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星星坠落
“靠,你突然发什么疯,你想死吧?”离开高二3班,林景南揉着酸痛的后颈抱怨,想掐死自己身边这人的心都有了。但付帅一直都这么思维跳脱,成天嘚嘚瑟瑟疯疯癫癫的,也没什么办法。
“嗤,”付帅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
“懂啥?”林景南无语。
就听付帅道:“你看那些围着小祖宗跳脚的学弟,眼里都快喷出火花了,不赶紧帮他们重树一下认知,等着我们落哥媳妇被拐走么?”
“我去,不至于吧?”林景南感到很不可思议,“不是还有女生跟着一起跳么?难道,她们也喜欢顾缱绻?”
“你还真是木啊。”付帅也嫌弃起林景南,“防患于未然,听我的,准没错。”
……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走远,深藏功与名。
留下顾缱绻站在高二3班门前,于风中凌乱。
“原来是这样……”周围一众人嘴巴张成o型,不住感叹,都在努力消化这一忽然爆出的惊天消息。
直到顾缱绻身后响起一声音,才打破这场面的僵硬——“都挤在门口干什么呢?”
顾缱绻回头,却因个头原因只看到对方胸部。仰起脑袋才看清,原来是之前在宿舍楼下见过的那名女生,也就是陈星落所说的篮球队学妹。
陈星落简单介绍两人认识过,顾缱绻知道她叫陶乐多。一米七多个头,皮肤微微偏向小麦色,扎一束高高的马尾,很飒也很帅气,相当符合篮球队成员的画风。
又忽然想起,陈星落像托小孩一样托她照顾自己。
陶乐多极其尽职尽责,直接将手搭在顾缱绻肩膀上,跟大家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啊,你们把她堵在门口干嘛?”
“……”
“噢噢噢,噢噢噢,没干嘛没干嘛,就是看她太好看了。”大家愣了一下,立即从八卦的震惊中回过神,嘻嘻哈哈地站到两边去,为顾缱绻腾出地方,将她迎进教室。
但进了教室,顾缱绻也不知道自己坐哪,直到班主任进来。
班主任温丽看起来温柔也干练,年龄三十左右。她拍拍手,教室立即安静下来。
简单为大家介绍过顾缱绻,她效率极高地微调了一下班内座次,将顾缱绻位置安排在第三排窗边。最后审视一番教室,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又拍拍手让大家自习。
同学们也都很听从她命令,纪律俨然。
顾缱绻在自己位置坐好,同桌是名看起来静静乖乖的女生,叫杜绯绯。
杜绯绯也是顾缱绻午休舍友之一,可见,班主任对她这位新来的学生相当照顾。
杜绯绯本来很安静,但看身边顾缱绻娇娇小小一团,不声不响、慢吞吞收拾自己东西,柔弱又可爱,立即变得主动起来。
待顾缱绻收拾完东西,她给顾缱绻递去张纸条:【你好呀,我叫杜绯绯,希望和你成为好朋友^o^~】
接过纸条,顾缱绻愣了一下。
看过字后,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抓起笔回复:【我也希望!!!】
写完,她有些紧张地把纸条递到杜绯绯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又传了几个来回,很快熟络起来。
但传着传着,顾缱绻忽然想到什么,提笔写:【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
她写字慢,又偏偏不凑巧,这句话没写完的时候,操场、走廊和教室的音响同时响起,汇集在一起的进行曲的声音嘹亮高亢,使人为之一振。
也吓得不轻。
顾缱绻手一抖,笔掉到桌子上。
但她还没来得及捡,手就立即被杜绯绯牵起,把她往外拉,“走啦走啦,升旗去了!”
