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到a市的第一个晚上，许茉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还在a市念书。那个时候，许婉柔和安大鹏还没有离婚，她还是安家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那个时候，她除了叫许茉，还有一个名字，叫安歌。
安歌，egg，林小萌口中的“蛋蛋”的发源地。
许茉上学的时候成绩就不好，典型的不良少女加学渣，安大鹏担心她进了私立高中更不服管教，干脆给一中捐了一栋教学楼，顺利将她送进了市重点。
她的这个梦就发生在一中背后的小树林。当时，她跟隔壁中学的一群小混混干架，火拼场面堪比九十年代热血的古惑仔。可惜，梦里的自己打架没带够兄弟，干架干到一半才发现敌众我寡，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这是一场什么学府路扛把子之争，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她血呼啦差的往前跑，身后一群黄毛急吼吼的往上追。正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隔壁的小巷子走出一个少年，她看也没看，直接拉起人就往巷子里冲。
然后，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许茉背靠着墙，拉着少年衬衫的领口，一踮脚，直接亲了上去。巷子口，一群黄毛呼啦啦向前冲去，嘴里叫嚣着：“有种就别跑！再跟老子打一架！看看谁才是学府路的老大！”
少年的唇微凉又柔软，口感好的不得了……
许茉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她正躺在合租房的大床上，嘴边是许草胖乎乎的白脚丫，上面还挂着她晶莹剔透的口水。
“……”
梦里的血腥和少年温良的唇交织，也不知道是个噩梦，还是春.梦。
许茉揉了揉脑袋，坐起来，就看到小屁孩睡得四仰八，晾着个鼓鼓的小肚皮，连被子都没有盖。她把许草抱到枕头上，又给他盖好被子，看着睡梦中像个天使一样的小屁孩，自己却有点睡不着了。
她干脆跑到隔壁的工作间去画图，可一拿起笔，梦里的画面就又跃入了脑海。许茉知道，这其实不完全是梦，她十六岁的时候是干过这么一件混蛋事，为了躲打不赢隔壁十二中大佬，在小巷子里强吻了一个少年。
只是当时天黑，情势又急，她根本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柔软又温凉的触感。而自己的初吻，也就这样草草的交代出去了。
【萌萌哒：亲亲，在吗？】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亮起。
【许嬷嬷：如果我说，我在呢。】
【林小萌：那太好了，你帮我看看这个稿，对方要求在“凤凰于飞”的主题上做改动，把中长款对襟款，改成长款掐腰款。我改了好几稿，都觉得不太对，你帮我看看啊？】
【许嬷嬷：林小萌，你大晚上不睡觉，就在给死人做衣服？】
【萌萌哒：别瞎说，人还在呢，提前置办的，这叫防患于未然。对了，你需要吗？改天我可以给你专门定制一套。】
【许嬷嬷：那我可谢谢您嘞！翻白眼 】
接受了林小萌发来的图，两人又就专业问题探讨了半个小时，终于完美解决了林小萌的问题。
【萌萌哒：对了，你说我，你大晚上不睡干嘛呢？】
许茉看着手机上的绿框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总不能说我在想男人吧？还是当年那个连脸都没看清楚的男人？
太矫情了，不符合她当年“一中许老大”的名头。
【许嬷嬷：我明天要去a大找那位老先生，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萌萌哒：不行啊，我明天要陪一个老客户去看墓地。】
【许嬷嬷：祝你的殡葬一条龙业务蒸蒸日上，微笑再见 】
……
和林小萌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许茉才拿起笔。她看着面前白色的画纸，想了一会儿，握着铅笔开始画画。
东方既白的时候，工作间的书桌上趴着个呼呼大睡的姑娘，姑娘砸吧了一下嘴，有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流到白色的画纸上。
画稿里，是正在亲吻的两个人。扎着马尾的少女紧紧贴着小巷斑驳的墙壁，踮着脚，拉着面前少年衬衫的衣领，少年穿着衬衫，背对着巷口，身材修长，却看不清脸。
——
下午三点，整理完手上的设计稿，许茉牵着许草，走进了a大。
a大是百年名校，以文史起家，这两年理工类的学科渐渐起势，并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为了营造国际一流学府的氛围，校方年初的时候还特意从国外高薪特聘了几位老师。
一走进校园，满满的学术氛围和青春气息。因为正好赶上学生上下课，学校里的人也特别的多。
a大的校园很大，因为是老校区，许多规划也不合理，老一辈的教职工楼就修在学校里。许茉今天来，就是来找一位姓贺的老裁缝。她之前回国的时候就和人打听过，这位老先生就住在a大的老职工楼里。
许茉按照之前拿到的地址来到一处老旧的屋子前。一楼，窗户被旧布窗帘掩着，外面的防护栏落漆严重，斑斑驳驳的一片。她牵着许草走进走廊，停在生了锈的推拉铁门前。铁门还是很老的样式，许茉几乎都能想象铁门被拉开时那格拉格拉的声音，伴着灰尘和簌簌掉落的铁皮。
如果不是手机邮箱里显示的地址就是这里，她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毕竟，这位贺老裁缝当年是个可是个响当当的美男子，一身月白的唐装迷倒万千少女的那种。
许茉犹豫了一下，抬手敲门。
当当当，陈旧的铁门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
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许茉又敲了敲，还是没人。
“你找谁？”咯吱一声，对门的一位大妈拉开了门，探出头问她。
“您好，请问贺之行老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大妈皱了皱眉，摇摇头，“老王头最近不在，你说的贺……贺啥行，没听说过。”
许茉微微诧异，难道找错了？
在反复确认了邮箱里的地址，以及再次敲了两次门都没有人应之后，许茉有些失望的带着许草走出了老楼。
教职工楼离北区的教学楼不远，许茉牵着许草刚从教职工宿舍区走出来，就碰上一群女孩子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哇哇哇，你看，宋老师好帅啊！”一个女生拿着手机，里面大概是在放一段视频，有男声传出来。
许茉站得不算近，听不清楚视频里的声音，只看到几个女孩子一脸的花痴。
“天呐，我觉得以宋教授的颜值，可以直接出道了好嘛，这脸，分分钟就能成为娱乐圈的颜值扛把子啊！”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宋教授不仅脸能打，编程也贼溜，小鲜肉会编程吗？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啊啊啊，完了，天天对着这么张脸，我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
