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香炉
好说歹说之下, 赵鄞呈和北月给季旆加了一身衣裳。
赵鄞呈有时候会想, 要是晋王知道知道自己的哥哥这么偏执, 会不会笑死?
几人来到夜家时,夜廷煜刚入嘴的茶水又一次喷了出来。
季旆刚进门,看到的就是斯文如玉的夜廷煜喷茶的那一幕,突然间觉得夜廷煜这人还蛮有趣。
许九年死后, 夜廷煜入了内阁,但没官职,如今季弘已经按照季旆的意思,将夜廷煜提了上去,成为了南唐最年轻的丞相,属内阁,管三省。
夜廷煜慌忙擦去嘴边的茶渍, 上前行礼。
季旆并无废话,直接问秦似在哪, 这会夜廷煜倒是没什么不高兴,他清楚事情的始末, 对于季旆能亲自来接秦似,他很欣慰。
一种,像老父亲一般的欣慰。
“似儿在后房,疏影也在, 你自己过去吧。”
夜廷煜干脆利落的告诉季旆秦似所在,季旆挑挑眉,说了声谢谢便往后院去。
赵鄞呈不可置信的戳戳北月, “北月,我刚刚是幻听了吗?我居然听到殿下和夜廷煜说谢谢?”
北月笑,“没有,殿下是说了谢谢,别贫了,去看看小姐吧。”
赵鄞呈嘀咕两句,快步上前把北月抛在身后。
看着妹控赵鄞呈,北月失笑,一开始这人就希望自己有个妹妹,现在真的有了,真的是生怕她出点问题。
要知道夜疏影说赵家只有赵鄞呈一个光棍不能照顾秦似的时候,赵光棍伤神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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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似和夜疏影并排站在红梅树下,季旆来到后院,看见的便是秦似一身红衣,伸出手,一朵红梅不偏不倚的掉在她掌心的场景,季旆感觉,自己心底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与之前的感情完全不一样,季旆想,也许这是想把秦似娶回家的感情吧。
“似儿,我来了。”
秦似回过头,她站在雪中,乌发飘飞,不染铅华,他望着她,眼中满是柔情。
夜疏影吹了个口哨,带着从代三人离开了院子,秦似红着脸,季旆走上前去。
北月拉着赵鄞呈离开,妹控心底万般不愿,他还想带似儿回家里多住几日呢。
季旆将秦似揽在怀里,秦似环住季旆的腰,两人一语不发,却又似千言万语。
良久,季旆哑着嗓子道:“似儿,你怎么这么瘦了。”
“想殿下想的啊!”
秦似声音轻快,季旆听不出秦似的哭音。
“呵,想我你还出宫,出去了还就不回去了!该罚!”
季旆捏起秦似的小脸,吻了下去。
一吻缠绵悱恻,秦似红了脸,季旆笑弯了腰。
“对了,我今日回宫就和父皇请求给你我赐婚,然后呢把你的及笄之礼也一并补上,这可是个大日子,不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的。”
季旆牵住秦似的手,将人抱在怀中,秦似依偎在季旆胸前,听到季旆的话后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好啊,那殿下回宫之后一定要请陛下赐婚,还有,你要和陛下保证,你的后宫只允许有我一人,若是再来其他女子和我争宠,我自然是不乐意的。”
季旆笑,“似儿,你听过一句话吗?叫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南唐那么多娇艳的姑娘,可我季旆,只爱你秦似一人,而且今生今世,仅你一人。”
“那可不一定,太后娘娘对你可是很上心的,而且自古帝王哪有只有一个妃子的先例?皇上不都是要延绵子嗣的吗?”
秦似从季旆怀里出来,转身回了房间,房间里有炭火,不冷,这外面真的太冷了。
“那我就不做这皇帝,等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之日,我就让父皇拟旨,将这太子之位让给怀琤,让怀琤回京组做皇帝,而我随意封个王,带着你远走天涯。”
一阵笑声过后,秦似轻敲季旆的胸口,“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季旆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似笑,看来安颜路他们并未将季弘赐婚的消息告诉季旆,作为自己衣不解带照顾他五月的报酬,那自己也就不将这件事告诉他了,让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再去陛下那请求赐婚吧。
见到季旆,梦魇所带来的困扰已经尽数消散了,秦似笑着,看着季旆,心想,她究竟做了什么善事,能得此男子。
转念一想,自己死过一次,还被千夫所指,声名狼藉,这一世换得一个如此男子,不过是上天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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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旆将秦似带回皇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乾清宫找季弘赐婚,季弘正在批阅奏折,今年雪灾严重,北疆的几个小镇接连被雪封山,秦冽的军队驻扎在北疆,他已经分了一拨人前去救助当地百姓,但依旧杯水车薪。
百姓们现在需要的是粮食,而军队的粮食若是给了百姓,这样邻国就会有机可乘,南唐北邻高立国,若是粮草出现半点问题,那边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机会咬上一口。
季旆说明来意之后,季弘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看来怀拙底下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忠心耿耿啊,成婚这么大一件事情居然没人告知他。
“怀拙,你且先起来,朕这有份奏疏,你看看,能给出什么好的意见?”