“啊……”顾缱绻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杜绯绯拉走。
十分周后,巡礼一中最大的运动场上,三个级部人迅速集合完毕。在全校体育老师指挥下,各个班级在各自位置站好,井然有序,整个操场仿佛一张被填满棋子的巨大棋盘,场面蔚为壮观。
因为是新学期第一次升旗仪式兼开学典礼,学校毫不马虎。
顾缱绻在杜绯绯前面站得笔直,像株挺拔的小花。因为第一次参加新学校大型活动,有些小小的紧张和兴奋。
但当国旗在顶端高高飘扬后,典礼进入了似乎无休止的讲话环节,校长、主任、老师代表……好多人依次发言,且每个人的发言稿都很长,似乎铆了一暑假的劲,都在借着这个机会使出来,听得顾缱绻这株小花很快蔫巴下去。
老师代表终于讲完,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学生会新任主席发言时间。
顾缱绻个头矮矮的,如果想看清台上的人,必须努力抻着脖子,或踮起脚尖,但无论哪样都很累。
此时,她已经没了什么精神,只希望后面说话的人说快一点,她想赶紧回教室坐着休息。
就算周围人都在骚动,嘀嘀咕咕议论着谁是今年的学生会主席,好像什么选秀节目经过投票环节,到了最振奋人心的公布时刻,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一样,顾缱绻也提不起精神和他们一起期待。
其实也差不多。
学生会主席一年一换,任期从九月起到次年毕业。每一届的选举结果都是在九月开学典礼,也就是此时公布。
顾缱绻盯着自己脚尖发呆,台上传来试话筒的轻拍声。
随后,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这个暑假里,几乎每天都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传来:“尊敬的领导们、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本届学生会主席,陈星落……”
“……”
“……???”
耳边,是人潮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与零零散散的尖叫。
一开始,只是前排同学看见了走上台的陈星落,激动得像一群应援粉丝。
然后,陈星落第一句话罢,操场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全部兴奋起来,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连顾缱绻身后的杜绯绯都在很不可思议地喃喃:“天哪,陈星落,真的是陈星落,投票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他了……”
“……”因为惊吓过度而一声不吭的顾缱绻,显得和周围气氛格格不入。
喧闹声慢慢安静下来,可顾缱绻不知旁边又哪个天杀的,忽然指着她一本正经地小声跟周围人介绍:“这位是主席夫人。”
“???”
“真的,今天早上……”天杀的同学在他传播八卦的岗位上兢兢业业,陈星落在台上讲着,他也在下面发表小型演讲,最后总结道,“……就是这样。”
“噢——”听众们恍然大悟。
“……”顾缱绻无语地躲避开目光,将头使劲伸向另一边。
为了看清台上的陈星落,她还努力踮起脚,且一直坚持着,早就忘记了累,始终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他。
顾缱绻觉得,如果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人讲话,肯定会紧张得一个字说不出。
平时看不出来陈星落多厉害,可现在,他站在台上几乎全部脱稿,神色平寂,镇定自若,目光没甚聚焦地向着台下乌压压一片小鸡仔。身上穿着巡礼一中夏季校服的白衬衫,领导者风范淋漓尽致,带着些禁欲气息,和初见时的那股冷漠疏离感。
语音语调再没了暑假,甚至早上时的随性散漫,而是低沉肃然,同时带着很动人的磁性。
一字一句,念得不紧不慢,和前面的老师一样,却不再让人感到时间漫长了。
顾缱绻慢慢回过神,紧紧抿着嘴。
心脏被暴击,印象被洗刷,感觉陈星落,不完全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陈星落了。
脑子里,不禁回想起自己那个准备问杜绯绯、却没来得及问出的白痴问题: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星落?
