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有余悸
亦棠被厉渊抱在怀里,头再一次贴近他的胸口。
外面大雨仍旧磅礴,乡间小径上被雨下得朦胧一片,飘飘渺渺的,积了一层虚幻的雾。她和厉渊走在这雨雾里,厉渊抱着亦棠,亦棠打着伞,两个人也仿佛一个人似的。
心跳声扑通扑通,亦棠躲在厉渊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周遭的雨声仿佛都变得遥远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厉渊。目光首先触碰到他雪白的下颔,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双眼。
阴沉的眼眸,没了刚才的嗜血,恢复了平日的冷寒。
“刚刚的那个……才是真的厉渊吧!现在的这个,是失忆的阿墨……”亦棠静静地仰望着,然而仰望着仰望着,徒然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最后越来越沉重,简直都睁不开眼来。
头也昏昏的,她强撑着眼,奋力地摇了摇头,却感觉仿佛千斤重一般。面前厉渊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黑,跌入了一片黑暗里。
“亦棠!”
迷糊之中,她听见厉渊的呼唤声,冷冷的,带着点紧张在其中,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厉渊叫她的名字。
但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迎接她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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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入黑暗的亦棠蜷缩在地上,忽然面前亮起了一点火光。
“好疼……”
亦棠皱眉,身上的肉也仿佛撕裂了一般,一块块的割得生疼。她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摆在木桌上各式各样的刑具:锥子、银针、匕首、烙铁、斧子……一一在明灭的烛火里闪着森森的光。
亦棠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这一抖,才发现自己被迫跪在地上,与此同时,四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攫住了她。
在满桌的刑具背后,坐着一个男子,男子一袭白鹤黑袍,斜靠着木椅,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在他的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侍卫模样的男子。
“厉渊?”亦棠情不自禁地唤出声来。
听到声音,男子缓缓地抬起了头,阴鸷的眼眸,妖孽而邪气的脸庞。
亦棠不寒而栗。
“鞭子已经用过了,您看,下一步,用什么刑具好呢?”侍卫俯身,在男子身旁请示道。
男子没有说话,嘴角蓄笑,缓缓走到木桌前,拿起了一把匕首。
“把这张号称倾国倾城的脸划花,如何?”男子阴鸷的眸子衔住面前的亦棠,然后摇晃着匕首向她走来。
“不……不要……”亦棠声音颤抖。
男子走到亦棠面前,猛然用手掐住了她的下颔。
于此同时,匕首在亦棠面前徒然放大,厉渊手中的匕首猛然间向她的脸庞划过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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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棠!亦棠!”
呼唤声急促而响亮,黑暗在一瞬间撕裂,面前徒然变得光明起来。亦棠微微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脸庞,她定定地看了许久,等到眸中的水雾消散,才赫然发现,那是厉渊。
面前的这张脸庞与梦境中的脸庞在一瞬间重合,亦棠眸中的恐惧也徒然放大。
“别、别杀我!”
亦棠抱着被子,急速地往床角退,最后在角落里蜷缩成一个粽子。
“你……”坐在床边的厉渊错愕,一只想安抚亦棠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只触碰到了空气。
亦棠被吓得不轻,缩在再角落里发抖。这还是她穿书过来第一次梦见“自己”的下场,在梦境里见识了厉渊的变态嗜血,此时还是心有余悸。
“你……”厉渊顿了顿,然后道:“你前天是不是被吓到了。”
“前天?”亦棠徒然感觉自己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前天,那个破庙里。”厉渊道
“破庙……”
亦棠思索了一会,顿时明白了厉渊的意思。破庙里的丑恶男子,以及那个,嗜血的厉渊。明白之后,她徒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厉渊,只是失忆的阿墨而已。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而且他该死。”厉渊冷冷地、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亦棠一怔,她仿佛听见他说:“你这个女人,该死。”
她吓得一哆嗦,赶紧讪笑着:“是的,该死该死……”然后像是不相信一般,她再次问道:“那个……男人,真的死了?”
