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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陛下该防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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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了一夜,我等了你们一夜,本来想让你们自己把话出来的,免得连累其他人。可是你们都不愿意说实话,既然不愿意说,便不说了,我不想再多问,一次将你们都处置,凶手也罢,清白的也好,你们都记着,你们是我吕雉下令打杀的,若是你们想来与我索命,便只管的来,我等着你们。”

没有人想到吕雉会说出这样无所畏惧的话,琼容却是面露赞赏。

“打。”吕雉再一次下令,行刑的将士不敢不听,周勃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倒是想去问问刘邦拦不拦着,但是想着吕雉下了杀令都是因为刘元,试想哪家的孩子要是叫人这么下毒对待,撕了人的心也有,吕雉所为也是情有可原。

“将军,我们不去与陛下禀告吗?”一旁的小将小声地询问周勃,周勃摇了摇头,“别去,别说皇后心里有气,陛下心里的气也不小,满朝的重臣,这一夜怕是没几个能睡好的。”

周勃其实也没睡好,刘元虽然只能算是他半看着长大的,可是刘元知礼懂事,很难叫人不喜欢她。

更别说这一年年的下来,刘元还有出息,领兵打仗,那叫一个了不得。

周勃感慨刘邦能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于大汉是莫大的福气。

结果,福气是福气,万万没想到刘元会出事,在外面与匈奴几次交手,三万对几十万的匈奴兵马刘元都毫发无损,却折在了宫里。

多少人心里惋惜,又有多少人心里高兴?

周勃心下是轻叹,却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冲着一旁的将士吩咐道:“看好了,不许任何人出入。”

刘邦吩咐下来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得做好。

可是这会儿的朝会上,都已经听说了刘元中毒昏迷生死未卜一事,欢喜盼着刘元死的人啊,暗自雀跃,可是吕家的也叫打入了大牢,没有任何罪名,叫满朝皆惊。

早朝上,与吕家亲近的人准备进言,想着事起似乎因为刘元,而那从刘元那里下手。

并没有注意到,亲近如刘元的先生没有一个提起刘元性命垂危一事,而是直接的站了出来,“陛下,听闻公主殿下性命垂危,吕家更是因此下狱,此事关系重大,是否该让廷尉查查?”

萧何与曹参打了招呼,虽然没有把刘邦跟他说的话都说出来,却也大致点明了此事不能查。

曹参也不蠢,不能查的原因只能是跟刘家有关,或是跟刘邦有直接的关系,当真如此,曹参聪明的闭口不提。

可是他们拦不住下面的人。

吕家的人下了狱,看起来还跟刘元有关系,一有人出声,萧何和曹参对视一眼,却也都不敢出声,站在他们的立场,他们想与这些和吕家亲近的人提个醒,可是他们更不敢犯刘邦的忌讳,尤其萧何才从大牢里出来不久,难道他还想再进去?

不,萧何一点都不想。

而且上一次他能平安的出来,想想刘元为什么会有今日,并非刘邦容不下刘元,而是忌惮于吕雉,更是忌惮于吕家,他一个相国明知刘邦的忌讳却当着满朝臣子的面与下臣提醒,妥妥是找死。

刘邦听着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说话的人,“你是在质问朕?还是想教朕做事?而且朕并没有说吕家出事是因为元儿。”

那人人都没想到刘邦会那么地问,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刘邦,却是看不清刘邦的面容。

“陛下,臣只是建议,殿下伤重,陛下既不曾让廷尉查查,难道是拿住了凶手?至于吕家之事,不知吕家犯了何罪,全部下狱。”虽不敢与刘邦正面对上,只能避而答之。

可是他不想正面而答,却想让刘邦正面以答之,刘邦道:“有没有拿住凶手,朕要与你们解释?”

