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来黑市的人皆是藏头藏脸, 掐着嗓子改变声音,特别是卖东西的人,用布包着头脸, 或是身披破布, 打眼瞧去,就是紧密的坐了一排的印度阿三。
但在这群人的中间,空出块空地,空地上坐着个另类, 惹得旁人不停地打量着这个异类青年。
青年不仅头脸皆露,且穿着气质十分的显眼。
因室内的光线不好,捧着书看的青年脸上戴着金边眼镜, 五官掩在昏暗的光影里, 但是侧脸投出来的鼻子阴影,却高而笔直。
青年的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 外套无袖鸡心领黑色毛衣,放在腿上的胳膊袖子高挽,露出手腕上的手表, 偶有明亮的光线照过, 表的镜面便会投射出道一闪而逝的泽光。
顺着手表看下去,是放在腿边的深蓝色布块,布中心摆着四个位置横竖对齐的玉饰。
打量他的人不解极了, 这人怎么看都是幅衣食无忧的贵公子样, 但偏偏贵公子和他们一样也是来卖东西的。
这绝对是贵公子心血来潮,来体验生活的,没看刚刚还带了个衣着光鲜的妹娃?
不过这贵公子不太聪明, 来黑市都不知道做个遮掩。
坐在贵公子旁边的男人,感受到众人顺便打量他的视线, 缩着身子用黑布把自己遮的更加严实,悄悄地把穿着黑布鞋,露出大拇指的脚藏进黑布里。
只是躲在黑布里,依然能感觉到众人的火热视线,咬牙起身拖着塑料布换了个位置。
他今天起来晚了,来时已经没了好位置,正懊恼时,看到了这片空出的好位置,不禁感叹自己的好运气,美滋滋的坐下来时还在想这个位置这么好,怎么就坐着一个人,旁人都不坐。
他现在懂为什么没人坐这了,被人这么盯着谁坐的下来?
佩服的望着看书的男人,不亏是贵公子,这份淡定他就做不到。
*
鱼阿蔻望着坐在臭气熏天的水沟旁,却犹如坐在高档咖啡馆,一手端咖啡、一手拿报纸,气质突出的男人,气的想把手中的罐子砸过去。
特喵的,又是凌北归那个知青小白脸!
她跟这货简直是气场不合,八字相克,每次碰到他,自己都得遭殃。
第一次,这货和女人在北大荒约会,害抓麻雀的她被蚊子爆咬,且差点被他尿一头。
第二次,这货和女人在小巷里约会,害抓歹徒的她赔了十块钱的医药费。
这是第三次,这货竟然和女人在黑市里约会,还没见面就被他女人撞摔倒,又被骂。
鱼阿蔻越想越气,托着罐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咔嚓”一声后,罐子因承受不住压力,裂出蜘蛛网的缝隙。
眼见再捏罐子要碎成块,连忙深呼吸平复心中的躁意。
鱼阿蔻瞥了一眼凌北归,准备转身离开,抬脚的一瞬间,眼尾扫到一抹红光,转身的动作蓦地顿住,视线再次投向那抹红。
那是红手镯吧?这么喜庆的颜色,如果送给奶奶,奶奶一定会喜欢。
只是,怎么偏偏是小白脸卖的?
不过她现在是买东西的人,在乎的应该是东西,而不是买东西的人…吧?
可是买小白脸的东西,总觉得有点膈应。
天人交战半响后,终是忍不住红手镯的引诱,抬脚走到了凌北归的摊位前蹲下身。
凌北归感觉到眼前光影一暗,摊位前多了个人,见身形似女人,便又把视线移回到书中,丝毫没有招呼客人的心思。
鱼阿蔻近看之下,发现初看毫不起眼的红手镯,越看越美。
小指宽的手镯通体偏暗色血红,成色饱满浓郁,素面的镯身流动着不显眼的水釉光,简约单调的做工也挡不住其散发的韵致与光华,给人的感觉就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端庄大气、高贵内敛。
鱼阿蔻看的眼热,指着手镯忍不住出声问:“我能摸下它吗?”
凌北归听到声音,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
来人怎么是酸萝卜,不对,是鱼阿蔻那只小母老虎?
