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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结局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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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一定要挡道么?”

重越挡在祁白玉身前,面对一众或急或燥、忧心忡忡的陨神谷长老。

“谷主万万不可啊!”

“谷主三思, 您已经走错一步, 切不可一错再错!”

人人都说他错了,重越满心哀伤, 叹了口气。

“您难道还不清楚事情严重性吗!都说陨神谷包庇外来人, 陨神谷名声都快毁于一旦!你却还在包庇这个立场不明的小弟子!”

“当初抵御外敌也是我们陨神谷出力最大,结果现在倒好, 人人迁怒陨神谷。”

“陨神谷何辜!!”

“肃静。诸位阻拦我也是出于爱护宗门的心态,”重越道, “哪怕觉得我有错,还给我悬崖勒马的机会,我该谢谢你们, 但我自有安排。不知诸位是从何得知, 我身边这位小友他立场不明的?是你自己对外宣称的么?”

“冤枉!”祁白玉指着自己,道, “说实话, 我明明已经很低调了。”

“知你心细。”重越暗想,那就是神医自己说的了。

果不其然,众人怒道:“那个外来人之前来说要带走自己看上的徒弟, 这就是他看上的徒弟!我等看在谷主的份上未敢阻拦,可他走都走了又回来,竟然还让谷主相送, 分明是想陷谷主于不义!”

他们冲祁白玉喊道:“你自己说, 是不是你拜外来人为师,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想把谷主带走!”

重越安抚众人,道:“此人先是陨神谷弟子,又是我看好之人,都是自己人,莫要自乱阵脚,于大事无益。”重越又道:“去叫元老们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什么自己人,投靠外来人都是叛徒,算哪门子自己人!”“圣尊糊涂!”“太糊涂了!”

“会不会是外来人故意为之,好让我等因此子与圣尊生嫌隙?”

“那就更不能留下此子了!”

那些长老退下了大半,有的去请元老,剩下的守着重越,生怕谷主被有心人骗走。

祁白玉默默陷入沉思:“我觉得有点怪怪的。可能是我一开始见到的是他,以至于我认为我跟他比较亲近,如果你跟他并不太熟稔,他为何要看在你的份上救活我,还亲自去接我呢……他知道自己并不得你信任,他想以此得你信任?他想以我来制衡你?”

重越摸了摸他的头,下棋之人,不在棋盘之中。

“有时候,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比较好。”重越道,“重点是你想出去,他能带你出去,以及你欣赏他的本事。”

祁白玉如触电般表情古怪,也摸了下自己头顶被他触碰过的位置,道:“我觉得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走啊留啊什么的,其实关键还是看怎么对你最有利。”

重越已经习惯了。至圣必须是无私的,岂能仅仅想着自己,所以这话听起来倒有些百感交集。

祁白玉被他注视得更是不好意思,继续道:“不是说你出不去吗,总之如果最后都得留下,还是不要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折腾没了,那就算我留下,你也会得不偿失的……”

重越毫无留恋,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一无所有,人们能给与他的都是他得看淡的,荣誉、财富、名利、地位、威望……他所拥有的都是他需要弃之如敝履的。

重越道:“无论我走还是留,我喜欢的人都在我身边,怎样都对我有利,那自然是看怎样才能更开心一些。”

祁白玉耳根发红,小声嘀咕:“圣尊您这样的,若是存心要骗人,真是一骗一个准。”

重越还是牵着他往外走,纵使那么多人说他吃里扒外投靠外敌,重越也还是不放手,道:“方才没听清你说的……”

“我说我收回我之前的话。如果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一起呆在笼子里也挺好。只是,”祁白玉很没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带你去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就只要你这个人就够了。所以你,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就是我那什么你,你都没关系的那种?”

重越握着他手腕的手下移,和他十指相扣,并握着他的手举到眼前来,示意给他看,坦率得祁白玉恨不能咬牙,道:“居然一直都没人收了你,你明明就……”这么容易到手的一人!

谷主是不是疯了,堂堂圣尊居然经不住美色诱惑,就这样被外来人给笼络!?

吵闹非常,话说得越来越难听。

这时,有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个小朋友长得竟和白玉毒尊一模一样!”

“徐大元老!”

徐之素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眸光有种摄人心魂的意味。

在场众人忌惮他这位药师公会创始者身份,知他毒术超绝仅次于某位毒尊之后,而那毒尊听起来似乎正是白玉毒尊,也叫祁白玉!?

“还真是一模一样!?”

“陨神谷是为谁所建,我等心知肚明。当年若没有白玉毒尊,也就没有今日的圣尊,圣尊若要送他走,老朽并无异议,只是不知圣尊这么做,是否对得起死去的白玉毒尊?”

重越道:“自是问心无愧。”

徐之素冷哼道:“好一句问心无愧,牵着替代之人的手,说着厚颜无耻的话!”

祁白玉道:“你这老头说的话才叫对不起你维护的那位。那什么白玉毒尊自己都舍不得指责重越圣尊,你不帮着他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若是白玉毒尊在天有灵,估计会气活过来对付你这扯着虎皮做大旗的老不死的!”

“你!目无尊长,伶牙俐齿,倒是有白玉毒尊三分颜色。”那老者道,“但你终究不是他,奉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离圣尊远些,回到你的外来师尊那儿去,不然就把命留下。”

重越护着祁白玉。祁白玉道:“我是此地土生土长之人,我说了愿意跟随圣尊,你却偏要把我往别处赶,你这老头子安得什么心?”

“没脸没皮!”

“老倭瓜!皱皱巴巴。”

徐之素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气喘吁吁,双目瞪得似铜铃,手指直哆嗦,挖苦道:“有点本事,否则怎么勾引得了圣尊呢。”

祁白玉:“我有本事我光荣,轮得到您来酸?”

重越这时候就听着,也不说什么不得无礼的话了,他能看得出来徐之素被骂得心情还算不错,毕竟作为开山元老消极避世这么多年,几乎没谁能像当年的祁白玉那样各方面压得他抬不起头,同时又觉得有他真好。

徐之素不说话了,微微躬身,让出一条道来。

祁白玉一脸无谓地走出去没多久,回过头来见他还在原地,大步回去拉他,竟然没拉动,惊道:“你还不高兴了,想怎样!?”

“我没有不高兴。”重越还挺高兴的。

“那你怎么不走?”

“我好像,走不了。”

很奇怪,重越只觉双脚仿佛粘连在地面之上,很艰难地和地面拉扯开来一道拳头仅有拳头高的小缝,那点小缝在衣摆下看不真切。

按照常理,他一步踏出便是万里开外,可莫名的他想到他要离开这片大陆,脚下像是被钉在地面上一样,说好的一步就是一步,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丝,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拉着他,不让他走。

祁白玉蹲了下来,重越扶他不及,衣摆已经被对方掀开,一看就愣住了:“这是……”

神识之中,他脚下一无所有,可他竟清楚地“看”到了两道神光自他脚下延伸到下方地面,那两道光从他身上延伸向外,头顶四方也有同色霞光,仿佛他扎根在地里,是大陆的一部分。

“奇了怪了,”祁白玉抱着他的膝盖,拔也拔不动,却也不知道脚下有什么,暗叹那外来神医神机妙算,想必给他的那把剑就是为了此刻。

他慢悠悠地道:“走不了了是吧,那你想不想走?”

