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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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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新得了一鼎九层博山炉,其上镂刻各色奇花异草、珍禽猛兽, 皆栩栩如生, 仿佛活物。

他在书房里把玩了两日,爱不释手,忽听贾政带人来见, 便有些不乐。

“请进来。”

孙绍祖跟在贾政身后进了门, 见这书房阔大舒朗、采光极好, 紫檀漆金的博古架上放着各色金银玉器, 看得人眼花缭乱。

“兄长又得了什么新鲜玩物?”

贾政拱拱手,凑近了瞧瞧那博山炉,赞道:“果然‘博山香霭鹧鸪斑’,非是凡品。”

贾赦除了女色,便只爱这些金石之物,当即道:“确实品相极好,值那两千两。”

孙绍祖一听那炉子值两千两,忙偷着瞧两眼, 见那雕刻虽精湛, 却又非金非玉,哪就值当花那么多银两!

下人看了茶, 贾政一摸那瓷杯,笑问:“此青纯粹如玉,可是章生二监造官窑杯?”

“你是饮了酒再来此的?”贾赦皱着眉头,“章生一的白级碎都瞧不出来。”

贾政一笑,“愚弟在金石上头, 差兄长远矣。”

他见贾赦面露得色,一指孙绍祖,“世侄可瞧出些什么名堂?”

孙绍祖额上洇出一层汗,强笑道:“小侄门第浅薄,赦公这些倾城珍宝,哪是小侄能识得的。”

贾赦受他吹捧,瞧这年轻人也顺眼许多。他起了谈性,又有意卖弄夸耀,便领着两人在房内依次介绍藏品。

孙绍祖是纯外行,听着贾赦的介绍就只知道值钱,心底的震撼远不如贾政。

贾政年轻时也纵情享乐过,花鸟鱼虫各色玩器,都是见识过的。

他瞧着那乌孙国的青田壶、西汉的全花细腰美人觚、商朝的彝、周朝的鼎,凡入目种种,没有一件不是有来历有出处,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贾政眼红难平,贾赦却犹觉不足。他一摸那锦匣里的猫儿眼,叹道:“为买那博山炉,银钱一时不凑手,那明月夜光珠竟生生错过了。”

孙绍祖心中一动,瞧瞧记下了名目。

三人又坐了饮茶,贾赦问起孙绍祖。贾政忙道:“这孙贤侄乃大同府人氏,祖上是老国公手下门人,和咱们也算有旧。因他父亲去的早,家道渐渐败落,如今只他一人在京。”

贾赦问:“都做些什么营生?”

孙绍祖忙道:“在京里谋了个七品兵马副指挥,让赦公见笑了。”

贾赦在他面上细瞧一番,见孙绍祖相貌还算过得去,年岁也不大,便点头道:“用心办差,总有出头之日。”

孙绍祖见他面容淡淡,又补充道:“幸得兵部贾尚书赏识,兵部里候缺题升。”

贾雨村和贾政走得近,贾赦便不大放在心上,只敷衍一句“前途无量”。

贾政笑着一拉孙绍祖,“贤侄年少有为,一心钦慕兄长,又无人张罗家事。若不是愚弟没有适龄女儿,倒有心招他做了东床快婿。”

贾赦忆起迎春,一时竟想不起她如今年岁几何。

总归也不小了。他又看一眼孙绍祖,有些意动,便道:“我倒是有个女儿,只怕不堪匹配,还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孙绍祖出了荣国府,低头思索一番,还是拿不准这门亲事能不能攀附上,便调转马头,往贾雨村宅邸而去。

晚间用过饭,贾赦便朝邢夫人问:“迎丫头今日怎么不来请安?”

邢夫人不料他陡然问起迎春,忙笑道:“老爷怎么忘了?从前迎丫头总来,老爷说见了她就伤心,不肯再见,我就让她少来了。”

贾赦从前有个极受宠的爱妾,生下迎春没多久就去了,他仿佛还感伤了许久。世上新人换旧人,而今那女子什么模样都忘了。

贾赦摆摆手,不再去想那陈年旧事,“她如今几岁?”