……
陈星落讲完就下台了,再没出现在视野里。
经过后面各种环节,漫长的升旗仪式兼开学典礼终于结束。
回到班级,尽管第一节课已经被耽误了很长时间,老师仍旧不急于讲课,而是花费大量时间强调各种问题,满满的官话让顾缱绻有些无聊,一直对着黑板发呆。
黑板上没有内容,仿佛一块深深的投影布,所放映的,全是陈星落在主席台上从容自若、不疾不徐读演讲稿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情不自禁魔怔。
下课后,那张没写完的纸条仍摆在桌上,顾缱绻早把它忘了。
然而,纸条被一旁杜绯绯看见,她喝了口水后,直接把它拿过来读:“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认识陈……”
“陈星落吗?”她冲顾缱绻莞尔一笑。
“……”顾缱绻看着她。
过了会儿,顾缱绻很小声地“嗯”了一声,冲杜绯绯机械式点点头。
但她现在不想问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人竟然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之前肯定是学校里的活跃分子吧,不知道的话,好像才比较孤陋寡闻。
只是,这和她想象得实在不一样,让她有些吃惊。
然而,杜绯绯又说了好多,将这问题的答案扩充得更加完善:“哇,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知道欸,我还以为你和陈学长很熟来着。不过没关系,我跟你讲哦……”话匣子立即打开。
“我来的时候,陈学长已经高二了,当时班里的小女生很快就和我科普了他!”
“陈学长既是学生会干事,又是校篮球队队员,学习成绩稳在级部前三。最关键的是,他超好看啊啊啊啊啊!几乎哪里都很戳心,无论哪里都是理想型设定。上学期期末的运动会,他们班的节目超级无敌帅炸裂,陈学长还弹吉他……”
顾缱绻懵懵的,仿佛在收看某购物频道的某安利节目。
而杜绯绯很温柔一个女生,此时说起这个眉飞色舞,像极了节目里的推销员。
察觉到顾缱绻眼神愈加发直,似乎意识到什么,杜绯绯有点不好意思:“sorry啊顾缱绻,我一时激动就说得有点多了。而且你别误会,我对陈学长没有意思的,只是大家都很崇拜他……”
“你、你不用和我解释的。”顾缱绻被杜绯绯忽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弄得有些窘迫,揉着自己手指,感觉她误会什么了,“我,我和陈星落,没什么的。”
“嗨,你放心好了。”杜绯绯却满脸意味深长地拍拍她肩膀,“陈学长已经是学生会主席,只要不犯那种谁也包不住、不可饶恕的大错,都不会有事的。领导老师反而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就是这样。以前,也有学生会主席谈恋爱的先例,还是和副主席呢,因此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没人管的。”
顾缱绻:“……???”什么鬼。
很快,下节课开始,教室里安静下来,杜绯绯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且越想越激动。
顾缱绻隐隐听她咕哝一句:“和主席夫人同桌,好开心啊!”
“……”
本来,陈星落托陶乐多照顾下顾缱绻,中午带顾缱绻去宿舍,但有了杜绯绯,陶乐多嘱咐几句,就放心地跟篮球队朋友们吃饭去了。
顾缱绻和杜绯绯一起吃了午饭,回到午休宿舍。
陶乐多吃得快,回来得也快,此时已在床上躺下。
顾缱绻像只刚被放进新笼子的小仓鼠,小心翼翼在宿舍里转了圈,觉得无比满意。即使这里只是午休宿舍,也是上床下桌,让她有点惊喜。之前托陶乐多提上来的东西,也已经在自己位置上放好。
杜绯绯帮顾缱绻铺床,顾缱绻则在下面收拾东西。
“可是,我眼霜找不到了欸。”顾缱绻忽然说。虽然声音很小,却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眼霜就是在韩国时,姜泠阿姨逼陈星落给自己买的那两盒。
其实,顾缱绻觉得自己根本用不到,更没必要把它带到宿舍来,可姜泠阿姨生怕她在学校里有哪怕一丝丝不称心,什么东西都给她塞,眼霜、棉签、创可贴……连卫生巾都想到了,加上床上用品,所以才这么大包小包。
床上的陶乐多无比耿直,双手高举:“我可没拿!”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欸……”顾缱绻赶紧道。
她只是随口一句,因为眼霜是姜泠阿姨送的,还有丢丢小贵来着,如果真弄丢了,实在太可惜,她非常自责。
正帮她铺床的杜绯绯也说:“可能是忘带了吧,我也没回过宿舍。”
顾缱绻没再把眼霜的事放心上,在杜绯绯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在床上躺好,玩着手机等午休铃响。
不过,第四名舍友到现在没出现。
第四名舍友也是班里同学,顾缱绻有些好奇。
并且,她刚才在宿舍里溜达一圈,见那名舍友桌上支着面镜子,大得夸张,周围摆满化妆品,如同明星休息室的化妆台,还有些吃惊来着。
“哦,是纪月眠啦。”杜绯绯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告诉顾缱绻,又问她,“你对她有没有印象?”