重越点头:“想。但实在不行也不用勉强,你先走,我随后就到,不论多久,我会追上你的。”

“这么想支开我?好没诚意的。如果我有办法,但你得做件事儿,你愿不愿意?”祁白玉抱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冰晶色长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什么?”重越听后淡定的表情有刹那凝滞,“在这里?不好吧。”

“我不管,”祁白玉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连个章都没有盖过,就要我刀山火海都跟你,怎么想我都觉得自己挺亏的。”

“这里不行。”重越摇头,居然一脸认真,“此番尘埃落定,出去后我补你十个。”

祁白玉心里乐,满脸怀疑:“此番尘埃落不定呢,意思一下也不行?”

重越万般无奈之下,双手捧着他的脸,蜻蜓点水似的,在他殷红的唇上啄了下。

祁白玉感受到唇上的柔软,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独属于重越的清香,只觉这一不带丝毫湿气的吻把他骨子里的痒全给勾了出来,叫人恨不得更深入一些,某种本能驱使之下,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旖旎的画面,如何继续,如何深入,如何把礼数什么的尽数抛开,尝尽销魂彻骨的滋味,相比而言……

……圣尊真的好清纯,好清纯的!

祁白玉弯起唇角,单膝跪地,手持冰晶长剑,挥剑横斩重越脚下。

铛!冰剑仿佛撞上了什么实质性的硬物,剑分气运,直接将那股子光芒给斩成两半!重越按着祁白玉的肩膀,一步踏出千里开外,山门便在眼前。

“想走,没这么容易!”华如真赶到陨神谷,封锁了偌大的虚空,后来的各大势力强者穿越空间而来,占据了四方天空,将陨神谷山外土地挤得人满为患,神兽长啸嘶吼,大陆异族也来了,态度不明。

景象极其壮观,几乎这边消息传出,就陆陆续续有无数强者赶到此地,陨神谷防御罩都挡不住那些神尊带领的队伍。

这些人仿佛朝圣般,本身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防御罩,阻止重越离开,甚至不惜对陨神谷弟子下手。

各大长老大惊失色:“副谷主这是,仗着外敌兵临此地,打着逼至圣退位的旗号,试图铲除陨神谷!”

华艺道:“他算什么副谷主,不过是个叛徒!”

“现在怎么办!?”

“谷主,下令吧,先处理了外敌再说!陨神谷这么多年恪守宗规,守卫人族的功绩都算没了是吧,他们要我们谷主倒台,我们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杀出去!坚决拥护重越圣尊!”陨神谷弟子们相当狂热,试图杀出重围。

就这一阻拦,重越赫然发现,才刚被祁白玉手中剑斩断的那道无形束缚,居然又从他脚下生长出来,和地面相连而去。

而地面上也有光上涌,拔地而起数千丈,缠住他的脚踝!

重越迅速闪避,爆发神力,五行之力攻守兼备,却跟那光手彼此交错,互相不受影响!躲过了脚下那条,四面八方虚空中渐渐凝聚成光手的形状,朝他四肢抓来。

与此同时,拥护重越的陨神谷弟子杀上前去:“欺我陨神谷无人了吗,谁敢动谷主分毫,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是非不分的是你们,非常时期挑起内斗的是你们!谷主固然有错,但也轮不到你们来指责!“

重越抬目望去,只见各大势力逼进陨神谷来,簇拥着华如真,甚至还有异族兽族进来分一杯羹。

可想而知只要陨神谷不弃他,此地便会沦为血腥战场。

就在重越犹豫之际,只见兽群狂奔过来一跃而上,就要撕咬重越,有一头灰溜溜的长毛兽一口咬住同行兽族的脖子,撕扯出血,将之狠狠甩了出去,呲牙低吼。

其他兽族呸道:“岐!你来之前冲兽王喊得最忠心,结果一来就背叛,该死!”

祁白玉出手对付那群不知死活的兽族,道:“不错嘛,居然还有圣兽护你。”

“白妙……”重越见到那个熟悉的体型,虽然身上杂毛众多,但他在心牢中曾有过驭兽师身份和自己的小兽待过漫长的时间,很清楚白妙的战姿,这个虽然粗野蛮横点,但白妙这头异种灵兽,普天之下罕有。

况且这头尚未突破神兽的杂毛兽竟然帮他,这本就比较离奇的一件事。

重越又喊了声白妙,那体型颇瘦长的杂毛圣兽被好几头圣兽围殴,疼得龇牙咧嘴,压低嗓子,讶异地说:“圣尊是否认错了兽?”

现世中他并非驭兽师,自幼和白妙分别后,并没有再见过白妙,一直是他的遗憾。

此兽看体型五分相似,听声音便多了两分。

重越试着道:“岐山小霸王?”

那黄白相间的杂毛圣兽一顿,两行浊泪唰地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什么小霸王,早就不是了!”

重越等它止住泪,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混蛋!你你你居然还记得我,我我我我都不敢相信人族至圣就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杂毛圣兽拿爪子擦了擦脸上的白毛,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平复心绪,道,“你说的白妙是谁,是你兽宠吗?”

“我没有兽宠。”重越试着道,“那是我打算给你取的名字,我跟你分开以后,时常会想起你。”

这头营养不良皮毛不齐长得有些歪了的圣兽白妙无比呆滞,问祁白玉:“我是不是要走上兽生巅峰了?”

“可能要掉下来。”祁白玉微笑,“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白妙满头黑线:“您听我这狂野的声音,像母兽吗?”

祁白玉冲着重越再次微笑:“连残成这样的母兽都不放过是吧。”

重越道:“怕你一个人会孤单,让它陪你解闷。”

“我不要,”祁白玉心头一紧,道,“我要你陪我。”

要嘛要嘛嘤嘤嘤!白妙心慌意乱,它就知道!它命途多舛!

祁白玉姑且还能上下活动,重越被光手束缚住,仿佛活靶子一样被禁锢在半空的方寸之地,落在无数人的视线之中,漫天功伐如雨点般朝他砸去,自是没办法破开重越的防御,却能伤及离他最近的祁白玉,以及赶过来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陨神谷弟子。

均是无妄之灾。

元老们几乎都到齐了,是时,华艺脑海中传来一道神念:“若今后我不在陨神谷内,你有把握对付华如真么?”

