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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一颗咪咪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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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阮心糖尴尬地笑笑,“太着急了,看这辆车马上要发车就一激动上来了,我着急回去见我孩子,在外打工几年没见着孩子了。”

孕妇看她也是个年轻妈妈,便放下了一些戒备,说:“应该是开往w市南山村,你要是坐错车赶紧告诉司机,让他放你下去,趁现在还没出北阳市,你也好打车。”

还挺热心。阮心糖笑:“那正好,我就是去w市的,到了那边再下吧。”

孕妇点点头回转过身去继续低头玩手机。

阮心糖还想跟她搭话,干脆坐到她身边,“妹妹,你孩子几个月了?”

孕妇看她一眼,说:“六个月。”眼神上下打量她,又笑:“你在北阳市做什么的?挺挣钱吧?背的还是名牌包呢。”

阮心糖眼珠一转,赶紧解释道:“假名牌,小摊儿上买的,我们哪能花那么多钱买真的。”

“是吗?”孕妇仔细打量她的包:“看起来质量不错啊。”

“现在山寨货也追求质量了,不然也没人买。”她笑着将包移到一边去,转移话题问:“你这是要去南山村?”

“嗯。”

“你是南山村人?”

孕妇摇头:“不是。”

“那你去那儿干嘛?旅游?探亲?”

“算是探亲吧。”

探亲?阮心糖突然明白李子爸爸为什么会跟她见面,多半这女生是受他所托回家帮他看看亲人。

不过他们是否是亲戚关系,她不确定。

她不敢随便多问,怕这孕妇嫌她多管闲事,戒备心起来不理她。

于是又随便聊了几句,孕妇大概觉得跟阮心糖聊得比较投机,便多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

原来她是n市的人,但小时候也在北阳市待过。

阮心糖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家里就你一个独生子吗?”

孕妇摇摇头:“我还有个姐姐,不过我们都是孤儿,被分开收养了。”

“那你们一直还有联系吗?”阮心糖问。

孕妇眼神闪烁了下,“没有,早失了联系了。”

“是嘛?说起来,我认识一个人,长得跟你特别像,说不定就是你那个姐姐呢。”阮心糖兴致勃勃地提起这回事。

然而这位孕妇却只笑了下,不接话,好像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阮心糖直接说道:“她叫江知礼,你认识吗?”

她细细观察孕妇的神色,谁知就在这时,大巴车猛一转弯,狠狠撞向大桥围栏。

猛烈的右转向和撞击让车里三人都一下被甩出座位,阮心糖的头狠狠磕到过道旁的椅背上,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大巴车腾空,坠落,“砰”的一声,车身砸向数米高的地面。

阮心糖只觉身体里五脏六腑猛地被撕裂开来,好像有血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儿,让她连叫也无法叫。

眼前最后一幕是那孕妇绝望惊恐的脸。

她估计自己此刻应该也是这幅狰狞表情。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她突然后悔没听江柏屿的话,后悔上了这辆车,可后悔已经没有用。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死,不能死,她还有在期盼自己回去的家人。

江柏屿和江启星还需要她!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

江柏屿听了绑匪的话开车离开,却也没走太远,等待绑匪什么时候把江知礼的位置告诉他。

一个小时后果然收到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他将地址发给警察,又在路边接到负责案子的陈警官。

车后面又跟了一辆警车和救护车,一同前往地址所在。

那是栋破旧的大楼,旁边是废弃的化工厂,大楼像是工厂的配套宿舍,只不过早就无人居住,破败荒凉。

陈警官带着几个警察,医生紧随其后,江柏屿走在最后。一行人上了三楼,直奔走廊尽头的房间。

江知礼不省人事,早已晕过去多时。

警察给松了手脚,医生拿床单又将她裹起来,做完简单的检查后抬到担架上下楼。

到了医院,江柏屿作为江知礼的亲属自然要留下来,至少等她醒了才能离开。

医生告诉他,检查下来江知礼并没有什么问题。

江知礼的手指也并没有受伤,唯一有伤的部位在他们进门的那刻起,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

虽说江柏屿很讨厌江知礼,但终究一块儿长大,还有些情分在,看她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有些可怜她。

后来言嫣赶来医院,一进病房便扑到江知礼床边,拉着她手声泪俱下,后悔当初她离家出走时自己没有拦住她,还跟她大吵一架。

言嫣这样子看得江柏屿有些头疼,见江知礼现在有人照顾,自己就先离开了医院。

他心里还一直在惦记着阮心糖,回到车里立即给她打了电话,然而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转而又打给刘司机,刘司机在修车的地方,说还没出市区阮心糖就下车走了,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跟他汇报了。

