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条件
夏雪晴暗道不妙,只把头压得更低了。
“锦瑟见过妈妈,您没仔细看呢,这还是李家的那位公子。不过我使了点手段,他现在不省事呢。”
锦瑟机灵,忙行了个礼,解释了一嘴。
“我看未必。”鸨母最是个眼毒的,什么伎俩没见过,收了脸上的假笑,抬步就走了过来。
“那位李公子我认得,身量可没有这么小巧。锦瑟,你别是背着我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进来了吧?”
锦瑟不愧是风月场子里面呆惯的人,饶是这种场面也没见她多惊慌,只是扶着夏雪晴的腰,回道:“妈妈说笑了,我还指望着妈妈赏饭吃呢,怎会这般不知进退?”
鸨母抬手就要捏夏雪晴的下巴,非要好好地看看这人是谁。
“妈妈可想仔细了,这要真是开罪了李公子,咱们这楼里的生意还做不做的下去,”
“你威胁我?”鸨母的手堪堪停在了夏雪晴嘴边。
“锦瑟不敢。”
那鸨母立时就恼了:“我今儿个还就非得要看看,你千娇万宠护着的这个人是谁!”
言罢,抬手就要去扶夏雪晴歪在一旁的脑袋。
夏雪晴把头埋在锦瑟的身上,闭着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可偏偏一时间什么法子都想不到。
那鸨母如鹰爪一般的手已经摸到夏雪晴脸上了。
可谁知,突然从身后伸过来了一只手,直接抽着夏雪晴的腰,就把人揽在怀里了。
“这小公子,是我带的宠儿。”
言罢,又直接拽过了锦瑟,吓了锦瑟一跳,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小娘子,是我点的美人。鸨母,你可还有什么想看的?”
苏清远左手揽着软在他身上的夏雪晴,右手环着锦瑟的柳腰,端的是个风流跌宕的公子哥。
“哎呦~瞧爷说的,我哪有这个胆子啊?”
那鸨母上下略微这么一扫,瞅清了苏清远身上穿着的素锦云纹长衫,瞧见了他腰上挂着的比目盘螭玉佩,立刻就明白,自己今儿个,摊上大主顾了。
“爷带来的人,我哪有那个福气看啊。快!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紧给爷收拾一间上房出来!”
于是这苏清远,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夏雪晴带到了屋里。
有些人骨子里就藏着一股子犯贱的本性,平常都人模狗样藏得怪好的,可一旦让它得了机会,那便是一定要出来作祟一番的。
大千世界中这类人比比皆是——就比如说苏清远。
他现在美人在怀,更何况还是一个屡屡不给他面子的美人,立刻,他的本性就藏不住了。
他欺负夏雪晴闭着眼什么都看不到,只装作屋里还有人的样子,揽在腰上的手很是不客气的捏了一把姑娘的柳腰。
夏雪晴闭着眼呢也没处躲,索性也不多说废话,纤手一个用力,直接照着苏清远的腰就拧了一记,竟还狠狠地转了两圈!
“嗷!!”
苏清远立刻就蹦了三丈高,火烧眉毛一般揉着自己的腰,还不住的吹着气:“你这还没出阁呢吧!一个女子,逛青楼也就算了,脾气还这么凶悍!当心以后寻不来夫家愿意娶你!”
夏雪晴睁了眼,往那缎面的圆凳上一坐,慢悠悠的倒起了茶水:“您是唐三藏还是月老?嘴碎也就罢了,竟连别人的姻缘也要管。怎么?自家的生意终究是潦倒了,只能给人家说媒以求生路了?”
苏清远揉的差不多了,人也救下来了,是时候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之所以会从红袖招的正门进来,不过就是因为南烛还没找到那个暗卫。
这么一闹腾,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想来南烛也差不多找到人了,自己也便该走了。
“我是你的恩公,夏姑娘,不指望你能承我这个情,但好听话你总能说几句吧?”
夏雪晴很是纳闷:“多新鲜啊?未娶妻就整天逛窑子的人,竟然还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好听话?”
苏清远很是气结了一会儿,可饶是他生气的指着夏雪晴“你你你”的说了半天,也还是半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最后索性一甩袖子,转头就要走:“我把你送到这儿那真是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急着去寻欢作乐?”
“……”
夏雪晴拿着小杯子就在唇边,也不喝,就只是抿着,把她的嘴唇衬的越发红艳:“当初是谁啊?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这花我既然养了,那我便都喜欢。’怎么?就这几天的功夫,苏公子就看上别的花了?”
