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亲五下。
亲十九下。
夜色深深, 万籁俱寂。
宋知非同薄幸继续往前走, 路灯扯长两人的背影, 宋知非矮薄幸很多, 影子自然也跟着短了不少。
两条影子在某处交际重叠纠缠, 分不清彼此。
宋知非又把从糖盒里翻出的耳机戴了回去, 其实她买了副新的, 但下意识的想继续用旧的。
突然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个巨大的投地圆灯灯影, 连带着左侧都亮了起来。
宋知非和薄幸都望过去, 旁边是个娱乐场所,灯火通明, 牌匾是红绿交加, 土气,但闪耀。
宋知非起了玩心,踏足去踩碎地上灯影, 薄幸插兜等她玩够,精准评价了句,“你才六岁吧?”
“错, 我过完生日了, 七岁了!”宋知非低着头, 垫脚尖去踩那团影, 素色鞋面被映成蓝色。
薄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那这位七岁的小可爱, 你想吃桃子吗?”
“什么?”薄幸问的突兀,宋知非没反应过来。
薄幸轻声道, “看你右边那盏路灯。”
宋知非顺着薄幸的话看了过去,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路灯下,面前摆了个小筐,筐边支了个牌子,“自家产桃子,五块钱一斤,包甜。”
手机被按亮,23点27分。
午夜时分,娱乐场所门口卖桃子,十之八九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带钱了吗?我是说现金。”宋知非皱了下眉,又补充了下,“或者说你能拎得动那些桃子吗?”
“……”是跟着瞧不起谁呢?日常健身房举铁的薄幸默然。
他握拳假装要敲宋知非的小脑袋,宋知非不躲,睁着圆眼睛看薄幸,眼影带了闪,卟灵卟灵的。
在娱乐场所的灯光下,宋知非整个人都被照亮,或者说她是本身就是发光体。
薄幸垂眼看她。
这张脸,比前几天搞事那个十八线网红强一百来倍,可惜同人不同命,宋知非明明如此热爱电影,却就只能打杂。
薄幸一时心绪万千,他摸了只烟,没点,又塞回烟盒里。
拳头在离宋知非头顶还有几厘米的地方舒展开来,手掌轻柔抚上她的发旋,“带钱了,拎得动,我社交恐惧症,麻烦宋知非小可爱代替我讲话。”
宋知非点点头,小跑着到摊位前蹲下,薄幸迈长腿跟在她身后。
“婆婆,这卖的是脆桃还是软桃啊?”宋知非开口,她没讲普通话,而是说了江浙这边的方言,语调跟咬字都软的不行,极动听。
“脆的,可甜了,我自家种的。”卖桃子的老婆婆同样也拿方言回。
宋知非问的方式很贴心,是软桃或者是脆桃,她都能接茬儿说喜欢。
“我最喜欢吃脆的了,真甜吗?”宋知非眼珠转动,非常真诚的讲,“我家那边市场上都是贱卖水蜜桃的,脆的可贵。”
许是因为宋知非讲方言,让老婆婆倍感亲切,老婆婆和蔼的笑笑说,“可甜了,婆婆不可能骗你。”
“我孙女特别喜欢唱歌,她很努力,也懂事,在那边上班唱歌来补贴家里,我不放心,每天都过来接她下班,顺便卖点儿家里种的,她年纪不大,都那么拼命,我们当老人的也不能拖她后腿啊……”
宋知非伸手去触桃子,边点头,边装作在认真挑桃子的模样,时不时的拿方言附和两三句。
薄幸杵在她身后,唇上咬了烟,没点。
他祖上就是北京人,对吴侬软语早有耳闻,今天听宋知非讲起来,只觉得是真的能说进心底里的软腔调。
就是薄幸明明一个字都听不懂,还得装作能够听懂的样子,时不时的点头,很尴尬。
“我想多买点可以吗?”宋知非回眸,仰视薄幸讲。
其实这句她也是拿方言讲的,可薄幸偏偏就是听懂了,他摸出钱包给宋知非,大气道,“就都买了吧,脆桃能放住,省的以后找不到脆桃每天委屈的快哭出来了。”
宋知非咬唇瞪了下薄幸,转头又换了乖巧的表情,“那婆婆我都要了,我哥哥太讨厌了,老不给我买桃儿。”
一小筐桃子其实没多少,婆婆给宋知非抹了零头,才十二斤。
婆婆还强塞了宋知非一小瓶自己留着吃的话梅干,宋知非推脱不下就收了。
薄幸掏钱掏的利落,老婆婆把桃子分了两大袋子,袋子里里外外套了四五层,还在担心他能不能拿动,反复同薄幸说,“是不是沉了点啊?要不要少买点?”