邢夫人但凡想起迎春,就是索要她那二两月俸,几时在意过她年纪。贾赦这一问,一下将她给问住了。

见大太太面露难色,一旁侍奉的妾室道:“二姑娘仿佛将要十四了。”

她是这院里老人了,年老色衰才被邢夫人准许在跟前伺候。

贾赦不料堂堂一等将军的女儿,在这府里竟是个隐形人,连邢氏这个母亲都不把她放在心上。

心底难得有了一分慈父怜意,贾赦指了两件东西,着人送去缀锦楼。

司棋接了东西,见盒里一根点翠鸾翅簪、一根翡翠玉搔头,忙递给迎春,“老爷赏的。”

迎春已换过寝衣,散了头发让绣橘拿篦子篦过,预备要上榻安歇。

她接了那两根簪子,止不住摩挲两遍,回首看司棋:“再劳你给我梳个头。”

司棋动动嘴,见一向都没什么悲喜的姑娘头一回满眼希冀,不由心中一酸。

“夜里不好上头油,只简单给姑娘绾个髻,明日再好生梳一个。”

司棋在清水里滴一滴香露,拿梳子沾一沾,把迎春的一头青丝握在手里梳顺,利落挽个单螺。

迎春先拿来玉搔头簪上,对着镜子瞧瞧,又郑重取下来,拿那翠翘在发上比一比。

她脸上酡红,一双眼里波光潋滟,显然正心绪澎湃。司棋绣橘两个在一旁看着,都不忍开口扫她的兴,随她在那里来回比划。

司棋轮值守夜,听见姑娘呓语轻笑,那声音低低柔柔,像一个不忍惊碎的梦。

早起姑娘们互相厮见,见迎春脸上带着甜笑,忙问她缘由。

迎春羞涩道:“哪有什么缘故,只是早起推窗见了喜鹊,这才高兴。”

探春眼尖,见她头上多个没见过的玉簪,便问:“二姐姐新得了首饰?很衬肤色呢。”

“我今日也戴了新镯子呢。”惜春不明就里,忙给探春瞧自己腕上的镯子。

黛玉和悟空对视一眼,悟空笑道:“我从金陵带回来的东西刚分拣完,姊妹们去我屋里挑吧。”

姑娘们闻言甜笑一声,手挽手往怡红院去。

小玩意早堆在了桌上,姑娘们凑在一处分东西,悟空折身进了里头。把那梁衡的信放在小匣子里,搁一个手鞠球压在上头。

他抱了几个盒子出来,摆在桌上,“这里头东西有好有坏,你们凭着运气自己选一个,回去了才能看。”

“故弄玄虚。”探春嗔一句,伸手拿了一个递给侍书,看她们挑。

迎春先让惜春黛玉拿了,才把剩下一个递给司棋。

等姊妹们散了,黛玉拉过悟空问:“那东西可是放在盒子里头?这也太冒险了,若是……”

悟空眨眨眼睛,“好妹妹,你就放心吧。”

黛玉攥着帕子,始终不能放心。

她们闺阁里的女子,莫说是收外男的书信,就是自己写的一个字流出去给人看见了,也是天大的纰漏。

迎春对这危机浑然未觉,她扶着司棋往缀锦楼去,总忍不住抬手摸摸那簪子,生怕一不小心松脱了,掉在地上。

司棋看着好笑,打趣道:“姑娘再这么摸下去,就要把那玉摸出包浆了。”

迎春就羞红了脸,闷头往院子里走。

走的近了才听到房里吵嚷不休,竟是绣橘在和人吵嘴。

司棋耳朵尖,听出里头奶母的声音,忙抬脚进去,“这青天白日的都吵嚷些什么,自己不要脸面,姑娘的体面也不顾了?”

奶母尚不知错处,横眉冷眼道:“姑娘吃我的奶长大,我被人落了面子,也是姑娘被落了面子。”

绣橘在她脸上啐一口,愤愤道:“满府的奶妈子你瞧去!远的不说,琏二爷的奶嬷嬷,人家就不如你?她也敢像你这样跟二爷、二奶奶说话?”

司棋也挖苦道:“姑娘是主子,你你也是主子?吃你两口奶是看得起你,要是想拿捏姑娘,只看老太太同不同意!”

那奶母当即捂了脸,脚在地上跺几下,嚎丧道:“可不得了,如今这些毛丫头心眼大了,怂恿着姑娘不认我老婆子,竟是白奶了她一场!”

丫头们本就烦她赌钱吃酒,又常常来寻摸姑娘东西,见她如今连主子也攀扯上了,更是不能善罢甘休。

她们几个闹的不成样子,吵的迎春脑袋疼。

“今日又是为着什么吵嚷?”