许茉一脸淡定的听着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从自己面前经过，将传说中的宋教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一个被繁重教学任务耽误出道的大帅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这些小女孩，就是太年轻，宋教授？她上学那会儿，能当教授的至少四十开外了，这其中相当一部分先不说颜值还在不在，头发可能都不太齐全了，出道？国民爸爸吗？
此时，许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混不在意和态度刻薄，日后会怎样啪啪打脸。
她只看到又一波学生冲向北区教学楼，其中一个男生招呼着后面几个男生，一边快步从许茉面前经过，一边嚷嚷：“快点快点，宋教授的课晚了就没位置了！我可不想像上一次一样站在门口听！”
天呐，是她毕业太多年了吗？这女生狂热就算了，连男生也这么积极？？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教授，已经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了吗？？？
“哎哎哎，同学。”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许茉拉住了一个正在一边喝汽水儿一边赶去上课的男生，“你也是去上宋教授的课吗？”
男生看着突然拉住她的许茉，脸一红，点点头，“同……同学，你……你也是去听宋老师的课吗？要不要……给你占个位置……”
恩？
看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的男生，许茉才意识到自己好奇心过头了，她笑笑，摇头：“没，我就是好奇。”
“哦。”男生挠挠头，“其实有空你可以来听听，宋老师，计算机系的，人帅活儿好！”
许茉：……
有这么形容自己老师的吗？！
然而，关于宋教授的各种传说，在许茉为了找贺老裁缝，跑遍了前前后后六栋教工宿舍，询问了无数人都无果之后，被全部抛诸脑后。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在许茉双腿几乎就要走断的同时，腹部一股热流袭来，大概是因为昨天冰啤酒喝太多了，亲戚疑似提前造访。
更踏马倒霉的是，在一连跑了三个小卖部没有买到一款夜安裤的时候，许茉简直开始怀疑人生，甚至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开工作室，或许在学校里开个小卖部更有得赚。
终于，在走进第四家小超市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货架上摆的端端正正的夜安裤，小跑着就冲了上去。
这种专门为大姨妈设计的成人尿不湿，简直就是人类历史上的又一大进步。
买到心仪姨妈巾的瞬间，许茉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便看到身边的许草眨巴着大眼睛，终于问出了今晚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茉茉，我们晚上吃什么？”
她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还带着个拖油瓶，已经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可每一次亲戚造访的时候，许茉都只想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吃饭？不存在的。
看出了她眼里的拒绝，许草又很淡定的补充了一句：“茉茉，我还在长身体。”
许茉：“……”
“那个……”她笑笑，冲着许草眨了眨眼睛，指着面前一溜的方便面：“要不，将就一下？”
许草抬头，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碗面，他认识的汉字还不多，但包装盒上的图片很诱人。许草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行吧。”
说着，他便踮着脚，伸手去拿一个红色的碗面。
“慢着！”许茉忽然握住了他白嫩的小手腕，笑眯眯的往下一拉：“拿着个，这个袋装的只要两块五，你那个碗装的要四块！”
许草：“……”
“茉茉，埃里克说，汉语里有个词叫做‘抠门’。”
“这个不叫‘抠门’，这叫‘节俭’。节俭，懂吗？”许茉试图对小屁孩进行再教育，坚决不肯承认因为昨天买了好几条小热裤，直接导致本月预计的生活费大幅缩水的事实。
其实，从她拎着箱子回国的那一天，许茉就已经做好了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准备。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好他妈难！
许茉慢慢蹲了下来，然后抬手理了理许草浓密的小卷毛，准备开始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小屁孩，他姐姐已经不是白富美了，现在只剩下了白和美。当然，为了增加可信度，她大约还得买一波惨，不然这小屁孩不会信。
“草儿，你知道我一个人带你有多不容易吗？”
许草：？
然后，就在许草一脸你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的表情里，许茉酝酿了一下情绪，语重心长的开口：“这次回来，我本来没打算带着你的，是埃里克非要把你塞给我的……你也知道，我这几年就攒了那么点钱，这次回国也还有别得打算，所以……”
“好了，茉茉，我知道了。”小屁孩果断打断了许茉的话。
恩？
许草看着许茉语重心长的样子，想起了埃里克以前常常也是这样一幅样子，然后认真的告诉他：婉柔和茉茉，孤儿寡母不容易。
他当时其实也不是很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体会这里面的感情。
许草顿了顿，果断从货架的下面拿了两包袋装红烧牛肉面，“茉茉，我知道，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
许茉：“……”
这都啥玩意儿？许草，小小年纪，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而隔着一个货架，这里发生的一幕都落入了男人的眼中。
宋湛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声音，微微蹙眉。
手机适时响起，宋湛点开微信，就看到了好友安诺发来的信息。
【安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z：都不想听。】
对方显然没有把他这句话当回事，消息随之而至。
【安诺：好消息是，我那个便宜妹妹回国了，乏味的人生突然有了乐趣。】
三秒后。
【安诺：坏消息是，她回来大概是跟老子争家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草：实力坑姐姐第二波~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