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麟州·旧识
身体抱恙？遍寻名医？
顾子昂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一愣， 那两人身体不好的情况他倒是假设过——毕竟当初轩辕澈受伤严重，而他们的大儿子，因为早产， 身体肯定也和小熙一样， 有先天不足的病根在。
他与小熙在沉医谷有沈修平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医术高超的大夫照料调养， 已经彻底痊愈，但轩辕澈和大儿子恐怕没有这样的条件。
顾子昂一颗心忍不住揪起， 轩辕澈毕竟是亡国之君，没有固定的住处，而且宁烈应该不会让他过得安稳， 说不定还会赶尽杀绝， 再加上轩辕澈自己肯定也不会甘于做一个落魄之君，否则系统也不会给自己发布新的任务，如此一来， 他肯定会四处奔波， 逃命的同时还要养伤，还要想办法招兵买马， 对抗宁烈， 以期夺回皇位。
这么多事都压在他肩上， 他的伤能痊愈才怪呢。
至于大儿子，以顾子昂对禹烽的了解，他认为， 禹烽， 也就是轩辕澈，肯定不会把儿子留给他人照顾， 而是要带在身边，既然带在身边， 那这些奔波之苦，大儿子肯定也都经历了，这样又怎么能好好调养身体呢？
想到这里，顾子昂不由庆幸自己在沉医谷的时候跟着沈修平学习了医术，现在他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名医，但基本的问诊开方，疗伤治病，帮着人调养身体这些难不倒他。
“公子？”药童见顾子昂忽然发起了呆，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又握拳的，不由出声唤道，“你没事吧？”
“没事。”顾子昂看了看天色，嘱托道，“我们继续赶路吧。”
“公子想好去哪儿了吗？”药童不解，之前他们询问，顾子昂只说是去附近转转，没说具体的地方，现在天色已晚，竟然不停车休息，反而继续赶路？
“去麟州吧。”顾子昂吩咐道，“这里的村落肯定没有客栈，我也不想打扰居住的村民，所以直接赶路吧。”
药童有些迟疑，他建议道：“公子，着急也不用急于这一晚，我们才从谷中出来，外面的世界还不是很清楚，而且据小的方才打探的消息看来，现在的世道很乱，夜晚赶路太危险了，若是遇到打劫的，太得不偿失了。”
顾子昂看了一眼熟睡的顾小熙，觉得药童说得也有道理，只好压下心焦，决定暂时在村落找位老乡借助一晚。
此地风俗民情都很淳朴，见他一个哥儿还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老乡热情把主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当然，顾子昂也不会白住，但他并没有炫富漏财，给的住宿费基本和客栈水平差不多，略微高一点儿。
如今他带着小熙在外生活，不能大意，低调总是没错的。
好在，一夜平安。
翌日，顾子昂与众人在老乡家里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早餐，才继续赶路。
临走的时候，顾子昂又多留了一点铜钱，以表谢意。
接下来的几天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他们的方向是麟州，这几天的路途中大多是荒山野岭密林之类的，没有人烟。
好在现在天气没那么冷，沈修平为他准备的马车也够暖和够大，晚上车夫和药童们在外扎帐篷住下，也会轮流守夜。
顾子昂请他们上马车挤挤，谁都不肯去。顾子昂只好作罢，却是把箱子里的厚衣服拿出来分给众人晚上御寒。
顾小熙也没有不适应，反而很开心地一路指着外面的风景花鸟表达着他学到的为数不多的词语。
哦，因为见到的东西多了，学到的词语也变多了。
麟州地处大胤北方，不是什么大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虽比不上原来的都城，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护城河、军备、粮草、百姓、商贸等都有，算是北方第一个完整的可以跟都城媲美的地方。
轩辕澈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都城，就是因为它进可攻退可守。
行宫当然并非什么豪华宫殿，而是用当地一位富商家的别院改的。
好在，轩辕澈经过一年的辗转奔波，早已习惯了，更何况，这里比他之前住过的地方要好多了，他有什么可挑剔的？
轩辕澈带着轩辕康和一批新进的宫人在行宫里已经住了三个月，轩辕康的生辰便是在这里过的。
当日，小家伙收了不少礼物，过得非常开心。
轩辕康抓周的时候选了文房四宝和琉璃马，得来众人“小殿下人中龙凤，将来必定是文武双全之才”的恭维夸赞。
轩辕澈笑着一一收下众人的祝福，看着轩辕康一本正经地跟众人道谢，他心中越发想念宁安。
过完年，开春之后，轩辕澈便命杨之逸去散播关于自己和皇儿身体抱恙的消息，还张贴了皇榜，以‘遍寻名医’的名义来增加可信度，以及病重的真实度。
但是过去这么久，宁安并没有出现。
轩辕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胡思乱想，宁安不可能不出现啊，他向来心软，若是知道皇儿病重，肯定会飞奔而来。这一天没有出现说不定是路途遥远还未赶来，第二天一定会出现的。
