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听说这东西吃了能不死
出了富士山, 他们遇见骏河国的第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位于骏河国和伊豆半岛的交界处, 处于交通要地。
商人抬着肉灵芝要去进献城主。
原本备战时期, 城池看守严密, 禁止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进去，但一番耳语之后，似乎听到“长生”两个字, 守门的武士换了换眼神, 最终点头。
黑川夹在人群里和大友和尚两个人成了“顾问”，一同进城。
这是一座完全军事化的城市，最中间的天守阁是城主等人的住所，外面是家老重臣的房屋，再外面住着稍微次一等的武士，周围四立着箭塔，固若金汤。
他们被管事领到院子里，正对着门廊, 门廊上放一把椅子，家臣缓缓端坐其上，周围侍立着持刀的武士。
为首的商人诚惶诚恐的下拜, 说：“在富士山中寻找到一宝物, 看形色有如传闻之中的肉灵芝，食之可有长生不死功效。”
“但我等人力微小，见识浅薄，终究无法窥明此物真身, 还请大人品鉴。”
“肉灵芝？”那家臣耳朵一动，随即招呼身边的侍从来，让他们将那宝物抬上来。
那锁着石头和肉的宝箱搁到院子里。
第一次听说这种神物，所有人，包括家臣都伸长颈项，想要看是否有传说中的神物异响。
“咔嚓。”
箱子开锁。
随着白布掀开，众人的面色渐渐失望。
哪里像是一块遗忘在石钵里面的肉块，除了形容恐怖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可夸耀的。
商人首领跪在地上，微微抬头，似乎察觉到家臣失望的视线，又急忙补充说：“可能是神物内秀，不让我等凡人窥见奥妙。”
长生不长生，还是要先试试才知道。
院子里面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让谁去当第一个吃肉的人。
……万一不小心长生了呢？
大友和尚起身，迈出两步朗声道：“此物不能吃。”
这句话好像惊雷一样，吓了商人一大跳，此时商人看大友和尚不再是“尊贵的禅师”而是“坏我好事的秃驴”。
商人固执的认为大友和尚是要独吞此物。
“为何？”家臣稍稍前倾。
大友和尚顶着数道利箭般的视线，说道：“虽然此物诞生于富士神山，但终究为身份不明的乡野之物，说不定是妖怪的胚胎也也有可能。”
“还请您三思。”
家臣坐在主位上沉思一会儿，立刻招手换来侍从，侧身说：“带一个犯人来。”
不多时一个头戴脚镣的，浑身邋遢的人被带到了院子里。
侍从站在一侧，清声说：“今日大人特开恩惠召你等卑民来此，若诚心顺服，照大人吩咐而行，将除免尔等背负的罪行。”
犯人当即感激涕零，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
而后听见侍从直视说，“站起来，靠近那个箱子。”
犯人顺从的站起来。
随后侍从抛了一把短刀在地上，“拿起来，割一块肉。”
犯人无不照做。
割下一块手掌大的肉。
血淋淋，似乎和普通的驴马肉没什么区别，带着腥潮的血气。
侍从扬声：“吃下去。”
犯人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看侍从，又看看周围持刀的武士，吞了一口唾沫，连撕带咬，将肉吞了下去。
打了一个嗝，吐出茫茫血气。
似乎是血腥气太重，肠胃开始翻滚，
犯人吞咽了两口，还是止不住那股作呕感，他张开口，哇哇大吐，很多很多血流了出来，远远超过他吞下去的那块肉的分量。
接着犯人用手扣住嘴巴，似乎想把指头探近嗓子眼里，把那块肉抠出来。
他在地上打滚，浑身佝偻如虾子。
“杀了他！”
家臣出声。
周围的武士挥出一刀，那似乎是杀人的战法，刀光极快。
人头落地。
大友和尚叹了一口气。
黑川不知道大友和尚在想什么，但是他想，他们完蛋了，那肉不是肉灵芝，而是致命的毒物——而他们，则是千里迢迢来送人头的蠢货。
“大人！”
大友和尚再次扬声，那出刀的武士还没收刀，顿时又将刀尖对准大友和尚。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那家臣似乎信佛，点点头，允了大友和尚说话。
只听大友和尚说：“凡人可以窥见神颜吗？”
家臣似乎领悟到什么，换了一个坐姿，“你是说？”
大友和尚接过话，“凡人不可窥见神容，亦不可吞吃神物。”
他朝家臣拜了再拜。
“七百年前，天子大人曾获不死丹药一枚。”
“什么？”
家臣吃惊，“竟然还有这种传闻。”
大友和尚说：“此为朝廷秘闻，未曾为外人所知，不过在下修行的真言宗，历代交好于朝廷，我于寺院书阁内偶然窥见此秘闻。”
“七百年前，天子大人偶获此神药，异香扑鼻，可见仙鹤踏云而舞。”
“此丹药来源于天上上神，为天下绝无仅有之神物。”
“但是。”
大友和尚恭敬再拜。
“天子没有服用。”
“为什么？”
家臣已经被大友和尚完全套住了心神。
“因为仙凡两隔。”
“凡人不可用神物。”
“即便天子大人为天照大神子孙，享有神恩浩荡，但存留人世，已被人世浊气侵染，还是有一线之差。”
“那神药去哪儿了？”
家臣急急问到。
“您问的正好。”
“虽然神药不可直接服用，但既然是神赐下的丹药，自然有其它妙用。”
“天子大人派人将丹药供奉在富士山中，日日焚烧丹气，修行吐纳，以获延年益寿的功效。”
“不过可惜……”
大友和尚略带沉吟。
“三百年前，地震，瘟疫，饥荒四起，那不死丹药遗失谁手，也未可知了。”
黑川不自在的换了一下坐姿，不死药……不死人……不死药……不死黑川，那不就是说他吗。
不过他也在蓬莱岛上听过长生不死药的名字。
就东海林柊吾说，这座岛历史悠久，真正可追溯到江户幕府建立之前。
不过那时候四处狼烟并起，没有留下多少资料。
只知道在那时蓬莱岛的仙人就已经和长生不死药纠缠不清了。
3.
