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何章?
“就只是这样?”沈悦然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小瓶子:“这是什么药?毒药?那我可不干,何府上上下下百八十号人,我若是真的给何清下了毒,还能有命逃出来吗?”
沈悦然说着就把小瓶子放回到了桌子上。
果然,久居内闱的女人,干什么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放心,我自然不会连累了你。”
确实不是毒药,千机阁规矩便是如此,晨昏交替之时卖的东西,不能致死。
不过,就算不能致人于死地,也是能好好折腾何清一番的。
“可我现在怎么回去?”沈悦然攥着那个小瓶子,仿佛这里面装的就是她的自由,“何清未婚配却专宠我一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何清又不傻,他怎会如此轻易的接我回去?”
“这就看姑娘的本事了,比如说……你若是怀孕了,你猜何清,还会不会让你继续呆在这秦楼楚馆呢?”
夏雪晴说完,就直接起身准备出去了。
“你好歹毒的心。”沈悦然拿起了桌子上的小瓷瓶,站了起来,她看着夏雪晴的背影——
夏雪晴本该是弱柳扶风的身姿,可沈悦然却分明看到了,一个狠厉的背影。
“何清还未娶妻,若是我生了他的孩子,为了不危及未来何家少夫人的地位,何清只能去子留母。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一顶风流薄情的帽子便一定会扣下来,又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浪子?”
沈悦然越想越觉得后脊生凉:“夏雪晴,好狠的心思,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他?”
夏雪晴推开了门,看着庭院中开得正好的合欢花,又想起来了那年冬日飞雪,小院中冰天雪地里,她嘴角边的一抹猩红。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何清欠我的,又何止这么多?”
一阵不小的风忽的刮到了沈悦然的屋子里,把这句话破碎的吹了进来,沈悦然不禁低了低头。
等她再抬头时,却发现夏雪晴已经走了。
上一世,原本是沈悦然,一碗‘梦断’直接送走了夏雪晴,她才是最该偿命的那个人。
但夏雪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恨沈悦然。
至少,远不如对何清恨得那么彻底。
细细想来,她也是同情沈悦然的。同她一样被何清锁在府中,爱而不得一辈子。
“归根到底,终究是何清混账,若他不曾那么朝三暮四,若他真的能好好疼爱一人,必定是有人愿意陪他携手到老的……这是哪?”
夏雪晴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回想着前世今生,竟没留心自己走到哪了。
最初本来就是被沈悦然带到了这东苑,中间又出了诸多波折,以至于夏雪晴一时间竟迷路了。
苏清远此时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他和南烛在房顶上趴的好好的,正专心的偷听着何章说话呢,可谁知一个抬头,竟看到夏雪晴跟丢了魂一样的溜达过来了。
南烛眼尖,轻轻地捅了捅苏清远:“哎哎,爷,你觉不觉得,这个男子的身形,有些像上次千机阁门口的那个姑娘啊?”
“何止是像啊,那就是她!”
苏清远咬牙切齿的看着夏雪晴,你个夏雪晴也忒会找麻烦了!刚刚差点被鸨母拦住也就罢了,这会子怎的又转到这儿了?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南烛也不听墙角了,一门心思想听自己王爷的风流韵事。
“废话!人是我带进来的!”
南烛同苏清远一样,忙于淮南事务,至今尚未成家。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同王爷一起,同病相怜的打一辈子光棍,可谁知,苏清远竟然已经带着美人上过青楼了?
都到这一步了,那离三书六礼的下聘还远吗?
一想到这儿,仍旧打光棍的南烛立刻就妒忌了,他十分不满的表示:“合着王爷你来的那么晚,是跟美人有约?就留我们这些孤家寡人趴在这里数星星?”
苏清远可是没工夫跟南烛臭贫,他低声的呵斥了一句:“叫你来是干这个的?好好干活!”
南烛煞是不满,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瞧把人宝贝的,看都不让看一眼。”
在苏清远杀人一般的目光中,南烛可算是堪堪闭住了嘴,凝神听他的墙角去了。
夏雪晴这边也没闲着,她发现这边的楼很特别。
刚从沈悦然那边过来,她记得很清楚,那边的小楼都逼仄的很,一层里面能塞下七八个姑娘。
但这边就完全不同了,这里的楼一个房间就占了很大的地方,且独门独院的,应该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才能住的了,但奇怪的是——
这楼前面,竟然没有侍卫。
夏雪晴四下绕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人巡查,心下正式奇怪呢,突然——
“我近日要出去一趟,就不在荣城了,万望姑娘多加小心。”
何章!
夏雪晴上一世好歹嫁入过何家,每日里晨规定省的免不了见面,自然对她公公的声音颇为敏感。
他在这里干嘛?何府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去巴巴的求着周兰回来,竟在这里逛起了青楼?