她按按头,往妆镜台上去寻那本《太上感应篇》。每每烦心忧愁,她总要看个几遍,才好静下心来,继续过那宠辱皆忘的日子。

谁知这一看,却见那妆台上一片狼藉,胭脂散落在梳子上,妆奁盒子也翻了出来。

她眼凝在昨天新得的那个匣子上,慢慢走过去打开,见里头空空,只余垫底的绛红绫缎,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奶母还在大放厥词,见迎春已经发现,便把袖里攥着的鸾钗往桌上一拍,“全是我待姑娘的一颗心错付了!”

迎春拿帕子捂一捂眼睛,又把手放下,沉声吩咐司棋:“去瞧瞧二奶奶得不得空,把这事报给她。”

奶母听她说凤姐,当即脸一白,“姑娘当真要绝了情分?”

迎春好容易硬下心肠,司棋怕她又被奶母哄住,忙给绣橘使个眼色,自己快步去寻凤姐。

绣橘把那点翠鸾翅钗捡起,拿到迎春面前,“姑娘瞧瞧!我当场把老奶奶捉住,叫她把东西拿出来,她却只跟我说些污言秽语,现今把这东西也糟蹋坏了!”

迎春拿帕子把东西包住,握在手里不说话。

绣橘心底一安,见奶母还要说话,忙把姑娘拉出门,“姑娘去寻四姑娘说说话,咱们这里吵嚷,仔细头疼。”

藕香榭和缀锦楼隔水而望,因惜春好静,一向很是清幽。迎春也不想听奶母哭嚎,领着小丫头就走了。

司棋脚程快,不多会就到了凤姐门前,见琏二爷抱着小哥儿在院子里晒太阳,忙蹲身行个礼。

贾琏如今有子万事足,见谁都笑呵呵的,便问她:“可是二妹妹有什么事?你奶奶今儿正忙,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司棋略一迟疑,便把事说了。

“老奶奶并不是头一回,姑娘记着她的恩情,衣衫首饰拿了也不教说。谁知她非但不明白姑娘的心,竟越发浑了,直接去翻姑娘首饰盒子。”

贾琏登时竖起了眉毛,又怕吓着儿子,忙在包被上拍拍,叫奶妈子抱回屋里。

“这老货欺到主子头上,再不能容她。”贾琏背着手,吩咐道:“你只管拧了人来,我去给你二奶奶说一声。”

司棋吃了定心丸,又匆匆往回赶。

平儿出来倒水,恍惚见着司棋背影,便问贾琏:“可是二姑娘那里缺什么?”

贾琏自己打帘子进了屋里,见凤姐正在榻上抻腰,忙殷勤给她揉按。

凤姐眯着眼由他按,舒坦够了就把人一推,“儿子呢?”

贾琏涎着脸笑道:“奶妈妈看着呢。”

他揽着凤姐一齐靠在榻上,柔声把迎春的事说了,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伺候过主子的要给两分体面,但真要被奴才欺负了,也是跌份。”

凤姐瞟他一眼,冷笑道:“我就说二爷竟转了性子,心疼起妹妹来,原还是嫌人家丢了体面。”

她坐直身子,抬手一推发髻,说道:“大老爷也就待咱们哥儿有个软和脸,连你这亲儿子也是说打就打。二妹妹住在里头,一年也不见几回,更是没有半点情分。”

“大太太是个什么人,你也不要我说,二妹妹在她手底下捞不着好,说不得还要倒搭些进去。老太太倒是疼孙女,可咱们家里三个呢,又有一个林妹妹抢在前头。二妹妹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搁我我也顾不上她呀!”

凤姐说的是实话,贾琏听着却有些不乐意。

“好坏总是爷们妹妹,你做嫂子的也不能这么说她。”

凤姐把柳眉一竖,“你做哥哥的不闻不问,反赖起我了。”

她如今脾性越发大,贾琏怕她又恼了,只好放下身段小意温存。

等她消了气,贾琏才道:“我从前没说,如今就央告了奶奶,好生教教我那妹子,总要她立起来,往后说人家才能放心。”

凤姐也不说应不应,外头司棋把奶母押过来,贾琏便往后头去看孩子。

这事阵仗不小,一时姑娘们得了消息,都去藕香榭宽慰迎春。

迎春看那坏了的发钗就伤心,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应承姊妹们。

黛玉看着不忍,便道:“不若把东西拿去外头问问,若是有手巧的银匠,应当还是能修的。”