知道薄幸听不懂,宋知非微笑着完全曲解意思,翻译说,“婆婆说你掏钱的样子非常帅气。”
“你就驴我吧。”薄幸斜睨了宋知非眼,明明是冷清的视线,却被眼角下那颗泪痣平添了点风情。
宋知非笑嘻嘻的不回话,她毫无负重,薄幸单手拎着两袋桃子,肩膀上还挂着她的粉红色背包。
她跟薄幸走出几步远,微微回头,确认是老婆婆听不见的距离之后,宋知非才把刚刚方言的内容说给薄幸听。
“老婆婆说自己有个孙女,特别喜欢唱歌,怀揣着歌星的梦想在刚刚那家娱乐场所做歌手,下班晚,老婆婆不放心,所以每天都来接孙女。”她换了普通话,声音依然轻快,但少了方言自带的语调低软。
诚然她每种说话语调,薄幸都是极喜欢的。
“要我帮你拿吗?”宋知非快走了几步,跑到薄幸前面,转过身小步倒着走,对着薄幸笑的粲然。
薄幸低声答,“好啊。”
他抬手,宋知非伸手去接,然后薄幸收了动作,虚晃一枪,沉甸甸的口袋背他轻易从宋知非面前拿走。
宋知非气鼓鼓的看他,“你欺负人。”
薄幸轻笑,“我还没废物到拿不动十斤桃子,要欺负七岁小朋友帮我拿呢,转过来好好走路。”
“哦。”宋知非意味深长的哦了下,切到方言小声嘟哝了句什么。
“你刚刚讲的是哪个地方的话?”薄幸忽略掉宋知非碎碎念,好奇问。
“你一句也听不懂吗?”宋知非浅笑,笑的时候扯起两个小梨涡,左边比右边深点儿,“刚刚我说的苏州话。”
薄幸若有所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北京人来着。”
“一半一半吧。”宋知非这回没说假话,“我母亲那边祖籍苏州,所以会说点儿,不太多。”
“好听。”薄幸沉声夸,“你还挺有语言天赋的。”
宋知非在他面前说过京片儿,也拿东北腔讲过著名的“瞅你咋地”,跟今天的吴侬软语。
关于她的一切,薄幸都记得清楚。
“说方言就算天赋了吗?”宋知非眯眼看薄幸,她今天心情大好,好到语出惊人,“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说完宋知非就后悔了,但后悔也没用,来不及了。
“不唱不是中国人。”薄幸站定不往前走了,他单手摸了根烟,咬在嘴里,又拿打火机点了。
猩红点点的火光在暗夜里明明灭灭,宋知非隔着呼吸带出的层层白雾看薄幸轮廓分明的侧颜。
到底拗不过他的。
宋知非开口清唱,她唱王菲的《暗涌》。
宋知非平时说普通话时候声音清脆,唱歌却异常的娇柔悦耳,“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头仍骤满密云。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宋知非唱到这句时候,薄幸十分配合的吐了口烟,白雾缓缓上升,消失至不见,薄幸借着狡黠月光凝视宋知非。
宋知非依旧在唱歌,随着歌曲意向不断深入,她漂亮的脸上也挂了悲伤表情。
秀气的柳叶眉紧皱着,娓娓动听的继续往下。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我都捉不紧。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没有舞台,站在马路牙子边,没有配乐和荧光棒,只有盏路灯投影下昏黄色光。
可宋知非唱的极投入,如同置身于万人舞台中心,颦笑都被歌曲牵动。
听的薄幸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托握着心脏,心跳速度过快。
夜幕印着繁星点点,明月无声,茫茫天地之间,他是她最忠实的听众。
一曲终了,薄幸鼓起掌,“好听。”
宋知非唱完,脸上因为唱歌运气太足而泛出层薄红。
刚刚吃完火锅,又唱的用力,此刻嗓子有几分干哑,她抬眼环顾四周,眼神停下,道路对面有家小卖铺的照片还亮着灯。
“过去买点喝的?”薄幸猜中她的小心思。
宋知非疯狂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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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拉开门帘入店,店里老板是个年轻人,正趴在玻璃柜台上用手机看球赛。
宋知非直奔左边的冷柜去,征求过薄幸意见之后,拎了两瓶玻璃瓶装雪花啤酒跑到柜台结账。
“八块。”老板答,“微信跟支付宝扫码都在这里。”
宋知非刚刚解开指纹锁,那边薄幸就已然付完了钱,机器没得感情的报出句,“收到八块钱转账。”
忽有只橘猫从柜台后面一跃到台面上,把宋知非吓了一跳。
橘猫晃晃脑袋,好奇的打量了下陌生人,表示不屑一顾,“喵”了两声之后就趴下了。
老板在帮忙开瓶,宋知非暗搓搓的伸出手去摸猫,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毛皮,橘猫非常乖巧,配合的认摸,神态舒适。
薄幸也学着宋知非的样子,俯身想去摸猫咪,指尖刚刚碰到毛,猫咪就站起来跳回柜台里。
“你果然不讨猫咪喜欢啊。”宋知非耸耸肩,戏谑薄幸。
薄幸叹了口气,“明明你属耗子,跟猫关系好?”
宋知非吐舌头,冲薄幸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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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空间不大,深夜买完东西也不好总留在人家店里,两个人拎着酒瓶出来,坐在花坛边喝。
宋知非翻了翻装桃子的塑料袋,找到老婆婆送的那瓶梅干,取了两颗用力塞进酒瓶里。
干瘪的梅干被投入酒里,周围迅速泛起小气泡,梅干渐渐变的饱满,宋知非喝了口,酒里浸了梅子的味道,略带晴天霹雳。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同薄幸卖安利,“你也来放点吗!梅子泡酒超好喝的。”
薄幸学着她的样子也泡了两颗进去,的确还不错。
两人碰了下瓶,酒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午夜的横店太温柔,温柔到宋知非难得忘了《雪落》的事情。
“你看过赵本山的小品吗?”宋知非问。
“怎么?”薄幸反问。
宋知非勾唇,“里面有句经典词,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都能给猫当伴娘。”
“所以你果然是属鼠的?”薄幸思路清晰。
“你滚哦。”宋知非扭过头笑说,乌亮的瞳孔含着水气。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居然说我鹅砸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薄幸其实并没有不聪明,不过当局者迷,而且他头一次见到我闺女,我闺女就在烧烤店冒充服务员。
阿非邪魅一下:我,尼古拉斯,宋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