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
说起花十里这个人, 江湖上无人知晓他师承何派, 只听说天偃一脉六宗主的丈夫花无乐, 是他的小师弟,至于其中真伪无人可辨,正因为这层不清不楚的关系, 很少人敢去动他, 只求不要被他盯上。
花十里武功一直保持中上水平, 一心沉迷研究各种毒物,开始只是弄一些无痛不痒, 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后来他无意中研究出一种杀人无形的毒.药,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就走上了越毒越好的不归路, 绞尽脑汁的弄一些别人解不开的毒。
他这人啊,有个很少人知道的毛病, 打小记性就不好。因此花十里时常会忘了自己炼毒的时候,放了些什么药材。不过他又不研究如何解开,对他来说这个毛病无关紧要, 从来没去尝试矫正一下。这也导致花十里每次给人下毒,或者卖毒.的时候, 总是没有完全相同的药, 让那些解毒之人头疼不已。
本以为研究透了一种毒, 能解开了,结果下次救人的时候, 发现多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药材,又要花费好多心思去研究。
至于原身祈归的母后怎么会中了花十里制作的毒,这就说来话长了,说来说去也就是感情那些破事。花十里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这小师妹啊,按照话本里的走向,长大后肯定会和师兄有点扯不清楚的情愫。只可惜到了最后,花十里的情愫是有了,小师妹则是把心思放到了别人身上,非君不嫁。
命运总是狗血的,小师妹心仪之人早就有了位如胶似漆的小妻子,就是祈归的母后,那心仪之人也就是现今的北国皇帝。
这北国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曾隐姓埋名闯江湖,救了花十里一次,两人为此成了生死之交,小师妹也是在那时候认识北国皇帝的。
这下好了,关系又乱了一层。小师妹自小被人娇惯,要什么都有,如今在感情上受了挫,本来就不怎么善良心思,淬满了毒。一气之下,从花十里毒物库里翻找出他炼的各种药,在被花十里发现后,小师妹随便用研究一下糊弄过去了。两人都是走毒医一路的,花十里没有丝毫怀疑,谁知道小师妹会给他好兄弟的妻子吃下了这个至今没人解得开的“炎莲”。
这下可把花十里给坑惨了。这毒他共练了三份,之前用出去了两份,江湖上谁都知道,这是他花十里练出来的无解毒.药。这回好了,矛头全部指向他,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在一堆追杀令下,他只能易了容,换了个身份,用江湖游医的身份,进入北国皇宫,研究怎么把好友的妻子治好。
这不,他那烂记性可算在这种时候栽了,手上没有“炎莲”给他做研究,他自个儿也记不清当时怎么做的。花十里思来想去,选了一个下策:换血移毒。趁着孩子还未出世,把毒全部逼到胎儿身上。这是最好的容器,能把毒彻底清干净。
本以为出来的会是个死胎,哪知道小家伙还带着喘,费点心思能活几年。他那时候暂时没法子,立即求着医毒兼顾的小师弟花无乐前来相助,让他先帮小四殿下吊几年的命。从那开始,花十里一边替四殿下研制各种吊命药丸,一边琢磨“炎莲”到底要怎么解开。因为记性的缘故,他如今随身带着一小册子,随时记录当时的想法,忘了就拿出来看看。
一晃十九年过去,花十里这解药终是还差了点东西,怎么想也琢磨不出来,又怕四殿下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只好把希望托付给他那个整天同他作对的徒弟,小徒弟近些年解开了他做的好多毒.药,想必还是有点希望的。
四殿下离开苍狼国两个月,他把自己往死里逼。可算把所有需要的药材给研究出来了,火莲子就是最后一味药。当今世上,他只知道黄庄主手里有一颗火莲子。打听到对方将会来九霄城,参与这一届的武林大会,这才追了过来,暗搓搓地给黄庄主下阴招,想拿到火莲子制作解药。
阎沧那日替黄庄主解开了花十里下的□□,再利用权势软硬施压,不负所望拿到了火莲子,也为此失去了一本武林争夺数年的失传剑谱。
拿到火莲子后,花十里自然是住进了城主府,开始炼制“炎莲”的解药,这一晃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期间贺归还毒发过一次,这次有花十里在,贺归没有上一次那么痛苦了。
“贺公子,你这病若是好了,可会离开我凌霄城?”柳芸自从知道阎沧带回来的那个小老头是鬼医的师父,整日就在花十里炼药的屋外晃悠。她怎么瞧都觉得这老头不靠谱,和貌美如花的鬼医完全联想不到一块,肯定只是鬼医的挂名师父。
这都过了一个月,这药估摸着也快练成了。柳芸觉得若解药真要练成了,贺公子身上的毒一旦解开,他和城主之间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融洽了。
毕竟城主府的人都清楚,城主他就是仗着贺公子身娇体弱才把人绑着不给走。等到贺公子好了,有能力反抗,这里头的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会。”贺归回答的很肯定。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每个世界的“他”已经算是贺归的精神支柱了,甚至离开了“他”,贺归根本不知道不断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闻言,柳芸见贺归不似作伪,不免好奇起来。一屁股坐在贺归对面,杵着下巴问含笑的贺归,“难道贺公子喜欢上城主了?”