顾缱绻冥思苦想一下,摇了摇头,班里人她还没认全。
杜绯绯继续说:“她肯定又和别班小姐妹去校外吃饭了,她天天这样,你习惯就好。不过,我跟你说,她中午的时候可烦了……”
话未说完,宿舍门却忽然被推开,传说纪月眠迅速走进,带起一阵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杜绯绯说的话,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房间里安静下来。
没一会儿,午睡铃声打响,顾缱绻扯了扯毛巾被,往里面缩缩,准备入睡。
结果,她好像,知道杜绯绯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因为,纪月眠一爬上了床,就缩在被子里玩吃鸡手游,毫无顾忌地和队友欢快交流起来。
尽管一整个中午,杜绯绯都在不停提醒她,每每提醒后,她也会减少开口次数和减弱声量,可没一会儿,她又会在虚拟世界里忘乎所以,再次兴奋地大叫起来。
……
起床后,顾缱绻闷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拿起手机发了个微博:【我好烦啊!!!!!!】
陈星落很难过。
他觉得,经过一个暑假,自己在顾缱绻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因为刚当上学生会主席,出于自我修养,他忍着一上午没碰手机。结果,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他拿出手机看顾缱绻微博时,却发现这位小祖宗一点动静没有。
难道,她不应该尖叫式地表达一下,自己对学校里某位新任学生会主席的震惊、崇拜与仰慕之情么?
于是,陈星落气得自己发了个微博:【今年的学生会主席好帅,我服了。[作揖]】
但放下手机,他依旧很意难平。
直到午睡醒来——
【顾缱绻微博:我好烦啊!!!!!!】
“……”
……
晚自习大课间,顾缱绻争分夺秒趴在课桌上补觉。
一旁的杜绯绯看了,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揉着顾缱绻软软的发感慨:“天啊,绻绻,我感觉你都要昏过去了。不过你放心,明天我肯定加大力度监督纪月眠。唉,其实,我也一直睡不好来着……”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小镜子,看自己加重的眼袋和黑眼圈。
顾缱绻连答话的力气都没,甚至,她希望杜绯绯也不要说话了。
上学起那么早,午休又睡不好,此时这珍贵的课间20分钟,对她来说简直恩赐。
谁知道,这恩赐很快被剥夺。
不一会儿,某名同学就站到了两人桌边,大声道:“顾缱绻,陈星落找你,正在外面等。”
“……”
周围人听罢,立即起哄,顾缱绻却是崩溃的。
走廊上,陈星落背靠栏杆,两只手搭在上面,微眯的眼没有聚焦,背后是操场橘红的光线。
身上,依旧是早上演讲时那件白衬衫,衣袖半挽。明明和旁边正打闹着的高二男生穿着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更添几分成熟和稳重。
时不时有路过的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有点愣愣的。直到有人问他“在等人吗?”他才轻笑着点点头。
“噫……”远远近近的女生都在看,这么一遭全懂了。
“唉,传闻不假嘛。”
“据说当时,付帅和林景南学长都对她鞠躬,大喊一声‘嫂子好’,我的妈……”
“已经是学校名场面了。”
……
没一会儿,在明里暗里的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某个醉汉一样的小身影,晃晃悠悠地从高二3班教室里出来了。
走廊上,某摆着帅气pose、靠在栏杆上的陈星落,此时在顾缱绻眼里完全就是个虚影。
她晕乎乎的,慢悠悠飘过去,最后像没骨头一样趴倒在栏杆上,虽然什么也没说,意思却很明显——喂,找我干嘛?
