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齐阿姨手脚麻利,十五分钟不到就端了两大盘饺子过来。
她把盘子放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沾着面粉的手,又从前面的大口袋里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塑料袋。
“这是晓晓买你的。多亏了夏夏你之前一直帮她补习,她这次英语测验成绩提高了好多分嘞!”
“她存了一个礼拜零花钱,买了这个小玩意儿,让我一看见你就给你。”
齐阿姨说这话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眼前的小姑娘衣着气质都不俗,看着就知道是优渥家庭里教养出来的,也不晓得看不看得上这个十几块钱,学校门口买的便宜玩意。
只是晓晓昨天晚上一回家就兴致冲冲地把东西给自己,要是不被喜欢,她知道之后怕是要伤心了。
乔夏把小礼物从袋子里拿出来,是一个叮当猫的塑料钥匙扣。
她从小包包里找出钥匙,直接把钥匙扣挂了上去,笑着说,“谢谢晓晓的心意了,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知道你喜欢,晓晓一定很开心。”齐阿姨看她这样,松了一口气,也笑了。
听到有人在喊买单,她给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吃好喝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乔夏高兴地举着手中的钥匙扣给顾延川看。
随着她的动作,钥匙扣下面系着的一串铃铛叮铃铃作响。
“好看吗?”她笑吟吟地问他。
对于顾延川而言,这不过只是一个廉价,做工有些粗糙的小玩意,甚至一直都没有明白那个卡通猫为什么没有耳朵,这不是很不符合常识吗?
只是她脸上欣喜的表情不似作假,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好东西急切要和别人展示的小女生。
怎么这么容易就高兴了啊,也太容易哄了吧。
“好看。”他唇角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眼里全是她柳眉弯弯,梨涡浅浅的模样。
乔夏又笑了笑,把钥匙扣又放到包里,倒了两碟酱油醋,问,“你吃辣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她便把其中一个慢慢推到他的面前,然后舀了一大勺辣椒油在自己的味碟里,“好啦,我们开始吃吧。”
顾延川看着她的动作,无声地弯了弯唇。
真是很奇怪和陌生的一个感觉。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有一种自己是在被关心照顾着,虽然对方看起来是那样的小。
他夹起一个,蘸了蘸佐料,慢慢放入嘴中,举止斯文,连吃饺子都能吃出矜重清贵的感觉。
可以尝出来,皮是手擀的,里面馅调得也不错,纵使他对食物要求高,也觉得这一餐是不错的。
更重要的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那样赏心悦目。
应该是不怎么能吃辣的体质,却偏偏要吃,白皙透亮的脸蛋变得有些红,鼻尖上沁出薄薄一层细汗。
特别受不了的时候就像猫咪一样,吐了下小舌头,用手在一旁扇啊扇。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顾延川抽了一张餐巾纸,递到她的手上。
“谢谢。”乔夏接着擦了擦,缓了一会儿,又继续吃了起来。
不过她吃的时候也没闲着,就和他聊最近自己生活,专业上发生的有趣事。
不足二十平米,人声喧哗的小餐馆,小姑娘像欢喜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着,说到高兴时,眼睛还会笑成两轮弯弯的月牙。
顾延川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自己一家人吃饭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在为数不多一家三口能坐在一张桌子前时,最初连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清晰,到最后就会演变成摔筷子和碗,互相指责谩骂。
谁也不肯服输,尖利难听的语言化作刀子,恨不得把对方的心窝戳地心血直流。
起初他会害怕,到后来竟也习惯了。
还能在他们相互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时,淡然自若地吃完一碗饭,转身回房,平静地关上门。
不过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的恩爱夫妻沦为怨偶,外人看着是唏嘘和感慨,他在很小的年纪,却窥见了其中的鲜血淋漓,百孔千疮。
过去太糟糕,也正因如此,才觉得眼前的笑容珍贵非常。
吃完去结账,两个人一共吃了四十二,一百块钱的钞票递出去,还能找回五十多块。
这算是他前二十多年请客中请的最便宜的一餐了,零头只怕都不够。
但一起来的小姑娘却吃得无比满足,没有任何微词,和他走出小餐馆时,手上还拿着刚才剩了一半的一瓶养乐多,喝的时候轻轻咬着吸管。
顾延川从钱包最内侧拿出她掉落的那只耳钉,摊开手掌,“给。”
乔夏从他掌心拾起,就要往右耳上戴。
这些天她只剩左耳戴着一只,现在总算能够凑成一对了。
可是手上拿着瓶养乐多,单用另一只手很不好戳进去,乔夏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轻皱起眉头,叹息似地地“嗯”了一声。
奶声奶气的,像只刚断奶的小猫,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撒娇。
真是勾得人心痒。
顾延川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这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我来帮你。”
“啊,好呀。”乔夏以为他顾延川是要帮自己的拿养乐多,就把拿着养乐多的手伸出去,但他却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那只耳钉。
然后,头发被撩到一边,一只男人的,带着些许薄茧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耳垂。
乔夏愣住了。
没想到他是要帮自己戴耳钉啊,被他碰触后,不仅耳垂发烫,她脸颊上的温度也升高了好多。
然而是自己误会了,也是说了好的,她抿了抿唇,有点不习惯,小声说,“那……那你快一点。”
“好。”顾延川低下头,晚风拂动,轻轻一嗅,便能闻到少女发间淡淡的幽香。
耳朵小小的,特别特别柔软,可爱的不行,白皙的耳垂处泛着淡淡的樱粉,泄露了少女心底的羞怯。
他定了下浮动的心神,人生第一次帮人做这种事,谨慎的不得了。
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小姑娘,只敢轻轻地,一点点缓缓地把耳钉前端的细针戳进耳洞。
好不容易弄好了,却非常舍不得松手,那柔软的触觉也太好了。
“还没有弄好吗?”乔夏等得有些久了,奇怪地问,“要不然算了,等我回去以后对着镜子戴吧。”
“好了。”顾延川手指在她的耳垂那儿轻轻摩挲了两下,最终恋恋不舍得松开,垂下后,慢慢纂成拳。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