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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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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休整时间,在魏时这儿显得很是漫长,毕竟他实在不喜欢应付不怎么熟悉的人,而到府上来的人又是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

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些车轱辘的话,外族人的事情不能提,朝廷打算要新成立的航海司,他对此也不怎么知情。

甚至就连自己的新职位,都是在半个月的休整期过后,才领了旨。

果然是航海司,他并不是主管这一部门的,顶头上司是太子,不过他倒是跟着升了一级,由正五品郎中变成了从四品航海司参议。

航海伯在航海司里做参议,这本身听起来就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在大清朝,只有正四品级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朝听政,魏时作为从四品的参议,是没资格上大朝会的,但是他又是正一品的一等伯,而且还是因功绩被封的一等伯,大朝会上也破例有他的一个位置。

这也就意味着,在每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上,魏时是必须要出现的,当天基本上半夜里就得起,骑马或者是坐车到宫里头等着。

怪不得当官的人都老的快,就这么个熬法,实在是对身体不好。

早早的就已经开始注重养生的魏时,不可能去挑战千百年来的制度,只能是调整自个儿的作息,尽可能的早睡,早起的时候才不那么难受。

这下他跟夫人的作息是真合不到一块儿去了,夫人至今都保持着看话本子的习惯,市面上的话本子也是层出不穷,新套路不多基本上,都是旧瓶装新酒,可夫人照样看得兴致勃勃,不说为此熬夜,反正晚上之后是有打发时间的东西,没那么着急睡觉。

不急着睡觉的人,府里头又没什么事儿,日日睡到自然醒,可以说是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整个航海伯府,也就只有夫人和姨娘能享受这样的生活了,魏时父子俩是不成的,大的忙,小的也不清闲。

神童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航海司的参议也没那么好的,虽说这个部门不是他主管的,正儿八经被安排负责这一块的是太子,可太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东宫是一块,工部又是一块,皇上去年还安排了太子去礼部那边。

想锻炼储君的心,那是明明白白的在台面上放着。

太子是真挺忙的,刚刚去南边巡查了新稻种的种植情况,回来连歇几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根本就不像魏时,还能有半个月的休整时间。

太子都已经忙到这份上了,航海司千头万绪这么多事情,就不可能指望太子亲自来办了,基本上有大事儿就跟魏时商量商量,然后由魏时去办,小事儿商量都不用商量,魏时就能够全权决定了。

这权放的是够足的,魏时面对这么大一摊子事儿,也是够头疼的了。

现在的主要问题也在于,航海司就只有从工部拉过来的那个小班底在,实际上抵不了太多的作用,按照上头的安排,必须要从户部、兵部和礼部拉人。

航海司要负责的主要就是海外这一块,其中经济是独立的,所以要把户部的人拉来,单独做账。

另一方面但凡是出海,就必须要有护卫的士兵,这一点魏时他们头一次出海就已经验证了。

海外不乏民风彪悍之地,哪怕有百十艘船,有六七千的士兵,那还有外族人敢硬碰硬的上呢,这要是没有武将和士兵在,还不得让人连骨头都给嚼碎掉吃了。

既然要独立于六部,那就不能次次都让兵部去安排人,航海司必须要有自己的武将和士兵。

礼部这边相对要的人就比较少了,主要还是负责跟新发现的海外之地签订契约,彼此多些往来,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些国家也像周围的那些小国一样,臣服于大靖朝了。

光是从这三个地方挑人,尤其是兵部那边,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当然了上赶着要挤进来的人更多,都不知道要选哪个好了。

这又不是从新科进士里招人,还能仿着翰林院的朝考也弄出个考试来,他们这航海司倘若要六部的官员考试过了才能进,那六部的面子可不好看。

别看航海司现在搞得轰轰烈烈的,阵仗挺大,可究其重要程度,还是比不上六部中的任何一个,大家之所以挤破了头想到航海司来,都是打算把航海司当成跳板的,想进来立功,除了武将之外,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压根就不凑这个热闹。