大友和尚连骗带糊弄。
家臣没有下刀杀他们，而是连请带恐吓，把他们两个人和那块血肉关到一起，务必要让它可以服用——以及可以长生。
那是一间和室。
四处被隔扇分开，窗明几净，倒是比黑川此前住过的任何一间屋子都要好。
他敛了僧袍坐下，正对着那块肉，用指头戳了戳，问身后正在四处打量的大友和尚。
“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大友和尚转来转去，不时朝外探头，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当然是找路逃跑啊。”
这就开玩笑了。
这天守阁建的依山傍水，地势极高，专门为战争准备的。
若是不识路，稍微行错一步就有粉身碎骨之忧。
黑川倒是可以自顾自的跳下去，然后等胳膊腿长全，爬起来走就是，不过大友和尚可能就不那么方便了。
大友和尚摇头晃脑袋的坐下，指着那块肉说：“肉啊肉啊，你竟害我们到如此地步。”
“为何不能换一个地方长呢。”
“你怪它作什么。”
黑川似乎找到了乐趣，不停的在肉上戳来戳去，这团紧实的肉手感很好，闭上眼睛不看的话，好像有丝绸一样的质感。
“我在迁怒。”
“你戳它做什么。”
大友和尚看不下去了。
连忙把黑川的手抬起来。
说罢，自己也摸了一把，满手血淋淋的，大友和尚被血气冲的别过头，连忙找了布巾擦拭。
“你在院子里不是说的挺好的。”
黑川说。
“那是编的。”大友和尚回答。
“那就照着编的做。”
黑川看向外面的富士山，又看向大友和尚，“既然天子大人在富士山日日焚烧不死药。”
“我们也照做就好了。”
大友和尚探过来，压低眉眼，“你是说——”
两人一应一合。
“我们去富士山设道场摆祭坛。”
“山上有专精幻术的山灵。”
“你既然是修验僧，自然有沟通山灵的力量。”
“做一场幻术不就好了。”
“神物终不能归凡人所有。”
说罢，黑川又拍了拍那块肉。
“还是回到天上比较好。”
两人又继续商议。
这些人被幻术迷惑的时候，他们可以带着肉悄悄离开，然后找一个深远不为人知的地方挖个坑把肉埋进去。
计划已经讨论出来。
大友和尚不像原本那么紧张，黑川同样，他虽然不会死，但是会疼。
肚子也饿了。
家臣把他们关在这里，倒也没说苛待食物什么的。
黑川走到院子里，正想找人询问一下饭食的事情，正巧见到一个侍女走过，手里捧着花，似乎要给谁送去。
黑川远远招呼了一声，他自觉举止没什么出错的地方，在学校里也是这样和女生交谈的。
却见那侍女愣了一下，而后像是见到恶鬼一样连连后退，捧着花看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哎……”
只有黑川的余音在身后。
阿幸捧着花急匆匆回到了小姐的房间里，另一个侍女见她急匆匆的，额角挂汗，便取笑她：“你是遇见鬼了，这么害怕。”
“没有！”
阿幸跺脚。
“我遇见了一个和尚。”
“特别好看的和尚。”
“多好看？”
小姐正换完衣服，听见两个人一问一答。
“我形容不出来。”
阿幸把花放下。
“反正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另一个侍女叫阿紫，取笑她到：“你见过多少人啊，就说最好看最好看的。”
阿幸和她犟嘴：“我再没有见过多少人，也知道美是什么。”
“哎呀，你们真吵。”
小姐摆摆手，“只有阿幸一人见过怎么能算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