“那当然了,以前有你护着他,我这才没有发挥的余地!”华艺说完便浑身一颤,一股浩荡的神识跃过他的躯体,让他不由自主地收敛声音,无比震惊地看向重越所在的方向。

“陨神谷全众听令,”重越的神识覆盖整个陨神谷,一时间陨神谷内外的弟子、长老都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乃陨神谷开山祖师,仅以开山祖师之名指认下一任谷主人选,今后谷主选拔,均以全宗长老票选为主,不可代为指认,此乃第一条……”

神念恢弘浩荡,直袭灵魂深处,那是种让人无法心生反抗之念的可怖境界,高深莫测得叫人恨不得顶礼膜拜,完完全全望尘莫及。

不死神以上强者悟性超然,对比之下顿觉自己好像一只小小的蝼蚁,压下来的神识稍稍一重,便会被轻易碾碎成齑粉。

这是他们陨神谷谷主的真实实力!是浩瀚的摸不着边际般深不可测,无人能敌!

神境以下至尊亦或其他年轻一辈弟子还因为听到圣尊的声音而倍感愉悦欣喜,他们感觉不到这股神识真正可怕之处,但神境以上的长老们全都震惊乃至吓傻了。

尤其是离得近的长老弟子,再看到那位好似近在咫尺的圣尊,一想到方才自己还在冲他大喊大叫,甚至当众拂他颜面,比如那个被一掌挥开的长老,此刻也不由牙关打颤。

圣尊过于温和好说话,以至于让那么多止步于不死神境的神着都快忘记了,这位早在百万年前便超脱成神,实力心境各方面远在凡俗之上,早已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层次。

他不反击,并不是因为他反击不了,而是因为那些甚至称不上对手的人们扛不住他一击。

在场绝大多数本就抱着捣乱的目的来的长老叫嚣得更猖狂:谷主有真本领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惜谷主也就只能唬唬他们这些自己人。你有本事就去对外撒气,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不得不叫祁白玉心生感慨,叫得甚欢的人恐怕没觉得,在强者为尊的世道上,让人胆敢肆无忌惮嘲讽的顶尖层,也就只有至圣。

“等会,什么叫你不在了!”华艺道,“我跟华如真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要我弄死他我做不到,但同样他也对付不了我……”

重越的声音继续道:“自今日起,我将卸任陨神谷谷主之位,将之交给更有能之人来接任,新任陨神谷谷主原为瀚域帝尊,又是第一任至圣药尊亲传弟子,更和目前声望最高的下一任至圣人选书神华如真交情颇深,他必有能力接任陨神谷谷主之位,并带领陨神谷更进一步。”

华艺震惊不已。

其余元老都慌了神:“谷主三思!眼下还没到无可挽回的时候,莫要走极端!”

重越走向华艺,滴了滴血祭出陨神令,交到他面前,道:“从今往后,你便是陨神谷谷主,要谨记陨神谷职责,确保人族兴盛与安定,你可愿意?”

没给选择的机会,更没给旁人提出异议的时机,那抹蕴含着陨神令的鲜血幻化成陨神纹,缓缓落在华艺的眉心,形成纹路没入皮下。

华艺永生都记得这一刻的心情,他自认重越是很反感他的,他自觉身份尴尬,进到重越麾下,受制于他们这群年轻人,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但他也能随遇而安,毕竟连帝王都当过,做个闲散长老也不为过。

可这世间就是不给闲杂人等留活路,江山代有才人出,位置也迟早会被取代。

多得是服老之人早早收山颐养天年,可心老了,容颜也会跟着变老,说着不会死,可上不去,也就将止步于此,直到被世人遗忘,活着宛如死去。

上位者永远受制于至圣,至圣又受制于万民,只是作为万千上位者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好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陨神谷谷主之位,何等崇高,谁不想当陨神谷谷主,多得是比他华艺修为高深,跟重越关系密切的老者潜藏在密地久不出世等待上位时机……

能轮到他确实是不可思议,但这或许也多亏了华如真。

如果不是华如真试图上位至圣,或许也轮不到他,毕竟再也没有比他更了解华如真为人的了。

若要跟华如真硬碰硬,也只有他有不败的底气。

重越朗声道:“陨神谷的祸乱,仅仅是因为有心人想要另立至圣,而谷主和圣尊是同一个人引起。陨神谷能有今日规模,某种程度上得益于谷主乃至圣,当有另一人的威望足以取我而代之,争执之下必有所伤,而我无论输赢,均为人所诟病,陨神谷必定走下坡路。眼下的确是我卸任的最佳时期。”

“今后我的所作所为再与陨神谷没有半点干系,”这一大势力是他所创,重越放下它竟无半分惋惜,只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道,“新谷主听令!”

华艺低下了头,在他面前双膝跪地,双手摊开手背朝地,弯起唇角,道:“谨遵太上谷主之命。”

重越道:“其实今日祸端,无非是我与不少势力在对待外来人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但无论其他势力如何明里暗里对待外来生灵,我希望我们陨神谷始终抱着宽和的心态,莫要固守陈规,要牢记海纳百川,取长补短。我希望在我走后,陨神谷屹立在大陆之巅,亘古不灭。”

陨神谷之众深受震撼,被他好不拖泥带水的一番话给震住了久久无法言语,半晌回过神来,匍匐在地,连新谷主都忘了拜,新谷主上任仪式不在此时,道:“恭迎太上谷主!”

各大元老招待其他势力来人,道:“诸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请进来参加咱陨神谷新谷主继位大典了再走?”

华如真为首的各大势力上位者都傻眼了,道贺不得随礼,这他们是抱着削弱陨神谷战力,瓜分陨神谷势力的目的而来,结果变成不远亿万里前来送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谁也没想到重越卸任得如此干脆,这下子他们便没了迁怒陨神谷的理由,那些只想给他施压的各大势力上位者顿时就慌了。

“重越圣尊要走,走去哪儿?”

“难道真是天外,他打算离开了不回来?”

圣尊多大的战力!损失了可是全大陆的损失!

“虽说重越圣尊开创新道统,居功甚伟,但不过是被我们置疑了几句,就一气之下卸任,甚至出走,未免太过儿戏!!他莫不是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们,他到底几岁?”

“以前还以为圣尊沉稳持重,想不到竟然行事这般冲动,不只不规范立场,甚至还要和外人为伍,尊这种人为至圣,简直是奇耻大辱!”

“圣尊您走归走,谁也拦不住,只是您是不是得再卸个任了一了百了呢?”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毒,落井下石,让重越连至圣的名头也自动交出去,也就省了他们逼迫的过程,也就不担心落人口实。毕竟当年重越斩杀至圣药尊,一直成了他抹不去的污点,被诟病到现在,一直是试图推翻他的人口中最有利的说辞。

可重越闻言毫无反应,或者说他情况糟糕,动弹不得。

华如真的脸色简直差到了极点。他想逼重越主动退位让贤,想让他俯首称臣,根本不想放他离开。

他以为一切还能从长计议,以为可以仗着这个“假”祁白玉让重越圣尊的声誉一落千丈,可为什么重越根本不在乎甚至不惜自损声誉,卸任谷主甚至交给了他看不起的华艺。

凭什么重越可以放下一切离开,而他却还在苦苦追求着重越不要的东西!