“当然。”厉渊眼眸低垂,说得毋庸置疑,仿佛那个男子地死亡是理所当然一般。
闻言,亦棠心一凉,她顿时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剜肉割脸流血致死啊……想想都恐怖。
正臆想着,亦棠忽然察觉道一双冷眸正悠悠地盯着她。
她心中忐忑,鼓起勇气支吾道:“你想过给他留活路吗……”
“为什么要给他留活路?这样的人不是必须死吗?”厉渊语气淡淡的,说得极为轻巧随意。
亦棠闻言:……
嗯,逻辑是没有问题。
“你好好休息,昨天你淋雨后着凉了。”厉渊起身,打算退出房间。
“等一下!”亦棠回过神来,慌忙叫住了他。
厉渊转身:“怎么了?”
亦棠:“你……昨天不是走了吗?怎么后来又出现在破庙里?”
“是走了,但是被隔壁的李茵容叫住了,她说有东西给我看。”
“什么东西?”
“一张绣着两只鸭子的手帕。”厉渊平淡无奇地道。
“鸭子……两只……”亦棠汗颜,只怕是鸳鸯吧……
“那后来呢?”
“后来我没有收她的手帕,但是下雨了,她便叫我进去避雨。”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破庙里的。”亦棠奇怪地看着厉渊。
厉渊瞥了她一眼:“你用那么大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想不听见都难。”
亦棠:……
“那个,昨天……我是没带伞,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
“你现在赶紧上路吧!”
亦棠左顾言而右其他,支支吾吾地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经历了梦中的一切,以及破庙里的那一幕,她可是巴不得厉渊走,他走了,她横死的机会也就少一些了。
厉渊静静地看着亦棠,没有说话,顿了几秒,然后道:“我也没有住处去,就先在这里住几天。”
语气清冷,不容置疑。
亦棠讪笑:“好、好……”
好个鬼啊!我是哪根筋搭错了,胡乱担心他,人家可是主角,有那么容易死吗?
厉渊从亦棠的房间里出来,出了客厅,瞥着窗外一片萧瑟枯木色,心里忽然有点失落落的。刚刚亦棠那双惊恐的眼眸以及那副不可思议的面容一直盘亘在他的胸口,仿佛一条小蛇,吐着红色的信子,啃食着他的血液,在慢慢长大。
他从不养痈成患,可是那条蛇仿佛就在他的心里住下了,赶都赶不走。
那天,在破庙里,看到亦棠衣衫凌乱的样子,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就难过得不能忍受,这种场景,仿佛在多年以前就经历过一般。
似曾相识。
他想让那个男人死,不是简单地死……
而是碎尸万段。
念头只是念头,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可以真的在一瞬间变得那么凶狠残暴。
他那天,杀人了。
他以前,也杀过人么?
厉渊下意识地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在一瞬间灌满了他的白鹤黑袍。
满目萧瑟,他闭上眼,心中仍旧是一片荒原。
他的从前……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很让人害怕么?
从前、从前……
他探寻到了一片冰冷,然后忽然的疼痛,从头颅袭遍全身。
他用手扶额,眉间紧紧蹙起,身上仿佛被千百只小虫啃噬,细小而钻心。
下意识地压制,然而疼痛却一波高过一波,来势汹汹。
厉渊感到天旋地转,脚下仿佛失了重心,一个踉跄,往后坠下。
就这样坠入黑暗……也挺好的……
不用想了……
厉渊闭上了眼睛,任凭身体下坠,然而,倏地,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他。
“你怎么了?也感冒了?”
惶急而惊恐的声音,心里仿佛顷刻间注入了一股暖流,从心脏到四肢重新有了力气。
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亦棠紧张的眉眼,他嘴角勾了勾,想说一句:“没事”却终究敌不过上涌的黑暗,坠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