或者宁安出了什么事？
甚至于……他已经……
不，呸呸呸，不可能的，宁安吉人天相，绝对不可能出事的。
轩辕澈每天，每时，每刻都要在心里这样颠来倒去地胡思乱想一阵，煎熬又焦虑。
可他又不能让旁人看出来。
如今新政尚且不稳，雪灾的后续事宜还要处理，他肩负的还有百姓安定的责任。
一年前一无所有的时候，责任就是照顾好皇儿和自己，找到宁安，一家团圆。
但随着现在他征集到的新势力逐渐发展壮大，便不能只顾小家，还要对得起大家。
小安，哪怕你不想见我，偷偷来见见皇儿也好啊！
到后来，轩辕澈都这么想了，可仍不见宁安到来。他只好使自己拼命忙碌起来，能有短暂的时间忘掉这件事也好啊！
“今日麟州城内可有看到跟小安相像的人？”轩辕澈处理完手边的要务后，扭头问段一鸣。
当初在潮州训练特殊新兵的段一鸣在开春后带着手底下的人来到了麟州，他仍是轩辕澈的贴身侍卫，却也是新的禁军统领，而他手下的那些新兵，则是新的禁卫军。
这些是段一鸣和杨之逸商议的结果。
行宫已有，其他的一切也都得按照以前的配备慢慢恢复起来，最近两三年内，应该是休养生息，蓄势待发的一段时间，所以该有的都得有。
尤其是贴身侍卫，往常轩辕澈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身边只有十个左右的侍卫。
这回段一鸣在每次征兵后都第一个挑选人手便是想充盈侍卫和禁卫军。
好在成效不错，现在轩辕澈和小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增派到了五十个，还不算暗处的和更外围的禁卫军。
对于这些，轩辕澈倒是也没反对，感觉日子慢慢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轩辕澈却不太习惯。
因为他想要陪在身边的人，并不在。
“回陛下，并没有见到皇后或疑似皇后的人。”段一鸣如实回道。
“……是吗？”轩辕澈放下毛笔，站起身来，见段一鸣目光担忧和自责，不由笑道，“行了，朕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多失望几次也好，等他真的来了，朕的喜悦便会加倍。”
“陛下惯会安慰自己。”段一鸣耸了耸肩，“属下就不多言了。”
轩辕澈笑着摇摇头，朝台阶下走来：“赤阳河以南，情况如何？”
“宁烈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五十万，但是粮草恐怕不够。”段一鸣回道，“赤阳河上结的冰已经全部融化，有船只往来，当然，都是商船，所售也是日常所需的布匹、药材等物，并未有其他诸如武器、马匹等贸易。”
“嗯，继续盯着。”
“是。”
这些情报都是段一鸣新训练出的影部搜集而来。他们遍布在麟州各个角落，商贩、客栈老板小二、卖货郎、青楼等地，不动声色地搜集着各种情报，有条不紊地传回总部，再由总部每天定时向段一鸣汇报。段一鸣会再从中选了重要的事宜禀告给轩辕澈。或者在轩辕澈问起的时候，从容作答。
“朕去看看皇儿。你不必跟着了。”轩辕澈伸了个懒腰，想到皇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是。”
轩辕澈走后不久，段一鸣收到一封密报，他看完后脸色一变，朝轩辕康所在的小宫殿掠去。
麟州城外。
顾子昂一行人总算到达，进城的时候搜查十分严格。
在赶路途中，顾子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己换了装扮，面容也稍作改变，他懂医术，也毕竟有前前世的本领，所以化妆之后，原本精致的面容变得硬朗起来，他还贴了小胡子，看起来稳重许多，起码没人再盯着他看。
这个世界，一位哥儿带着孩子赶路的情况实在太少见了。
顾子昂不想被人盯着看，所以才出此下策。
顾小熙刚开始还不习惯，后来就很开心地在每天早上帮自家爹爹在脸上贴胡子。他自己还想贴，顾子昂给他玩了两天，他才被别的新事物给转移了注意力。
顾子昂一行人进城后，城门口又传来喧哗声，大体是一人想进却遭到拦截，但对方不肯久候，也不太配合，所以发生了冲突。
顾子昂担心可能会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若是因脾气不好被拦住就不妙了，他自己其实也没把握能医好轩辕澈的‘旧疾’，还有，也不知道大儿子身体底子怎么样，需要调理多久，因此顾子昂想先记下可能是大夫的人的样貌，听见喧哗后，他就掀起了马车的小窗口的帘子，探头张望。
结果看到一张预想不到的脸。
——罗宇骑着马正在跟守城人理论，身后还有几匹马，马背上是几名高壮的大汉，看样貌并非中原人士。
奇怪……怎么罗宇进城还要过重重关卡？守城人询问他的问题好像比自己的要多多了。
莫非……罗宇没陪在轩辕澈身边吗？
这位不是一直爱慕轩辕澈吗？
不过他带的人马的确有几分可疑，他应该没有跟轩辕澈反目吧？
正胡思乱想着，城门口的罗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他所在的方向侧头看来。
顾子昂立刻放下车帘，隔绝了罗宇的视线。
马背上的罗宇没看到什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想到自己还被拦在城外，不由对守城人怒道：“你们到底是谁带的人？段一鸣？还是杨之逸？竟然连本公子都不认识！我警告你们，坏了本公子的大事，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