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0)
还有不同的命运。”
像是同一片土地里种出来的花,微风和细雨的些微差别,都会导致两朵花朝不同的方向生长。
赵常乐点了点头,“所以说……其实你的前世,对我而言更像是一个故事而已——也许是一个以我为主角的故事吧。但故事里的爱恨情仇,到底和我真正的现实不一样。”
“于我而言,你就是杨错,而不是姬错。你是与我从小定亲,你父亲被我父王冤死,你后来灭了我赵国的杨错。所以——”
赵常乐话还没说完,杨错却像死囚犯得到了赦免一样,“笑儿!”
他扑过来,一把抱住赵常乐,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紧紧勒住赵常乐的腰,“笑儿!”
她终究是,没有将他打入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终究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骤然被杨错抱在怀里,他的手臂还箍的那么紧,二人身躯紧紧相贴,赵常乐一下子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伸拳去打杨错的背,“你放开我,松手!”
杨错后背伤处被她打到,知道她生气了,只能连忙松手,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一步,“你……你别恼,我刚才孟浪了。”
赵常乐没好气,瞪他一眼,低骂一句,“登徒子!”
脸烫的厉害,她想要捂脸,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手上是脓血。
这才想起来,方才没注意,竟打在了杨错的背上。
“你背上的伤!”
赵常乐忙冲过去,“你快趴在床上去,让我看看!”
将杨错按在床上,揭开他后背的衣服,赵常乐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埋怨,“我方才打到了你,你怎么不喊疼啊,非要自己忍着。”
杨错却摇头,“不疼的。”
他心里开心,怎样都不疼。
赵常乐听他的鬼话,恨不得一指头戳到他的伤处,看他会不会疼的哆嗦。
但到底顾念他伤重,这念头只能想想。
默了片刻,赵常乐忽然反问,“真的不疼?”
杨错不想赵常乐愧疚,柔声道,“真的不疼,别担心了。”
赵常乐一边用帕子给他擦后背的脓血,一边叹气,“好吧,不疼就算了。我小时候磕到哪里,母后会给我吹吹气,伤处就不疼了。既然你不疼,我就不给你吹了。”
杨错脊背一僵,立刻改口,“疼。”
“特别疼。”
赵常乐此时正给他背上的伤撒药粉,闻言反问,“疼啊?”
她已上完了药,站了起来,对杨错微笑,“那就忍着。”
扭身就出了屋子,不管杨错什么表情。
她的房间被杨错占了,她此时就只能去杨错的屋子睡觉,幸好二人院落只在隔壁,并不远。
沿着回廊,赵常乐走到院子里,发现月色凉如水,温柔的洒在她身上。
她忽然觉得心情很平和。
恩怨情仇都过去了,往后都只是这样安静的夜,就很好。
☆、完结章
#50
心事没了, 赵常乐当夜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大中午时才醒来。
坐在床上醒神时,就见屋外丫鬟探头探脑的,不住往屋里看。
见赵常乐醒了,丫鬟忙跑进来,面色有些焦急,“女郎总算是醒来了!”
赵常乐皱眉,“怎么了?”
丫鬟道, “上大夫那边有急事,一早上遣人过来找了您十几次,但因您睡着, 就没叫醒您。”
“急事?什么急事?可是他伤势又恶化了?”
丫鬟给赵常乐拿来衣服,摇头,“我也不知, 只是没过一会儿就遣人过来找您。若是不急, 找您这么急做什么?若是急事,为何又不许我叫醒您?”
赵常乐也一头雾水,但想起昨日杨错高烧道模样还有他背上的伤口, 她也不敢大意,匆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一路小跑,往杨错院子里跑去,脑子里都是杨错病重的模样。
难道是昨夜伤势又恶化了?
他一贯忍疼,便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也不会被人看出来, 这样子伤势很容易恶化的。
赵常乐懊悔,她昨夜就该守在他身边的,这样他但凡有什么,她第一时间就能叫大夫过来。
赵常乐满脑子担忧和自责,匆匆跑进杨错屋子里,结果绕过屏风,却看到杨错盘腿坐在床上,松松披着件外衣,膝盖上摆着一卷竹简,他正认真看书。
他看书的时候眼睫低垂,总好像莫名周身形成了一个结界,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但赵常乐刚进来时,他立刻就抬起了眼,眼眸一亮,“笑儿!”