虽然鱼阿蔻把自己的脸涂成了个黑锅底,但这种清脆空灵且带着软绵绵的钩子、让他听了脊背发麻串过道电流的声音,只属于她。
有心想说不可以,你走开,然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那个被埋掉的碗,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可以。”
凌北归说完抿起唇,眼睛紧盯着书中的墨字,心中暗恼自己。
酸萝卜,不,鱼阿蔻果然有毒。
“谢谢,我会小心点的。”
鱼阿蔻道谢后,小心翼翼的托起手镯,手镯入手有轻微压手感,触之细腻沁凉,手感极佳。
抚着手镯迷恋的问:“请问这个要多少钱?”
“一百二,不还价。”凌北归只想赶紧打发走她,随意的说了个价钱。
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嘴巴大张,你昨天不还卖一千块吗?有个有钱的人想买,少一分你都不卖,怎么今天就变成了120?
凌北归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120也好,一千也好,反正对于鱼阿蔻来说,她都买不起,要是说一千,万一她惊吓之下摔了自己的镯子怎么办?
鱼阿蔻眨巴着眼,长长的眼睫毛犹如挥动着翅膀的蝴蝶,扑棱扑棱的忽闪着。
“怎么这么贵?这手镯是用什么玉做的?”
凌北归:“里外全天然拼接珊瑚镯。”
“喔。”
鱼阿蔻挠脸,她两辈子都是个贫民窟女孩,不懂天然拼接和不拼接有什么区别。
不过不懂她也不会当面问小白脸的,作为买家,她得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免得被坑。
鱼阿蔻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镯起身,“我知道了,谢谢。”
凌北归被书挡住的嘴角,满意的勾出月尖。
终于走了。
静下心继续看书,旁边却蓦地传来少女提高的吆喝声。
“走一走看一看咧!新到的舶来品,一件只要五块钱,件件都只要五块钱,五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五块钱你买不了上当,五块钱不要票你却能带个暖水瓶回家!”
“要买要带,赶紧赶快!”
凌北归忍着背上串起的一阵阵电流,僵硬着脖子向旁边望去。
就见鱼阿蔻站在旁边吆喝,她连布都没有铺,脚下摆着袖珍的竹编外壳暖水瓶、中号搪瓷缸、搪瓷盆等,旁边的筐沿上挂着红色的枕巾。
她怎么没走?
鱼阿蔻顶着张涂黑成锅底的脸,双手对敲手中的搪瓷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这个店了,你们不买还等什么?同志们,快行动起来!”
随着吆喝声,这片范围内的众人,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惊呆了。
他们买卖东西,都是安静的交易,连讲价还价都是比手势,哪有人这么大声吆喝的?
不过看着都是好东西,还不要票,得赶紧去买。
众人疾跑着向这里赶,离得近的卖家东西都不卖了,丢下买家,大手一卷包袱,拎着就窜了上去。
“真都是五块钱一件?不要票?热水瓶也是五块钱一个?”
“不要,”鱼阿蔻看着瞬间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眯着眼笑,“只要是我摆出来的,全五块钱一件不要票!”
众人顿时激动的翻口袋,举着钱说自己要买什么。
突然人群里传出一道响亮的男声,“你这东西啥来路?咋卖的这么便宜还不要票?百货楼里的热水瓶少说也得卖八块钱,还得加六张工业券,你卖这么便宜不会是坏的吧?”
听到他的话,举着钱的人头脑冷静下来,缩回了手,对啊,咋能卖这么便宜?
鱼阿蔻笑眯眯的说:“来这儿的人都知道不能问东西的来路,至于东西好坏,我口说无凭,只能证明给你们看。”
捡起个石子,背对着众人,手中的石子向后丢去,几乎是一瞬间,石子砸中盆底,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鱼阿蔻转过身,拿起被石子砸中的盆子说:“你们都看到了,我这是盲选的盆子。”
众人点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鱼阿蔻去臭水沟里打了盆臭水上来,端着盆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滴水未漏吧?”
众人眼神火热起来,真的是好盆。
鱼阿蔻把水倒回臭水沟,“这个盆装了臭水,所以也不要五块钱,只卖四块,你们谁要?”
“我要!”
“我要我要!卖给我!”
此话犹如一滴冷水滴入热油里,人群再次人声鼎沸起来,他们边推搡着旁边的人,边拼命前伸着胳膊递钱,喊得面红耳赤。
鱼阿蔻接过一位婆婆的钱,把盆递到她手上。
笑眯眯的说:“阿婆,你拿好咯,人多别挤掉了。”
“哎哎…”头发花白的婆婆笑的露出缺牙的牙花子。
鱼阿蔻又举起热水瓶,“这个谁要?也是5块。”
“我,我,我!”
