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佛前的石钵
大友和尚神秘兮兮的, 其实真言宗要在金刚峰上召开一场法会, 不过这场法会参与人员分别来自京都附近的其它宗派和寺庙。
比如天台宗, 法相宗什么的。
而辩论的主要内容除了佛法, 也有关于修行的讨论。
也就是说, 大家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干点神奇事情。
大友和尚指的那件宝物，学名叫释迦什么什么的石钵，还有一个在民间广为流传的名字——佛前的石钵。
“这不是竹取物语里面的东西吗？”
“是啊是啊。”
大友和尚点点头, “你看, 物语里面的东西居然真实存在，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石钵属于兴福寺的法相宗，但是按照大友和尚的说法，这东西是一个出家的皇子带到西大寺的，时间大概是平安时期。
“你别说那是石竹皇子。”黑川说。
大友和尚挥挥手，“怎么会，那只是竹取物语里面的化名而已。”
但这个石钵原本确实属于皇族，被一个出家的皇子带到西大寺, 随后兴福寺建立，一任西大寺的别当又把这件宝贝带到了兴福寺。
这件石钵的神异之处在于，它可以支撑宿曜道的修炼。
宿曜道也是密宗的支派, 官方职业名称为宿曜师。
只有寺院僧侣才可以修行, 利用星辰九曜——日曜、月曜、金曜、木曜、水曜、火曜、土曜、计都、罗睺，这九个星星来占卜，历算和祈祷。
天上的星辰自古就有时间的含义，比如这个时代用的历法就是太阴太阳历。
但是和星辰接触修炼比和山川接触修炼更难, 毕竟也没有个望远镜或者其它什么的，可以让人切身实地的感受。
而这件石钵，可以让人感悟某种“时间的力量”。
具体感受玄而又玄，但是某某知名宿曜师说，每次使用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思维和灵性在时间的海洋中徜徉，感觉特别美丽，就是容易折寿。
——是的，佛前石钵的副作用就是，人可以稍微感觉未来，但是要付出相等的时间，并且随着观测的历史越来越复杂，付出的时间代价几何上升。
感觉未来这种事还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僧人就能办到的，得是修行有成的得道高僧，然而这种和尚一般年纪都特别大，每次用石钵用到一半，就一命呜呼了。
七八十年前应仁之乱的时候。
法相宗的和尚曾经想利用佛前的石钵，探测一下到的是哪一派势力能赢。
到底是支持八代将军收养的义子足利义视的西军，还是支持八代将军亲儿子足利义尚的东军。
西军十一万兵，东军十六万兵，这两派人加在一起，在人口只有二十万的京都打来打去，当时的天皇都要离开皇宫避难，京都大坂沦为焦土。
只是没想到应仁之乱这一仗打了快十年，而那个和尚的寿数……没有支撑下去。
高僧端坐台中，自然老化，形如朽木。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的形态，无论是皮肤还是血肉，所有的养分都已经被榨取干净。
于是这个佛前的石钵又被传出了魔物的名头……似乎不为人所用，喜欢独自美丽的东西都有这个名声。
这一次的金刚峰法会，各个宗门就会在山顶聚集，然后大家一起你看看我的厉害，我看看你的神异，讨论自己将来该怎么发展——毕竟大家都是佛门，还是可以一致对外的。
大友和尚因为在今源寺里面闯出了一点点名头，也被邀请在内，于是他以权谋私，带上了根本没有资格进场的黑川。
黑川虽然从那个劫道者的身体上摸出了一个度牒，但是回到今源寺以后，大友和尚帮他打听了打听，那个和尚的死亡消息早就已经登记上名录——要是黑川拿出那东西当身份证明用，恐怕立刻就会被抓。
于是大友和尚又帮他在今源寺里面登记了一下。
黑川芒见，现在是有正式的身份证明的人了，然后呢，他的法号叫……大好。
金刚峰法会前半截很无聊。
大都是在讨论某种佛法，比儒家经典还难懂。
黑川看了一下周围，发现了天台宗的和尚，但是没有日莲和一向宗的。
大友和尚说，这三家有血仇。
虽然在佛法上这三家有继承关系，但是天台宗曾经和一向宗衰僧兵屠了日莲宗，而日莲宗也反杀了回去。
黑川倒是知道织田信长火烧比叡山的事情，毕竟第六天魔王这个称呼非常酷炫，但是没想到在此之前三个宗门的和尚先自己打上一架了。
上半场的佛法讲完。
终于来到了备受期待的下半场。
不少僧人和黑川一样稍稍换了一个姿势。
法相宗的和尚十分郑重的把石钵取上来，先说了自己最近的修行感悟，又说：“这次来，还是和往常一样，希望大家破解石钵上面的经文。”
石钵上面的经文？
黑川从来没听说过石钵上面还有这东西。
却见那个法相宗的和尚，把石钵底朝天的翻过来，一串字母写在底座上。
法相宗的和尚说：“这似乎是某种失传已久的梵文，不过集合寺院上下，都没有将其破解。”
所有僧人都伸长了脖子。
黑川也是……然后他张开口，默念。
。
。
。
。
噗——
汉语拼音。
