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恩义
薛可蕊兀自捂着脸哇呀呀怪叫,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乖, 莫要再叫。”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暖,带着醉人的笑意。“我穿好了。”
薛可蕊抬头, 看见那双半月般的笑眼。她秀眉稍蹙,正要发作,却被他手上一个用力给揽进了怀里。
“真高兴还能再看见你……”
冯驾的拥抱热切又急迫, 他只松松地穿了一件宽大的细棉袍, 半开的衣襟下是蓬勃的筋骨与滑腻的皮肤,散发出胰子的清香,让人莫名心醉。
“你不是要撵我走吗?”薛可蕊一把将他推开,果决干脆地将他的万丈柔情踩到脚下,狠狠践踏。她已打定主意,这次绝不心软!
“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我这不是怕伤到你吗?”
薛可蕊怒不可遏, 她扑上他的胸膛,揪住他的衣襟, 咬牙切齿地说: “你还让冯予给我另找个夫家。”
她的语气中有刺骨的冰凉, 哪怕他用最炙热的拥抱也无法融化。
“你是安了心要抛弃我, 你这个负心汉!”
薛可蕊死命揪着冯驾的衣襟,冯驾想, 如果她是男人一定是想将他自地上提起来。只可惜她实在太矮了, 当然提不起他来, 可是这种明显饱含挑衅意味的动作, 也是能激起冯驾心底那隐隐怒火的。
他皱起了眉头,薛可蕊如此曲解他的意思,让他忍不住就要生气。
“我的心,你当真看不懂?”
“啐!我就是看懂了才回来找你算帐的,你这厮薄情、寡义,还装腔作势……”
薛可蕊怒目圆瞪,借着心头的怒意说得气冲霄汉,冯驾却陡然发作,将她一把摁在了净房一侧的墙上,打断了她的话。
“蕊儿,你说话实在太难听了……”冯驾张开大掌钳住她的腰,将嘴凑近她的鼻尖,深深地呼气。
“真没瞧出来,我的蕊儿如此冥顽不化……”
说着,他一个低头,四片唇瓣便紧紧地贴合在了一起……
薛可蕊惊呆了,不知他为何突然发作。她心下一颤,条件反射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胳膊跟铁箍似的,箍得她纹丝不得动弹。
口里的舌也被缠住了,薛可蕊又气又急,她正在与他算帐,此时的他,难道不应该伏低作小,深刻检讨,沉痛道歉才对吗?
可是冯驾不按套路出牌,这让薛可蕊愈发怒发冲冠!
薛可蕊拒他不得,想起自己还有刀,握刀的右手正要用力,腕间却传来阵酥麻,手中瞬间脱力,再也握不住那刀,但听得叮当一声响,匕首被卸下,惨然落地。
“你知道吗?如若不是因为魏从景,我就真的死了。”冯驾从容不迫地放开了她的嘴,转战于她细腻柔软的脖颈间。
“莫非你还想做一个两嫁的寡妇?”
薛可蕊失了刀,正满怀不甘,就想骂人,却感觉到身前一轻,一股凉风袭来,不用低头便知身上的罗衫已松。
薛可蕊大惊,这登徒子在吵架的时候还能有心思做这些动作,实在刷新人的心理底线!
可是冯驾的动作太快,不等她再度发声,身前的肚兜也飘然落地……
一只大手似乎带着滚烫的魔力,轻拢慢拈间,一种诡异的感觉攫住了她,魂魄似乎被那只手牵引,让她神智不清,如同置身幻境。
“啊……”咒骂的话被他惊到重新滚回腹中,陡然而至的刺激让她抑不住浑身颤抖,语难成句。
“你……你不想娶我,就……就少来招惹我!”
茫然无措的双手四下里无功地做着推拒的动作,神魂虽已破裂,但薛可蕊依然记得自己是来找他算帐的。
冯驾无语,他不知她为何就偏对他的痴狂视而不见。他若不想娶她,怎会对她的生死如此执念?