刘邦再一次没有回答地反问,说话面对刘邦总是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一时半会不知如何的接话。

“臣无此意。”忙与刘邦作一揖而谢罪,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半分要叫刘邦做事的意思。

“那么闭上你们嘴。”刘邦冷冽地告诉他们,引得所有人才抬起头看向刘邦。

刘邦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不耐烦的语气说话,如何不让他们震惊。

“陛下。”有人轻轻唤一声,刘邦道:“元儿生死未卜,朕心甚烦,没什么事就退下去。”

唤了刘邦的人,刘邦却没有问他为何而唤,只管下令把人全都打发了,他不想再跟他们说话。

理由也是现成的,刘元生死未卜,他当父皇的心下不得安宁,因而连朝事都不想多管。反正他们只会说一堆的废话,没有一点有意义的话,何必再与他们浪费时间。

可以说,刘邦的耐性几乎叫刘元出事消磨怠尽,可是却有人道:“陛下,臣只是听闻一事,不辨真假,因着系陛下,因而想与陛下问一句准话。”

刘邦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身影被人直白地问起道是与他有关系,刘邦就算再不耐烦也得听上一听。

“殿下在椒房殿中毒,此事与陛下有关。”那人竟然直接说破了,所有人全都是震惊地看向刘邦,似乎在想这件事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们从何听来的话?”事情一出刘邦连查都没让人查,消息竟然暗指刘邦要杀刘元,谁传出去的?

“陛下,臣等只关心此事是真是假。”比起刘邦只问是谁传出去的,却没有否认此事,便是让问出问题来的人急急地追问刘邦。

“陛下不让人问,也不让人查查公主殿下出事的原因,当真如传言一般,是陛下所为?”站不住的人多了,如果消息真如方才那人所说,他们要想办法弄清楚宫中出了什么事?

刘元所谓的生死未卜,当真就是未卜?

或许刘元不仅出了事,吕雉也同样出了事,今日早朝不见刘盈,就连刘盈也是出了事?

“你们在怀疑朕?”刘邦也知道若是刘元出事跟他扯上了关系,于他不是好事,他本就担心刘元出事云中乃至整个北境都将不得安宁,可是思及刘元一直教导的将军们必是忠于大汉的,还有一个张良在,或许一切都能太太平平的过去。

可是前提是刘元就算真的出了事也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容军对刘元忠诚远超于大汉,也远胜于对他。试问他们要是知道刘元死在刘邦的手里,他们还愿意为大汉尽忠,愿意为刘邦守卫北境?

“请陛下彻查公主殿下的案子。”已经有人再一次出列请之,,反正说来说去都是希望刘邦好好地查查,不管是不是跟刘邦有关系,他们只是想查清楚了。

请的人刘邦看了一眼,但知他们都是贵族,平日里虽然看着安分,实际上是不是安分的人,那就未必了。

请以查查刘元的案子,同样也是与吕家亲近的人想要的,故而这些人也全都出列道:“请陛下查查此案。”

冲着刘邦作一揖而请之,萧何一看情况不对,站了出来道:“诸位的意思是认定了陛下不曾让人查清殿下中毒一事?”

起头的人抬起头看向萧何,随后直接看向尤钧而问道:“尤廷尉?”

如此要案一定会经廷尉的手,但是他可没有看到尤钧入宫见驾要查案的事。

尤钧昨天刚去了吕家一趟,刘盈在吕家发生的事他昨天问了一个晚上问清楚了,宫里的事他也听了一耳朵,可是却迟迟没有得到刘邦召他进宫查查此案的诏令,尤钧即知事情不简单。

今日早朝面对一个个直问,刘邦都避之不答,全无要查案的态度,尤钧的心更是沉入了谷底,可是他不相信刘邦会那么傻,真要杀刘元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那是想让北境所有的将士都反了他?

不,刘邦不会那么蠢,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尤钧第一个否定了刘邦要杀刘元的可能,咄咄逼人的人,尤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阁下,难道陛下有没有吩咐廷尉府查案需得告之天下?”尤钧也不傻,情况复杂,稍有不慎还会引得整个大汉动荡,尤钧才不会傻傻的直接回答问题。

曹参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陛下做没做何事,并不需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也不需要让我们当臣子的都知道。”

理是这个理,本来因为有人提出刘邦或许就是动手对付刘元的事让一些人的怒意达到了顶点,却也叫尤钧和曹参的话给泼醒了。

事情不太对,刘邦如果当真要对刘元不利,以刘元手握之权势,刘邦就算要刘元死也一定会做到悄无声息,况且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是刘邦在刘元出事之后立刻传太医还有琼容与张良进宫救治刘元,若是真想要刘元死,何必还让人治?

