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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训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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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后,薛可蕊就该跟着李霁侠回冯府了。一众人等依依不舍地簇拥着李霁侠夫妇二人往府门口走去。

王氏紧紧拉着薛可蕊的手,舍不得放开。她将薛可蕊拉到一边,悄悄告诉薛可蕊:

为了薛可菁的亲事,荣国夫人向她推荐了冯驾的副使唐纪。荣国夫人说,唐纪乃名门之后,虽说现在家道中落,但唐纪曾任羽林卫中郎将,如今做了冯驾的副使,往后若是回京,随便得一个三品以上的官职妥妥的。王氏问薛可蕊是否方便,看能不能替她先把把关。

薛可蕊笑道,小事一桩嘛,母亲请放心,蕊儿一定会替阿姊打听妥帖的。

王氏拉着薛可蕊的手,笑眯眯地看着薛可蕊,低声问道,“姑爷和你,夫妻事可还和谐?为娘见姑爷似乎身体不大好,会不会吃不消?”

王氏问得理所当然,薛可蕊的脸腾得一下便烧得通红。她对此事的理解,全在于嫁与李霁侠之前,那晚看到的几个玉果子里面的小人儿。

薛可蕊想,她与李霁侠除了没同那小人儿一样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旁的都很和谐。自己害羞,李霁侠这样,也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于是她羞涩地垂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了一句:“嗯。”

王氏放心了,轻轻吐出一口气,她语重心长地告诉薛可蕊,虽说这嫁入高门就务必得要有子嗣傍身,但姑爷身体不好,你得首先留心着姑爷的身体,别催得太紧。再说了,你自己年纪也小,身子都还没长开,子嗣的事,最好晚两年再说……

听着这些话,薛可蕊臊得快要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她急急打断了王氏的喋喋不休,一把甩开王氏的手,就朝冯府的马车奔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母亲您就别再说了……”

薛可蕊挑开车窗帘,露出那张皎若明月的脸,眼中微光闪烁。“母亲,孩儿回去了,您多保重身体。”

……

在回冯府的马车上,李霁侠依旧裹了鹤氅躺在薛可蕊的腿上休息。

薛可蕊向李霁侠提出,为着母亲的嘱托,她想要见见唐纪。

听见薛可菁的名字,李霁侠睁开了眼,他淡淡地同薛可蕊说,“你这个庶姐的事,我劝你最好都别管。”

“为何?”薛可蕊惊愕,她可是自己的好阿姊,都说爱屋及乌,李霁侠对自己的父母都甚尊重,为何偏偏对薛可菁就没了好脸色?

“没有为何,我叫你别管,你就别管。”李霁侠依旧淡然,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回转。

“你……”

薛可蕊又急又怒,“可是,可是我母亲拜托我做的事,我又该如何与她交待?”

“交待?”李霁侠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他望着怒气腾腾的薛可蕊慢条斯理地说:

“不就一个交待嘛,那还不好办?过几日,我去府衙公干,就把你一同带去,你隔着纱帘,远远看看那唐纪便成。”

“什么?”薛可蕊张大了嘴,满脸难以置信,远远看一眼,还得隔着纱帘,如此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你是我的女人,怎能看其他男人。”李霁侠沉沉地说。

“记住了,你只能看我,旁的人,你以后都别看。”

“……”

薛可蕊无语,只当他新婚腻人,耍小孩子脾气。也不再与他计较,自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转过头去靠上马车壁,闭上眼睛兀自休息不再理他……

回到冯府时,已经过了亥时了,才刚绕过冯府大门后的大影壁,迎面便看见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伫立在暗夜中。借着婢女们手中明灭不定的灯笼,薛可蕊认出来,立在队伍正当中的是荣国夫人。

不等薛可蕊冲她见礼,荣国夫人便拨开人群直通通朝李霁侠与薛可蕊走来。

“我的儿,怎的如此夜深了才回家?”

荣国夫人满怀疼惜地替李霁侠拢了拢他身上的鹤氅,压根没有理会立在一旁的薛可蕊。薛可蕊收回做万福已至一半的腿,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一步,让自己尽量少地打扰这一对慈母孝子。

薛可蕊知道,荣国夫人不高兴了。

在回冯府的路上,她就问过好几次时辰了,她知道李霁侠必须在亥时躺到床上。荣国夫人不止一次说过,李霁侠小时候过得苦,他的身子需要保养,首当其冲的便是生活规律。那每日一剂的补药,须得在亥时之前喝下去,喝了才好睡觉。