赵常乐皱眉,从头到脚认真看了好几眼杨错,除了他眼下青黑比昨日略明显些,没看到他身上哪里不适。
他现在还能坐着呢,比昨日趴着的样子好多了。
“你一早上遣人找我十几次,我以为你有急事?怎么了?”
赵常乐坐在杨错床边。
杨错看着赵常乐,神色认真,“是有急事。”
赵常乐开始紧张,“怎么了,什么急事?”
看起来不像他身体有碍,难道是他有什么重要公务?
杨错看着赵常乐紧张的模样,忽然说,“我睡不着。”
赵常乐:“啊?然后呢?”
睡不着,所以呢?急事呢?
杨错然后就不说话,浅色眼眸盯着赵常乐,赵常乐慢慢明白过来,“所以……急事就是你睡不着?”
杨错“嗯”了一声。
“大夫说我伤势严重,要多休息。”
他瞥了赵常乐一眼,竟似埋怨,“可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赵常乐恨不得给杨错一拳。
这算什么急事,亏她一路上担心这么久。
她又是恼杨错这样骗她,又是恼自己这样容易上当,气了一会儿,决定不想和杨错说话,蹭一下站起来就要走。
结果没走成。
杨错手疾眼快,一把拉住赵常乐的手,赵常乐身形不稳,被他拉到了床上,直跌到他怀里。
屋里原有个丫鬟在旁守着,大概是没见过男女之间公然这样亲热,没忍住小声惊呼了一声。
杨错闻声抬起眼来,方才对赵常乐时如何含笑温和,此时看向丫鬟时,眼眸却收了笑意,过浅的眼眸就显得极为冷厉。
丫鬟被他气质唬住,慌慌退下了。
屋里便只剩他二人。
赵常乐又羞又恼,“你做什么,放开我!”
想要从他怀里站起来,杨错却不许,按住她,将竹简撂在一边,然后自己顺势侧过身子,将赵常乐搂在怀里,二人就一道躺在了床上。
他下巴抵在赵常乐头顶,双臂圈着她,声音低低沉沉,却显得很有倦意。
“我好困,让我抱会儿。抱着你我就能睡着了。”
赵常乐还恼他,“可我又不困!”
“嗯,你确实不困,一觉睡到大中午,完全不管我。”
这小没心肝的。
赵常乐被他忽如其来的指责弄的摸不清头脑,“你睡觉我要如何管你?”
杨错好像是真困了,在她身边拱了拱,二人距离又近了些,“我睡觉,你当然要管我。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他声音略哑,显得倦倦的,“你昨夜说,不许我的脚踩在地上,不然以后再不理我,所以我只能在床上,一晚上我就眼巴巴看窗外,等天快点亮。终于天亮了,我以为你就会来找我,结果呢……你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把我完全给忘了。”
杨错磨了磨牙。
赵常乐有些惊讶,“所以……昨夜我不在,你就一夜没睡?”
她以为他伤重,该是很快就会睡着的。
杨错声音越来越低,头渐渐蹭了过来,埋在她脖颈处,“我说了,你不在,我睡不着。”
三年前赵常乐在他面前撞阶自尽,此后他就一直难以入睡。昨夜她在他身边陪着,那是他睡的最好的一晚。
杨错说话时,呼出的气就在赵常乐脖颈上,弄的她有些痒,从脖颈一直痒到了心里。
她也忍不住侧过身子,同杨错额头相抵,伸手拂过他眼下的青黑,声音也软了下来,“那我现在在这里,你可以睡了吧。”
二人相对侧躺,额头相抵,彼此呼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显得格外暧昧。
杨错忽然觉得有些……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赵常乐,看着她妩媚多情的凤眼,与眼角那颗嫣红摄人的小痣。
他觉得自己更睡不着了。
原本只是想时时刻刻在身边就能看到她的,现在她就在他身边,他却忽然想要更多。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赵常乐觉得不对劲,她明明是来哄杨错这个大龄儿童睡觉的,结果这人非但没有被她哄困,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一贯是浅色如冰雪般冷的眼,忽然好像喷出岩浆来,变得格外炽热。
赵常乐下意识觉出一股独属于男人的危险性,忍不住往床沿缩了缩身子,“我忽然想起来,我早饭还没吃,我要去吃饭了——”
杨错却伸手握住她的肩,俯下身,不容置喙的低下头来。
第一个吻,落在她眼皮上,轻轻的,像是一片雪花,很快就融化开来。
极小心翼翼,这一个吻,好像她是某种易碎的绝世珍宝,重一分力都不行。
她忽然就,很喜欢这样小心翼翼的杨错。
这让她有一种被人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感觉。