“陛下,臣一时心急而失礼,请陛下恕罪。”弄不明白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心急之下而失了分寸,乍然听到刘邦可能会杀刘元,反而忘记或可能中了旁的计。

冷静了下来立刻明白事情不对劲,也就马上与刘邦赔罪。

萧何和曹参都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内情的人最不希望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和刘邦正面对上,没有人追问刘元为何而出事,于大汉有利。

至于吕家,吕家下狱,能不出来,就看刘元能不能醒来了。

刘邦本来一肚子的火,尤其臣子咄咄逼人更叫他生气,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不肯松口的却改了口,一再与刘邦告罪,也指出自己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追问刘邦,并非有意冒犯。

当然,曹参和尤钧两人的接连二问也让刘邦听着暗松了一口气,是啊,他是皇帝,他做什么事,不做什么事须得与他们报告?

他们做事要向刘邦报告,可是刘邦做事却不需要让他们都知道。

官大一阶压死人,更别说刘邦是皇帝。

“看在你心急的份上,朕便不与你计较你的失礼了,往后不可再犯。”刘邦叮嘱,进言的臣子感受到刘邦紧盯着他的目光带着冷意,心知刘邦半点不希望提起刘元的事。

心下暗叹,或许传言是真。

刘邦道:“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不必你们追着问朕是不是杀害元儿的凶手。现在朕的心里再也没有比元儿理来更重要的事,在此之前,你们最好都安分一些,不要再说出叫朕不高兴的话。”

方才刘邦不想多说,只是告诉他们自己自有主张,可是却叫人不服,眼下刘邦一句有言在先,叫他们莫要再惹得他不高兴,下面的人却再也不敢多说话,只管与刘邦作一揖,“诺。”

刘邦要是不高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几乎想到了各异姓王的下场,还活着的现在是有几个人?

一个是韩信,一个是彭越,还有一个长沙王。

不,长沙王也不是长沙王了,在有彭越自请为侯之后,长沙王也是有样学样,眼下也是将封地上交朝廷,而且自请为侯。

刘邦杀人的杀人,贬人的贬人可见让他不高兴的下场并不好,他们难道以为自己比诸侯王厉害?

不,他们手里可是没有兵的,就算他们自认为姻亲众多,可能到时候求情的人是多,却不足以叫刘邦忌惮,因此而饶过他们,所以,不能太正面与刘邦对上,要对付刘邦,要想尽办法叫整个天下因为刘元了而大乱,其实还是有办法!

刘邦不知下面的人都打起了什么心思,此时此刻,刘邦从朝中出来,二话不说地往椒房殿去,进来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刘邦是抬头一眼看了过去,只见几具尸体就放在正殿门前。

“陛下。”刘邦站定了,跟在他身后的人,连着着周勃都行了上来,连忙与刘邦见礼唤着一声。

“怎么回事?”闻到血腥味,还看到了一个个皮开肉绽,气若游丝的人,刘邦即问了。

周勃算是看到事情的经过,听到一闻而答道:“皇后查起宫中的人来,这些人都是皇后下令处置的。”

情况就是那么一个情况,周勃连忙地告诉刘邦,刘邦的脸一下子黑了,吕雉是奈何不得他,所以拿下面的人出气。

“人都死了,为何不派人处置了?”刘邦虽然不满吕雉所为,但还是问出另一个问题。

“回陛下,皇后不曾吩咐。”周勃没有得令如何敢私自行事,因此朝着刘邦而回答,刘邦轻轻一声冷哼,“拖下去安葬了。”

人总是受他之命,人死了救不回来,便留给他一个全尸,给人安葬。

“是。”周勃闻着血腥味早就想吩咐下去把人都拖走了,然而没有吕雉的命令,他们就算是想去做,也不敢帮明显盛怒之下的吕雉做主。

可是刘邦吩咐下来,他们就能去做了,周勃准备着叫人快快安排了,没想到吕雉却从屋里出来,大声喝道:“谁都不许动。”

周勃让人动手的动作便一下子僵住了,刘邦抬起头看向吕雉,从昨天开始,他们这对最尊贵的夫妻就已经完全的撕破了脸,刘邦想杀吕雉,吕雉也清楚不管她都为刘邦做了多少事,想杀她的刘邦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眼下刘邦没有再动手不代表他的心思已经打消了,恰恰相反,刘邦是在等,若是刘元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如果刘元出了事,不仅是她要死,刘盈也会死,而吕家,等着刘邦慢慢的收拾。

吕雉从未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地步,贤良了半生,忍了半生,受了半生的苦,却得不到一个男人一比的心软,当他狠起来的时候半分不曾手下留情。

既然知道不管她怎么做刘邦要杀她还是要杀的,何必再装,干脆利落的把想杀的人都杀了。

“人就放在这儿,什么时候元儿醒了才可以将他们拖出去。”吕雉与刘邦正面对上了,出口之言,引得刘邦看了过去,“元儿现在生死未卜,你非要如此闹事?”