鱼阿蔻刚想把热水瓶递给第一个喊的人,余光却扫到有个青年正浑水摸鱼,拽走条枕巾想开溜。
冷哼一声放下暖水瓶,上前一步单手攥住他的右臂,冷声,“你想去哪儿?”
青年惊的一甩手臂,却发现根本甩不开,抓住自己的手紧的犹如铁爪,眼神游移着握紧了抓枕巾的手,“你管我去哪儿?难道不买东西还不能走?”
鱼阿蔻板着小脸,“走之前把偷走的枕巾给我放下。”
“谁偷你东西了?这是我自己刚从别的地方买的!”男人发现无论如何甩都脱不了身,恼羞成怒道:“你个女娃怎么这么不知羞?当众就拽男人的手?我要去举报你扰乱社会风气!让你挂上破鞋去游街!”
鱼阿蔻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面色冷了下来,“偷了我的东西不说,还想泼我脏水?先前出声问我盆子来路的也是你吧?”
握住男人的手猛的一扭,就听清脆的一声“咔吧”响过后,男人的右袖筒无力的垂了下来。
男人哀嚎过后直接躺在地上,捂着胳膊打滚,“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抢了我东西还打人啊!”
围成圈的买家们怕怕的齐齐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鱼阿蔻。
凌北归看了眼筐上挂着的另外条枕巾,视线再次移回书里。
鱼阿蔻弯腰捡起枕巾拍掉上面的浮土,转身抽出另一条枕巾,并排摆在一起给众人看,“是不是偷的,你们对比下就知道了,我这枕巾是一对的,只有两件摆在一起,图案上的鸳鸯戏水才能显示完整,而且这里的出厂商标上写的日期、批号数字都是相同的,”
买家们犹豫再三,终是抵不住好奇上前进行对比,男人则停下哀嚎竖起耳朵听,待听到众人都说确实如此后,立马又要扯起嗓子嚎。
鱼阿蔻不等他嚎出声,上前一脚将男人踹出几米远,男人重重扑在地面上,半响后才有力气捂着被踹的肚子蜷缩成虾米,痛的呻y都吐不出来。
“真是不知死活,”鱼阿蔻活动着脚腕,似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敢一人带着这些货来卖吗?”
余光觑到几个人听到这话悄悄退出人群,心下舒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有点大意了,只想着要防备别人认出她来,却忘记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黑吃黑。
看来她得早点离开,免得等会还有人对她货的来历好奇。
笑眯眯的撑开手中的枕巾,对安静如鸡的买家群说:“这块枕巾沾了灰,所以照样少收5毛钱,你们要不要?这可是百货商店都少有的棉涤割绒花料子,枕面又带鸳鸯和囍字,办喜事时用着多喜庆。”
人群瞬间被带动起气氛,嗷嗷叫着要要要。
有个头发被挤得凌乱的中年妇女扯着嗓门大喊:“妹娃,我闺女结婚,我要买两个,你能不能算我八块钱?八听着吉利!”
鱼阿蔻笑着说:“婶,我就这一对枕巾,这样吧,我共收你九块,祝你家女儿和女婿九全十美、天长地久,你要不买,我就五块钱卖别人了。”
“我要!你这妹娃嘴咋这么甜。”妇女一手塞钱,一手抢过枕巾,摸着厚实的枕巾,再看到鸳鸯绣的活灵活现的,喜的都舍不得松开手。
旁边的人看的后悔,早知道他们就应该抢在女人前面开口。
再看到鱼阿蔻举起热水瓶,不禁摩拳擦掌,同时用身子挤着旁边的人,这次说什么他们也得抢到。
所以接下来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昂。
鱼阿蔻摁着鼓起来的口袋,笑眯了眼。
而她旁边的凌北归,脸则越来越黑。
这么大的声音吵的他根本就看不下书外,鱼阿蔻筐边那个破罐子,还时不时的飘出一股异香。
异香似一个调皮的钩子精,他要看书时,它带着满身香味来勾动他的鼻、胃。
当他想去辨别这股香味的真身时,它留下一串调皮的银铃笑声躲进罐子里。
等他好不容易沉下心时,它又悄悄从罐子里探出头,嘻笑着过来撩拨。
凌北归放下书,目光灼灼的盯着罐子,见罐子里的钩子精,在他的视线下不敢再出来,不禁勾起唇角,勾到一半蓦地僵住,他现在是在干嘛?和一个罐子较劲?
