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怎么想滴
书桌上除了抄写的书册, 还有已经写满了批注的旧书。
柳博立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 就再也没有放下。
很多书他都读过,也听先生讲解过,可看到傅子寒的批注之后他才隐约有些明白为何娘会这么痴迷于他。
除开在书上批注以外, 博立还在书案上发现了数本关于这些书籍的读书笔记。
笔记写得很详细,把他对文章的理解, 老师的讲解跟自己翻阅各种典籍后得出的结论都写了上去,每一篇文章都留有空白页,看笔迹墨迹,很多都是反复阅读后再有所得而添加上去的。|
博立看着这些书跟笔记似乎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的先生从没这样教过他写笔记,总是要求他将先生的解释背下来, 然后再去理解。他翻阅了一上午, 很多内容以前先生讲过他却并没有彻底领悟,可看了这些批注跟笔记之后,他觉得自己以往的困惑至少解决了一多半。
再抬头打量这间小小的书房后,他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书房,是宝库,是黄金屋!
沉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傅子寒从衙门下班回到家, 一问, 柳博立居然整个下午都没出过书房, 连夕颜进屋去给他添水换茶放糕点都没能惊动他。
“这孩子倒是个沉得下心来的。”
傅子寒吩咐厨房多做点饭菜,柳芩跟方曦城都要过来。他们打的借口是来跟傅子寒辞别的, 所以如果在席上“偶遇”柳博立,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果然, 等柳博立看到柳芩的时候,整个人顿时蔫了。
柳芩本来想好好说一说他的,但是在看到博立的眼神之后,他叹了口气,只拉着他问这一日他过得如何,还说要是真想拜在傅子寒门下,他想办法去跟爷爷说。
方曦城想要插话,却在桌下被傅子寒踩了一脚,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在轻轻摇头。
“不,不是,这……”
“曦城,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来国子监读书的我的堂弟柳博立。”柳芩看了方曦城一眼,眼中有恳求,后者只能闷闷的坐下,但是看柳博立的目光还是不太友善。
方曦城的担忧很有道理,不管柳博立想要干什么,他找上傅子寒,这就生生的将焦点带了过去,别人会怎么看傅子寒?会不会以为傅子寒是想要插一脚,彻底搅散博立的爹娘?
他想得可多了,但问题是傅子寒却一点不担心,甚至还有闲情关心着小子的功课!
柳芩走的时候没有带博立走,但是他从自家调了两个小厮过来照顾博立。这不是防备傅子寒,而是避免自家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小叔小婶找麻烦。
方曦城直接就没走,不但没走,还给他爹娘去了信,说要在这里监督一个孩子读书!当时傅子寒跟柳博立就斜眼看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神同步!
收到信的方尚书对于自己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外甥也是头痛不已,他最想做的是把傅子寒送出京城,然而不行。现在他还主动把那女人的儿子留在身边,这是想搞事?想来想去,方尚书有点不太淡定,又不好找上门去跟傅子寒“谈心”,整夜都没合眼,第二天挂着青黑色的眼圈,脾气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所幸第二日是休沐,傅子寒在一大早就冲来自己家的柳芩的带领下,领着柳博立去了柳家老太爷跟前请安问好。
柳老太爷是三朝元老,虽然退下去前只是个从二品,但他为人持正,对小辈的态度也温和,所以老爷子人缘不错,也喜爱提携晚辈。柳博立来国子监读书,就是老太爷一手促成的。
刘老太爷看了看傅子寒,目光中有点复杂,说是恼怒也不是,说嫌弃更不可能,但是欣赏吧,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所以连素来大度能容天下事的老爷子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两分纠结。
反观傅子寒,他怡然自得面带微笑的坐在那里,眼神清明,丝毫不因博立父母的事情而疏远这个孩子。
耳中听着傅子寒对博立功课的点评,又看了眼克制不住仰慕的博立,柳老爷子手有点痒。
当晚,柳博立没能如愿的跟着傅子寒离开,他被留下来接受老爷子的亲自教导。
离开柳府大宅之后,傅子寒又被方曦城拉到方府,尚书大人有话要跟他说。
“你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方尚书想要拍桌子,又觉得有失风度,只能重重的把茶盏往桌上一搁。
“柳家那摊浑水你想要去搅一搅?若是你没有跟尹家定亲也就罢了,可你既然已经定亲了,那就给我离柳家夫妻远远的。”
一说到傅子寒的婚事,方尚书更觉心气不畅。
“再说说尹家,那尹家不过是商贾之家,你若是喜欢尹家小姐的样貌,纳她为妾也就罢了,你的正妻之位还是得再考虑考虑。”
傅子寒一直低眉垂眼的任由方尚书发泄,可这会儿他必须得说话。
“姨父,这纳妾之事万万不可。”傅子寒深深一躬,“尹家虽是商贾之家,哪怕他们最初的打算也只是想要拿捏住外甥以保障尹小姐日后的平稳,但是细想一下,他们自有这个打算开始,对外甥,以及立文跟静姝也是尽心尽力的。立文一个人在同县读书,尹家隔三差五的就会送吃穿用度过去,笔墨纸砚更是没有断绝过。这些虽不是外甥承担不起,可尹家的心意却是极为纯粹的。再说了,世人流言多有偏颇,尹家小姐根本没有流言中那么不堪。”
这事儿傅子寒没有多说,毕竟事关人家未出阁的小姐的闺誉,背后谈论非君子所为。
方尚书伸出手指,狠狠的指了指傅子寒,简直心塞。
“行了,你们俩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气鼓鼓的?”
