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颗蜜桃糖
言漠承的死讯来得无比突然,像一颗炸弹猛然丢进这庆生宴,所有人都震惊到久久不能反应。
直到江老太太的突然倒地,才把众人从沉默中惊醒。
谁也没料到,老太太这一倒,便再也没起来。
江明峰和言嫣将言漠承的骨灰接回来时,老太太也紧接着离世了。
一下失去两个至亲,江明峰几乎一夜之间白了头,而言嫣则是整日里沉默,不发一语,神情呆滞。
江家别墅里再也没听见过笑声,再也不复从前的热闹。
葬礼前几天,江柏屿问阮心糖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薛奉遥。
阮心糖纠结好久,才决定还是告诉她姐,毕竟瞒也瞒不了一辈子,迟早都会知道。
那天薛奉遥下班回家便看见阮心糖正在她家做饭,还笑着调侃她:“哟,终于知道来关心我这个空巢老人了。”
听见这话,阮心糖舀汤的手抖了下,溅起的汤汁有几滴落在她手背上,那痛感一下就钻了心了。
“什么空巢老人,别这么说。”她小声嘀咕。
薛奉遥也只是开个玩笑,听这语气却好像当真了,忙凑上去笑道:“好,不是空巢老人,是可怜的独居少女。”
阮心糖看她一眼,只好也跟着笑了。
“可以吃饭了吗?我好饿。”薛奉遥就着阮心糖的手尝了口汤,“味道不错,哎,江柏屿可真有口福啊。”
阮心糖笑着推她走,“快去换衣服,你衣服上都是消毒水的味儿。”
“没有吧,我在医院都穿白大褂啊。”薛奉遥闻着衣袖往卧室去了。
等她换完家居服出来,阮心糖已经将饭菜都盛好,坐在饭桌旁等她。
“你今晚回去睡吗?”薛奉遥问。
阮心糖摇头说:“不回,我今晚在你这儿睡。”
“那我待会儿把客房给你收拾下。”
“不能跟你睡吗?”
“我可不敢跟你这孕妇一起睡,我睡觉不老实。”
阮心糖听这话笑了,“你怎么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
“言漠承说的啊。”薛奉遥轻哼一声,“他有脸说我,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提到言漠承,阮心糖不说话了,沉默的嚼着饭菜,却嚼不出什么味道。
过了会儿,还是薛奉遥轻声问了句,“糖糖,你知道言漠承什么时候回来吗?”
阮心糖愣了下,抬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呆呆吐出个语气词:“啊?”
“没事儿,”薛奉遥挥挥筷子,装作并不在意,“你不知道就算了,也别问江柏屿,反正那人该回来的时候总要回来的。”
阮心糖斟酌了下,问:“姐,你很想他?”
“不想。”薛奉遥没有犹豫地回答,大口吃饭,“当年的事我还在记仇呢,怎么会想他。”
“既然这样,就别管他的死活了。”阮心糖试探着说道。
“那不行,”薛奉遥说,“他死了我还怎么讨厌他?他必须活着回来。”
阮心糖知道她是一贯的嘴硬,说什么讨厌,明明喜欢在乎得不得了。
“那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没有如果。”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薛奉遥语气斩钉截铁,面上露出几分不耐,不太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阮心糖在心里叹了口气,委婉说道:“可他的手术有风险,你知道的。”
听到这儿如果再察觉不到什么就实在过于迟钝了,薛奉遥沉默地咽下嘴里的饭,认真且郑重地问:“言漠承是不是有消息了?”
