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星坠落
温丽看了陈星落一眼,陈星落笑得真诚而坦然。
现在,没几个老师不认识陈星落,温丽也拿他无可奈何,喝了口水后轻叹口气:“你先出去吧,我先把中午的事处理完,再单独和你说。”
陈星落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审讯过程漫长又乏味,顾缱绻鼓起勇气、努力向才认识不到两天的温丽陈述了事情经过。
陶乐多和杜绯绯也各自阐述,所说情况和顾缱绻所差无几,班主任了解几人品性,打游戏和摔手机的事,纪月眠都无可辩驳。
只是,纪月眠不肯就此服软,只能一边借自己额头被手机砸到的事卖惨,一边混淆眼霜的事,瞪着最针对她的陶乐多——“凭什么说是我拿的?明明就是你们都讨厌我,才这样踩我一脚!如果真是我拿的,我还放在宿舍干什么,早带回家了。”
陶乐多睨着她,冷哼一声:“我不想说,是给你面子。但既然你问了,就是你自己不要。”
“你宿舍里满桌化妆品,都是不吃不喝攒钱买的,对么?因为你妈不让。并且你妈查的严,如果你把顾缱绻的眼霜拿回家被发现了,更解释不清。那个,应该挺贵的吧?”
轻描淡写,却句句如刀。
“你……”纪月眠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握紧了拳头,却不敢发作。
“怎么?”陶乐多一挑眉,“你可别说我胡编乱造,这都是你自己中午打游时和别人抱怨出来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还有,气势这么足,刚才还捂着额头哭,现在不疼了么?”
“……”
“疼,为什么不疼!”纪月眠突然捂着额头继续装也不是,说不疼了也不是,五官又拧在一起,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
一阵腥风血雨,最终以纪月眠完败收场,她死活不肯去校医务室看“伤势”,最后恼丧地提出换宿舍。
虽然如此,温丽坚持要叫她家长来谈一谈。
顾缱绻晕晕乎乎地跟陶乐多和杜绯绯两人离开办公室,外面,陈星落、付帅和林景南都来了。
陈星落正百无聊赖靠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探进走廊的树叶和身边两人说话。听见声响,他转过身,懒洋洋地看着顾缱绻:“哭完了?吵完了?”
“可算到我了。”
付帅和林景南就一起笑。
顾缱绻:“……”
谁哭了啊。
她心里有些不满,但眼看某人就要去给自己背黑锅,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又有些自责。
陈星落长叹口气,手抚过她头顶碎发,走进办公室。
整个过程,顾缱绻一直巴巴将目光黏在他身上,直到办公室门怦然合上。竟莫名有种,目送英雄赴死的悲壮感。
“放心吧,”一旁的付帅看她这样,忽然说,“其实,陈星落和很多老师都很熟的,不用太担心。”
顾缱绻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收回失态,慢悠悠晃到栏杆边,学着陈星落刚才的样子继续揪树叶,小声咕哝着:“谁关心他了。”
纪月眠从办公室里一出来,就气急败坏跑了;杜绯绯和付帅他们不熟,打个招呼,帮顾缱绻把包包和眼霜拿回寝室去。
于是,百无聊赖的人变成顾缱绻,她揪着树叶,听陶乐多、付帅和林景南三人说话。
陶乐多描述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时,顾缱绻忽然转过身,看着她,分外由衷地夸赞道:“陶乐多,你真的好厉害,要不是你那么冷静聪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在办公室里反应也好快。”
陶乐多没想到顾缱绻会忽然夸她,愣了愣。
而且,顾缱绻夸人的样子过于一本正经,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付帅看着陶乐多,笑了:“啧,没想到你人格魅力这么大啊,这么快就又多了一个小迷妹。”
“什什什,什么啊!”陶乐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马尾辫,脸瞬间红了。
……
约摸十分钟后,起床铃打响,陈星落却还没出来。陶乐多他们要回去上课,顾缱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付帅临走前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小祖宗,你还说不关心,我看你和陈星落一个样,刀子嘴豆腐心。”
“……”顾缱绻不想理他。
三人走了,办公室走廊上静下来。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鸟儿午后婉转的絮语。
顾缱绻扒拉着被她和陈星落揪光的一截树枝,思考半天,给自己想出了一个不错的理由——既然陈星落是在帮她背黑锅,她心里过意不去,当然要等他出来了,为什么非要是关心他。
……
又十分钟,办公室门终于打开。
顾缱绻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见陈星落出来,立即冲他一鞠躬:“对不起,陈星落!”
“我、我靠,”陈星落刚走出办公室,被顾缱绻这么一遭吓得不轻,赶紧道,“免礼免礼!”
顾缱绻像个犯了错的小秘书,此时面对自己的总裁大爷,毕恭毕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无比真诚,“真的很对不起,陈星落,具体情况我晚上再跟你解释,好么?连同刚来你家的时候,我为什么在你家,呃,玩火?”
