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啸起雷霆
题记:帐殿啸起雷霆,杂星回晓幕卷。良人自相报, 长衢顾王百余尺, 淋浪,淋浪,戚戚复戚戚。
康熙八年, 皇帝决意铲除鳌拜党羽, 先将其亲信派往各地分散, 从而安插亲信掌控了京都的九门卫戍权。
慈宁宫东厢, 太皇太后正坐在高座上等候着皇帝,在她的左侧是裕亲王福全,而右侧是舒穆禄雪梅,满园子里不见一个随侍宫女,只有总总林立的压刀的侍卫及武侍老公,气氛肃然紧张鸦雀无声。
皇帝走至殿前,正了正头上的红缎钉绫回字纹便帽,沉下心来负着一只手, 身后左右跟着容若及曹寅一同进入殿内。皇帝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 绕过紫檀龙凤云纹嵌玉屏风,就见到太皇太后头戴凤钿, 身上袭了件石青色凤穿牡丹氅袍,盛装端坐在明黄帷幕下的宝座上。
皇帝微微一怔,忙迎上去行了家礼,跟着后面进来素常与皇帝耍布库戏法的二十多个御前侍卫及武侍小太监,立在一旁的总管太监应长智唱呵, “长跪——”
太皇太后起身,鎏金錾花的护甲,金色磷光微微一扬,“丫头,去——”那厢早有小太监将高座移开,拈了三炷香递到太皇太后手中。
雪梅蹲蹲福,将明黄帷幕一扯,自左而右依着次序是太祖太宗和世祖的画像,太皇太后领着众人上香叩拜,眼光如炬笃定而泰然,“皇帝,当今社稷垂危,鳌拜逆贼篡夺之心昭然,我孝庄没别的本事,仰仗祖先在天之灵佑我大清!”
太皇太后随手从添漆大盘中举起一杯酒,“列为少年将士,弃私家之事,为国挺身效力,皆是忠贞之士,我孝庄在此感激众位,热河秘密屯兵五十万精锐之师,早已星夜赶往京师,众位大可放手去干,擒拿鳌拜,为我朝纲,匡正社稷!”
太皇太后慷慨陈词,使殿内众将士激动不已,几大坛子烧酒被小太监抬入殿内,上贴封条印字“内廷御酒玉泉,康熙元年。”元——始也,取元年制用的酒,元者,善之长也。
皇帝踅身看向跪在大殿上的众布库少年,“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亲旧,你们怕朕,还是怕鳌拜?”
众人齐声说:“怕皇上——”
皇帝举起酒碗,“列为旗兄,酒来——”
众将士纷纷举起酒碗:“愿大清昌盛太平,擒鳌贼,以正社稷!臣等愿拼死效力,不负皇恩!”
群情激昂中,曹寅带着众人纷纷退出去慈宁宫,皇帝辞了太皇太后,为保不测留下了佟国维一干大内侍卫随扈。
佟国维朝雪梅递了个眼色,很显然意为恭顺迎合,好生的侍在太皇太后身边,二者利益相关,一荣具荣,一损具损。
‘这一去便是腥风血雨,只怕......’雪梅心中踌躇,不禁跟着送到殿外,踅身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泥首,“太皇太后,奴才知道这不合规矩......”
“你去吧。”在她印象里太皇太后一直威如雷霆,此刻在她眸中并未有当年的冷若冰霜到如今竟煦暖很多,“国家虽有法度体统,但不外乎人情。”
她轻袖一拢双手交叉叠伏,叩首在地,“奴才,谢太皇太后恩典。”
她起身追了出去,实因他们步伐太快,竟有些赶不上,遂抱着袍子一路颠蹙,“皇...皇...皇上——”越过他们,赫然面身而立,两臂一展挡住了去路。
“芙儿——”更为惊奇的是,这一声乳名竟从皇帝、容若、裕王、曹寅,四人自不同方向异口同声唤出。
“皇上,奴才不放心...您和几位大人。”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微微喘息,惕惕泥首,“奸佞误国,愿托赖祖先洪福,此去旗开得胜,声威大震,愿从此天下宴乐太平,也请皇上及各位大人千万珍重!”
“铁锁横江,锦帆冲浪,亦无路可退,此去虽是凶险,但我旗人之俗,大抵尚气概,先勇力,舍生忘死。”皇帝左右顾眄侍于其身后的三人,“岂曰无衣,而与子同袍,盖以王于兴师,修我甲兵,则修我戈矛,而与子同仇,与子偕行。朕视他们为袍泽兄弟,与其退缩不如乘风破浪,同仇敌忾,或许...尚可为这天下争得一丝宴乐。”
皇帝欣然将她扶起,“成德是你哥子,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二人沾亲带故连着亲谊,你不必说,朕也合该保他周全,他日成德是要做朕的随扈侍卫,此番只为历练,对他来说也只小试牛刀罢了。”他轻轻捋了捋她的雾鬓云鬟,顺势微睇看向容若,“待一切尘埃落定,朕自然乾坤蹈正,予尔天心太平。”
雪梅微微抬首看向容若,神情凝重心情亦是沉重,两相里咫尺对望,深情之中便探悟出“放心”二字,她依依伏地又是一拜,“万望皇上凯旋。”
皇帝连连颔首,领着众人匆匆离开去,待出了慈宁宫,站在那滴水檐下,回首质问那三人:“芙儿?谁允许你们唤她小字?她如今待字闺中,合该等的人是朕,合该嫁的人亦是朕!”