“谁准你走了!堂堂圣尊居然想投靠外敌,谁放他走,同罪论处!”华如真率先掠了出来,进一步封锁虚空,将重越所在的大片虚空团团围住,而在他身边有位年迈的神器师,乃是大陆最顶尖的器神,名为黄逝水,脾气怪哉。重越当年为了求一道五行神器主动登门拜访,却被轰了出来。

这位器神对重越态度极尽苛刻,反而对华如真看重有加,一听说华如真有意上位,立刻给他打造了堪比礼神天的大型神器。

而华如真此次被拥护上山,这位老当益壮的器神更是提供大量神器,乃至发动大半个器道来为华如真助阵。

眼前那三重单向空间封锁,最大的范围笼罩整个陨神谷的时空壁毫无疑问也是这老人的手笔。外头的攻击能进去,里头的攻击却出不来!

这么大范围的空间封锁,其实也困不住巅峰时的重越,但他脱不开身破不了那个口,而其他弟子自是出不去。

重越对这个固执有确实有大本事的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不难想象一旦华如真自立门户,有这老者大力支持,加上这等规模的大型护山级神器,指不定能让多少强者趋之若鹜。

所以说,重越扶持华艺为下一任谷主,也是一手狠棋。

“你可真是我的至交好友!重越!你明知道华艺当年如何待我,可连陨神谷,陨神谷都可以拱手让给我最憎恶的人!”华如真挥笔而出的攻击波及甚广,力度极强,和那些无处不在的光手完全处于两个次元一般,重越被光手困住,一边得抵御光手的勒紧,一边得硬抗华如真的攻击,就好像被困住了不能躲避只能挨打的状态,情况实在是糟透了。

“你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还手,你以为我不会杀你吗!”华如真驱赶着一众傀儡兵,远远掠来。

重越不是不想还手,而是没办法还手。

“欺人太甚,”祁白玉怒不可遏,“他如果能还手,他早就还了,他不能还手难道没人发现吗!”

“说你是冒牌货,你还帮着他说话,真是愚昧不堪、不知羞耻!你以为他是看上你了么,你以为他为什么待你好,可不就是因为你这张和他已故的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华如真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重越痛快。

“连冒牌货替身都不如,你说你是有多难受,”祁白玉笑容如常,“听说你跟他几百万年的好友,还不及我这认识他几个月的新人呢,突然好同情你。”

华如真道:“你就是个冒牌货,一个替身,你被他玩弄于鼓掌还不自知呢你!”

祁白玉道:“他玩的人都轮不到你!你不是该高兴?为何替我打抱不平,我是不是得谢谢你?”

华如真好久没气成这样,蓦地哑然失笑,道:“重越,你可真是有本事!人家这么天真无邪,你也好意思捉弄人家,你好歹有点自知之明吧,知道什么人能把你痴念故人开宗立教悼念陨神的过往完全不当回事?要么是一时痴迷你表象的傻子,要么是带着目的根本不喜欢你的人。”

“我喜欢他,跟他喜不喜欢我没有太大联系。”重越道,“你从来不懂我,而白玉也并不信任你,我不会让你再杀他第二次。”

“白玉哈哈白玉,你连名字都一模一样,还杀第二次,他就是把你当那个人了,看你还是别自欺欺人了。”华如真嘲笑祁白玉。

祁白玉尝到嘴里的甜腥味,面上还是无懈可击,道:“你这种见不得人好的人居然也能当至圣,真是侮辱了至圣这个称号!”

华如真被堵得慌,他的口才顶多好过重越,以前就没什么人能争得过祁白玉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就连徐之素那个老顽固也甘拜下风,想不到眼前这个冒牌货也有这个本事。可想而知,若没点真本事,怎么能让重越神魂颠倒呢。

白雾自祁白玉掌心飘出,犹如跗骨之蛆钻进周遭生灵体内,除了墨兵傀儡兵不受影响,生灵吸入白雾的第一时间失去了声音,乃至胸口生花,头顶长灵芝,身后拖尾巴……

认出这一手的老神都瞪大了双目,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这人不只长得像祁白玉,就连招数也如出一辙!

莫非当真是白玉毒尊转世不成!?

也不是说白玉毒尊多杀不得,但那确实是传说中的人物,是第一任至圣最看重的弟子,也是他以身护住了重越圣尊性命,那是个传奇人物,这等毒术已成绝响。就冲这一手毒术,也不能让他绝技了。

“白玉毒尊活着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也跟外来神医有关?”

“不能让他走,他是我们大陆之人,将来必定能成长到不弱于顶尖层的战力,外来人要带走他们,简就是在削弱我们的顶层战力!”

这样一来针对祁白玉的攻击也就少了许多,至少那些大能不出手,又有些元老,比如徐之素之流暗中助他,祁白玉也就分出心神来斩无形束缚,锵锵之音令他手臂巨震,好像源源不断,根本斩不尽:“难道就出不去了么,有什么办法……”

“连这也一样,莫非……”唯有华如真狠下杀手,丝毫不手软,他能杀祁白玉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反正这个人已经算半个外来人,“死不足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妙完全看不懂,反正也只能对付能对付的,顺便讨好祁白玉,它敏锐地发现祁白玉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怎么感觉那样渗人呢。

越来越多的光手出现在重越周身,重越祭出五行之气,他有形的攻击扫荡四方,大地崩塌,山林尽摧,伤及的也是陨神谷内的建筑。

祁白玉替他斩断缠着他双脚下面的两道神光,被斩断后又重新聚集,连续几次后依旧出现在那里,更多的神光自四面八方窜来,越斩越多,源源不绝。

重越的身体被缠在半空中,周身八面似有千百只手将他牢牢紧扣,这些手都没有人脸,但每被一只手抓住,他就能直接窥探到那只手的主人的生平。

全都是上古赫赫有名的战神!

叫人感觉自己只是万千尘埃之一,就在重越暗叹无力的刹那,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面前光影汇聚成人型,那是个身形高挑,慈眉善目的男人,面上带着和颜悦色的微笑,仿佛唇瓣微张就能发出宛如乐章般亘古温柔的语调。

重越仿佛听到了体内血液停止流动的声音。

至圣药尊!!

重越猛地一挣,金灵神剑在他掌心向外延伸,却像是碰到虚影般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上掠过,对方能缠住他,能束缚住他,但他的攻击却无法作用到对方身上。

祁白玉见他神情突变,便知道那边可能出现了更强悍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持剑朝着那人斩去!

“你住手!”重越立刻拦住了他,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祁白玉亲爹,哪怕是虚影都不要沾上半点因果,道:“我来对付,你先走。”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祁白玉虽然看不见那些光手,他手中的冰剑却能砍中,越来越多了,削金断玉般的脆响从剑身上传来,祁白玉不禁骇然,“这些到底是什么!”

