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件事一起爆发, 十八岁的夏汀感觉天都要塌了,而那时的他正准备收拾行李去上心仪的大学。
他不明白为什么开朗顾家的父亲会去碰高利贷, 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一向健康的母亲会突然被查出得了肺癌。
高中三年他都在学校读寄宿, 他不知道家中的氛围早就变了,夏禹顺偶然一日通过彩票中了一等奖, 奖励了十万块之后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周遭知道此事的人无一不夸奖他的运气上佳。一个曾经喝过酒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找上了夏禹顺,将他带去了赌城, 一开始夏禹顺输输赢赢, 赢总是占大多数的, 虽没有赚大钱但总归是赚了钱。
李秀雅也劝过他赌不能沾, 可是说得多了夏禹顺也不乐意继续听, 为了不让李秀雅继续记挂着这件事, 他开始向她撒谎, 隐瞒自己的行踪, 偷偷去赌。后来他的运气就像是被用尽了一般,十赌九输,越是输就越想赌, 赌红了眼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夏禹顺不敢让李秀雅知道自己输钱的事情, 他只好去外面借,刚开始一借一还, 利息虽然高但是夏禹顺勉强能承受得住,可是到了后期,赌场输钱, 家里孩子读书又需要用钱,夏禹顺没办法及时还款,借的钱越滚越多,利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变成了一个惊天数字,而那个窜拖他去赌场的朋友也已经消失不见。
夏禹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人下了套,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和这伙放高利贷的人是一起的,但是他已经写下了欠条,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曾经也想过要不要向李秀雅坦白所有的事情,但是看着妻子信任的眼神和儿子天真的脸,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李秀雅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医院的体检报告交到她的手中时她也曾害怕过,痛哭过,后来她选择了接受。
她将自己的存款全数清点了一遍,不管命运对她如何不公,她都想努力活下去,她还有丈夫还有孩子,她无法离开。
被暴力催债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夏禹顺是慌的,他们冲进家中,李秀雅和夏汀正坐在客厅里,被掩盖已久的秘密曝光在所有人面前,仿佛一场闹剧。
催债的人留下了最后期限,夏禹顺痛哭流涕说懂得自己错了,李秀雅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去还债,可是远远不够,后来的某一天,夏禹顺带着家里的存折与银行卡消失了。
李秀雅看着找上门的催债人崩溃了,夏汀动了手和他们打成一团,警察赶到也无济于事,该还的钱还是要还。
李秀雅突然昏倒在客厅,夏汀慌慌张张的将她送去医院,这才得知了她的病。
无数个漆黑夜晚,夏汀痛哭出声,他抬头看,乌云密布,见不着明亮的星星也见不着散发着光辉的月亮,只有无尽的黑夜。
李秀雅的病情突然恶化,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夏汀去借,可家里的亲戚对他们的情况早就有所耳闻,这笔钱借出去了就没得还,谁敢借?
夏汀辍学留在医院照顾母亲,一次偶然的相遇赵和找上了他,选秀出道让夏汀重新燃起了希望,赵和为了说服他,将自己的存款全都借给了他,并且在夏汀录制节目不方便回医院的时候留在医院照顾李秀雅。
李秀雅对自己的病情有大概的了解,晚期肺癌已经没得救了,就算是化疗手术也只能延缓她的生命,这个时间还是说不准的,她不想让儿子为了她在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放弃所有。
她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医院,去了东烨山上的道观,她听说这个道观很有名,里面有位清中道长就像是活神仙,能帮人排解郁气,李秀雅想找个人聊聊,她便去了。
赵和去医院发现人丢了吓得半死,幸好李秀雅离开时带了电话,他又赶紧将人接了回来,不敢让正在比赛的夏汀知道。
但是纸包不住火,夏汀还是知道了。李秀雅偷跑去道观的次数实在太多,与其去信山上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还不如在医院待着好好治病,在李秀雅得病后母子二人第一次产生分歧。
与此同时那些催债的人继续找上门来,家中没人那就去医院,闹得整个病房鸡犬不宁,最后是医院保卫科的人过来将这群人轰走,暂时保住了李秀雅。
夏禹顺欠下的债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只有一小部分利息。李秀雅治病还需要钱,夏汀在参加节目的间隙还会去一些高档餐厅做服务生,他身高腿长,样貌俊美,所以每次拿到的小费都会比其他服务员要多一些。
他用这些薪水勉强维持了李秀雅在医院的开支,赵和也曾经劝过他要爱惜羽毛,万一他真的能出道成团,边参加节目边打工绝对会成为他的黑历史,但是那个时候才刚满二十不久的夏汀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姿态,他用近乎是无情的语气反问道:“不去打工,眼睁睁的看着我妈病死吗?”