陈星落转个身,和顾缱绻一起趴在栏杆上、面对着操场。
这本应是个挺浪漫的场景,可陈星落看顾缱绻这副样子,简直不要太震惊:“我的个祖宗,你怎么了啊?上学对你来说,是在上刑么?”
“……”顾缱绻不想说话。
可陈星落先理她头发,又揉她手,好像在确认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样,弄得她很不耐。
于是,顾缱绻没什么好气地把自己手抽回来,“哎呀,没什么啦,就是睡得太少了,如果你不叫我出来的话,我可以再睡会儿的。”
“不是睡午觉了吗?”
“哼!”一想到这个,顾缱绻就来气,“还说呢,有个舍友中午不好好睡觉,打游戏还开语音,好像我们三个都是空气人一样。”
“噗……”陈星落听罢,忍不住笑出来。
却被顾缱绻白了一眼。
陈星落嘴上说着“错了错了”,可想着当时在韩国、顾缱绻怒怼熊孩子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脱脱一位正义使者,他又忍不住打趣:“哦,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呢?怎么对小孩子那么凶,换成同龄人就不敢了。”
“……”顾缱绻暗暗握紧双拳。
“我没有不敢,”她理直气壮地说,却更有点像小孩在故意掩饰自己的心虚,“只是上学第一天,我还不认识她。”
“但你在韩国也不认识小孩。”
“……”
“知道了。”最后,顾缱绻轻轻叹口气,却又想起什么,“可是,你不是当上学生会主席了吗?如果你让检查午休的人尽职一点,一直扒在我们宿舍门上看,我也不介意的。”
陈星落却很严肃地扯扯校服领子,眼里的光,忽然凛冽了几分:“不行,我不能以权谋私。”
顾缱绻:“……?”
这算哪门子以权谋私?
顾缱绻暗暗握紧的双拳力道加重几分,忽然懂了。
这人根本就不是好心来看望她,而是纯粹无聊来找乐子,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挤:“那你,可以走了吗?”
“什么?”
“这事你不管拉倒,我想回去睡觉了。”
“嘁。”陈星落看她这副又困又气,却又无处发泄的样子,愈加想笑。
他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是中午起床时在小商店买的,一直想找机会给她,却没偶遇上。
现在正好,他扯过顾缱绻小爪子,将棒棒糖往她爪心里一塞,“喏。”
顾缱绻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手里的糖,狠狠努着嘴。
逗她又不帮她,却还给她糖,总是这样扇一巴掌再哄哄,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啊?无不无聊。
“那我走了哦。”陈星落给完糖,将手插回兜里。
“哦。”顾缱绻低低应了声,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糖上,忽然冒出一句,“你也太烫了吧。”
“哈?”陈星落听到这句,都准备走了,忽然停住脚步,歪头看着顾缱绻。
“表面意思。”顾缱绻闷闷地答,“糖都化了。”
“……”
终于回到教室,顾缱绻却睡不着了。
她看了眼挂在教室前方的钟表,离上课仅剩三分钟,睡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她把糖叼进嘴里,默默拿出手机,终于发了条与陈星落有关的微博:【小陈竟然是学生会主席,但他在我遇到困难时不愿意帮助我,还说什么以权谋私。明明就是检查纪律的人不尽职尽责,他懒得管,臭屁。[哼]】
两分钟后。
【陈星落微博:刚才去看小祖宗了,给了小祖宗一块糖。小祖宗莫名其妙说我很烫,但她并不关心我是不是发烧了,而是在为棒棒糖化了而伤心。感觉化的不仅是糖,还有某人的良心:-)】
第二天,依旧要因为上学而早起,已经习惯了整整一暑假养老式作息的顾缱绻,感觉自己精气快被耗尽了。
中午的时候,纪月眠还没回来,顾缱绻躺在床上,没想到会收到陈星落消息:【怎么样,小祖宗,准备奋起反抗了吗?】