重越想说自己不知道,但他见到至圣药尊凝聚的虚影,只觉得脑子里那些零零碎碎似乎不成体系的东西,好像全都串联了起来!

祁白玉想把冰剑交给重越,可他刚松开手,那把冰剑凭空消失无踪。

凭空消失!毫不夸张!

重越亲眼所见,他的洞察力能快到极致,连他都看不出这剑是怎么消失的,那让这剑消失之人的实力必定不弱于他!

重越心念一动,只见有个人坐在山门边的石雕座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喂!”祁白玉见了吴骇,道,“你给我的剑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吗?”

“没礼貌,剑是幻化出来的,到时限就没了,”吴骇翻身而下,“我这右眼皮一直跳,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来看看,果不其然。”

重越大惊,剑是幻化出来的?假的?

剑的威力有目共睹,若这等神剑是幻化出来的,那这幻术甩了聂云镜十万八千里,甚至能堪比华如真的化灵术,而那实体化的剑比华如真的化灵术存在的时间都要长!

重越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一切都只是因为对外来人的实力不了解,对方既然连死人都能复活回来,再难以想象的本事指不定都有。

就凭对方复活死人这一手,若是宣扬出去,就能让整个大陆多少势力多少种族趋之若鹜,这绝不是个可以为敌的存在。

华如真等人一看这个外来神医也现身,顿时情绪高亢,今日重越必定要被拿下,只要拿下重越,关起来,斩他羽翼让他留在麾下,让他也尝尝听命于一点都不懂自己的所谓挚友,并从不如自己的人手中接受恩赏或惩戒的滋味,道:“是外来神医,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重越圣尊,呸!重越背叛东旭人族,和外来人为伍,其罪当诛!还望陨神谷全众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

“陨神谷若不助阵,便以叛军论处!”

“说话的人好大的口气!”华艺勒令陨神谷众人谁也不退,道,“我们顶多给你们挪个地,你们能不能去外面打,若是毁了我们陨神谷内的一花一草,我可是要心疼的。”

“你们打算包庇圣尊!?”

小小势力掌门竟然敢跟他们叫嚣,真当他是与世无争的圣人了?华艺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逼到陨神谷境内把我们这儿当战场了,我们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传出去还以为陨神谷是公有的战场呢!”

陨神谷不退让,场面有片刻尴尬。毕竟来人迁怒陨神谷是想分裂它,现在又为了拿下重越和外来神医要陨神谷帮忙,就很说不过去。

“我可没开玩笑,要战都出去战,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华艺直接命人开赶,“陨神谷好歹也是当世第一大教,重越圣尊也是我们陨神谷的太上谷主、开山祖师,于情于理我们都得避嫌不能出手,否则外人该如何评价我们陨神谷背信弃义。这为下一任至圣打天下的功劳,我们也十分眼红,但也没办法,只能交给你们了,不谢。”

这样一来,重越背靠陨神谷还算安全,也就只需要对上一个半圆范围内的敌人,敌军以华如真为首。

重越已经挣扎到了陨神谷山门外的空地上,依旧被那些光手缠得不行,关键是他的异常虽被看在眼里,但更多的是被当做圣尊不能还手、不仗势欺人的象征。

他的攻击对那些光手无效,杀死一位神尊,他身上的束缚只多不少,总之没完没了,好像要被困死在里头一样。

毫无疑问,在大陆上任何地方,这些光手都无穷无尽,仿佛囚牢,死牢。

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死局,一定有一线生机,他必须尽快参悟。

吴骇早就看华如真不顺眼了,道:“我来对付他。重越,我提醒你一句,你说你不相信世上存在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我告诉你,心灯就是这样的神物。它不存于世,我也差不多。错过了我,可能你今后真的再也出不去了,甚至还会落到和至圣药尊一样的下场。”

重越蓦然瞳孔微缩,其他人看不见他正在遭遇的东西,但神医看得见!神医看得见至圣药尊的光影!但他却不被光影所缠绕,被心灯所救的祁白玉也是一样,世间一定存在某种境界,能够达到破开虚妄的大自在之境。

祁白玉道:“还是先帮忙把重越救下来,他开路,那些人也挡不住的!”

吴骇道:“别病急乱投医。这是他的道,不成功便成仁,我若帮他划破蝶蛹,反而会害了他。”

祁白玉又道:“你还是别逞强,那些人可巴不得杀了你,你一个神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你还知道关心我呢。不让你见识见识,你还以为让你叫师父是埋汰了你。”吴骇挡在他俩身前,伸出右手,一道小巧玲珑的镂空金樽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外来人竟敢放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华如真一个人身先士卒,率无尽傀儡兵杀进陨神谷半空,朝着重越而去。那密密麻麻的大军几乎就要杀来……

“剑来。”吴骇道。

仅仅是说了两个字,甚至没有半点神力波动亦或是灵力波动,几乎话音刚落,祁白玉面前便多了把和方才消失的那道别无二样的冰晶色长剑!

他一抬头,忍不住倒吸凉气。

更大的抽气声自白妙那仿佛破风车般的喉咙里传来。

重越同样神情凝滞,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神迹。

就在吴骇身前,数以十万计的冰晶色长剑,形成圆球状,与两方中央占据了直径数里的虚空,形成可活动的剑阵,在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就好像那些剑本就存在于那里。

每一道剑都完美无缺,和祁白玉手中那道别无二样,只是缺了个柄,两头尖,明显不是为人手准备的。

那些不长眼的傀儡兵冲上去自戕,就像串糖葫芦似的。

剑毫不费力地穿胸而过,不知疼痛的傀儡兵横冲直闯,前赴后继地化作点点墨迹,消失在天地间。

而那冰剑岿然不动。

每一柄冰晶色长剑,都像世间最瑰丽的珍品,比最锋利的神剑都好要精细,仿佛没有缺陷,浑然天成。

每一柄都如此,而眼前却有成千上万柄。

不会消失,不会破损,只是存在于剑阵之中,好像不需要神力去催动,它自身无坚不摧,无所不破,足以将抵挡之人割头断足。

震人心魂!

所有人都宛如石化了般看向那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状景,吴骇的声音如闷雷般无比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箭来。”

听起来好似差不多,可招式又迥乎不同。

无数道短小锋利的神箭凭空出现,破空而出,朝着外头那些墨兵斩杀而去。

一箭一个,正中头颅。

“冲锋!!”

两边都是群攻高手,一边冲锋,一边是无止尽的无缺之器横扫,两边看似不相上下,实则兵败如山倒。

华如真心力交瘁,倍感压力,他发现他得挥笔才能出神兵,那另一边那个外来人什么都不用动,无尽兵器并形成绞杀之阵,一柄都不曾损耗,还在持续不断地补充,仿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

“这是什么剑器,如何破?”随来的炼器师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的神器挡住冰剑,居然能把自己的器给劈残,对方那仿佛幻化而成的冰晶色长剑却完好无损,吹毛即断,锋利至极。断不了,没法破!