虽然他们城主很俊,能力也高,可一般人都不会喜欢上一个把自己强掳过来的“强盗”吧。再说了,这贺公子身份似乎也不简单,哪能这么轻易的喜欢自己的“仇人”呢?
没等柳芸听到答案,眼神随意一扫,发现城主不知何时,带着他那匹狼站在贺公子身后的几步距离。城主应该是听到她方才的问话,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神深沉地盯着贺公子的背影。
赤炎见主人不动,也跟着站在原地甩尾。
贺归没有察觉柳芸的异样,也感受不到身后有人,想了想,回答:“算喜欢。”
柳芸心虚地看了一眼开始挑眉的城主,她看得出城主现在心情很不错,为了让城主更加开心点,柳芸犹豫着又问:“那你喜欢城主什么?”
希望贺公子的回答能让城主高兴。
“我喜欢他......”贺归顿了顿,“霸道又可爱。”
这个答案冒出来,柳芸没忍住地喷了。霸道她还可以理解,阎城主对贺公子那股子占有欲,这一个月来,全城上下都知道了,可这可爱一词,就很一言难尽。
柳芸想把贺归的脑子扒开看看,他到底怎么看出来在大多数人里,心狠手辣的城主有可爱的一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河会让人冲昏头脑?情人眼里出西施?
“怎么?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看出柳芸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贺归笑。他说的可是实话,确实很可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在他面前总是如此可爱。
柳芸进退两难。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不一样的。”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身后探过来一双温热的手,摸着贺归的右脸,那双手因为常年练功带着薄茧,在贺归细腻的皮肤的衬托下稍显粗粝。
因为主人的好心情,指尖在贺归的脸上来回摩挲。
柳芸这下不用回答那要命的反问,大松一口气。“城主,属下这就先行告退。”
这点眼力劲她还是有的,等到阎沧一摆手,柳芸立马撒腿溜得远远的,顺带吩咐下去,谁都不能靠近此地。
等到柳芸走开,阎沧抵着病美人的膝盖,坐在对面,眼睛带着浓烈的情感。“你方才说你喜欢我。可当真?”
这是阎沧第一次听到病美人诉说对他的感情。他喜欢病美人,病美人也喜欢他,两情相悦这就很美好。
“我说算喜欢,还不确认。”贺归不慌不忙,很淡定地应对。
“可是你说了喜欢我的理由。”阎沧既然逮到这个男的的机会,就不能轻易放过。“你说你喜欢我的霸道,还有可......爱?”
谈及后面那个陌生的词汇,阎沧语气有点小复杂。这个词,怎么听怎么别扭,甚至让他有点羞涩?原来他在病美人心里的形象是这样的。
“你既然听了全程,又何必再我问呢?”贺归瞧着趴在阎沧身后的赤炎,朝它招手示意它过来。可惜对方显然不听他的,只会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尾巴也摇得起劲,就是不肯动身,贺归只好作罢。
“我想听到你亲口对我说,而不是通过旁人所问。”表明心意这种事情可不能含糊,他已经对病美人说了好多次,可是病美人一次都没同他说过一句“喜欢”。
注意到病美人的小动作,阎沧不动声色用手指在赤炎面前摆了一个动作,示意它现在可以走了。
贺归眼尖,注意到了这点。连狼的醋也要吃,他是醋精转世吧?