苏清远又不能告诉夏雪晴自己今儿个是来干嘛的,又说不过她,只能快步走了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门。
看着摔得山响的门,夏雪晴很是讽刺的撇了撇嘴。
锦瑟自打进门起,就看出来这两人认识,便也没打算多说,只是懒懒的歪在床上,提醒了一句:“姑娘若是找人,那便去吧,自己仔细着点,别让人抓住便好。”
“多谢锦瑟姑娘。”夏雪晴说完就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哎!别往东边去。那是我们白天歇脚的地方,夜里没人去。你可别跑到那边去了。”
夏雪晴未置一词,只是略点了点头,转脸就出去了。
这地方若是晚上没人去,白天用来歇晌,那么藏人,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她一路上脚步不停的往东边走去,果然,几个回廊转过去,人当真是越来越少了。
刚拐了一道弯,她一个不留神,竟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夏雪晴担心自己开嗓说话会漏了马脚,便没有道歉。
可谁知那人竟也一句话不说,低着头就一路往前走。不仅如此,还在头上包了一个大头巾。
夏雪晴觉得此人甚是可疑,便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转头,她立刻就发现不对了——
“沈悦然!”
那人一听这个名字,跟见了鬼一样迈开步子就跑。
夏雪晴毕竟是男人的打扮,身上少了珠钗翠镯的拖累,又不像沈悦然那样,随时顾虑着自己的头巾,自然几步就追了上去。
她一把扯住了沈悦然,把人拉到了拐角处的阴影里:“你若是不怕引来侍卫,就尽管折腾吧!”
沈悦然这才看了一眼来人,立刻松了口气:“我只当是何清派人抓我了,怎么是你?夏姑娘,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你要我在这里同你说话?”
沈悦然四处打量了一番四周,轻声说:“随我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夏雪晴站在一个十分简陋的小屋子里,凉凉的问:“何清就把你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
屋子很小,堪堪放得下一张桌子并一张床,还没有窗户,空气中充满了脂粉味,甚是呛人。
风尘中的姑娘,人生中也就那么短短几年时间呆在青楼,因此若不是花魁,便只能住在这种逼仄的小屋子里。
可怜沈悦然这么一个享惯了清福的人,竟然被打发到了这样的地方。
“姑娘既然都看得到,又何必再问?你来红袖招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雪晴收拾了一块尚能落脚的地方出来,这才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来跟沈姑娘闲聊几句罢了。顺便也来说说……你家那位穷秀才。”
沈悦然立时大惊失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雪晴上一世就在纳闷了,沈悦然怀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这一世有了时间,自然是要好好查探一番的,果然,让她查到了。
“那穷秀才是你的青梅竹马,你这次往外跑,想必就是为了他吧。”
沈悦然并未说话,只是眼神闪烁的坐在那。
“你当年被父母卖进了何府,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跟他断了联系,不仅仅如此,你甚至到现在都跟他有往来。我说的可对?”
沈悦然索性也就认了:“是,你夏雪晴当真是料事如神!”
沈悦然站了起来,颇为讽刺的打量了一番夏雪晴:“你贵为将军之后,又是府中独女,自然处处锦衣玉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又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穷人的苦楚!”
沈悦然已经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我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偏偏造化弄人!”
说罢有些哽咽的继续道:
“自从他得了这怪病,就时疯时醒的。疯的时候合该是谁都认不得的,可偏偏还记得我爱吃桂花糕,我爹娘都不记得,可他记得……他都记得……”
沈悦然终究是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被爹娘卖进何府了?呵呵,你没想到吧!我是自己求着他们把我卖进来的!!因为……因为我要攒钱,我要攒钱给我的夫郎看病……”
夏雪晴既然查了,这些事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有些许动容,这个上一辈子让自己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也这么痴情。
“那你又为何要逃?”
“你以为我想逃吗!”
沈悦然妆都哭花了,珠钗也乱了,只是一个劲的控诉着:“何清这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在何府的时候,一直看我看的死紧,如今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若是还不跑,怕是一辈子都要留在何府了!”
夏雪晴闻言,被这个没脑子的女人狠狠地惊到了:“糊涂!你就算跑得出这红袖招,若是没有卖身契傍身,只要何清报了官,你还不是一样被抓回来?”
沈悦然听到这儿,突然就愣了,她像一个突然断了线的皮影一样,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
夏雪晴低头吹了吹杯盏中的茶叶,气定神闲的说:“我可以帮你拿到你的卖身契,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