华如真惊叹于对方不过是神医居然能催动如此规模的剑阵,几乎形成碾压之势,他的战技毫无破阵的可能。

而他身侧的神器师仿佛痴了,上前用手触摸,被割得血肉模糊,手臂还忍不住直颤抖,恨不得投身进那剑阵中,说:“我想看看那剑!还有箭头,也都拿来我看看!!!”

华如真根本抽不开身,挥笔让麾下墨兵送来箭头,箭头倒是没多久便会消失,而那冰剑存在的时间比较长,一群炼器师耗费巨力拘出一把冰剑来,用好几层防御罩禁锢住,隔绝了天机。

黄逝水细细打量那光滑至极的剑身,神情时而迷惘时而恍然。

华如真挥笔的间隙,回头见他,却见黄逝水老前辈两眼含泪,道:“这剑,这才叫剑!我炼制的那些破铜烂铁如何称之为剑!”

“怎么说?”如此灭自己人气势,华如真汗如雨下,道,“这可能不过是幻术化灵……”

“幻术化灵出真正的剑,那还要炼器师做什么?”黄逝水恨不能揪光头发,“剑本身即可无坚不摧,无需神力催动即无所不破,老朽自诩器道巨擘,却从未炼制出真正的剑,如今见了这些方知自身技艺浅薄……不如啊,自叹弗如!”

炼器师们感叹神医手中之器高深莫测,无法抵挡,而全场其他修士见华神的群攻战技被碾压,那无匹的大范围攻击力,叫人胆战心惊,根本不是对手,这一个人就可以于万将之中出入无人之境!

那边华如真奋笔疾书,挥汗如雨,写得手都要残了,上十人给他研墨,还忙不过来。

祁白玉看向前方,只见吴骇悠哉地往心灯上哈了口气,擦了擦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宝贝心灯,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显摆法器了,我都不常显摆,我一显摆,那地方的炼器水平至少要倒退个千八百年。”

你这还不叫显摆呢!你都快上天了,那几万道无柄剑狂舞着还没停呢。

“为什么会倒退?”祁白玉听说华如真那边有个器神老顽固,远远看到那位器神好像跌了下去,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这东西被它主人创出来后,压垮了不知多少炼器师的道心,器道也因此没落了好多年。”吴骇道,“你可以向它许愿,让重越能超脱,也许真的有效也不一定。”

祁白玉心头狂跳,忍不住多看了那心灯两眼,道:“若我拜你为师,将来是不是有可能继承这东西?”

吴骇道:“重越有可能,你比较难。欲壑难平,就会受它摆布。用它用得最好的人,弃它如敝履。”

“你好像特别宝贝它的样子。”祁白玉道。

“所以我还没到那境界,不及心灯创始人,”吴骇提到心灯创始人就赞不绝口,道,“它主人想怎么用它就怎么用,想回炉就回炉,捏它如捏橡皮泥,毁它也易如反掌,我就不行了,到底是行医的,我目前顶多只能这样。一个不小心失控,可能就会屠尽生灵。”

祁白玉突然发现有心灯这东西在,持此物之人甚至不能心生坏心,否则全都会通过心灯显形出来,而此时此刻剑阵一切正常,说明此人敞亮,道:“谢谢您。”

“不用谢我,”吴骇笑容不热,道,“虽然所有人都说重越做错了,但他们大概不会知道重越救了他们的命,你可知若是重越不接纳我,整个大陆所有人,除了重越比较难弄死以外,剩下的一个都没法幸免。”

祁白玉心惊肉跳,赞叹道:“师父果然厉害!”

“那是……”

“还是我有眼光,一下子就看中了你。”

“也算是你们的造化。”吴骇淡笑道。

“所以师父你开口闭口常说你家那位,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看你这样应该很难找到懂你的人吧,所以师娘是你单相思对象,还是真的存在哦?”

“你是在小瞧我的魅力么?”吴骇双手拢到袖子里,斜着眼睛看他,道,“你跟重越什么情况,我为了拉拢他连你都给救了,你俩应该没闹矛盾吧?”

祁白玉神色黯然,没了调侃的心思,表情古怪地看向吴骇。

对面都快累瘫了,眼前这人居然还有余力谈笑风生。

要知道,华如真虽然性情怪里怪气,好歹是大陆首屈一指的绝世大能,就连重越圣尊都不会轻易与他为敌,竟然在眼前这个神医手上毫无还手之力。

可想而知这人说的屠戮大陆绝不是空话,而是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重越被困得死死的,挣脱不出,见祁白玉和神医无恙,他这才不得不收敛心神,集中心力去抗衡无形束缚。

这东西不存在于现世之中,不受神力影响,也不被利器所伤,更是神识之下形同虚无,却有着超脱法则之上的力量,能将他死缠得紧紧地,他看向人形模样的至圣药尊,陡然间有了一丝明悟。

至圣药尊最得意的是心术,至圣超脱寻常人之上的是心力。

他被困的并非是身魂,而是他的心识,他看到了实质性的束缚,心里的束缚缠住了他,正因为至圣药尊的存在,让这些乱七八糟认都不认识的光手有机可趁!

那些光手的力道至少也有神级,还能吸收神力来补充,使之更加凝实,力大无穷。

至圣心境的确是这世间最强悍的心境。原本这世上是存在不死神的,如果世间真有无形的东西束缚着生灵,不让生灵逃出。当年若心境超脱至圣之上的药尊,发现他的身体被缠绕着走不了,只能留在这个土地上,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会遏制这片宛如活灵的大陆的发展,让不死神诞生的道统接连倾覆,不惜斩道自损来对抗这片天地,消耗大陆本身的神力境界!

可最终他也被消磨了气力,再也触碰不到出去的契机,被困住很多很多年,渐渐觉得失去了抗争的方向。

“我以前不懂你为什么不还手。我要杀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还手,”重越道,“我现在大概懂了。”

“你不是没有还手的余力,你是无法还手,因为所谓至圣,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至圣药尊笑盈盈的,好像凝视着最亲近的人,又仿佛被困其中受罪的只是个素昧平生的外人。

“我仍是无法苟同你翻不过天地,便将屠刀对准了一个又一个的神族势力。”重越咬紧牙关。

“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利用一个又一个道统的倾覆让神族灭绝于滚滚长河,来达到你的目的,但你最终还是没有斗过这片天地。你做了许多人之常情里的坏事,但你真正的罪孽罄竹难书,你算是头一个与天斗,斗到最后你也不算彻底输了的人族至圣。”

“因为你还是完全体,你死后天地仍得奉你为尊,如果我被困死在这里,那你应该不一定在我之上,你我之间肯定得分出一个高低来。而你的罪孽多过我,我的功绩高过你,你我之间谁才是天地宠儿,高低立见。”

至圣药尊就那么守在一旁,他是唯一的完全体,也是唯一没有什么动作的光影,几乎所有光臂都避开他所在的方向,重越一开始忌惮他,可现在心里有了个异样的想法。

“您逆天而为至死方休么,您把至圣的担子传承下去,应该是想着,您做不到的事情,希望您的后人能够做到,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您可不可以回应一下我?”

