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颗油桃糖
这年秋天,江柏屿调整好状态正式回归七星集团。
见他终于将精力放在企业,季怀放放心地拉着安素去旅游了,一路山高水远,风景如画,还时不时就在朋友圈晒照片。
江柏屿一开始还偶尔点个赞,最后直接都无视。
七星集团之前在季怀放的带领下并不崇尚加班文化,但员工们发现那个神秘的大boss回归后,每天就属他下班最晚,当然上班也最早。
很长时间大家都怀疑总裁是住在公司,但没人敢这么开玩笑,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仅手腕强,脾气也不太好。
甚至有些员工从他来公司后就没见他笑过,永远都是那副冰山脸。
临近年底,公司各种聚餐酒会接踵而至,只要江柏屿一去,大家都自动躲远,隔出一个安全距离来。
偶尔有胆大的女生,听说他是单身,又喝了点酒壮胆,便巧笑嫣然着晃悠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近旁就被他眼神逼退,又讪讪地转身溜走。
因为不近女色,所以总有谣传他性取向的事发生。
这一谣言传了很久,终于在第三年的冬至被打破。
因为他抱着自己三岁的孩子来了公司。
其实每次过年过节江柏屿都会将江启星接回来住几天,有时候周末没什么事的话他也会去n市。
江启星第一个会念的词是“妈妈”,他教的。
正好是在母亲节那天,他哄江启星睡觉,将他和阮心糖的合照给江启星看,指着照片教她读爸爸妈妈。
江启星没学会爸爸,先学会了妈妈。
江柏屿那晚高兴得难以入眠,不停翻看他们原先的相册,直到凌晨快天亮时才勉强睡着。
他是真的,好想好想阮心糖。
每一分,每一秒。
三岁的江启星也长得越来越像阮心糖,江柏屿这次把她接回来不打算再让她回n市。
这天刚好是冬至,阮妈妈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江启星,因为并不是节假日,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
后来阮妈妈告诉他,前天晚上,她问江启星冬至要做什么?
本来是想引导她冬至要吃饺子,没想到江启星却说冬至要见爸爸。
江柏屿将她接回来,下午因为公司还有会便把她带到公司。
这一举动在员工群里掀起不小的风浪,看见他逗江启星的温柔模样所有员工都惊掉下巴,不少女员工想魂穿他女儿。
这天季怀放也在公司,要跟江柏屿一起开个重要的会,安素本来在季怀放办公室等他,被江柏屿叫去让她在他们开会期间帮忙照看一下江启星。
主要是别的人他也不放心。
安素很乐意,江启星又乖,把她放在一旁自己玩玩具就能玩好久。
她和江启星一起搭积木,听她软声软语地问:“干妈,你见过我妈妈吗?”
不知道江启星突然问起她妈妈,她笑答:“见过呀,你妈妈可是个大美人。”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江启星清澈的双眼完成月牙状。
“是真的呀,你不是见过她照片吗?”安素说。
江启星点点头,“妈妈一定比照片上还美,等见到妈妈,我要跟她说,我和爸爸都好想她。”
“嗯。”安素摸摸她的头,心里有些难受。
江柏屿没有告诉她妈妈已经去世的事,只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也许等江启星长大一些自己就会明白这话的含义。
两人正玩儿着,突然季怀放开完会回来了,但江柏屿还有事要谈没跟着一起过来。
江启星看见他便甜甜地叫:“干爹!”
“乖。”他捏捏她的小脸,又转头跟安素小声说:“我带你见个人。”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安素没好气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这可不是坏主意,这关系着江柏屿还能不能有第二春。”季怀放躲着江启星,凑到安素耳边小声说。
安素满头疑问,“什么啊?”
“跟我来。”
季怀放让他助理先照看着江启星,拉着安素出了办公室。
两人往会议室走,有一间会议室里正在面试,门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所以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江柏屿拉着安素站在门口,冲里面使了下眼色:“你看,那人长得像不像糖糖?”
安素看了眼,低配版吧,气质也差一大截,摇头道:“不像。你就带我看这个?”
“对啊,那人来面试助理,我打算安排给江柏屿。不像吗?我怎么觉得还挺像的。”
“算了吧!”安素拉他离开,瞪着眼道:“这人跟阮心糖差得太远了,也就相貌有三四分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季怀放一副好心办坏事的无辜表情,“江柏屿今年才三十一,总不能从此以后不找了吧,还有江启星,成长的过程中怎么能缺失母爱?我就是看见那女的长得有点像糖糖,所以就拉你过来看看,你别怪我,我也是好心啊。”
安素叹一口气,说:“他的感情由他自己去决定吧,就算你想介绍也不要找和阮心糖相似的人,相信我,没有人会喜欢看见一张和爱人相似的面孔但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会更痛苦的!而且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比得上江柏屿心里的阮心糖,既然这样,别白费功夫了,到时候把他惹急了,他要是打你我可不拉架。”
季怀放把头一仰,“说得我好像打不过他一样。”
安素笑了,“是吗,上回在拳击馆我可都看见了。”
“你当时不是说你没看见?”
“给你面子咯。”
“好啊,安素,你也学坏了!”
……
两人正在回江柏屿办公室的路上,迎面碰上谈完事儿回来的江柏屿。
“江启星呢?”