面色上瞬间结成了层霜。
本来有想来买镯子的买家,待看到他那别人像欠了他几百块的脸色,脚下一转溜了。
凌北归以手遮眼,沉默半响后,默默起身收拾东西。
既然鱼阿蔻不走,那他走。
鱼阿蔻见他要走,忙喊:“小白…同志,你等我下,我有事和你说。”
她之所以在凌北归旁边卖东西,一是这里位置好又没人,二是她得看着那个镯子别被别人买走。
只要钱不要票也是为了早点凑到钱买镯子,虽然120块钱,对目前的她说,很贵。
可偏偏那个镯子合了她的眼缘,看到镯子的第一眼,脑海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就是它了。”
凌北归闻言,收镯子的指尖微顿,随即收东西的动作加快。
鱼阿蔻看到这一幕急了,忙把最后一个盆塞给买家,“好啦好啦,东西都卖光啦,我走啦!”
无论是买到的还是没买到的,齐齐伸手拉她。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说不定我都不来啦,毕竟我先前就说了可遇不可求。”
人群顿时嘈杂起来,有拎着东西觉得自己幸运的人,更多的是懊恼惋惜声。
鱼阿蔻挣脱他们,拎着筐抱着罐子一溜烟的冲到凌北归的面前,把刚刚赚到的48块钱拿出来,又掏出荷包,从于心给她的钱里数出72,一起放到了摊位上。
露出一口小白牙,笑音明显的说:“这是120你数数,把镯子卖给我吧。”
凌北归看着那堆钱,眉心跳了跳,沉声说:“不行…”
“怎么?你看到我赚了钱?就想加价?”鱼阿蔻笑容立马收了起来,黑黝黝得眼珠子紧盯着他。
凌北归掀起眼帘,面色无起伏的盯了她片刻。
把手中的檀木盒子放下,“你拿走吧。”
罐子里的钩子精听到这话,再次窜了出来,似在叉腰嘲笑他,笑的花枝乱颤,浓郁的香气溢满了周围的空气。
凌北归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到了罐子上。
鱼阿蔻美滋滋的拿过盒子,打开后见镯子静静地躺在黄色的绢布上,想到它睡在奶奶手腕上的样子,不禁笑眯了眼。
心情大好之下,连带着觉得凌北归也顺眼了不少。
“谢谢。”
见凌北归不理她,而是盯着蛇肉罐,想着蛇肉罐的盖子都掉了,罐子也被她捏裂了,等会再送给陈主编不合适,装进背篓里带回去,会弄得整个背篓都油兮兮的。
干脆送给小白脸算了,全当感谢他是镯子的卖家。
鱼阿蔻举着罐子问:“这是我做的肉酱,不过是蛇肉做的,送给你你要不要?没别的意思,就是谢谢你把东西卖给我。”
凌北归的喉结下意识的滚动了一下,半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鱼阿蔻放下罐子起身,“再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带着钱小心点,这里不□□全。”
小白脸和她不一样,她能一拳捶晕人,而以小白脸的体格,只能被人一拳捶晕。
鱼阿蔻自认为已经好心的提醒过了,握着檀木盒脚步轻快的离开。
凌北归等人走后,望着罐子嘴角勾起抹笑,“恩?现在还要嘲笑我吗?”
见罐子里的钩子精,似是吓到了再也不露面,不禁笑容更甚,看的旁边的人不禁捂眼,这贵公子咋笑的比女人还勾人?
凌北归好心情的拿过坛子,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待看到布上堆得高高的钱,握罐子的手指收紧,笑容亦收了起来,木然着脸看了眼手表。
他凌北归,刚刚在7点10分左右,把以后能卖上百万、且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珊瑚镯,以120元的低价卖给了鱼阿蔻。
不禁扶着额头轻笑出声。
自己真是傻了。
看来鱼阿蔻是真的有毒。
下次,他…
不,不会再有下次。
木然着脸收好钱,套上黑色毛呢大衣起身离开。
看他离开,周围的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坐得笔直的人瞬间坐的东倒西歪,有个人边抠脚丫子边说:“可算走了,我脚丫子痒死了,可他坐这,我硬是不敢抠。”
抠完,抬起脚放下鼻下闻了闻。
“可不是,总觉得坐他身边,自己有点丢人。”
“贵公子手里咋抱着个破罐子,有点不配他,看起来好像还怕罐子摔了,走的小心翼翼。”
“咋不配了?我看配的很,罐子在他手上,那罐子看起来都比我这金镯子值钱。”
“金镯子值啥钱,粮食都换不到多少,说起来最值钱的还是粮食…”
众人的换题顿时转向了别的地方,只是曾经和贵公子一起卖东西的经历,却成了他们以后酒桌上的谈资。
*
这边的鱼阿蔻刚走出光线昏暗的黑市,就被迎面而来的阳光刺的双眼酸痛,下意识的举手挡眼。
待放下手后,发现面前站了五个壮汉。
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对襟唐褂的中年男人,男人剃着光头,左眉尾有颗大痦子,痦子上有棵长长的黑毛。
鱼阿蔻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男人的头顶,见上面不像鬓两边有黑色的发根,心中有了数。
“熊五爷好。”
熊五不解的看向身后的手下,不是说这是条肥鱼吗?怎么这肥鱼还认识他?