冯驾懒得理她,手下却不停,他为薛可蕊的执拗感到无可奈何。这女人轴起来也跟头牛似的,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单丝萝的纱裙不知何时早已悄然落地,斗志昂扬的薛可蕊早已消失不见,替而代之的是脑中一片空白的呆鸟一只。她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大掌游走峰尖谷底,带动她腰腹间阵阵暖流涌动。
“我不想我死了,你还得为我守寡。”冯驾的回答干净又俐落。
天旋地转中,呆鸟般的薛可蕊被他平放到了墙边那张春凳上,她的世界开始迷乱,腰软腿酥的,好似化成了一滩水。她紧紧攀住了他宽厚的肩,似乎那是她唯一能救命的礁石。
薛可蕊的口里不自觉地吱唔着,眼前有乱红纷飞,准备了满腹寻仇的话也早被她扔去了爪哇国……
直到她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周身一个激灵,她抬手死死抵住了他的胸膛,哀求道:
“别!别这样……”
他停住了动作,耳畔回响的是他粗重的喘息。
“……蕊……蕊儿,我们是夫妻,还望夫人可怜则个,成全为夫一回……”
眼前出现浴盆中见过的那一物,薛可蕊心下惊惧,觉得不妥,自己定会受伤,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冯驾哪容她抗拒,低头一啄,叼住了她的耳垂,气息吞吐间,轻咬慢碾。
心尖过电般穿过一阵激流,直通四肢百骸,薛可蕊娇呼一声,再度沉沦。待她察觉身下有异样感传来时,她已无法再拒绝。
胸口陡然缩紧,如壮士临刑,她闭紧了双眼,死死地拽紧他的脖颈。
冯驾吊在半空,却被绞得难受,几乎就要缴械投降。他无奈再度停下,喘着粗气轻轻安慰她:
“你且放轻松些,很快就好。”
薛可蕊眉头紧蹙,额角上全是紧张出来的点点汗珠。“真的吗?能有多快?”
“……”
他想了想,“就你吃个镂金龙凤酥的时间。”
薛可蕊默然,眼前出现浓香扑鼻,金黄酥脆的镂金龙凤酥一碟。她暗自估了估自己的吞咽速度,觉得的确有够快的,心里终于放下了些。
她转了转身子,却听见冯驾发出一声难捱的闷哼。薛可蕊不理,继续折腾了一番好容易将腰肢给放软了些。可是她才开始放松一点,还不等她完全准备好,便有一阵刺痛猛然袭来,痛得她龇牙咧嘴忍不住高喊一声……
冯驾来不及抬手捂紧她的嘴,便先暗自叹息,他忙里偷闲止不住想:今晚这内室真是鼓乐喧天,不等天明,府里人应该都知道薛可蕊回来了。
……
好一阵风停雨住,薛可蕊抱紧自己的头脸死死抵着那春凳的边不肯起来。她又委屈又难过,要不是冯驾一直唤她小声点,她真的想张开嘴巴号啕大哭——
他从来都不会停止欺骗她,就像现在,她真的好难受……
而此时冯驾的心里,滋味也不好受。他坐在地上,抬手挠着自己的头,心头有巨浪滔天。
那简陋的宽面春凳上,点点猩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初始的震惊早已转化为颓唐,后悔与沮丧将他紧紧包裹。他究竟作下了什么孽,要如此伤害他身边两个至亲的人……
如今看来过去那三年的世子嫔生活,是薛可蕊的噩梦,也是他冯驾的噩梦。
“蕊儿……对不起……早知如此,我便不会在这硬邦邦的春凳上就……”
冯驾满脸愧疚,他蹲下身来,凑近薛可蕊的脸,温言细语地冲她道歉。
临别前于荻台,她那般架势,他只当她早已知人事,男欢女爱本就乃人之天性,二人久别重逢,她一番刀来剑往,激得他失了魂,一腔热血尽冲大脑,只想狠狠发泄一番他对她的入骨相思。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只顾一己之欲,彻底忽略了她的感受。要知道她还是一大闺女,说什么也得给她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才对啊!
听得他认错,原本心里就憋屈的薛可蕊愈发有了决堤之势,眼泪汩汩往外涌,她抬起手,捏起棉花般的粉拳,冲冯驾那大敞开的胸膛乱雨般地砸了过去:
“你个骗子!你又骗我!”
“对不起,蕊儿,我真的错了!”冯驾单膝跪立春凳前,低着头,面上的忏悔之色明明白白。
“你说你是鸟吗?”
冯驾惊,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
冯驾一脸惶恐,脑子里转得飞快,生怕有什么错处被自己遗漏。
薛可蕊抬手捂着脸,悲不自胜:
“你个满嘴跑马的混球!只有鸟吃镂金龙凤酥才须得磨蹭这么久,这分明都够我吃一碗玉尖面了……”
“……”
上房里的动静实在有点大,院内干活的仆妇丫鬟们开始频频走神。
念夏把冯驾的皂靴同汗衣一起放入水盆准备一同洗了,后厨的蒋婆子送来了给冯驾准备的乌鸡汤,却没有人来迎,只由着那蒋婆子立在天井当中开始进退两难。
冯状立在一旁看得吹胡子瞪眼!
太多人守在院子里有碍观瞻,于是,冯状虎着脸,大刀阔斧将抱松园的仆人们统统都放了假。他让丫鬟仆妇们赶快回房,只留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耳房里等候冯驾的传唤。
待一切安排妥当,月牙儿早已挂上了树梢。
冯状揉了揉忙得酸软的腰背,踱步来到院门口的桂花树下。他抬头望了望半空中清冷的月牙儿,扬起了嘴角:
“大人……他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