皱着眉头看向吕雉,吕雉却反问道:“闹事?敢往汤里放药,敢害得元儿至此,我纵是将满宫的人都打杀了又如何。只是死这样的几个人而已,陛下还心疼了?”

冷嘲热讽的一步不退,刘邦道:“你是让朕看的?”

“陛下说对了,这些事我就是做给陛下看的,陛下不该看看?”到了现在吕雉没什么不敢说的,刘邦下的令,安排的探子,那人对刘邦忠心吗?

自然是忠心的,至少吕雉问了一夜那人都没有说出实话来,逼得吕雉也就不问,一口气把人都打杀了,她要杀给所有的宫人们看,刘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究竟值不值得对刘邦忠心至此?

“好,好!”吕雉认得干脆,刘邦却也再一次地下令,“把人拖出去,谁要是敢拦着,杀了。”

刘邦手里的人定是比吕雉要多的,周勃就领着人候在椒房殿外的,看看外面的兵马几何,吕雉就算想跟刘邦硬碰硬的碰上,她可以赢了?

赢是赢不了的,如现在吕雉听到刘邦下了杀令,幽幽地看向刘邦,“陛下是皇帝,大权在握,想杀什么人一句话的事,想杀便杀好了,不必说与我听。”

周勃听着夫妻两人的对话,锋芒毕露的听得周勃心下直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来刘邦是下令不许椒房殿的人出入,不许进也就算了,还不许出,他先前以为防的是宫人,现在看来只怕不是。

周勃心下闪过一个道念头,却不敢宣之于口,有些事就算是明明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的。

“陛下。”琼容在这个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淡淡地扫过刘邦,虽然行了礼,不知为何却让刘邦在与她的目光对视时,觉得无所遁形。

“丽和侯。”刘邦与琼容打了一个招呼,琼容道:“陛下你是想要如何?”

琼容轻声地问起来,刘邦一顿,“丽和侯。” “是不是在陛下看来,久宁躺着生死未卜还不够,陛下想要的更多?”琼容并没有将刘邦的叫唤放在心上,而是再次问起来刘邦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现在的一切局面是不是对于刘邦来说还不够乱,他还想将局面搅得更乱。刘元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刘邦就没想过反省反省?

琼容与刘邦的目光对视,“你可知道久宁做到这样的地步是有多不容易?你可知道,久宁出了事,会有多少人痛心,可是又会有多少人欢喜。她若是有半点差池,最最痛心的人可是陛下?”

“是,丽和侯说的一切都是,丽和侯清楚,朕从来没有想过让元儿变成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刘邦面对琼容这个局外人的质问,并没有像对待吕雉那样的无所忌惮,或许更应该说,对待吕雉时他只想用尽一切伤害吕,纵然也会伤到自己。

可是他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琼容,琼容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如此的对待她的。

琼容道:“臣冒犯与陛下进言,陛下且听听,若是觉得不合听,陛下想如何处置臣只管处置。”

刘邦本来就在等着琼容说话,果然听到琼容准备再说,刘邦面上露出了难色,可是也知道琼容有些话藏得太久了,久得她现在不想再藏下去,刘元出事对琼容而言就是一个爆发点。

“丽各侯有话不妨直说。”刘邦既知拦不住,便也不拦了。

琼容朝着刘邦作一揖,“陛下心存天下,臣一直都明白。臣一直以为久宁的想法是与陛下一致的,哪怕一开始久宁的初衷只是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我相信陛下原本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提到初心,刘邦都几乎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想法,故而在听到琼容的话时,怔怔地看向琼容。

“陛下经历的一切,自你在沛县起义开始,臣就亲眼见到了,当时的陛下是作为逃犯回到沛县的,而彼时天下大乱,每一个起义都是为了让人活着,陛下也是一样,你只是不想死,所以你也成为了起义的人之一。”

“之后,沛县起义成功了,陛下成了沛公,作为一个沛公,你不仅想要自己活下去,还得带着沛县的人全都活下去,因为那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沛县。你带着他们走出了起义的路,就要带着他们走到底。所以陛下后来的出兵,夺下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所有人都支持陛下。”

“后来的事,虽说臣久居沛县,却也对天下时局一清二楚,可是陛下是什么时候忘了你的初心的?”