第一个吻罢,杨错抬起眼看着她,微微抿唇,打量赵常乐的反应。
如果……她不喜欢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冒犯一点。
可她没有抗拒,眼皮被他吻过,凤眼好似被施了什么咒语,瞬间潋滟生波。
她眼眸扫过来时,杨错只觉得轰一声,什么东西在脑子炸开,口愈干而舌愈燥。
他的手几乎开始颤抖,握住她的肩,虔诚地俯下头,去擒她的唇,撬开她的唇与齿,勾住她的舌。
口齿厮缠,口水吞咽。
唇舌之间,她躲避,他追逐。
赵常乐有些慌了,她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吻而已,双唇相碰即可。
却没想到杨错能吻的这样……色气。
杨错有些忘我,只觉得她唇与舌的触感,比他尝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忍不住想要更多。
赵常乐被他吻的舌根发麻,只觉得从天灵盖一路懵到了尾椎骨,然后就察觉到杨错有些耐不住了,他的手探过她的背,搂住她的腰,而他的某种反应昭然若揭,她想忽视都不成。
赵常乐立刻僵住身体……二人的关系勉强算是刚刚确立,接吻就罢了,可更进一步的事情……她根本就没做好这样的反应。
正当她想着如何推开杨错时,杨错却已经先停下了亲吻的动作,一把松开赵常乐,自己躺到床的里侧去,不敢再碰赵常乐一片衣角。
手搭在眉眼上,杨错深喘了几口气。
作孽啊。
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原也只是想吻一吻她而已。他以为自己是极有自制力的,原来遇上她,什么自制力都不行。
赵常乐尴尬的要命,脸红的她自己恨不得整个人泡在水缸里,只想逃离。
“你你你——我我我——”
连一句登徒子都骂不出来,毕竟他吻她,是经过了她的默认的。
杨错因背上有伤,上衣质地轻薄又穿的松松垮垮,方才二人接吻,他没敢松赵常乐的衣衫,故此时赵常乐衣服还是整齐,而杨错的上衣却早在接吻过程中松了下来。
衣领半敞,露出他的锁骨,与修韧的半片胸膛。
女色惑人,男色如何不惑人。
更何况他此时以手遮着眉眼,脸侧泛红,唇角湿润,他就静静侧着身子在那里微微喘气,胸膛上下起伏,让赵常乐一下子也觉得身上燥热。
杨错的身体反应还没消下去,自觉没脸看赵常乐,心一横,侧着的身子平躺下去,背上的伤触到床褥,疼的他一哆嗦,这才算是找回几分清明理智。
赵常乐却不知他的用意,见他如此作践自己,什么尴尬暧昧都抛在脑后,忙扑过去拉他的胳膊,“你小心些,背上还有伤呢!”
她身上的淡香扑面而来,将杨错笼罩。
杨错刚压下去的绮思,瞬间又起来了,再忍不住,将她一把紧箍在他怀中,低声斥了一句,“别勾我!”
声音哑的厉害。
赵常乐莫名其妙瞪他一眼。
谁勾他了!
杨错耐了片刻,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又侧过身子来,俯在她耳边,声音又哑,又断断续续,“等归国之后……就和我成亲,好不好?我要让全国都的人都知道我与你成亲,婚事浩大,红妆十里,树枝缠红,比国君嫁公主的排场还要大……”
他断断续续的描述,气息喷在赵常乐耳垂上,赵常乐一缩脖子,想起方才的吻。
其实她也是有几分心动的。
她想点头,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只好道,“那你可要把家底都掏空了。”
杨错却笑,“掏不空。况且是为了你,便是我把自己掏空了都行。”
这话说出了几分言外之意的暧昧,赵常乐听的耳朵一红,谁知杨错看见她嫣红的耳朵,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赵常乐痒的一哆嗦,拍了他狗爪子一道,“不许动我!”
杨错搂着她,低低的笑。
就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然后就是大夫苍老的声音,“老夫来诊脉了。”
杨错一惊。
自己方才和笑儿调笑时太入神,竟然没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这是他此前从未有过的失误。暗道自己真是孟浪了。
他愣神时,赵常乐一下子从杨错怀里逃离,站在地上,尴尬万分,“大夫请进。”
谁知杨错却立刻否了她的话,冷斥道,“莫进!一刻钟后再来!”
赵常乐立刻瞪了一眼杨错,“你做什么?”