傅子寒的姨娘亲自端着甜品进了屋,看到儿子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心里略呕。
“你听听,你听听,这小子就是个油盐不进的。”
“姨父,非是子寒不听从长辈的提点,只是这婚事已经走了一半,再说人家尹小姐有没有大错,半途悔婚之事子寒实在做不出来。”
话说到这里,傅子寒也有点拧了,声音都硬了几分,大有再说下去他就走人的趋势。
“正好我要跟老爷说的也是这事儿。”
方夫人让在室内伺候的丫头小厮都退了出去,她身边的大丫头烟罗亲自守在门外。
“前些日子妾身不是给文夫人去信谈及此事么,今儿收到文夫人的回信了。”方夫人取出信笺递给丈夫,目光瞥了坐得笔直的傅子寒一眼,心里百味杂陈。
“这事儿姨娘不反对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姨娘想要去宫里给你求个管事嬷嬷出来,尹小姐身边也得要有这样一个人才行。”
宫里的管事嬷嬷跟普通的嬷嬷可不同,连世家大族都会高看两分,家里的小姐们若是能有这样一位嬷嬷贴身教导,说亲都要利索点。
当然方夫人也不可能明说这位嬷嬷是给尹珂请的,只说是请来协助尹珂教导傅静姝的。这样的借口正合适,她是傅静姝的姨奶奶,为她的前途考虑甘愿下此血本,旁人也只会羡慕嫉妒。自然也有聪明的能猜到真意,可聪明的人就不会做当众挑明的傻事!
傅子寒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他觉得能请到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他曾经听孔师娘说过这事儿,听说连世家想要请个嬷嬷都不太容易呢,更别说他不过是个七品小吏。
“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方夫人说着话的时候,眼神有点怪,看了傅子寒一眼,顺带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可怜的方曦城,被老娘瞪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这边跟傅子寒说了两句话,另一边方尚书也看完了孔师娘回过来的书信,久久没有出声,眉头微蹙,神情有那么一丝疲惫。
“既然如此,那就照着约好的去做吧。聘礼单子你已经下了,再给你添就不妥当。正好前些日子王大人想要跟我换个庄子,就在城北小丘山那里。这出庄子就放在你名下,等日后立文出息了,再给他就是。”
傅子寒没有推辞,他有些拿不准这两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一副大家最好平时少走动的样子,这才过了几天啊,就端起了长辈的身份把他叫来一阵吼。
送傅子寒出府的时候,方曦城抹了把头上的汗:“我爹今日气得不轻,不行,我得去你府上避一避。”
“你说什么傻话呢?”傅子寒瞪了他一眼,“过几日.你就该跟阿芩他们赴任了,你夫人有身子,是没办法跟你一起走的,你不在家好好陪陪,一天不落屋算什么事儿?”
方曦城唉声叹气的搭上傅子寒的肩,吐不完的苦水。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想在家的。不是我说,你弟媳妇也太能哭了,一点点事情就掉眼泪,以前还好点,现在我一看她哭就头痛。你说说,又不是我不让她跟我一起去任上。她这不是有身子了么,怎么能长途跋涉呢对吧?再说了,她当媳妇的,不在婆婆身边尽孝,老想着把我守紧了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放心的意思呗!
傅子寒斜睨他一眼,没说出来打击他。其实方曦城虽然有点口花花,喜欢看美人,但真不是那种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儿,他夫人这么紧张,何尝不是心理害怕的表现。
一怕生个女儿让公婆失望,二怕自己生产时丈夫不在身边,万一有个什么连个依靠的都没有。说穿了,就是孕期综合症,搁傅子寒生活的时代,还有准妈妈为此得抑郁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