可是薛府距离冯府挺远,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再说今日是回门,免不了要同自己家里人多说两句。在回府的半路上听说已经亥时了,薛可蕊便有些着急,不停地催促车夫再快一些。可是太快了李霁侠又说颠得他不舒服,他要出去骑马,如此夜深露重的,怎能让他如此单薄地出去骑马,受凉了怎么办?薛可蕊没法了,只能任由马车慢些走,直至拖到现在才回到冯府。

“母亲勿忧,是孩儿与岳家长辈们相谈甚欢,回家得晚。”李霁侠望着柳玥君笑得爽朗。

“咳!有什么好谈的非要谈到半夜,连家都舍不得回!你看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柳玥君口里嗔怨着,一边拿手去摸李霁侠的脸蛋与脖子。

“芳洲,拿药过来。”

柳玥君一把拉起李霁侠的手,就往小院的西厢走,那里开了一间小屋,烛火融融,撒出一地温暖的光,这里是冯府门房值夜休息的地方。

柳玥君牵着李霁侠进门后,有小厮殷切地再度拿袖子抹了抹油光发亮的桌椅,芳洲从用棉毯包紧的食盒中端出来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汤药。

熟悉的药香灌入鼻中,薛可蕊终于明白,原来柳玥君竟着急成这样,连走路回枫和园的时间都不能等了,因为喝药的时间已经过了,就现在争分夺秒在门房奴仆休息的地方,也要把这药喝了不可。

李霁侠哑然,“母亲,我才下马车,枯坐了这么久,肚子里面胀气,陡然要喝这么大一碗药汤,怎么喝得下去?我想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后再喝……”

“胡扯!休要给我推三阻四。”柳玥君怒,红着眼朝李霁侠低喝:

“是你自己不看好时辰,耽误了该做的事,我告诉过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今你倒好,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自己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就算是噎死,也得要把你该噎的东西给噎下去!”

薛可蕊无言,缩在一干丫鬟婆子的背后红了眼眶。

荣国夫人分明就是在借着李霁侠责备自己,责备她耽误了李霁侠回府,耽误了李霁侠喝药、睡觉……

……

薛可蕊闷闷地躺在床外侧,背对着床外一动也不动。因为芳洲专门“提点”过她,女人应该睡在床外侧,方便吹灯关帐,也方便夜间起床照顾世子爷。

薛可蕊心里有气,她觉得芳洲有时候也挺招人厌的。今日回来得晚了,在荣国夫人当着府中众下人的面指桑骂槐责备自己的时候,芳洲那一副呕心沥血,忙前忙后替李霁侠张罗吃药、走路、洗漱的模样实在太刺人眼睛了。

她一边忙着为李霁侠端茶倒水,一面低声指点没有伺候人经验的薛可蕊,世子爷喝了药会口苦,所以她都会随身携带一粒酿果子。世子爷喝完药,吃一粒酿果子,他会舒服一点。喝完药,芳洲立马掏出一块裘皮大氅,并提醒薛可蕊,如今虽不是冬天,但夜行在外,穿厚一些总是没错的……

虽然明知是为了李霁侠好,但她那无时不在的鹰隼般的眼,与出口成章的侯门规矩,让薛可蕊觉得自己与府中众多婢女一样,都是在芳洲与教习嬷嬷的监督下,为府中贵人提供服务的下人。

因为今日芳洲伶俐又周到的服侍,让荣国夫人愈发觉得呆立一旁的薛可蕊实在笨得可以。

薛可蕊将自己埋在被窝里恨恨地想:芳洲的话太多了。

她薛可蕊可不是下人,她没有卖身为奴的自觉性,薛家不愁衣食,她不想讨好人的时候谁也别想强迫她。

薛可蕊也不管还在净房洗漱的李霁侠,自己唤来丫鬟怀香替自己收拾妥帖就独自躺下了。

怀香望着薛可蕊拉长的脸,张了张嘴,将滚至嘴边的安慰的话给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今日荣国夫人去府门口堵了世子爷与三小姐,薛可蕊怕是吃了荣国夫人的挂落。怀香是随薛可蕊自薛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她自小就在薛可蕊身边伺候,她清楚薛可蕊的脾气,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再提荣国夫人的事,薛可蕊定然要发飙。

怀香立在床边想了一瞬,决定改日再向薛可蕊提,薛可蕊做小姐做惯了,陡然来到这规矩繁复的冯府,不习惯是一定的。她放柔了眉眼,躬身同薛可蕊低语,“世子夫人,奴婢先退下了。”

“嗯。”

纱帐内的回应低如蚊蚋,怀香起身,转头悄然退去。她突然有些同情薛可蕊,那么天真活泼的三小姐,还未及笄,便被送进这楼阁重重的森森侯门。她不能再痛快地策马扬鞭,也不能再肆意地开怀大笑,而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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