扭头一看,屏风外大夫被杨错斥责,已经溜走了。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赵常乐脸红的要爆炸。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偏杨错却非要说什么再等一刻钟。
这让别人怎么想?
肯定私下里会说他们衣衫不整所以无法见人。
杨错看了一眼赵常乐,她衣衫自是齐整,但脸色坨红,眼波里潋滟的水光还没消散下去——这般容颜,被谁看去了,心底都要痒几分的。
她的模样如一朵盛放牡丹,只等人去采撷。这样子只有他能看,哪怕那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儿都不可。
赵常乐自是不懂杨错的独占欲,见杨错不解释,又瞪了他一眼。
直到赵常乐脸色恢复如常,杨错才让大夫进屋。
大夫提着药箱,心里只腹诽——现在的年轻人啊。
给杨错诊了脉,见他的伤口正如常恢复,大夫也没有多余的话。
临走时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伤势颇重,还是禁欲为好。”
赵常乐:……
这罪名,洗不清了!狠狠瞪了杨错一眼。
杨错觉得很委屈。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就被勒令要禁欲。
后来因这件事,赵常乐足有三天没有同杨错说一句话,见了他就板着脸,无论他怎么哄怎么求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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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错的体质远超一般人的好,所以他背上的伤好的很快,等伤开始结痂了,大夫诊了最后一次脉,说只要不剧烈运动,勤换药,日常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杨错便决定离开此地了。
一来他离国颇久,不可再耽误下去;二来赵常乐身体一直虚弱,这江边小城无论是医术还是草药都无法很好的调理她的身体。
九月初的一个清晨,当地县令送杨错来到了江边。
码头上停泊着一只大船,这是杨错早就备好的,护卫、水手与伺候的奴仆都齐备。
其实若是他一人出行,一艘小船便可,他注重效率,并不注重享受;但这回不一样,赵常乐在他身边,他为了照顾她,特地备了这艘大船,让她在船上能如陆地一般自在。
当真是不知要怎么疼她,才能把她疼进骨子里。
晨起的江风还有些凉,怕赵常乐着凉,杨错先将赵常乐先送入船舱里,然后才下船,站在岸边和县令寒暄。
等寒暄罢了,船只起航,杨错返身去船舱找赵常乐,却发现她不在屋里。
他连忙问伺候的丫鬟,才知道她去了船尾。
拿了件披风,杨错匆匆赶到船尾,看到江风吹起赵常乐的衣裙和长发,她整个人像是飘飘欲仙,仿佛会被风吹走一般。
杨错从背后给她披上披风,将她裹在怀里,有些埋怨,“外面风大,你身体不好,受凉了怎么办?”
说着,惩罚性的捏了捏赵常乐的耳垂。
自从知道她耳朵特别敏感之后,杨错就总喜欢凑近她耳朵说话,又或者捏她耳垂,他爱煞了她因羞恼而偏过头去时,脸侧浮起的嫣红。
赵常乐果然微微红脸,任由杨错将自己抱在怀里。
她指着岸边的一颗杏树给杨错看,“你看那里。”
杨错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给她暖手,顺便捏了捏她的手,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岸边的杏树,然后目光又收回来,专心的落在赵常乐身上。
他有些分神,捏着她的指骨,觉得她手指格外细弱,让他忍不住想一一吻过去。
心猿意马的问,“那杏树怎么了?”
赵常乐说,“那里埋着公子息。”
杨错的小动作停了,将赵常乐又抱紧了些,随着她的目光,一起去看岸边那颗杏树。
赵常乐说,“当初我说把他的遗骨埋在江边,县令特来问我,要不要立碑刻字。我说不用,只移植一颗杏树过去就可。”
“他的宫殿里,过去是有一颗很大的杏树的,春天开花时,他喜欢站在杏花下面,每每我去找他玩儿,我的侍女看着他,都会悄悄红脸。”
说到这里,赵常乐似低低叹了一口气,“真希望此时是春天,就可以看到满树的杏花了。”
仿佛可以看到杏树底下,青年风流倜傥的模样。
杨错一时不知说什么,默了良久,轻拍了拍赵常乐的肩,“回去不久,我就会上辞呈辞官,然后你想去哪里玩,我就陪你去哪里。日后我们乘船骑马,总会经过此地,总有一个春日,能看到这里的满树杏花。”
赵常乐轻轻嗯了一声。
江风吹过,少女的红裙与青年的白衣交叠起来,在风里飘扬。
船只随江水远去,岸边,杏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隐约间,仿佛能看到来年的满树浅碧深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