顾缱绻闷闷地哼一声,赌气地回复:【不了,您的小祖宗准备困死:-d】
而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中午,快打午休铃时,纪月眠如昨天一样风风火火走入寝室。
但她走进后,门外一直站着个人。
顾缱绻一开始没搞清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纪月眠朋友,用被子遮住自己半张脸,露出眼睛偷偷地看,却又觉得不像。
没一会儿,她懂了。
是某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不以权谋私,实际上,还是特意找人来监督她们寝室纪律了。
忽然,心像昨晚收到的糖一样,化得软软。
顾缱绻偷偷在被子里拿出手机,给陈星落发消息:【谢谢你哦。】
另一边,陈星落失笑:【好好睡吧,祖宗。】
可监督归监督,检查纪律的女生也不可能一直只守在这一间寝室门口,至多来得更频繁、站得时间更长些而已。
纪月眠也不笨,和顾缱绻一样用被子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一面偷偷观察,一面趁外面人离开的时候,争分夺秒在游戏语音里说话。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游戏里阴阳怪气抱怨:“不知道今天检查的是不是疯了,专盯着我们这一间寝室。”
和纪月眠吃鸡的人也都是巡礼一中的,有她在别班的闺蜜,还有两位学长。
她闺蜜听后,顿时乐得咯咯直笑,“你不是说你们寝室来了个新同学,就是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夫人嘛?那些检查的人为了讨好,当然要对你们寝室格外上心了。”
“哈哈哈,你好倒霉哦,我劝你今天稍微收敛些吧,别玩了。”
纪月眠虽然也这么想,但看着游戏里某位学长id,她咬咬牙,道:“没关系。”
另一边,顾缱绻用被子堵住耳朵,却丝毫没用。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眼下这局面,整个人快崩溃了。她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要叫纪月眠,月亮都睡觉了,她为什么不睡?
没办法,只好又摸起手机,给陈星落发消息:【天呢,但其实没什么卵用,因为她会偷着玩。】
陈星落还没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担忧小祖宗的睡眠问题。
看过手机消息后,他打出一串问号。
【陈星落:要不,你直接说她吧。】
【顾缱绻:……】
【顾缱绻:算了吧。】
【陈星落:你是不是害怕?】
顾缱绻没回复。
【陈星落:啧,我就知道,你也就会欺负点小孩了。】
“……”
顾缱绻紧紧握着手机,抿了抿唇,暗自抓紧被角。
只听,纪月眠那边声量越来越大,正在很不耐烦地跟队友抱怨:“你们别老扯别的了好不好,我们就不能好好玩游戏?”
顾缱绻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从床上坐起,扯着嗓子,努力冲纪月眠那里喊:“纪月眠,你不要玩游戏了好不好!现在是午休时间,你睡觉好不好!”
说罢,揪着被子的手心里汗津津。
寝室里静了几秒。
但也就,几秒而已。
几秒后,纪月眠依旧我行我素,在语音里该说什么说什么,对顾缱绻的话充耳不闻。
顾缱绻:“……”
“喂,你听见没有,绻绻都没法睡觉了,你为什么非要在午休时间玩游戏呢!”昨天信誓旦旦,说今天一定监督好纪月眠的杜绯绯本已放弃,现在见顾缱绻亲自出动,她也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捅了捅自己隔壁床的纪月眠。
顾缱绻和杜绯绯两人声音传进游戏语音,纪月眠的闺蜜在里面笑个不停,“我说啊,眠眠,你还是先别玩了吧!”
纪月眠暗恋了好久的学长也发话了:“刚才那个奶声奶气的,就是陈星落女朋友?好像有点好玩啊!”