“阎沧,你把头凑过来。”贺归叫他。
阎沧很听话的把脸凑到病美人面前,还特意把耳朵对着他脸,就为了听到病美人亲口说他喜欢他。哪知道病美人用冰凉的手,把他的脸摆正,俩人四目相对。
“阎沧。”贺归只叫他名字。
“嗯?”阎沧望进病美人那双好看的眸子,那双眼睛里倒映他的整张脸,这让阎沧心里那股子独占欲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感。
这亮晶晶的眼神,像期待大人给糖果的小孩子。
贺归心底瞬间柔软,将脸凑过去,混着二人的鼻息,他说:“我喜欢你,因为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话语消失在唇齿相交间,比起阎沧每次碰一下就离开的亲亲,这个吻就显得很深情了。作为一名老司机,贺归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把没有经验的阎沧吻到失神。
阎沧的学习力很强,很快掌握技巧,和贺归交缠争夺,后面直接占了上风。“身娇体软”的贺归率先败阵来。
贺归咬了一口阎沧的下唇,让他松口。“可以了。”
“不,不够。”阎沧如同发现了新游戏,这种强烈的吻他喜欢。病美人忽如其来的强势感,让阎沧隐约有些兴奋,他甚至希望病美人对他更加强硬一点。因为这样,阎沧能切身的感受到病美人对他的感情是货真价实的。
阎沧正要吻个尽兴,一声狂笑冷不丁地从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那是花十里专门研制解药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做出来了!我做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越来越近,一道邋遢的身影从天而降,花十里因为过渡兴奋,没注意到亭子里的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扶着贺归的肩膀,摇晃。“有救了,四殿下你有救了,我终于研制出来解药了!”
说着说着,花十里猛地哭出了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可算熬到头了,谁也不欠谁了。
看花十里的样子,想必这一个多月来都没睡好,蓬头垢面的,眼皮底下带着浓重黑眼圈,这一哭显得更加邋遢了。
“等我,等我收拾一下,再教你怎么用。”花十里情绪收的很快,连个哽咽声都没泄出来,飞速站起来,打算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模样。
因为之前情绪起伏不定,花十里脑子还很混乱,走的时候忘了自己有轻功这回事,撒丫子就朝着居住的地跑,中间还不小心撞到石头,摔个狗啃屎。
“四殿下?”阎沧再怎么为病美人开心,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着方才的话语中,他可以知道花十里认识他的病美人,并且关系非比寻常。
贺归在花十里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中,就知道马甲百分之百掉了,他已经做好准备被阎沧严加盘问。
“你究竟是谁?”阎沧查了好久都没查到病美人的身世,现在居然会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这个讯息。病美人他是皇子?哪国皇子?北国雪地?他没听过北国有个病弱皇子,难道病美人从头到尾的一切可知讯息都是在骗他?
想着,阎沧的眼瞳染上了阴沉的神色。
贺归不慌,“我是阎沧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是贺归,不是四殿下。”阎沧掐着病美人的下颚,语气不愉。“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确实是北国人,的确因为身体原因长居苍狼国,来青琅国也是为了寻找鬼医。之前告诉你的每句话,句句属实。”关于这点,贺归表示很冤。阎沧也没问过他到底是何身份,他自己查不出来,也不能怪他。
阎沧知道每个国家的皇族姓氏,里面并没有姓贺的。“至少你不叫贺归,这点你骗我了。”
连名字都骗他,暂时没办法原谅,他很生气,超级生气。
“我对外一向用这个名字,习惯了,已经把它当做本名,我自认为不算骗你。”原身对外的确改了姓,就姓贺。这大概就是贺归为什会附身在祈归身上的原因。
每一句话,都可以让阎沧无法理直气壮地生气。“你是北国雪地的四殿下?“
“嗯,我原本应该叫祈归的。可是我喜欢现在这个名字。”阎沧问,贺归就大方的答。
病美人的态度太过坦荡,思来想去反倒是阎沧在这场关系里,处于弱势状态。“你说的都有理,可是我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你。”
他就是堵得慌,至少病美人应该主动和他说这些。方才还说喜欢他,却连真实身份都不肯透露丝毫,这所谓的喜欢指不定是骗他的。
贺归好脾气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你喜欢我,是不是在骗我?”这点是最为重要的。病美人这么能沉得住气,说不定方才所说的话,全是为了哄他开心。
“阎沧,你是傻子吗?”他若是不喜欢,能主动捧着他,和他啃了那么久?当他是狗呢,见谁都啃?