赵和明白他的坚持,不再规劝。
面对儿子的努力和坚持,李秀雅似乎也想开了不少,她在医院又治疗了两个多月后,再一次神秘失踪。
她又回到了东烨山上的道观里,这一次李秀雅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医院了,在这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在道观中跟着清中道长听课讲经,思绪开阔了许多,但是精气神也越来越差。
夏汀一直无法接受她为什么一定要在道观里住着,夏汀为此发过火生过气但是都没什么用,李秀雅坚持他毫无办法。
李秀雅最后是在道观里逝世的,清晨清中道长见她没起床,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等真正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她已停止了呼吸。
在节目现场陪着夏汀参加倒数第二轮竞选的赵和在接到清中的电话后瞬间就心凉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夏汀,即将上台表演的夏汀表现得很镇定,没有想象中的崩溃也没有立即走人,而是按照所有流程将节目录制完毕后立即打车去了道观。
李秀雅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只有一张薄薄的银行卡,银行卡里的钱支撑着夏汀在出道无人问津后的那几年时间活下去。
在无数个伤神的深夜里,夏汀不是没有怨恨过,为什么妈妈要放弃治疗,将他一个人留下来,也恨她一句话有没留下就这样走了。
原来她不是没留下,而是交给了清中道长。
“这份遗书是李女士最后那段日子写下的,修修改改过好几次,交到我的手中。她叮嘱过,要在你25岁的时候交到你手中。”清中道长叹了口气,“故人已逝去,还请节哀。”
夏汀没说话,一直盯着手中纯白的信纸,李秀雅在心中写道:“宝宝,不要责怪清中道长,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是他带我聆听了生命的意义。也不要因为爸爸妈妈失败的婚姻从此对爱情失去希望,妈妈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你爱的人携手一生。”
“她还说什么了吗?”夏汀的眼眶有些红,但是情绪却意外的很稳定。
清中摇了摇头道:“没有,李女士看着柔弱实际上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我想她在道观里住着不是为了怕拖累你,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想清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远离凡尘,你应该理解。”
夏汀长久都没有说话,他将信纸收到了贴身衣物的口袋中,再抬头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如果不是通红的眼眶彰显着他方才的难过,不会有人猜到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夏汀道,“已经过了这么久该放下的我已经放下了,人要超前看,这是她教我的。但是道长,你知道我妈临终前给我的那张银行卡里的钱时怎么来的吗?”
银行卡里有二十万,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清中道:“李女士的丈夫曾经来过一次,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和解。”
夏汀镇定的表情突然裂了一道缝,他不敢置信的反问道:“我爸回来过?”
在夏禹顺失踪之后夏汀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他,可是茫茫人海如同大海捞针,他有心想要离开,找也找不到。李秀雅顾及着夫妻之间最后的那点情面,且当时家中为了还债把能动用的钱都动用得差不多了,夏禹顺带走得钱其实不多。劝夏汀不要再找下去了,夏汀要照顾妈妈又要想办法赚钱治病,实在是没有精力继续找下去,在夏禹顺离家出走的一个星期后放弃了寻找。
现在清中道长告诉他,夏禹顺回来过?
“这二十万是你的爸爸留下来给你的。”清中道长说道,“他不敢面对你。”
“那他就有勇气面对我妈?”夏汀说不清自己心里对夏禹顺到底是什么想法,这个男人名义上是他的父亲,伴随着他长大,但是却在家里需要他的时候一走了之。
没有责任没有担当,这是夏禹顺,夏汀曾发誓一辈子都不会成为像爸爸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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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夏禹顺也没再出现过,夏汀也不想再寻找就当自己已经父母双亡蹙頞。
夏汀详细问了清中,夏禹顺来的那一天到底和李秀雅说了些什么,但是清中知道的也很少,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只是个道士而已。不过清中说他听到了两人谈话时李秀雅的哭声。
夏汀心中五味杂陈,夏禹顺回来的消息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他现在无法思考,也无法想象他要如何去面对夏禹顺。
“凡事自在随心,你也不必过于在意,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清中好心道。
夏汀不说话,清中看着他那倔强模样微微叹气道:“李女士不会希望你因此事心绪不宁,今年是你最重要的一年,度过则安之。”
听清中提到25岁大劫一事,夏汀才有了些许反应,他站起身对着清中鞠了一躬,认真诚恳道:“之前对道长有误会言语上有不敬之处还请道长见谅,只是25岁劫难一事,我不信这些。”
清中道长点头,并无任何生气之意,道:“各人自有命数,信不信在于你的心。有些人过于相信命数,连吃饭喝水都恨不得算上一卦,越是想躲越是躲不开。有些人完全不信,人定胜天,倒也能走出自己的一番路来。”
夏汀面色犹豫,斟酌再三后道:“那童童…”
从私心而言,夏汀不愿意放林月童离开,但是如果清中要让林月童回道观,夏汀也不可能阻止。
“让他跟在你身边吧,比在道观要好。”提到林月童,清中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他道:“他虽然是捡回来的小孩,但是该有的手续我都帮他办好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看他对您有很深的依恋,您让他来帮我,这不会对他的修行有影响吗?”夏汀道。
清中乐呵呵一笑,抚着胡须道:“你似乎对月童的身份有点误会,他是我捡回来的小孩不是道观的弟子。”
“啊?”夏汀万万没想到林月童居然不是个道士!他不是清中最疼爱的小徒弟吗?还穿着道士袍!这都是他亲口承认过的。
清中摇了摇头道:“月童的命运不在此处,他有他的机缘。只是他一直想做个道士,也常对外宣称自己是个小道士,事实上我没有收他。”
夏汀恍然大悟,难怪林月童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的道号。
既然林月童不是道士,清中道长日后也不打算收他为徒,那么他日后就不一定要回道观了!