季旆起身接过奏疏,发现上面的印章是秦冽的,最近他都在昏迷,对于外界的事情很多都没了解到,如今北疆灾情严重,他作为太子,是需要做一些实绩出来。
“秦冽派兵过去赈灾了,但是军中能分拨的粮草有限,若是形成大的缺口,那么军心必然混乱,依你之见,该如何赈灾?”
季旆沉思片刻,“再过两月便是春闱,赈灾之事必须在春闱之前完成,现在路上积雪还未化,贸然上路只会延误时机,依儿臣之见,不如以钱代粮,像邻近的村寨城池兑换粮草,并且许诺不上涨粮价,在赈灾结束之后让户部开放粮仓,将户部的粮食散落至各处,这样一来既能赈灾,也能收拢民心。”
季弘颔首,“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户部的粮食每年都有入账,有人正规的照料着,但百姓家中的粮食稍有不慎就会回潮,现以钱换粮之法确实可以为百姓们解决粮食变质的问题,又可以解决北疆小镇受灾的问题。”
但赈灾远远不是给百姓粮草这么简单,雪灾会不止一次的降临,在赈灾的同时,也要做好防灾的事宜。
“你看,派谁过去最好?”
“夜廷煜和户部尚书魏瑾,夜廷煜博学,魏瑾刚直不阿,有他们二人在,赈灾事宜自然能很好完成。”
季旆想都没想就把夜廷煜拎了出来。
“夜廷煜和魏瑾,不错,怀拙你用人的眼光甚至已经超过朕了,未来可期啊!”
季旆低眉不语,他要的并不是季弘只字片语的称赞,而是赐婚。
赐婚、赐婚、赐婚。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季弘拟好了圣旨,康稷屁颠屁颠去宣旨,季旆站在殿前,不知道还该不该开口提起请求赐婚一事。
说吧,显得自己这个太子似乎不太关心黎民百姓只顾自己安乐,不说吧,自己刚答应了似儿要在春闱之后将她迎做太子妃,都答应了人家,总不能没个结果吧?
季弘抬眼,看见季旆还站在那,突然想起季旆的来意。
正欲出声,季琮和季然便进来了。
“见过父皇,见过太子哥哥。”
两兄弟跪下请安,季旆微微眯眼,说实在的,他不是很喜欢季琮,但是他也知道官雪冷的罪孽和季琮毫无关系,他不过也是个受害者。
“你们来做什么了?”
季琮看了季旆一眼,上前一步道:“回父皇的话,我和八皇兄近日正在商量关于准备太子哥哥与嫂子的婚事议案,儿臣手下的礼部正准备拟写宾客名单,但是没有太子哥哥的协助,我们也不知道应该邀请哪些人来。”
季旆猛地回头看着季琮,季琮一脸茫然的看着季旆,心底一惊,自己没说错话吧?可是礼部拟写宾客名单的时候确实是犯了难的,不知道季旆想邀请哪些人不想邀请哪些人。
要是一会揣摩错了季旆的意思,那就完了。
“父皇??”
季旆看向季弘,季弘捂嘴尴尬的轻咳两声。
“怀拙啊,你和秦似的婚事,早在两月前就已经宣旨了,只是你还在昏迷,礼部已经在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加上因为秦似的及笄之礼,所以耗费的时间要稍微长一些,而且因为春闱,所以你们的婚事是在新科状元诞生之后,三喜同庆。”
季旆:.....耍我好玩吗?
季弘:好玩。
“父皇....”