被这么一问,阮心糖突然不敢看她姐的眼睛,只戳着碗里的饭,没说话,轻轻点了头。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屋里一片死寂。
两个都是聪明人,话已至此,不用再问,也不用再解释,便都明了了。
又或许,一个是不敢问,一个是不忍说,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以为这样就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薛奉遥怔了许久,最后扔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回了卧室。
阮心糖不放心她姐,也没睡客房,于是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第二天她睡醒时,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她急得立马拿了手机就要打电话找薛奉遥,却发现她早就发了条微信过来。
“在医院。”
阮心糖这才放下心,同时江柏屿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叫了刘司机来接她,“今天去妈妈那边吧,家里没人也冷清,别墅那边我晚上来接你,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
阮心糖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边放水洗脸,边回道:“好,你忙吧。”
“薛奉遥怎么样了?”他又问。
阮心糖听见电话那头有画外音,安素在提醒江柏屿该开会了。
“晚上再说吧,你先忙,我听见安素叫你了。”
“好,我尽量这几天把手里工作处理完,等你预产期到了,我就在家陪你。”
阮心糖心想他这么一个大忙人,又能清闲几天呢,如今言漠承去世了,这么大一个集团现在就他一个主心骨撑着。
她只希望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别给他拖后腿,甚至在想到时候生孩子也自己一个人去生了就完了,多大点事。
“再说吧,挂啦。”她先挂断电话。
看着镜子里素颜了一整个夏秋的脸,最近被接二连三的事搞得越加灰暗无光,阮心糖深深叹了口气,拿手不停搓脸,手动打腮红。
希望这些日子快点好起来吧。
白天在爸妈家,阮心糖心情好歹开阔些,看他们逗逗猫,喂喂鸟,浇浇花草什么的,阮爸爸有时兴起,还爱在阳台上写写书法,日子过得悠闲又漫长。
天慢慢转凉,眼看就要进入深冬,阮妈妈也担心起自己远在n市的老母亲。
“不知道今年冬天她还能不能熬得过。”阮妈妈放下手里的书,说:“前几天还打电话来说,天凉了,腿又开始疼了,身体好像哪儿都开始不舒服了。”
阮心糖挺着肚子在客厅转悠,听了这话,问:“不是早听你们说要接外婆过来,她一个人在那边住着也没人照顾。”
阮妈妈叹了口气,“能叫过来早就过来啦,说在这边吃不惯住不惯,就喜欢在n市待着,谁也别叫她走。”
“老太太还挺倔。”
“是放不下你外公。”
“外公都去世好几年了呀。”阮心糖不解。
阮妈妈摇摇头,解释:“所以才放不下那个老屋子,要是你外公还在,一起到北阳市来她是乐意的。”
阮心糖也理解她外婆,毕竟是相伴了一生的人,哪怕已经去世了,也无法轻易放的下,这种感情早就和生活融为一体了。
突然她就又想到薛奉遥和言漠承,忍不住叹了气。
“又叹什么气呢。”阮妈妈听她这几天光剩叹气了,劝道:“别老叹气,去了的人就去了,活着的人不还得好好活着,糖糖你要学会随时开导自己,疏通心里的郁闷,你心情不好会影响小孩的。”
“我知道,我已经很克制了,”阮心糖说,“我现在在江柏屿面前才是不敢叹一声气,就怕又让他担心。”
阮妈妈想到江柏屿也不禁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也不容易,你们作为夫妻,你要多跟他沟通,做他的倾听者,别让他自己一个人闷着,一起度过这段时间,相信对你们的夫妻感情也有帮助。”
阮心糖点头,都听在心里。
阮妈妈又说:“对了,你外婆那儿,我跟你爸是这么打算的,你不是开年三四月份孩子就要出生了?等你孩子生了,我们俩就去n市陪你外婆住一段时间,顺便给她做做工作,让她来跟我们住。”
“行啊。”阮心糖立即答应了。
阮妈妈看着她却多了几分歉意,“就是到时候没法照顾你这边了,没办法,顾大就顾不了小,我想着你还能请保姆和月嫂,你外婆那边总不能给她请个人,非得打电话骂我们。”
阮心糖想起她外婆瞪眼骂人的样子就笑了,“行,你们俩尽管去,不用担心我这边,现在这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可细致了,我原本也打算孩子出来请月嫂的,也没打算让你来辛苦,你是我妈,我爸一辈子都没让你操劳过,我自然更舍不得了。”
阮妈妈欣慰地看着她,想起来上回推阮爸爸出去逛街时还买了几件小孩衣服,便都拿出来给阮心糖看。
婴儿的衣服也不分男女,摊在床上便是一片粉粉蓝蓝,材质也都软绵绵的,有的带兔耳朵,有的帽子上带小毛球。
阮心糖立即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又挑了两张发给江柏屿。
没想到江柏屿立即就有了回复,说是在门口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跑去开门,顺便接过江柏屿买的水果之类的东西。
“我爸知道我们要过去吃饭,给我打电话说要去就早点去。”江柏屿说。
阮心糖拉了他到卧室看那一堆小孩子的衣服,“看,都是妈妈挑的。”
江柏屿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来:“谢谢妈。”
“嘿,明明都是我付的钱。”阮爸爸因为被忽略在一旁表示不满。
阮心糖和江柏屿又赶紧齐声道:“谢谢爸!”
四人又闲聊几句,江柏屿看了眼时间,说今天就不在这边吃了。
“我带糖糖去看看我爸那边。”他说。
阮妈妈和阮爸爸立即都点着头道:“是得多过去看看,赶紧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
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了那些小孩儿衣物,找了个纸袋装着便下了楼。
别墅这边,等他们两人到时,饭厅里只坐着江明峰一个人,没见言嫣和江知礼。
他们到时,江明峰一个人孤独地对着饭桌,透着一股凄凉,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竟没注意他们已经到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