琼容看着刘邦,“天下方定,你才为皇帝,却已经着急想杀功臣,也包括你的女儿!”

“丽和侯,朕就算要杀他们,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有机会杀朕而已。”刘邦反驳一句,他的初心一如琼容说的那样,他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成为一个皇帝。

“不,你那时候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也是想要大权在握。”琼容并不留情地戳破刘邦之所以想杀功臣并非如他所说的单纯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他更想将所有的权利都握在手里。

“陛下喜欢权利,你享受着权利给你的高高在上,手握天下人的生死大权的感觉。所以你一度容不得人与你说一个不字。”琼容就算从来没有与刘邦有过太多的接触,可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琼容看得很清楚。

刘邦不能反驳,琼容一般不说话,可是刘邦清楚,他的那点心思想瞒过一些人,却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

琼容就是真正的聪明人。故而哪怕琼容很少说话,每一次琼容说话,刘邦总是分外的紧张。当年如此,没想到他当了皇帝这么些年,如今也是如此。

“陛下此生以为自己对天对地,对得起天下的人吗?”琼容如此问题一问出来,刘邦傻了半响。

琼容道:“臣一直以为,作为一个皇帝,俯仰无愧于天地,对于万民亦是问心无愧,如此皇帝就是一个皇帝,无论多少人骂始皇灭了六国残暴,他却是一个真正的皇帝。”

刘邦想说的话生生叫琼容提起嬴政给堵了,刘邦张了张嘴道:“朕如果说最对不起的人,非是元儿无疑。”

都到这个情况了,刘邦既然都做了,自然也得认一认。

琼容道:“原来陛下还知道最对不起的人是久宁。”

暗藏的嘲讽,刘邦哪怕一直以来的脸皮都厚,此刻却也红了。

琼容道:“臣方才说了,陛下与久宁是一样的人,一开始你们想要的仅仅是活命而已,只有活了下来,才可能拥有权利地位美人。”

若是旁人提起美人二字刘邦不觉什么,可是自琼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让刘邦不舒服,他想说一些话,最终还是没敢接上。

“陛下想要皇后死,仅仅是因为有人告诉陛下,将来的皇后会杀了你的儿女?”

琼容算是从吕雉的嘴里听说了所有事情的经过,气得琼容都快要疯了。

“可是陛下,你因为那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你却害了久宁,如今的你,是不是在断人的活路?而你还觉得不够,只死了一个久宁算什么,你想要是皇后和太子都死,更想要吕家死。”

就算吕雉没有把话说得太白,可是琼容还是听出来了,外面的刘盈还跪着,刘邦让跪的,而吕雉也完全没有想让人起来的意思。

刘邦就算敢跟吕雉和刘盈直说要是刘元出了事他们也得跟着刘元一块死,面对琼容好似看破了事实,沉吟半响却不敢接话的。

“陛下,我说得不对?”琼容没有得到刘邦的回答,却不再称臣而问之。

刘邦张了张嘴,琼容瞧出来他想说的话,轻轻的笑了笑,“陛下不必说了,我已经明白。可是,只杀一个皇后和太子也是不够的,看看我们,整个公主府的人,还有云中的始元公主府,你得把他们都杀了才行。”

明明刘邦未偿没有动过如此心思,然而由着琼容说出来,刘邦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冷颤。

“丽和侯。”刘邦许久才唤了一声。

琼容道:“陛下明白我说的都是真话,久宁这么些年为大汉尽心尽力,她为大汉收拢不少的人才,这些人虽说也忠于朝廷,可是若是他们知道陛下连功高无私如久宁,还是你亲生女儿的久宁都能动手,他们是不可能再敢为陛下尽忠的。”

“此事不会传出去。”刘邦毫不犹豫地接话,周勃本来听着琼容和刘邦说话,本就紧张得要死,再问到刘元出事竟然跟刘邦有关时,如同五雷轰顶。

听到刘邦果断的道着一句不会传出去,琼容道:“你以为话不会从椒房殿传出去,就什么人都不会往外传了?贵族有多恨久宁,又有多盼着北境的一切覆灭,我以为陛下比我更清楚。”