“若你因为此事忧心,大可不必,你们之间自有你们的缘分,我不会强加干扰。但是月童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若是受了委屈,我这道观虽小但也有他的容身之处。”清中意有所指。
夏汀突然有了一种面见长辈的羞涩感,清中对他的看法突然变得很重要,他开始后悔之前太过冲动,对清中曾有过很多诋毁之词,这会不会影响到他对他的印象。
“童童工作认真负责,人又乖巧听话,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看待,肯定会好好对他。”夏汀说这话时莫名有些心虚。
“能这般就好。”清中点头道。
会客室外林月童刚刚打发走了道观里的这一群小屁孩道士,他们年纪相差无几,最大也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五六岁。
林月童是这群孩子们的领头羊,大家有事没事都会找他。道观里的一些师兄有时候看孩子们年纪小便会恶作剧的欺负人,林月童从不为自己出头,但是会护着道观里的其他小孩。
也不是人人都像白中那样可恶,他们看不惯林月童明明不是道观弟子,清中道长却最喜欢他,所以平日里总喜欢揪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苛责他。
林月童也牢记着自己的身份,他因着自己不是道士有隐隐的自卑,他是师父抚养长大的,欺负他的师兄是师父的弟子,他只能算是一个收养的弃婴,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和清中道长告状或是诉苦。
这群小屁孩们见着他回来了高兴得又蹦又跳,林月童带着他们吃了些零食后就让他们去做功课了,自己则是偷偷的来到了会客的院子外。
他本意不是想偷听而是担心夏汀会和师父吵起来,夏汀对道士的厌恶他最清楚,这两个人都是林月童心中非常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夏汀和清中道长之间闹得太过僵硬。
林月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他心生疑惑推开门一看,发现白中带着两个师弟趴在夏汀和清中说话的房间外偷听。
他头皮都要炸开了,大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厉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白中趴在最前头,被吓了一跳,猛的站起身来,双方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你们在偷听吗?”林月童难得严肃一回,脸一板,气势十足。
白中摇摇头道:“不是,我们在外面等着,怕师父要人端茶送水什么的不方便。”他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手里拿着的手机却一直试图收进衣袖里。
他的动作被林月童尽观眼底,白中心虚又尴尬的笑了笑道:“你既然过来了,师父身边也算是有人,我们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先走。”
两人擦肩而过,林月童伸手拉住了白中粗壮的手臂,低声道:“拿来!”
“什么?“白中装傻充累道。
林月童一个反手将人压在墙上,直接从白中的衣袖里把手机拿到,屏幕还没完全黑屏,停留在照相界面上,林月童点开一看,白中不仅仅偷拍了夏汀和清中道长谈话时的模样,甚至还偷录了视频。
”你做什么!抢我手机干吗?给我还回来,这是我的手机!你不给我我就报警了!“被发现偷拍的白中气急败坏道。
林月童当然不可能把手机还给他,他松了手白中狼狈不堪的挺直了身子,叫嚣着要把手机抢回来,林月童不许,白中气急败坏的动了手,但他哪是林月童的对手,一招就被人放倒了。
“啪”的一声巨响,白中眼睁睁的看着手机在自己面前被摔成了屏幕裂开,主板飞去天边,他猛然起身抓着林月童的衣领怒道:“你有病啊!”
房间大门被突然打开,清中道长和夏汀齐齐站在门口,清中问道:“又是怎么了?”
夏汀看着白中那只抓着林月童衣领的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眯了眯眼睛语带威胁道:“我劝你在学会好好说话之前先把那只爪子给我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文的小天使,请举起你们美丽的小手手,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好吗!
(其实就是作者卖萌打滚想求求评论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