纪月眠:“……”
偏偏火上浇油,检查的小姐姐此时正好来到门口,发现寝室里的不对,直接推门而入。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没管坐在床上不睡觉的顾缱绻和杜绯绯,极其有目的性地走到纪月眠床边,没露出什么好脸色,对她开门见山道:“如果你习惯在午睡时间玩游戏,我劝你退宿,你的情况我听说很久了。你叫纪月眠,是吧?”说罢,低头展开小本子。
见这阵势,纪月眠彻底忍无可忍。
她划掉游戏界面,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手机从被子里拿出来,往顾缱绻方向一砸,以鱼死网破的气势歇斯底里地喊:“顾缱绻顾缱绻顾缱绻,一个个顾缱绻没完没了了是吧?至于么,学生会主席女朋友,很了不起?一个个这么喜欢当舔狗?”
又看着床下检查纪律的女生,“你记我名,我问问你,你们主席谈恋爱,你敢不敢记他名?”
检查的女生冷冷觑她一眼,不予理会,继续写著名字。
而另一边,纪月眠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直接砸到顾缱绻心口,“咚”的一声闷响。
虽不至于疼得要死,但纪月眠出手时带着脾气,相当狠,也让顾缱绻疼得咬了下牙。
顾缱绻脾气也来了,忍着钝痛,捡起纪月眠手机,恶狠狠摔了回去。
又“咚”一声响,却比纪月眠砸她的那声更清脆。
一秒后,屋里五人都愣了。
手机精准无比,飞到了纪月眠脑门上。
不仅纪月眠呆了,连顾缱绻自己看后,也愣住。她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后一秒就有些心虚,不知道该不该道歉,可明明是纪月眠的错。
讲实话,刚才她把手机扔回去的时候,根本没瞄准,只是随手一丢,却好像被老天眷顾了一样,正中在纪月眠的额心。她想,如果刚才去买彩票,估计可以上新闻报纸吧。
纪月眠倒没崩溃得直接哭出来,而是二话不说翻下床。
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看着她。
看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鞋,几步冲到顾缱绻桌边,拿起她挂在小钩子上的某个包包,飞速往外走。
到了门口时,她却又停下,回头冲顾缱绻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顾缱绻,你别成天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知道你这里面装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帮你,一会儿看看班主任帮不帮你,啊?”
顾缱绻看着她手里的小包,惊住,眼睛不自觉瞪得大,也急急地下了床。
“什么啊?”杜绯绯一头雾水,“她是不是有幻想症啊?”
“我的包里,有烟。”顾缱绻穿着鞋,声音有点颤颤地说。
“什么?”杜绯绯不可置信。
“是我哥哥的烟。”顾缱绻越说越小声,“因为很想哥哥,所以,他很多东西我都带在身边。反正,是不能被老师看见的。”
说罢,顾缱绻就想去追纪月眠,却被陶乐多制止:“等等!”
顾缱绻看着她,有些焦急,“我得去追她。”
来不及想顾缱绻怎么这么小孩,还有她和哥哥之间的感情怎么这么深厚,东西都要时刻带在身边,还是烟,还偏偏放在午休的寝室里……一直闷声不响的陶乐多忽然也下了床,跑到纪月眠桌边。
她一边迅速翻着纪月眠的包,一边安抚顾缱绻:“你先别急,你追不上她的,一会儿让杜绯绯去,但不是现在。”
不知道陶乐多要做什么,顾缱绻只能低下头,紧紧抠着手指。
没一会儿,陶乐多好像忽然找到什么,把纪月眠其中一个包递给还在床上发呆的杜绯绯,“你赶紧下来,去追纪月眠,把这个给班主任看,里面有顾缱绻丢了的眼霜。”
“……?”几人都很不可思议。
管不了那么多,杜绯绯立即下床穿鞋。
陶乐多快速说:“懂了吧?我们两个都不可能拿顾缱绻东西,我也不想怀疑纪月眠。只是,她为什么知道顾缱绻包里有烟?”
现在,似乎只有她比较镇静,“杜绯绯,你运动会短跑冠军,你先去办公室,别让纪月眠恶人先告状。我一会儿带顾缱绻过去,顺便找付帅他们,看能不能帮帮忙。”
杜绯绯瞬间明白过来,接过包,“我知道了!”
