吃了一口,咽下后才说:“怎么样?”

余亦勤的口腹之欲其实不强,很少体会到古春晓常常鬼吼的那种“好吃到哭泣”的感觉,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他突如其来地涌上了一股食欲。

余亦勤端起碗喝了口汤,脸掩在瓷碗后面,语气有点惬意:“五星好评。”

杜含章登时就觉得境遇玄奇,这人找回了从前的记忆,却又俨然是一个现代人,小说的穿书主角都未必有他适应得快,这也是凉薄的天意对他为数不多的一点补偿吧。

鉴于两人吃饭都不讲究什么优雅迷人,早餐很快就见了底,吃完杜含章没办出院,打电话让防异办的后勤给他办了个虚假的转院手续,自己则和余亦勤打车回家,先将符号誊到纸上,留了一组备份,接着才换了身衣服,又去了防异办。

除了伤口有点疼,杜含章其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一天痊愈给人的感觉总有点玄幻,路上就是余亦勤开车,他在副驾上听广播。

离防异办还剩两条街的时候,古春晓打电话过来,隐隐暴躁地谴责他无组织无纪律,挪窝了都不通知她,害她白跑一趟,浪费卡路里。

余亦勤道了个歉,又交代道:“我到防异办来了,灵王墓的事肯定没完,你别在外面乱跑,回家去吧。”

古春晓一想他跟杜含章牵着手,就在意的连游戏都打不下去了,闻言非常无语:“防异办又不是你家,你怎么又过去了?”

余亦勤:“我去找无峥问点事。”

“那我也要去。”古春晓说完麻利地挂了。

余亦勤在路口左拐,八分钟后将车开进了防异办的院子。

两人直奔二队的办公室,还没进楼梯就看见沙安在楼上的走廊里甩老胳膊,杜含章和他打了声招呼,旋即改道上了三楼,将两样符号给沙安看。

沙安回到办公室,戴上老花镜,镜片后面的眼尾上眯出了一层皱纹:“这东西眼生,我没见过,但听着事关重大,你们复印一份给我留下,我打个报告上去,让上头修古文字的人研究研究。”

杜含章照做了,接着带上那两张纸,跟余亦勤又去了二楼。

二楼的审讯室门口,迟雁又在啃包子,她对面的单向玻璃后面,陆辰和他一个队员正在问审。无峥坐在他们对面,手脚被拷着,脸上却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余亦勤从外面进来,正赶上他在审讯室里说:“我说了,我要见余雪慵,他不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陆辰心里像是点了一百只二踢脚,炸得他恨不得一拳头捣出去,但碍于各种操蛋的权利,他不得不忍住了,喝了口水,冷笑道:“他来了你就会说吗?你不会,你只是想从他那里套话。”

无峥脸色变了一瞬,很快又稳住了,他正要说一些保证的话,却见陆辰突然站了起来,抄起杯子说:“如你所愿,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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