被质疑智商的阎大城主冷哼:“你是骗子,骗子的话不可信。”
“既然不可信,那你问我的意义何在?”贺归万般无奈。“阎沧,你看着我。”
阎沧抿唇,直直地盯着病美人的眼睛,还是一样的听话。
“我没骗你,我喜欢你,不喜欢我就不会碰你的,懂吗?”真是的,莫名对外聪明到狡诈,现在却像个笨蛋。贺归抬起手,学着阎沧的动作,也卡着他的下颚,问:“疼吗?”
“有点。”病美人大概用了所有的力气,一点情面都没留给他,一向皮糙肉厚的阎沧还真有点难受。
“那你还不快放开我。”阎沧的手还一直掐着他的下巴呢。其实阎沧的手劲不大,贺归不疼,就是觉得不舒服。
“红了。”阎沧松开手,注意到被自己掐的地方红了一大片,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就算再生气,他没想对病美人怎么样,也舍不得对他如何,力道控制的很好,不应该这么严重的。
贺归没在意,这身体随便一个磕碰就容易见红,其实真没看上去那么严重。
“疼吗?”阎沧这话问得小心翼翼。万一病美人一不做二不休,和他闹翻了怎么办?他不想把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种小表情和小语气,让贺归的坏心眼发作了。“挺疼的。我在想阎城主现在这么对我。若是以后阎城主不开心了,会不会发展到打我的地步?”
“我不会这么对你。”阎沧立马难受了,病美人怎么能这么想他呢?而且他都不叫他名字了,肯定是不想再理他了。“我不是有意的。”
长这么大,阎沧只会和病美人服软。
“那就是故意的。”不管过了多久,贺归依旧很坏。
阎沧立即憋屈到说不出话来。
贺归忍不住笑出声,冷淡的面容染上了阎沧最喜欢的,如沐春风般的柔意。
阎沧黯淡的眼睛一亮,这是不是代表病美人不生气了?
贺归手指弯曲,敲打阎沧的脑门。“阎沧你真是个傻子。”
谁敢说阎大城主傻?贺归是头一个,偏偏阎沧还不敢,也不会把他怎么着。
“贺归。”阎沧叫着病美人的名字,他习惯了这个名字,祈归二字他不喜欢。若是叫了祈归,感觉就不是他的病美人了。
“嗯?”
“就算你是一国皇子,我也不会放手的。”他绝对不会因为这层让人忌惮的身份,从而打算重新看待他和病美人之间的关系。
“嗯,我知道。”贺归当然知道这点。谁不知道阎城主一向我行我素,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这点皇室身份,就被吓退了。
“就算有一天,北国为了你威胁我,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嗯,我知道。”
“在我这里你不是祈归,你是贺归,所以你不是四殿下,只是我的病美人。”
“嗯,我知道”
“你是我第一个心悦的人,你不能为了你的身份,而抛下我。”
“嗯,我知道。”
“我会娶你,你只能是我的。”
这会儿贺归没重复了,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不是我娶你呢?”
“也行。”阎沧对这些不在意,反正成了亲,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所有人,他们之间的事情谁都干预不了。一国皇子又如何?那也是他的人了。
居然不纠结这种问题,贺归还以为阎沧会很在意,毕竟他可是一城之主,对外永远都是令人战栗的形象,若是说出去他嫁人,岂不是很没有颜面。
阎沧感觉无论现在他说什么,病美人都会含笑应了他所有的要求,灵机一动,趁机说:“我们月底前就成亲。”
早点成亲,他早点安心,入了他的门那一切都好解决了。
“你不会觉得太快了吗?”贺归算算,除去原身见面不超过十次的那个月,他和阎沧也就相处了三个多月。不过,后面那两个月,他们基本是天天在一起的,在大环境下这种速度成亲也不算很突兀。
“不快,已经很慢了。”要不是病美人需要时间解毒,调养身体,阎沧恨不得现在就来个拜堂成亲,入洞房。“莫非你不想同我结连理?”
“阎沧,你可真是个傻子。”贺归不正面回答他。
阎沧不明白,面对病美人他一向不懂就问:“你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答应了。”阎沧打心底这么期待的。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