季旆喉咙有些艰涩,他上前跪下,“儿臣跪谢父皇成全。”
季弘放下手中的奏疏,来到季旆面前,将人扶了起来,“不存在所谓成全与不成全,这是朕欠你的,理应补上,再者,你与秦似情投意合,朕若是棒打鸳鸯,不就是罪人了吗?朕现在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希望四海安定,百姓安居,朕的孩子们和南唐所有的子民们,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不枉你忍受了这么多年。”
对于季旆的遭遇,季弘内疚无比,却又无从补偿,只能力所能及的去照顾季旆的感受,将自己能给他的全部补偿给他。
“那儿臣这次随夜廷煜和魏瑾一同前往北疆吧,儿臣和似儿解释一下,她会理解的。”
季弘一开始就是想将这件事交给季旆去处理,但季旆举荐的两人确实能担下此任,他也没有必要再让季旆过去的理由。
作为南唐的储君,民间疾苦其实季旆已经见过了无数,但是赈灾却是头一遭,有些事情若不是亲力亲为,则难以有所感悟,也很难在下次遇上相同的事情时做出最为正确损失最小的选择。
“如此便最好了,对了,怀思和怀明那你帮忙处理一下,至于宾客名单,你和秦似自己决定便是,不需要过问朕的意见,而且这次是封妃,理应盛大一些,怀思,记得叮嘱礼部的人,尽量照着怀拙和秦似的意思去办,这件事情不是讨好皇家,是让怀拙和秦似舒心。”
季琮和季然跪别之后离开了乾清宫,季旆还杵在殿内,季弘蹙眉,这傻儿子怎么还不走?
“父皇,那个,谢谢你。”
季弘笑,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该说谢谢的是朕,秦似接回宫了吧?你快些去陪她吧,等你们完婚,这些奏疏,可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季旆正欲离开,又想起了自己难搞的皇祖母,又转过身,季弘抬眼一看,这人咋还不走,再不走自己都想叫他来帮自己批阅奏折了,这段时间事情也是多,自己一个人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父皇,皇祖母那....”
“太后那里无事了,朕去找过她,她说你开心就好,不必考虑她那个老顽固的意思,老顽固也不能再活几年了,子嗣什么的多不多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在夢逝之前抱个重孙。”
重孙两字在季旆耳朵里变得异常的烫耳,他朝季弘笑笑,在季弘出声留下自己一起批阅奏疏之前,抬脚离开了乾清宫,要知道季弘受伤那段时间,都是自己在料理这些事情,实在是头疼,看来有必要将皇位让给季澜来做一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季弘看着仓皇而走的季旆笑出声,康稷在一旁也乐得眯起眼来,要知道父慈子孝什么的,最是佳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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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旆回到东宫时秦似正在前殿火盆旁边坐着,身边站了个赵鄞呈,却不见北月和时鸢,一问才知道两人去太医院找唐静去了,秦似的风寒还没好,时鸢自然放心不下。
他从秦似身后抱住秦似,赵鄞呈别过脸,心想,这还有一个人,能不能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下?自己不是雕塑好吗?是活的,活人!
“似儿,父皇赐婚一事,你为何不与我说呢?”
秦似轻拢垂下的青丝,笑,“殿下不是最聪明的吗?怎么这件事情也猜不到?而且之前安大哥不让我见你,说我对你的恢复不利,我就走咯,既然有我在你没法那么快恢复,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我要成婚的事情啊!”
季旆捏住秦似的小脸,赵鄞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又没法和季旆大打出手。
“所以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秦似从季旆怀里挣脱出来,“是啊,不止要瞒着你,我还要跑,跑到天涯海角,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这样,你就能好得很快了!”
季旆耸耸肩,“南唐就这么大,我是南唐的主子,你逃到哪,都是在我手掌心蹦跶而已,我不怕。”
“是啊,归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秦似低低的道,正好被进殿的归浊和祝吟听了去,归浊有些尴尬的别过脸,摸摸脸,祝吟自然知道一年前的事情,随手捏了归浊的肩膀,归浊闪到一旁,撞翻了红妆焚上不久的香炉。
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归浊脸上的尴尬更尴尬了。
“??”
季旆一脸问号,祝吟笑嘻嘻地捡起香炉,又被香炉烫了一手,随即香炉朝着赵鄞呈的门面飞去,正好到门前的唐宁又飞上前截住,在被香炉烫了手心之后,唐宁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明明赵鄞呈毁了容,似乎更好玩一些。
随即香炉便飞出了前殿,朝着花园中的水池飞去。
一只香炉引起的惨案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