能往外头去的只有悟空,这差事就交到了他手上。

悟空正在书房里写信,闷头把那东西摆弄两下,直接就让小红送回去。

“二哥哥怎么这就送回来了。”惜春偷着瞧一眼迎春,放低了声音,“总要去外头问问……”

小红笑道:“二爷自己就修好了,哪还要去外头找人。”

迎春忙接过来看,果然和从前一模一样,忍不住呜咽一声。

黛玉知道这是喜极而泣,抱着她轻轻拍一拍。

飞琼儿把信送到金陵驿馆,梁衡展开看了,重重拍一掌桌子。

他匆匆写了一封家信,看着那鸽子渐渐飞得看不见,立在窗前轻轻一叹。

凤姐把那奶母一审,审出府里许多喝酒赌钱偷东西的事,忙报给贾母知道。

“国丧里头,东府敬大爷又没了,主子们都不敢如此,她们倒是没有顾忌!”

老太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严令凤姐从重查处一干人等,无论谁来说情,决不姑息。

府里闹哄哄查了几日,迎春没料到一个奶母能引出这样大的事,心里有些不安。司棋见她郁郁不乐,便把怡红院带回来那盒子拿出来。

“宝二爷送这东西,姑娘还不曾看过呢,快打开瞧瞧。”

迎春摩挲着那扣锁,叹一口气:“昨日林妹妹送的那茶,沏一碗来。”

司棋领命去了,迎春信手开了盒子,见里头一个玲珑小巧的手鞠球,便拿起来赏玩。

“这……”

那盒子上施了法,迎春一打开悟空就有所察觉。

黛玉见他走神,轻轻一推他胳膊,“可是累了?”

“我能累什么?”

悟空拉着她在园子里慢慢走,“如今又不看书写文章,只等着去国子监,闲的很。”

黛玉笑他一句,又说起香菱的事,“她心静,每日总要读一会书。我看她很喜欢诗词,便让她试着作作。她竟也肯,没日没夜地斟酌思量,如今也算略有所得。”

“少见你喜欢一个人,她必要和旁人不一样才对。”

黛玉垂眉浅笑,又轻轻蹙眉,“只是派去的人一直查不到什么,总替她悬心。”

悟空拍拍她手背,笑道:“说不得马上就有好消息了。”

黛玉不信,却见雪雁匆匆跑来,脸上带笑道:“姑娘,老爷传话来,说是香菱家人找到了!”

“你瞧,”悟空嘚瑟一挑眉,“让我说准了。”

黛玉却无暇理睬她,只拉着雪雁问详情。

“这件事多亏了雨村先生。他从咱们家出来后,去了应天府做官,薛大爷和香菱那桩官司,还是他亲审的。”

雪雁啧啧一声,又道:“他听闻老爷在为香菱寻访家人,便把应天府的卷宗调来,查出香菱竟还是个名士家的小姐!”

黛玉一听香菱身世,再想起她从前为婢为妾任人驱使,不由一叹。

“老爷教姑娘不要忧心,香菱姑娘总不能立时就家去。”

黛玉一想也是,便只等着父亲休沐。

前头忽有人来请,说是老太太来了客人,正让姑娘们去请安。

黛玉一觑悟空,笑道:“你既神机妙算,便猜猜这位贵客是谁。”

悟空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猜是为了二姐姐那事。”

两人联袂而至,见探春惜春已到,只迎春晚来一步。

她娇容点染霞色,一双眼睛无处安放,只垂头盯着鞋尖。

贾母座旁端坐一位老夫人,瞧着年纪比老太太小些,精神头却有些不济。

姑娘们依次见了礼,各得了一件东西。贾母笑道:“我这些孙女儿浅薄得很,不堪你瞧。都下去吧。”

那老夫人一拉迎春,满面慈爱,“老封君说笑了,这满屋的姑娘哪个不是娴静端庄?尤是二姑娘,我一见就爱的不行。”

迎春红了脸,见姊妹们都退下了,只得硬着头皮和她说话。

她素日沉默,该学的接人待物却没有落下。长辈们聊天她就静静听着,若是问到她身上,就温声细语地回答。务求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那老夫人三句话里总有一句要夸奖她,把迎春夸得脸上通红,险些坐不住。

贾母看出她窘迫,便道:“去和姊妹们玩吧。”

迎春蹲蹲身子,扶着司棋缓缓退出门。

司棋低声道:“姑娘,你抖得好厉害。”

迎春一颗心砰砰跳,脚下踉跄两步,颤声道:“去……潇湘馆!”