“嘚,皇上彪了,恁的捻酸变醋钵儿了。”曹寅向裕王和容若摊摊手,他见皇帝气走,飞野似地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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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帝去了武英殿,慈宁宫中便充斥着似有若无的紧张气息,那西洋自鸣钟一哒一哒地声音,金声玉振似地回荡在大殿之内。
雪梅侧头瞧了瞧,时近巳牌三刻,太皇太后手里转着菩提佛珠,微阖着眼等着外面的侍卫来传消息。
殿内乌泱泱地接二连三地有小太监上来回事,有说索额图把着门禁下了鳌拜的佩刀,才进了武英殿的,又说武英殿里清净如水,波澜不兴的,再后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着佟国维肃着一张脸前来回道:“回禀太皇太后,宫外有蓝带子侍卫各持兵器各奔乾、景二门一路砍杀,那口中均喊着护驾而来,想是鳌拜一众党羽造反闯宫,还请老祖宗尽快移宫!”
众人乍一听,有些慌神,遂目光齐齐看向太皇太后。
“我孝庄活了半辈子,甚么大风大浪没遇着过?本宫都已是黄土埋到脖颈子的老太婆了,还有什么怕的!若本宫畏敌移驾,岂不是教前面那些武侍小子们失了退敌奋战之心,若人心动乱,成了大内溃军又是谁与之过?”太皇太后神情凛然,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佟国维,你去——叫外面的武侍小子们将慈宁宫门户禁闭,里外下钥!都给本宫锁磁实喽,遇闯宫者论死!”
佟国维嗻一声,便领众前去下钥。
殿内静极了,隔着层层红墙一震一震“笃笃”之声,隐约听到宫门外人声鼎沸像是再用冲车攻撞殿门,声音由外至内越来越大,只听又小太监进来,连滚带爬地匍入,“回,回太皇太后,武侍上了角楼,见着自御花园里涌出许多前明武侍老公纷纷举着家什,进了内左内右二门前来抵挡,苏侍卫也带着侍卫亲军前来支援慈宁宫,这会儿正与门外闯宫的蓝带子侍卫交上手了。”
太皇太后微微睁眼,明眸一闪,“再去探——”
武英殿朱扉的大门缓缓开阖,皇帝那身十二章金龙褂袍站在汉白玉月台之上显得龙威燕颔,曹寅揪着鳌拜的辫子将他捆扭在皇帝脚下,那鳌拜鼻青脸肿,嘴里堵着袜子,吭哧半天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口眼歪斜地像是恨极了,眼珠子直勾勾的上觑天颜。
皇帝看向丹陛上下仍在奋勇御敌的侍卫亲军,他袖袍一挥,眉宇间透着眉宇间凛然正气,“鸣鞭——”
一名銮仪校尉持鞭向空中一甩大有“我持彩练当空舞”的牛劲儿,连着三声“啪啪啪”赫赫三响,天地之间震震迴荡。
梁九功的老公鸭嗓高亢且带韵,“肃静——鳌拜殿前行大不敬凶逆之罪,众侍卫力拒叛臣,将其擒拿,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若敢妄动,就地正法!”霎时,传令太监一个挨一个地卯足了劲儿在紫禁城内吆喝,用以显示皇家的威严。
丹陛下的正与侍卫亲军厮杀的蓝带子侍卫越打越泄气,空气似凝胶一般忽止,均垂头丧气地将佩刀仍在地上,波浪一样先后矮了下去。
苏逸堂见势,忙执手下令:“将这些蓝带子假侍卫,一并拿下!”
此刻,侍卫的威力已全然展开,均将将钢刀架在那些蓝带子侍卫的脖子上,,“皇上在此,赶快接驾——”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分开众人一股脑窜上丹陛,带头甩马蹄袖,弯腿插秧,五体投地地跪拜皇帝,“回禀皇上,所有叛逆已全部纠劾在此,我皇洪福齐天,真的是百灵护佑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见状也随之泥首跪下,都知道这是御前见圣驾该有的规矩。
皇帝霁颜,粲然一笑,“到底是大内侍卫,俗话说‘着盔掌刀,武功该高’,诸家卿为我大清浴血奋战劳苦功高,都免跪起身吧!”
皇帝低首瞧了一眼索额图,继续道:“索额图,今儿擒拿鳌拜诸家卿有功。还有,今儿幸得那些前明留用的武侍老公及时护住了慈宁宫,你拟个在场有功者的名单上来,朕要论功行赏。”
索额图口嗻一声,“奴才遵旨!天威浩荡,奴才索额图替这些侍卫小子谢主隆恩。”
众侍卫是站桩子,鲜少有这样的机会与皇帝近距离接触,行礼的姿势参差不齐地颇显生疏。
皇帝连连颔首,“众侍卫辛苦,有伤病的即刻去太医院医治......回安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玄子调理鳌拜就不着重去写了,因为影视剧里描述的太多,大概都是一个意思,笔者就在此地侧面描写了,也算是另辟蹊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