重越端详他的面容,眼前竟有些模糊,说:“爹,我想走。我想带白玉离开这里,您放我走。”

绊住他的其实是界壁,是无形天劫!这是脱出大陆的最后一道关卡。

而所谓不死神,其实不过是死后精神体会被束缚在大陆上。

现世中那些超脱成神的人若不能更进一步,依旧还会老去,意识消亡。精神体以一种看不见的形态永存于天地间,不死不灭。

至圣药尊神情温和,他永远都那样温和有礼落落大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听,没有人能够猜透他内心想法,更没人能够让他的心绪有半点波澜起伏,他玩弄了全天下人,至死都被人奉上神坛。

明明一开始,是他先去接近的至圣药尊。

是他发自内心憧憬这个人,结果莫名其妙竟成了对方“儿子”。

五行半神体再怎么稀缺,但古往今来并非没有过,他能那样风光地走过他的年轻时代,是药尊在背后给他撑着,那个对子嗣很残忍又对不是子嗣的他极有耐心的人,被他因为这个因为那个而渐渐厌恶的人,好像除了要他喊声爹以外,从未……从未要求他为平白无故得到的喜爱付出过什么。

“爹。”重越喊他。

药尊虚影柔和的眸子就那么凝视着重越,一如几百万年前,那时的他还年轻,不认识至圣时憧憬着的仿佛可望不可即的至圣药尊,变成自己“爹”后,隐隐有些疏远甚至些许芥蒂,他很能理解随便什么外人,和年轻一辈亦或其他长辈们打得火热,可是唯独对至圣,却失去了初见时的景仰。

重越试图和药尊沟通,就在他准备放弃另寻他法时,作壁上观的药尊终于动了!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药尊来到他身边,近的几乎和他半边身体上的光手凝成的无形束缚融为一体,成为了缠绕他的一环之一!

重越胸口剧烈起伏,他好似感知到了温柔至极的暖风喷薄在他脸庞,近距离观摩药尊的面容,他本该害怕,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泪如雨下。

从没有哪一刻药尊离他如此之近。

药尊手指搭在他肩上,撕开了缠绕他周身的光束,重越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温软的东西,他缓缓低下头,只见药尊牵起他的手放在了那不安分的光手上。

重越心念一动,毫不费力地一把捏成齑粉,被他捏碎的光手和被无缺剑斩断的部分不同。

粉尘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重越哽了下,目光火热,药尊!药尊是突破口!这片束缚生灵宛如死牢般的天地,不顺天命逆天至死的药尊是唯一的突破口!

见他已经无法对付,那些光手均有退意,药尊离了他身边,抬手一招,径直带着那无数道光手从重越周身脱离,径直掠向另一边,那个奋笔疾书、身上染墨的身影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重越有种堵了无尽岁月的情绪想要发泄出来的冲动,那是种他总算焕发新生的傲然恣意。

至此他所有坚信自己走过的道,尝过的苦楚,全都有了意义。

是个过程,都是必经之道。

顺应天道按照规矩存活的生灵,臻至巅峰也只会被困死在天地间!药尊的逆天之道才是正道,但他没能超脱,而是困住了自己,有望成就后来人。

可想而知,在他之下的所有土生土长的生灵恐怕全都没办法超脱于世道之外,只要心里想出去,都会受到种种无形阻碍,只得打消念头……

重越一阵心有余悸,身体一松,险些从半空中跌落。

他轻易稳住身形,调动神力修复残躯,神力越发升腾,像是脱胎换骨了般,玉骨冰肌更加雄浑有力。

吴骇对付华如真几乎易如反掌,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仅凭心灯就能将华神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华如真沾血而书,可幻化出的血兵却也挡不住那冰晶色无缺剑的连番攻击。

他几乎到了山穷水尽,吴骇神态自如,眸光冷漠地稍稍抬起了手。

“神医,手下留情!”重越喊道。

吴骇皱眉:“你不想我动他?他这样对你,你居然还手下留情?”

“我怕你失控,”重越道,“让他活着,今后会够他受的,而且我不求你救他,已经待他够狠的了。”

“你求了我也不会救的。”吴骇要的就是重越和华如真决裂,他就是要华如真尝尝失去至交好友的滋味,“他这样的都能成至圣,真是拉低至圣的层次。”

重越道:“其实当时困住你朋友的,也许跟困住我的是同一种东西。”

“是吗,”吴骇通过华如真的心境没看出来,可见华如真自己是看不见那些无形之手的,道,“但是他流放的。”

话是这么说,可吴骇还是收了手。

确实如重越所言,他其实想拿华如真试手看看杀一个人会不会失控,可到底还是按捺住了,眼下的重越确实有拦住他的资本。

吴骇上下打量他,还是忍不住道了声恭喜。

不管怎么说,队友能突破自是高兴的。

华如真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神情复杂:“重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的恩么!”

“我们走。”重越道。

“车来。”吴骇长袍鼓动,几缕长发被刮得肆意飞舞,面前的心灯散着浅淡光芒。

一道恢弘浩荡的古战车凭空出现在虚空之上,可怖威压席卷四方,那龙头别具神威,瞳孔能散出血芒横扫八方血傀。

“翼来!”

两道宽约百丈的长翅出现在战车两旁,神翼上下扇动,刹那间战车腾飞而起,载着吴骇和祁白玉两人,以及适时无比大胆跳上去还战战兢兢的杂毛圣兽,一同掠向高空。

场面盛大,古翼战车极尽招摇,众目睽睽之下强势脱身,景象震人心魂。

临走前,重越不禁回望了华如真一眼:“待我下次回来,也许能多一个朋友。”

旷世大战,眼前的景象令不知真力量的世人兴奋不已,津津乐道:“外来人还是不敌华神,落荒而逃啦!”

不论如何,和外来劲敌巅峰一战的华神,到底还是有了至圣资格,不用重越说些什么,他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至圣。

“重越圣尊敌我不分,已然成为过去!”

“华神便是至圣,实至名归!”

华如真累到近乎虚脱,眼前模糊不清,他望向那战车离开的方向,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

但同样的,内心蠢蠢欲动。

重越背信弃义彻底成为过去,能指责他的也几乎都走了,这天下也将是他的天下,他是至圣!

哈哈他成至圣了!!!

只是亲眼目睹这一战的残存强者却都倍感沮丧,无比沉默。重越圣尊就这么被赶走了,当真是对的吗?

重越圣尊不止一次让他们取长补短,很委婉地暗示这群外人不可与敌,眼下这场面不就证明了吗!