“不对,”夏雪晴小声说,“逛青楼也不该是逛到这里。”
言罢,思虑了一番过后,便直接凑过去侧耳偷听——
“我有点害怕,恩公你何时回来?”
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听着甚是唯唯诺诺。
“怕什么?京都的人找不到你身上,你只管在这儿呆着便是。”何章敷衍的劝慰道。
“恩公……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自出宫以来,我还一次家都没回过……”
何章听到这里颇有几分着急,他言语中已经带上了一些疾言厉色的威胁:“回家?你若是好好待在这儿,兴许我还护的了你,但你若是不怕死的跑出去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那些人不可能给你留个全尸。你想想,你的那些宫里的小姐妹们,现在都在哪呢?”
然后许久,都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这才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我虽是活了下来,可一直就被拘在这个地方,这与宫中又有什么分别?左右我家娘娘已经死了,那不如我也……”
何章也明白自己话说狠了,忙不迭的安慰道:“小姐糊涂!就是因为你家娘娘死了,你才更应该好好活着,让真相大白,难不成,你还想让她的孤魂继续缠着你吗?”
夏雪晴听到这儿,愣了一下。
这种孤魂野鬼的招数怎的这般熟悉?这不是自己拿来吓唬何清的吗?
这么说来,何章竟然也用这般手段吓唬了这个女子,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夏雪晴想要听的更仔细些,难免就靠得更近了,可这月黑风高的,她一个没留心,竟踢倒了地上放着的一个花盆!
“当啷”一声,在寂静的夜间听来颇为吵闹。
“谁在那!?”何章高声问了一句。
那姑娘显然吓坏了,又嘤嘤的哭了出来。
何章浸淫官场多年,觉察出了不对,当即就要出来查看。
苏清远趴在屋顶上,心下也是一紧——夏雪晴别的功夫不会,埋汰人和找麻烦倒是一等一的好把式!
夏雪晴赶忙蹲了下来。
跑?藏?
趁着何章还没出来,夏雪晴忙急中生智——
“喵~”
一声惊慌的猫叫传了出来。
“恩公,可是野猫打翻了花盆?”
何章掀开帘子看了看,夏雪晴蜷着身子蹲在地上,自然没让何章发现她的踪迹。
“兴许是吧。”言罢,何章便把帘子拉上了。
夏雪晴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躲过了一劫。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还是赶紧走吧。”夏雪晴自言自语道,然后回身就要走,可谁知她一回头,何章竟然就站在她后面!
他高声喊了一句:“来人!杀了他!”
夏雪晴已经没功夫管他是怎么绕过正门出来的了,她满脑子就一个字——“跑!”
苏清远也是急的锁紧了眉头,但也只是蹲在房顶上看着。
南烛更是着急得很,他现在已经把夏雪晴当成是未来的淮南王妃看待了,一看这架势,很是着急:“王爷!你不去救她吗?”
苏清远正着急上火呢,闻言直接就训了回去:“天天呆在我身边你都学的什么东西!何章能不认识我吗?现在下去救人,找死呢?他一本奏章递到皇帝那里,你猜猜那昏庸的皇帝老儿会不会二话不说下旨杀了咱们?”
“那怎么办?”南烛既委屈又着急。
苏清远皱眉打量了一下地形,低声喝道:“跟我走!”
何章这个老狐狸,声东击西,从后门走过来一看,果然发现了躲在外面的一个小厮。
他倒是没发现这人是夏雪晴,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听墙角呢。
他发现这小厮手脚也麻溜,被发现了之后一点犹豫也没有,回身就开始跑。
红袖招最是鱼龙混杂,何章既然敢来这种地方,那必定不会是独自一人,他也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亲信。
可坏就坏在他生性多疑,谈事情之前都把人远远地打发了,现在就算是他反应够快,那几个侍卫一时半刻的也赶不过来。
夏雪晴就趁着这会功夫,慌不择路的往前跑。
她路不熟,再者这红袖招的路又三环四绕的,没多大功夫,她就绕到了一条死路上。
她站在一个三层的小楼的露台上,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
夏雪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回身看去。
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已经追到了身后。
那人似乎也发现夏雪晴跑到了一条死路上,于是便也不着急了,缓缓地放慢了脚步。
夏雪晴还在喘气,就看到面前的人,冷静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在冰冷的月光下,刀锋泛着阴森森的寒光。
夏雪晴又一次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露台,心下有了计较:自己跳下去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留在这儿,那才真是只有等死的份了。
打定主意之后,夏雪晴回身就是一跃。
正在这时,二楼的露台处突然窜出来了一个人,牢牢的抱住了夏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