身后的四人低下头,他们也不知道啊。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熊五实在没法从鱼阿蔻涂着锅底灰的脸上,判断出她的本来面目,只好出声询问。
鱼阿蔻没想到能碰到于心说的熊五,所以就没准备礼。
但这会熊五拦着她,肯定是想打听她的货来源,只好拿过装零钱的包,数出十块钱递过去。
“我就是个跑腿的小虾米,不过我经常能听到我们老大说起您,说c城的熊五爷最是讲义气重情义,夸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所以一见到您,我就认出来了,今儿本来是路过这的,没想到碰到您老了,我这也没什么准备,这点钱您拿着喝点茶。”
熊五脸上果然显了笑,接过钱笑呵呵的问:“你们老大是谁啊?”
他从她这几句话里得出两个信息,一是这妹娃的老大认识他,和他是同道中人,二是这妹娃不是本地人,只是路过的。
怪不得这女娃不仅会两手功夫,出手又是这么多好东西,还卖的都那么便宜,原来是条过江鱼。
鱼阿蔻摇头,“有规矩的,我不能说,不过是您的熟人。”
熊五爷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是道上的哪个兄弟这么挺自己,知道后非得请他出来大吃大喝一顿。
鱼阿蔻试探着说:“熊五爷,我今儿个给老大的亲人买了件生辰贺礼,得趁天黑前赶回去,您看…”
“行,你走吧,”熊五爷摆手,从口袋掏出十块钱,连带先前的十块一起推了过来,“这是我的随礼。”
鱼阿蔻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收,被我们老大知道会打死我的。”
“拿着!你回去就跟我兄弟说,是我硬给你的,顺便托你转告我兄弟,下次他有空来c城时,一定得来我这坐坐。”熊五爷硬塞。
“话我肯定带到,”鱼阿蔻诚惶诚恐的收下钱,“那五爷我就先走了,祝您老心想事成、人生步步高。”
“成,走吧走吧。”
鱼阿蔻镇定的转过身子,背着筐大步离开。
熊五爷看着她的背影,背着手和手下谢十说:“这妹娃嘴还真甜,怪不得我兄弟会收个妹娃做手下。”
谢十点头称是,心中却疑惑,这妹娃的老大到底是谁啊?混的哪条道啊?道名叫什么啊?
不过看老大都不在意的样子,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
转头看到里面又出来一个贵公子,不禁双眼发亮,狗腿的说:“老大,出来条真肥鱼!”
凌北归看到面前站着的五人脚步不停。
“哎!你给我站住!”谢十站出来,率先出声。
凌北归眯着眼望向说话的男人,“恩?”
“恩什么恩!交场地费。”
“多少?”
谢十以为这贵公子会跳脚不愿意交呢,没想到这么好说话。
作为看场子的人,黑市里发生的一切都躲不过他们的眼,自然也知道这人先前赚了120块,伸出手指比了个手势,“不多,交四成。”
不过到底是怯于眼前人的衣着气势,底气不足的补充,“我们最讲江湖规矩,不管是谁都得交四成。”
凌北归把触到钱的指尖收了回来,抬手扶了扶眼镜,手腕上的表光一闪而逝,“所有人都四成?”
四人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移向手表,那可是竹君牌手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块?
可惜他们不是那些下三滥,不然…
仇富的凶巴巴道: “是!”
凌北归语气淡淡的问:“于古也是?”
本来背着手打量着景色的熊五,瞬间扭过了头,眼里暗光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鱼阿蔻:啧,去黑市还穿的光鲜亮丽,果然是时刻注意形象的小白脸。
凌北归:……我若是说有原因的你信吗?
鱼阿蔻: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