她二话不说,穿好鞋就冲出了寝室,“嗖——”地一下没了影。
“……”顾缱绻震惊地看着杜绯绯消失在视线里,仿佛运动场上,一位在起跑信号打响瞬间冲出的运动员,不禁感叹,不愧是短跑冠军。
顾缱绻又想起什么,巴巴仰起脑袋,看着陶乐多,“其实,我可以自己解释,不用叫付……陈星落他们了吧?”
感觉,陈星落知道这件事后不会多高兴,只会觉得,自己好能惹事。就像她刚住进他家时一样,他总露出副崩溃面容,让她很内疚。
“乖。”陶乐多却摸着她脑袋,像大姐姐一样对她笑得温柔,“有他们在,会好点。”
就连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检查小姐姐也开了口:“我也觉得。陈学长可是很关心你的,今天特意叮嘱我过来。话说,你们是不是真的,那什么了呀?”
顾缱绻:“……”
什么,那什么?
陶乐多走路风一样,尽管已有意慢下许多,顾缱绻仍跟得很吃力。
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两人就听见里面传来纪月眠的叫声:“凭什么说我偷?凭什么说我偷?”
杜绯绯不甘示弱:“顾缱绻东西丢了,我们都知道,但我们都以为是她没带,一会儿陶乐多来了可以证明。现在,这东西在你包里,难道是它自己飞进去的吗?”
“在我包里,所以就是我拿的了么?”纪月眠声音低了些,转为很好笑也很讥讽的语气,“为什么不是你们放的?”
“我们干嘛要放?”杜绯绯不可置信。
“反正,”纪月眠哼哼地冷笑几声,“你们一个个的都看我不顺眼,不是么?”
“……”杜绯绯无语了片刻。
“如果你非这么想,”她继续说,“只能说你不可理喻。但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顾缱绻包里有烟,那烟就是她自己的了呢?她怎么可能抽烟?”
“那就是别人的咯?是谁的呀?”纪月眠冷笑。
……
深吸一口气,陶乐多按下门把手,带顾缱绻走进。
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厉害,顾缱绻紧紧拉着陶乐多的手,心里有些忐忑。
办公室里很安静,大多数老师回寝室午睡了,只有少部分留下来。留下的也多在休息,对这飞来横祸般的吵嚷只能选择忍耐。
温丽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有些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看着两名女生各自拿着“证物”在眼前争吵。
终于,见顾缱绻进来,她像找到了突破口。
待顾缱绻走到面前,她先问她:“顾缱绻,正好你来了。这些事都和你有关,你先说说,这都是什么情况?”
本想从纪月眠中午不好好睡觉说起,可顾缱绻还没开口,旁边的纪月眠一看见她,忽然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指着自己泛红的额心给温丽看:“老师,她还拿手机砸我……”
顾缱绻:“……”
杜绯绯白她一眼:“不是你先砸她的吗?而且,明明是你下手更狠吧?”
温丽终于忍无可忍,清了清嗓子,拿出气势:“行了!你们两个吵来吵去的,有完没完?现在安静,一个一个给我说。纪月眠,你给我停住,现在是午休时间,别在这掉眼泪!”
眼一扫,最后又落回顾缱绻身上:“顾缱绻,你先说,这个烟是怎么回事?”
“是我哥的……”顾缱绻很小声答。
“你哥?”
“嗯……”
班主任深吸口气,也不相信顾缱绻会抽烟,但是,“你知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带到学校的……”
话未说完,办公室门忽然开了,几人一齐回头。
明亮的光,从外打进昏暗的室内,顾缱绻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形。
她忽然想起,陶乐多说过要叫陈星落他们来,遂怂怂地缩了缩,有种犯事被找来家长的感觉。
没一会儿,这位“家长”走过来,模样在几人视线中愈加清晰。
站到桌边,陈星落不好意思地冲温丽笑笑:“不好意思哈老师,我知道学校不让带烟,所以把烟塞顾缱绻包里,忘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