潇湘馆里姊妹们都在,见她来忙让了座,问起那客人。

迎春扬手擦擦汗,“我只陪着说话,老祖宗也没说那是哪家老太太。”

“我知道。”悟空喝口茶,“是殿前司都指挥的祖母。”

迎春想起那封信,心尖轻轻一颤。

惜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探春却一下子想透了,不由把迎春又看一遍。

梁衡原要等迎春表态,但悟空的信一到,什么风度胸襟就全忘了。

悟空信里只说了一件事,就是有个姓孙的亲自上门向贾赦提亲。

一家有女百家求,迎春渐渐大了,有人求娶也是应当。但随信送来的,还有那孙绍祖虐杀侍妾、通房的罪证。

梁衡当即传了家书,央求祖母代自己去荣国府提亲,又请京中的好友为自己查查孙绍祖此人。

谁知一查之下,不单查出他那些残忍幽秘的癖好,更发觉他与兵部尚书贾化勾结,连求娶迎春都是一个算计。

天子近卫想为难一个七品兵马副指挥易如反掌,梁衡又手握他罪证,即刻就有人去顺天府告发孙绍祖。

孙绍祖刚弄来一斛明月夜光珠,兴冲冲往荣国府求见贾赦。传话的小厮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一队官兵往自家门前涌来。

忠顺王府抄家的事还没被淡忘,那和自家一道接娘娘省亲的周、吴两家也落了罪,小厮们唬得一跳,正要问明来意,却见那孙大爷被枷走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还要不要报给大老爷?”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派人去报了一声。

梁衡收到好友回信时,已到了六月。甄家人还靠着太上皇那一点缅怀纸醉金迷,秦淮河畔的当红花娘又换了几拨,常去的那家酒肆菜色吃到倒背如流,唯一的不同便是……

他终于有了一个待过门的小娇娘。

贾母没料到梁衡说的那个意中人,竟是自家二丫头。她倒是真心喜欢那个后生,依着国公府的门第,两人也算匹配。

但一来顾虑迎春尚不曾及笄,又是庶女,二来也怕那少年人心性不定,又是国孝里头,便说定多留孙女几年,暂不急着过定。

梁老太太倒不看重嫡庶,她见迎春柔顺娴静,又有孙子殷殷盼望,便决心要把这亲事说定。

至于贾家有什么要求,自家是男方,再没有不允的。

贾母和梁家说定,又叫了贾赦夫妻来说话。

贾赦实在想不到梁衡会求娶迎春,一想他平日对自己殷勤客气,只当是被自己气度折服,心下颇为自得。

邢夫人却道:“二丫头的身份配二品大员,是不是有些不匹配?齐大非偶,她到了那梁家,恐怕也要被挑剔……”

“谁是齐!”

贾母还未说话,贾赦先瞪眼,“他再如何本事,能挣个爵位出来?二丫头虽是庶出,大房却只她一个姑娘,堂堂一等将军的独女,宫里也去得!”

他想起这金贵的“独女”,差点被自己许给一个七品小官,又有些讪讪。

那孙绍祖诸多罪名,其中一个就是利用职位之便,打死人命,强抢了一斛夜明珠。若不是事发的快,这珠子就送到了他手上,往后再被揭发出来,说不得成了他授意教唆的。

幸好没应下他和迎春的姻缘,不然有个被流放的女婿,当真丢尽祖宗脸面。

贾母也被邢夫人这话惹起火,只道:“我已应了梁家,你们若是不肯,自己上门去回绝了她!”

贾赦两人忙说不敢,贾母哼一声,让他们退出去,又命鸳鸯请凤姐来。

凤姐听老太太嘱咐了和贾琏一样的话,又见迎春说了这样的好亲事,为了和准二品诰命夫人打好关系,也没有不用心的,何况她本就怜惜这个小姑子。

迎春自此除了给老太太请安,便一概待在凤姐院里,看她如何料理家事、弹压下人。

这日方婆子亲自来接黛玉回家,竟是香菱的母亲封夫人上京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段想了想还是删了,就是孙绍祖定的罪里头,并没有那些被虐死的女子,因为贱妾和奴婢严格来说emmmm

二姐姐和二姐夫亲事十拿九稳,后面大圣专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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