提起贵族,刘邦打了一个冷颤,今天早朝发生的一切,随着琼容点破,刘邦一下子反应过来。

“我要是贵族,不管事情是真还是假,我必也要将久宁的死扣到陛下的头上,因为这样一来,只要久宁真的出了事,北境所有的将士都不可能再听陛下的号令,他们反而迫切的想为久宁报仇,彼此的陛下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琼容只是将将来的事告诉刘邦,刘邦睁大了眼睛,他相信琼容说的一切都可能发生。

“陛下是相信子虚乌有的事,还是相信眼前即将会发生的事?”琼容说完了想说的话,提问刘邦。

“自然更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刘邦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引得琼容道:“陛下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对大汉最好,对陛下最好?”

昨天萧何进宫,刘邦将事情的经过与萧何说来,就是想让萧何给他出主意,然而萧何却没能说出一个好主意来,听起来琼容的意思,琼容有办法。

“丽和侯有什么办法?”刘邦急急地询问。

“陛下,你要断人的生路,就是逼着人与你拼得你死我活。”琼容点破此言,“陛下曾经也是如此。”

话至于此,刘邦沉思了,他确实想起曾经的自己怎么样想尽办法的想要活下来,但是却不尽如人意。

好在最后他还是成功了,他活了下来,活得好好的。

现在琼容提醒他断了旁人生路,是要逼得人全都起来反他。所指之人不仅是吕雉,刘盈,吕家,甚至还有贵族!

“贵族与陛下是死敌,他们其实最是盼着陛下出事,大汉出事的,想让陛下死,陛下就会想尽办法也要让他们死,理所当然对吧?”

“你与皇后,太子,果真就是死敌,当真就只能你死我活?你不知道于云中而言,久宁的母亲和弟弟,有多少人是愿意为他们舍身而忘死的?”琼容提醒刘邦,刘邦看着吕雉,昨天说到安抚云中的将士时,他与萧何都是立刻想到张良,可其实刘盈和吕雉更合适。

可是他们两个,吕雉太狠,刘盈太软弱,两个人放了出去,刘邦只怕更得操心。

“陛下,太子是太子,将来大汉的天下会不会是太子的?“琼容提问着刘邦,刘邦对吕雉和刘盈乃至整个吕家杀意,随着琼容的话起起落落,然而琼容提及此时,何尝不是点明了刘邦是皇帝,一直以为吕雉和刘盈的生死和未来都在刘邦的掌握之中。

刘邦要需要对付的敌人,并非是他们。琼容再道:“陛下,给人一条活路才不会逼得人不得不反你。”

“贵族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久宁生死未卜中得到更多利,你防着皇后,防着吕家,你防着他们了吗?”琼容看着刘邦问着,刘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其实真的没有防到贵族们。

“陛下,久宁若是平安无事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当真有个万一,你要防备的人就是贵族。无论久宁的事与陛下有没有关系,无风掀起三层浪,那是他们的本事,你相信?”

和贵族们斗得够久的,琼容对他们比对自己还了解,可是刘邦就未必了。

一直以来和贵族交手的都是刘元,对于刘邦来说,他只要有钱,有权,大汉安定,贵族握有多少权,只要不曾危及刘邦,都可以没关系。

贵族也明白做事的人是刘元,急急想要对付他们,想要他们死的人也是刘元,刘元死了,要是能挑起天下大乱自然最好的,若是不能,只要能让刘邦死,换上一个能为他们控制的皇帝也可以。

琼容并没有把换皇帝的话说出来,刘邦是一个怕死的人,而到了现在,刘邦也是绝对舍不得去死的。

提醒刘邦继任之君,对现在的局面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说起刘邦掌生杀之权,于现在在有利。

“丽和侯纵然说得在理,依你之见,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刘邦其实还是担心的,也听得进去琼容的劝,他最大的知人并不是吕雉和吕家,而是贵族,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琼容道:“贵族的手段层出不穷,陛下还是最好盼着久宁没事吧。”

贵族们的手段就算可以猜得出来,却不见得琼容能猜得丝毫不差,防是刘邦自己的事,至于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刘元可以平平安安的醒来。

刘邦轻轻一叹,虽说琼容所言不能说是当作没说,可是最重要的一点琼容却执意不说,刘邦心里虽然是急的,却也知道琼容并不见得连贵族们的打算都能猜得丝毫不差,故而没有再一次地催促。

周勃看着刘邦没有作声了,而方才刘邦吩咐的事,周勃小声地询问道:“人还拖下去吗?”