“……”
现在已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没有人。午后的阳光十分耀眼,从外侧射丨进,将树影打在雪白的地砖与墙面上。微风一过,斑驳的影子一起晃动起来,清新的植物香气也在空气中弥散。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沿着走廊走,陈星落没听顾缱绻叨叨完,忽然转身,一把抓住她手腕。
顾缱绻手腕细得夸张,陈星落也没使多大劲。这么一遭,倒不像抓,而是轻轻覆住。
手腕上又热又软,顾缱绻猝不及防,愣愣看着陈星落,又觉得自己像个小罪犯。
“你、你干嘛?”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陈星落微微歪着脑袋,懒洋洋开口:“喂,你说,你这么多事的话,以后我岂不是经常要跟在你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
顾缱绻:“……”
她想说,今天的事哪里怪她,以后自己也未必会惹多少事,干嘛把她说得像个捣蛋鬼一样。
陈星落则继续逗她,笑得戏谑,“要不,你叫声好听的,以后在学校,我罩你?”
“……”顾缱绻斟酌片刻,有些忍无可忍。
“不叫。”
可忽然,陈星落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亮给她看,面上笑意更甚,“怎么样,叫不叫?”
顾缱绻愣了一下。
又忽然很惊喜。
“你竟然要出来了!”她明亮澄澈的眼里瞬间放出光亮,如炬地打在陈星落手里,那个熟悉的黑色小纸盒上。
本以为,烟这种东西,既然落入老师手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拿回来。毕竟,这学校里的学生谁都没理由碰烟,学生会主席也不例外,甚至更不可以。
“嗯哼。”陈星落晃了晃手里东西,又重复一遍,“叫不叫?”
顾缱绻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办法。
她咬着唇,低低地跟陈星落说:“陈星落,给我吧。”
可陈星落不依不饶,一脸不太满意的样子,不是一般欠揍,“喂,我说叫声好听的,陈星落是什么意思?”
“……”
顾缱绻脸红得像苹果,用更低的声音,飞快道:“哥哥,给我吧。”
愣了一下,“噗——”
陈星落笑出来,松开顾缱绻手腕,将烟盒塞进她软软的手里,满脸哭笑不得,“原来,哥哥就是好听的啊?”
顾缱绻:“……”
她低低一声“嗯”,又不禁腹诽,不然你想听什么。
感觉被占了便宜,她还有点恼、想去怼陈星落来着,但手里攥着烟盒,心莫名软着硬不起来,像一捧细沙,无论使多大劲都无法捏成硬块。
……
陈星落没有自己回去,先送顾缱绻到了她们班门口,班里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
待顾缱绻走到自己身边,他停住脚步,拍了拍她脑袋,“那我晚自习大课间来找你,你现在先回去上课吧。”
“喊报告,告诉老师,刚才班主任找你有事就行了。”
“……”
在老师讲课时进教室,顾缱绻的确有些害怕。但没想到,这样的小心思会被陈星落一眼看穿。
她乖乖点点头,“谢谢你。”
晚自习课间,尽管仍很困,顾缱绻却强撑着没倒在桌子上睡觉,弄得一旁的杜绯绯十分惊奇:“绻绻,你不困了吗?”
“我,我有点事……”顾缱绻说着,从位置上起来,往教室外走。
“噢——”杜绯绯似乎懂了什么,没再发问,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走廊上,顾缱绻趴在栏杆上等陈星落。
一开始,她面朝教学楼里侧,却总有很多目光飘到她身上来,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几人经过时,直接带着笑问她,“在等陈学长吗?”顾缱绻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红着脸,没答话,干脆转朝外去。
没一会儿,陈星落来了,直接站到她身边。
“那个……”顾缱绻不知道怎么说,可搭在栏杆上的手忽然被拿起,里面又被塞进东西。
她看了眼手里的糖,又仰头去看陈星落。
陈星落目光落在操场上,没有焦点,很平淡地说:“这我刚买的,没被我烫化,爱吃不吃。”
顾缱绻愣了一瞬,想起中午付帅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撕开包装,将糖放进嘴里,呜噜呜噜地跟陈星落说:“好吧,关于那盒烟,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有个亲哥哥的。”
本来,她还不知道怎么启齿,这么一遭,倒是莫名轻松许多。
“嗯哼。”陈星落不说自己知道什么,只是静静地听。
视线中,操场的景象渐渐虚化。
回想过往,顾缱绻莫名有些丧气。
从出生到不过几月之前,她只是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上走着,蹦蹦跳跳,无忧无虑。有个很有能力、什么都不吝啬给她的爸爸,有个仙女般美丽、温柔又有才华的妈妈,以及一个帅气又宠她的亲哥。
像活在童话书里,也不在乎外面的世界什么样。
后来的事,也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似的。
反正,现在也都结束了。
妈妈生病去世,爸爸很快娶了另一个女人。
哥哥在离开之前,几乎带走了他所有东西,扬言不会再回到这个已经完全变了味道的家。
他走得毅然决然,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了,就算临行前,顾缱绻委屈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一遍遍地问,“哥哥,你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么?”也不搭理。
还有一句话,顾缱绻不敢说。
就是,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但哥哥也没狠心到极点,离开归离开,异国他乡,还是偶尔会在微信上问候顾缱绻几句。
但比起昔日的温情,几句冷冰冰的话,对顾缱绻来说,实在什么也算不上。
终于,她也要走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去了趟哥哥房间。
虽然空空荡荡,但她不甘心。翻了无数遍,最后,终于在哥哥柜子底下翻出这盒烟。
老爸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讨厌哥哥抽烟,后来她想了想,这多半是哥哥以前藏起来,之后却忘记的。
它又破又旧,却是哥哥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最熟悉的。
也是唯一留在身边、属于哥哥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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