“在你办公室,我让我助理帮忙看着了。”季怀放说。
江柏屿点点头,没多问什么,三人一同往办公室去。
刚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江启星的哭声,江柏屿赶忙推门进去。
江启星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伤心极了。
一旁正拿她没办法的小助理见老板们回来,自己也快哭了,这可怎么解释啊。
江柏屿敛着眉,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这位助理,反而蹲到江启星面前,问:“江启星,你哭什么?”
江启星本来词汇量就小,口齿也没那么清晰,此刻含糊说道:“我不要后妈!”
后妈这词实在敏感,众人都把视线投向那位助理,江柏屿眼神尤其犀利,吓得助理更想哭了。
“我只是在跟她讲灰姑娘的故事,刚说到灰姑娘被后妈和姐姐虐待,她就哭了……”
原来是这样,办公室众人都松一口气。
江柏屿用手抹掉江启星的鼻涕和眼泪,严肃道:“那只是个故事,不许哭了,听到没?”
江启星点点头,鼻涕又往外流。
江柏屿接过助理递来的纸,按住她鼻子:“使劲儿。”
江启星握紧小拳头使劲,好不容易清掉鼻涕,她勾住江柏屿脖子扑进他怀里,还忍不住在抽泣。
江柏屿抱着她起身往外走,经过季怀放时交代他自己先回家了,有什么事再给他电话。
季怀放点点头让他放心走,回头和安素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回家的路上,江启星还在想那个故事,又跟江柏屿强调一遍:“爸爸,我不要后妈,后妈都是坏人。”
江柏屿笑了下,认真跟她讲:“这个道理不对,后妈也不一定都是坏人,不能把所有后妈都认定为是坏人,明白吗?”
江启星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星星不会有后妈的,星星有自己的妈妈,对吗?”
“嗯。”他突然让江启星看窗边:“看,下雪了。”
外面果然在下雪,江启星注意力便都转移在窗外的街景。
又是一年冬天,离阮心糖离世已经过去三年。
三年,无数失眠的夜晚江柏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
如今,活着就只是活着,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别的意义了。
回到家,保姆已经做好饺子和晚饭,江柏屿和江启星一起吃了饭。
晚上又陪她玩了会儿积木,芭比娃娃和画画,等江启星终于玩累了要睡了他便抱她去洗澡,然后哄她睡觉。
睡觉前,江启星无意中看见厨房冰箱里的蛋糕,吵着要吃。
江启星特别喜欢吃甜食,这也是让江柏屿比较头疼的一点,只要遇到甜的就没有理智,哭着闹着一定得吃。
有时候她外婆外公都治不了她,只有在江柏屿面前能收敛些。
“刚刷了牙,不能再吃东西。”
“吃完再刷一遍。”
“我不会帮你刷第二遍。”
“那我自己刷。”
“你够得着牙刷?”
“我可以踩在板凳上。”
“……”
越来越伶牙俐齿,跟她妈妈一样。
“不行,马上睡觉。”江柏屿语气稍微强硬起来。
江启星却翻个身,小声嘀咕:“我不爱爸爸了。”
她说完没见自己爸爸有什么反应,便又悄悄转过头去看他,笑着说:“爸爸,我刚刚说的是假的。”
江柏屿刮了下她鼻子,“我当然知道。”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问:“以后就待在爸爸身边好不好?”
江启星眨了两下眼,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她点点头,“好,不过也要经常回去看外公外婆。”
“好。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见爸爸?”他又问。
江启星说:“因为爸爸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江柏屿有些感动,却只能扯出一抹苦笑,原来连小孩子都看得出他孤独。
“睡吧。”
“爸爸,”江启星突然又叫住他,“你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可那天我偷听到外公外婆说话,他们说她死了。”
“爸爸,死是什么意思?妈妈再也不回来了吗?”
江柏屿愣住,愣了许久,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够坚强的父亲,连告诉孩子真相也做不到。
“对不起,”他抚着她的脸颊,说:“爸爸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后你来告诉我,好吗?”
江启星伸着小手,轻轻摸了下他的眼角,“爸爸你哭了。你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江柏屿点头,“我很想她。睡吧。”
江柏屿只开着一盏壁灯,因为还有点工作,于是让江启星先睡。
他走出卧室关上门,江启星闭上眼喃喃念着:“星星也想妈妈了。”
江柏屿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又把当初阮心糖给他写的那些情书拿出来翻看。
这几年到底看了多少遍,已经数不清。
他找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每读完一封,他就给她回一封。
阮心糖在情书里写:“y同学你好,我今天终于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他便回:“同学你好,我想你一定是跟别的同学打听到我的名字,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是因为你月考把笔记本落在我的课桌里了,我是来还你笔记本的女生,你还记得吗?你一定不记得了。”
“我想起来了,你害羞的样子像颗熟透的苹果。”
“y同学,你的字写得真漂亮!”
“你的字,可能还需要再练练。”
……
“y同学,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就算只做朋友也没关系。”
“阮心糖,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
字迹被泪水模糊,江柏屿握笔的手因为情绪波动一直在抖。
再也写不下去,电脑里还在循环那首“perfect”,而他面前,情书的最后一句结尾默契地与他此刻心情吻合。
阮心糖写道:
“y同学,我对你的思念,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