问得十分的小声,生怕对面的人听见。

刘邦道:“皇后没有吩咐便听皇后的。”

既然无心在这个时候对吕雉动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之间相安无事。只是一个宫人而已,难道比得上大汉的江山安稳更重要?

周勃应了一声是,抬上头看了琼容一眼,心下对于琼容是警惕的,这样的一个女人着实的可怕,刘邦本来杀气腾腾的走来,却叫琼容劝得改了主意,明明琼容还骂了刘邦,刘邦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刘邦道:“元儿还是交给丽和侯。”

本来就是想来看看刘元的,没想到叫琼容提了一个醒,刘邦着急的想去安排相关的事宜。

“陛下放心,我比陛下更盼着久宁能好好地活着。”刘元是琼容的弟子,是琼容多年费尽心思教养且扶持的弟子,琼容还有很多事要靠着刘元才可以做到,怎么可能会想要刘元出事。

听在刘邦的耳朵里,刘邦连连点点头,“朕倒是糊涂了。”

不可否认琼容的出色,但是琼容能有今天并非只靠她的出色就可以做到。

琼容为刘元付出的心血,刘元算是尽数还给琼容了,于云中琼容的名声谁人不知,谁又不晓得刘元对这位先生的恭敬,因此也对琼容恭敬。

琼容为刘元呕心沥血,她不可能再寻得到像刘元这样的徒弟,在刘邦着急刘元的时候,琼容比他更着急。

刘邦走了,椒房殿还是吕雉说了算,琼容冲着吕雉安抚地道:“皇后要镇定下来,你不能再给陛下拿到任何的把柄的机会,太子,也该让他起来了。”

刘盈跪了不少时间了,确实不能再让人再跪下去了,要是跪坏了,心痛的还是吕雉。

“元儿,元儿……”吕雉只管捉住琼容的手追问着琼容,琼容道:“放心,久宁一定会没事的,她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窝囊。”

可不是窝囊,千防万防刘元也没防到在吕雉的宫里,她竟然叫刘邦下毒害了,命悬一线。

若是死在战场上,打不过死就死了,刘元愿意认了,天下人也会认了。死于宫中,死于刘邦的恐惧之中,刘元如何能让自己死得那么窝囊。

吕雉想着刘元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说得极是,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就这样死了。

“现在陛下一心要去应付贵族,他的心思转开了,皇后和太子无事。”琼容做了那么多都只是为了救下吕雉和刘盈,刘元这辈子想让自己活着,最想护着的就是吕雉刘盈。

吕雉抬起头看着琼容,“我没想到他的心竟然如此狠。”

她就算知道刘邦在她的椒房殿里放了人,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狠得要她死。

一夜之间,吕雉为刘元而忧心,因刘邦而伤心,满头本只看到零星的白发,此时却已经都白了。

琼容道:“他既有天下,为天下他可以杀尽天下人,为父为子亦可杀尽天下人。”

吕雉想到若是换了她,她也一样可以为了刘盈和刘元杀尽天下人,却是轻轻地笑出声来了,“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夫妻。”

一样的心狠,一样的果决。

琼容不作声了,可是她们都想不到,贵族的动作那么快,而且还能想出那样的毒计来。

“陛下诏令,皇后无德,意图谋害陛下,禁闭于椒房殿内,太子与始元公主随殿下一道幽闭。”琼容以为自己说动了刘邦,没想到刘邦刚走竟然就让人传下如此的诏令。

周勃方才亲耳听到刘邦松口不再管吕雉如何处置宫人,才一走竟然就改了主意,怎么听起来都不对。

而且用的是什么罪名,意图谋害陛下?

周勃面对前来传诏的内侍,带着不可置信地询问内侍道:“陛下放才离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改了诏令?”

内侍面对周勃的问话道:“这奴也不知,陛下有诏奴只管传之,为什么下令,奴没有资格问的。”

话至于此,周勃自知不可能从内侍的嘴里问出什么话来了,只能让内侍离开。

琼容本来刚回去看刘元,虽说张良也守在床边看着刘元,琼容没看到刘元也是不放心。不想如此诏书下来,不仅是幽闭吕雉,连刘元和刘盈也被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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