人家那是鬼神莫测的可怕实力,真若打起来,一个人足以扫荡全场,唯一能抵挡的也只有华如真,可没见华如真都累脱形了,那人还留有余力,手段没全出么……

“谁有记录神石,有记录下神剑,神箭还有那人脚下战车,手中之物画面的,我都出高价购买!”黄逝水看记录神石中,吴骇手中之器的珍贵画面。其他炼器师也在打抢。

他们细看那心灯,目眩神迷,道:“应该是此物,精美绝伦,每一笔每一笔镂空纹路都精妙绝伦,完美至极。我竟不知其发端,更不知其机理,一件小小的器,便能有这么博大精深的威力,一件小小的器,就能幻化出无数兵器,祖器,母器,此器是生万物的‘一’么,世间竟有如此神器……有了此物,还要炼器师做什么,我等炼器师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您若是喜欢,我便帮您弄来。”华如真不太明白这种心情,只觉得如果有更高深的炼器之道,有进步空间不是很好吗。

“你不是对手,咱们不是对手啊!”黄逝水摇头叹息,一个天,一个在地,那不叫进步空间,那叫望而却步,望尘莫及。

那不是他们这样粗制滥造的防御罩亦或是神器能够抵挡的威力,黄逝水眼力入微,越看越是叹为观止:“你可知越是强悍的器,对执器之人的要求也格外之高,此人绝非常人,此器不是我能碰的,我看了甚至会害怕,想碰但又不敢碰它……”

其他神炼师不到他那个境界,只当那突然出现的战车只是空间里已经有的东西,只是那突然长出来的翅膀或许也只是战车的另一种形态,顶多也就精美了点,假以时日他们也能弄出来。

唯独黄逝水恨不得痛哭流涕:“外来神通果然强悍,外域器道远胜于我等太多,他脚下那能能飞的古战车,那翼……还有这些,这么多完全一致的神剑,究竟如何炼制而成?”

黄逝水神色凄楚:“我这是在梦里吗,我的器,我是废物,是废物啊!”

“您始终是我最尊敬的器神,若非有您看好,也没有我的今天,您不要自暴自弃,我会帮您的。那只是另外的器门传承罢了,存在便一定能找到……”华如真不自觉地放缓了说话的语气。

当初重越求这位神器师炼制五行神兵未果,而今却结交了位能炼制更高级神器的存在,尽管放下了大陆上的至高尊位,却也收获了其他。

但那个神医信不信得过还很难说,挑起大陆内乱,又带走了重越,或许会逐个击破也不一定。华如真稍稍收心。

被撞落出阵的寥寥几柄冰晶色长剑,现在被大陆最强悍的神器师们把控,几乎所有不信邪的强者拿手中法器去抵挡冰晶色长剑,犹如鸡蛋碰石头,无一例外全部破损!

而更让在场大陆顶端的神炼师们绝望的是,那冰晶色长剑陡然一变,没有半点时间上的滞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技艺不精的炼器师或许没办法直观地感受到那股,源自于完全无法想象的境界差距,所带来的可怕压力。

黄逝水当场跌坐在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上千岁。

有位跟他岁数相近的神器师冲霄而上,也不管什么外来不外来,敌对不敌对,风驰电掣赶往战车远去的方向,仰天大喊:“您老缺车夫吗!!!”

……

战车一路疾驶,载着重越、祁白玉和白妙,却在离开大陆的前一刻,转道来到一处孤冢。

这里是至圣药尊陨落之地,是至圣药尊的拥护者们为他建的最大的衣冠冢。

重越从未来过这里,这次他带着祁白玉一同祭拜,打算祭拜之后再离开。

祁白玉听说这是他爹的墓,自己也拜是个什么意思。

见他来真的,祁白玉唰地沉下脸来,质问起重越来:“要我拜你爹可以,但你得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成谁了?他们说我长得跟谁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但我喜欢你是毋庸置疑的,”重越笑着说,“以后有不开心的事记得告诉我,千万别闷在心里,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祁白玉铁青着脸,道:“少来,你给我说清楚!”

重越只是看着他笑,一脸宠溺,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瞳眸。

祁白玉满心神伤,如果重越圣尊真是喜欢跟他长得一摸一样的那个人,甚至为了死去的那人创建了陨神谷,甚至没见自己几面,也没听自己说过几句好话,就对他各种纵容,甚至直接表明心意,全都是看在那个故人的份上……那他就能放弃这个人吗。

祁白玉见他笑更来气:“你喜欢我难道只是喜欢我的脸?你都没见过我几面,甚至都不了解我,突然就对我这般殷勤,是把我当故人替身了吗!”

重越想了想,道:“如果一定要对比的话,我大概更喜欢你一些。”

祁白玉很恼火一下消气的自己,冷哼道:“你情话信口拈来!亏我还以为你清纯。”

重越猝不及防噗嗤出声,一边又希望祁白玉永远都不要记起那些过往也好,不要记起至圣药尊,不要想起死去的颜环,也不要忆起华如真,以及那些接连逝去的故友们,吃自己的醋生他的气,就这种话他听一万遍都不会嫌腻,他有足够的耐心安抚一遍又一遍,用一切去证明,我喜欢你,非你不可,极没道理的那种。

祁白玉坐在一旁生闷气,重越蹲在一旁,等他气消了再来拜祭,怎么说祁白玉才是药尊亲儿子,若是出去以后又想起过往,没拜祭过药尊也许会留有遗憾的。

祁白玉见他居然真的乖乖等自己,一点圣尊的架子都没有,就特别让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的模样,莫名开始气自己,居然听信别人的鬼话不信眼前这傻子。

那人以命相救徒留重越一人在世上孤独那么多年,如果那人不心疼,他来心疼吧。

重越垂下头,长睫挡住了瞳眸,祁白玉起身来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了他脖子:“好啦,我答应你了。”

他俩一同俯首,三拜了先父,就当是在先父的见证下结了连理。

重越神色怔然,看他年轻绝美的侧颜,仍觉得不真实。他却不知道祁白玉比他更感到不真实,夭寿啦圣尊跟他拜天地……

吴骇百无聊赖地在附近转悠,一脚踢飞了石子,莫名觉得带两个人,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个电灯泡,打扰也不是,不打扰那他还要在这荒山野岭站多久。

“心灯啊,拜托你让我快点找到他们吧,不求谢宇策,其他随便哪位都成,修身养性,修身养性,我得心无杂念,无欲无求,无欲无求我还怎么求,哎哟好难,我太难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头小兽是来陪我的吧……”

一旁白妙听从重越不走心的叮嘱,可劲地蹭神医衣角,想到临出去前就它被无形之力拽下战车,不禁泪脸满面,完了完了祁白玉都能出去,它却出不去,说好的兽生巅峰该不会就它被留下到最后没它立足之地吧??

“吴骇!”

吴骇乍一听,以为是幻听。

在这片陌生的天地,知道他本名的唯有重越,但重越只会叫他申伊,或者申伊前辈,祁白玉连他本名都不知道,高兴时叫师父,不高兴就是喂,其他人有点眼力见的顶多叫他神医。

吴骇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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