黑川国中的时候为了增强自己在商店打工的竞争力——会多种语言的打工者更受老板欢迎——方便给各种各样游客介绍产品，曾经加入了学校的中文社团，当然认得汉语拼音这个东西。
它是二十世纪才改进出来用以辅助汉字学习的文化产品，不像假名或者汉字——如果写这两个东西，恐怕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
产品名称：佛前石钵。
使用方法：满月时照水。
使用效果：可以让你回家。
黑川留。
这个黑川，不会是他想的那个黑川吧。
身边的大友和尚拍拍他肩膀，“怎么了？”
大友和尚很少见到黑川这个失态，他看向石钵，挑眉：“有灵感了？”
黑川勉强维持了一下镇定：“没有。”
所有和尚都紧紧盯着台子上的石钵，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插曲。
那个石钵通体黝黑，看起来和黑川给喜右卫门买的猫食盆差不多。
没有什么金光万丈，佛光闪闪的特效，就这么平静的待在台子上，石钵下面垫着金色的丝绸，如果没有法相宗的介绍，恐怕不少人会认为，下面的缎子比石钵更值钱。
“惭愧惭愧。”
一个天台宗的僧人说。
“没有任何收获。”
“说不定只有宿曜师一道的修行者才能感悟这串天上的文字……又或者，这不是什么梵文，而是一副笔画简单的图。若实在没有思绪，倒不如找著名的画师品鉴一番。”
法相宗的摇摇头：“都已经询问过，虽然各有说法，但是终究没有破解此中谜团。”
黑川没有上前，说什么自己可以破解这东西的谜团，毕竟那是法相宗的至宝，还是要小心为上。
把石钵的事情探究的更明白才好……比如，满月时回家究竟是什么时候的满月，一年十二个月份，每个月份的名称都不一样，恐怕效果也不尽相同。
又或者……是不是当初那个让他穿越的红月才有这种效果，足以跨越几百年的历史把他送回现代去？
法相宗的僧人见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叹息的摇摇头，又把石钵收了回去，然后开始验证一年的佛法修行。
“宿曜一道在于占卜。”
一个和尚说：“不如大师在场中任意挑选一人，卜算过去。”
这次是抽签，把写着各个宗门的签子放在竹筒里面。
法相宗的和尚摇了三次，分别摇出三个寺庙的名字来。
今源寺的名字就在其中。
接着又抽，将参与此次法会的和尚的名字刻在竹签上，毕竟每个寺庙少的只来三五人，多的也不过百数，刻名字很方便。
“仙门寺空鉴。”
“万霞寺源来。”
“今源寺大好。”
“还请诸位准备——”
给空鉴占卜的是法相宗的一个得到高僧，八-九十岁，他一出手，不过两三分钟就把空鉴的老底给挖出来了，顺便还来了一场心理咨询，看样子咨询过后，空鉴怕是要投奔兴福寺了。
给源来占卜的是一个中流砥柱，大概四五十岁，十分刚健，这个法相宗和尚占卜的中规中矩，说出来的事情也大差不离，而后两位和尚彼此行礼，十分和睦的收场。
给大好——也就是黑川占卜的，是一个法相宗的新秀，据说是千百年来的一枝独秀，已经被众人当成超新星看待，几乎要接得道高僧的班子。
那个新秀闭上眼，摆弄星盘，两三分钟不见结果，场地十分安静。
又过了两三刻，这时间已经有些长，不过在场的都是和尚，大家很会保持安静。
已经一个小时，那个新秀冷汗涔涔，终于睁开眼。
“这人……有一个大约三岁的孩子。”
噗——
大友和尚喷了出来。
“咳咳。”
那个八-九十岁的得道高僧咳嗽两声，吩咐新秀说：“了然，你先坐回去。”
了然似乎有些失态，和高僧解释：“我确实看到——那个僧人有一个直系血脉，并且年岁颇小。”
“这种关系，不是父子又是什么？”
高僧处事不惊，很是宽慰的点点头，告诉了然没什么事情。
“不过是一时失误而已。”
高僧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在兴福寺里面修行了，一双眼目修炼的非常明亮，他一眼就看出那个大好和尚周身清正，没有任何破戒的混浊之气。
生孩子这种事……是要破色戒的。
法相宗的占卜虽然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毕竟三局两胜，还算成果不错，后面又有真言宗的修验道上台，展示各种和山林神佛相关的神奇法术。
后面也有僧人在展示摧魔怨敌法，六字经，降三世法以及其它。
看起来十分热闹。
不过大友和尚额头冒出冷汗。
拐了拐黑川：“不会是那个孩子吧……我们离开……连三个月都没有吧。”
还有，不过是为了掩盖孩子真实身份而编造的谎言，怎么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血缘关系了呢。
黑川点点头。
他依依不舍的看着佛前的石钵，对大友和尚说：“我把他带回来。”
“如果那位大师看的不错——虽然过了三个月，但是身形恐怕已经长成三岁的幼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最近的剧情没有处理好冲突，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