江柏屿听见阮心糖自己下车离开,而现在又联系不上,所有焦虑和担忧像两条毒藤一样破土而出绕着他的心脏疯狂生长。

挂掉电话,他正准备继续联系阮心糖,陈警官来电说绑匪溜了,让江柏屿注意身边人的安全,也许绑匪不止一个人,他们会继续追查。

听见这个消息,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绑匪逃脱追捕,阮心糖失了联络。

这两件事他根本不敢放在一块儿想。

而另一头,坠桥的大巴正侧卧在草地,车头凹在一块大石上,碎成渣的车窗玻璃将草地缝隙填满,在阳光下反射细碎的光。

四周寂静无风,上空路过几只扑闪着翅膀的小鸟,一只羽毛晃晃悠悠地打着旋儿飘下,轻柔地落在阮心糖额头。

好像被什么猛地扯回意识,再睁开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喉咙干涸,血腥味充斥嘴鼻。

某一瞬间,好像只有灵魂活过来了。

一秒后,身体各部位的伤痛传达到大脑,这才几乎要疼晕过去,比生孩子还疼了百倍。

突然喉咙发痒,阮心糖转头咳出一滩血,染红了从额头滑下的羽毛,然而吓了她一跳的却是那个孕妇瞪着眼珠死不瞑目的脸孔。

脑子嗡的一声,终于明白死亡到底离她有多近。

明明不久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死在这里。

下半身被座椅牢牢压住,动弹不得,双腿的骨头好像断了似的,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忍不住哀嚎。

阮心糖费力喊了两声,没人回应,而她也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往w市去的方向,只怪她在车上时没注意。

因为没人回应,也不在多费力气,保存仅有的力气,她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双腿和座椅的纠缠上。

也许是活下去的信念太过强大,当扯出一条腿时,仿佛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身体里突然灌满力量。

不多时,她终于将自己从这辆残破的大巴车下解救出来。

幸运的是,她还能站起来,还能走路,虽然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腿里就像填满了钉子,只要轻轻一动,那些钉子也会跟着活动起来。

走到最前方去,司机已经死了,又走到车尾,那个男人也死了。

他的包里洒出一堆现金,不过现在对阮心糖来说,那些钱如同废纸。

这一车,一共四人,除了她都死了。

太蹊跷,但她根本没有力气做任何猜想,剧烈的痛占满大脑,不容她有一丝缝隙去想别的。

只想活下去。

靠着这样的信念,不知走了多远多久,感觉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突然身后传来震天响的爆炸声,热浪滚滚,她一时脚软倒地,回头才发现自己压根儿没走出多远,而大巴车的位置已燃起熊熊大火。

就这样,连爬带走,她终于来到一条大路上。

然而还没等支撑到有车经过,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人突然陷入一片无尽的白光中,有两点星光从面前飞走,她抓不住也动不了。

身体好像直直倒地了,后脑不知磕到什么,眼前的白唰一下变成黑。

意识也渐渐远去……

这是不是,死亡?

……

“今日六时许,在我市郊区临近c市边界的彩光大桥发生一起车祸,肇事大巴不明原因坠桥,车祸致使三位乘客以及司机当场死亡,由于地势偏僻,交警赶到时现场已被火灾毁灭,具体坠桥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广播的女声被掐断在红绿灯的转换中。

江柏屿恨不得此刻自己的车能长出翅膀来直接飞到彩光大桥。

半个小时前,还在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阮心糖下落的他,接到警察的电话。

监控显示,阮心糖上了公交车,去了汽车站,上了黄色大巴。

“大巴开往哪里?”他没有耐心,打断警察的话。

警察顿了两秒,告诉他,大巴应该是开往c市方向,但途中拐入了一条偏僻小道,并且不明原因坠桥,因为没人及时报警,等他们赶到时现场已成一片灰烬。

江柏屿挂了电话便往那边赶,哪怕警察再三告知他,大火将现场烧得精光。

到达彩光大桥时,已经完全是夜色,前方被拉了警戒线,不让行人和车辆再通过。

这地方本就偏僻,彩光大桥唯一接连的村子也早就没人居住,已经很久没有车辆再来过这边。

大巴车往这儿开本身就蹊跷,但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等警察的调查结果。

江柏屿从车上下来,越过警戒线往里走了两步,桥中央的栏杆被撞断,这样的夜色下从上往下看其实看不真切,但依旧能感觉出高度不低。

用力撑在围栏上的手掌有些发麻,指尖磨出了血,但这些哪里比得了丧妻之痛。

他找了条路下去,走近事发地还能闻到一些烧焦的味道,手机的灯光照过那些黑灰色的灰烬,他的世界也像被大火烧过,和那些灰烬一样,瞬间失了颜色。

双腿像灌满了铅,每往前走一步绝望就像藤蔓逐渐从脚底缠绕上来,誓要将他吞噬干净。

周围寂静无声,心里的痛苦悲伤却在喧嚣嚎叫,如果阮心糖能听见,她一定会出现,不会舍得他这样痛苦。

脚下有轻微的声响,是鞋底踩到硬物的感觉,他弯下腰,将草丛里并不显眼的极细的手链捡起。

指尖渗出的血将手链上已经凝结的血又润湿,他拇指拂过她的名字,突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一只腿跪地。

将手链捂在心口,他最终放声大哭,肝肠寸断,被淹没在突然的暴雨雷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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