想到航海司来镀层金,这倒也无可厚非,绝大多数人都是想着要上进的。

关键是选哪些人,这太让魏时纠结了,尤其是兵部这一块,不可能避开几位舅兄,可选谁不选谁呢。

始终没纠结出来个道道的魏时,干脆把太子‘扣’下来了。

“旁的事情都行,兵部安排哪些人,抽调哪些兵,还是您亲自安排吧,下官实在是不行了,再纠结下去,脑子都要炸了。”魏时满面愁容的道。

既然是相熟的友人,私底下说话的时候也就没那么板正了。

不管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还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航海伯,都沾了几分烟火气。

“行吧,这事儿孤来安排,不过户部和礼部这两块儿,你可不能再推脱了。”

把最大的麻烦推出去了,剩下的就好说了,魏时很是爽快的就应下来了。

相比武将,文官的竞争就不是那么激烈,而且作风也更为含蓄一些。

都不是拖沓之人,筹办航海司虽然千头万绪,可是各方都很支持,没什么为难的,倒是也利利索索的办起来了。

与此同时,之前跟随魏时出海的那一万多人,终于被召回京了,自然也包括二舅兄。

皇上会给这些人什么样的奖赏,京城里的文臣武将,可以说都暗戳戳等着呢。

魏时这个已经得了甜头的人,也挺好奇,不过在二舅兄的封赏下来之前,他给夫人请封的折子已经批了,礼部这边儿,已经把正一品伯夫人的文书和衣冠都送过来了。

既然有了正一品伯夫人的头衔,那就没必要再去请封从四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了。

虽然不知道朝廷是不是会给两份俸禄,但家里头是真不缺这个。

他要在官场上混,当然是不能只顶着爵位了,但是夫人就不一样了,这种头衔只是荣誉,压根就没什么实权,正一品比从四品好太多了,有了前者,也就不需要后者了。

作为朝廷官员,魏时的荣誉可以跟两个人共担,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另一个就是母亲了,他的嫡母。

如果父亲现在还做官的话,那他倒没必要给母亲请封,毕竟出嫁从夫,夫死才从子。

可父亲现如今就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之前母亲身上的诰命也就没了,他要是再不给母亲请封,就说不过去了。

不过请的并非是正一品,毕竟只有正一品的伯夫人,可伯爵的母亲总不能去请封正一品的太夫人,太夫人可是朝廷的三公才能为母亲和夫人请封的荣誉。

他还不想去出这个风头,扎这个眼。

所以,给母亲请封的只是从四品的头衔,礼部这次也一并批了。

除非哪一日他也坐到了三公之位,母亲也才能被封为正一品的太夫人。

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魏时对她这位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并不算狠毒,不然的话,他也活不到现在,不管是尚在襁褓中的时候,还是十岁那年,小弟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想要杀他都不算难事儿。

可这个人也跟善良没什么关系,最突出的特点大概就是蠢了,蠢的让人觉得无奈又可笑。

好在是两边不用住到一块儿,眼不见心不烦,少了很多的纷争。

——

魏仁已经不做官了,做起了逍遥自在的族学先生,学生们敬着他,族人们爱戴他,李氏再想打砸东西,也会有族里的老太太过来劝说。

总归这族里的人都是向着他的。

长子远在京城,近一年还出海去了,幼子离得倒是不远,就在隔壁的安广府,跟着大哥读书。

一长一幼,都有着落,自然也就用不着他操什么心,平日里只要写写信跟着兄弟俩联系一下就成了,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归他自个儿的。

教书、下棋、赏花、爬山,怎么自在怎么来,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一日,也是在族学里头下够了棋才回来的,学生们都喜欢跟他下棋,觉得荣耀无比,他自个儿也是喜欢的,棋力要高出来一大截,单方面虐杀、哄着人玩的局面,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九月份,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年节离的还远呢,这不前不后的,幼子居然回来了,还特意跑到半路上来接他,实在是让魏仁诧异的很。

“可是你大伯有什么事儿,让你回来告诉老夫?”魏仁捏着自己的山羊胡道。

做惯了先生,举手投足都是这个范儿。

魏达放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在地握了握。

“大伯让我捎回来一份邸报,上面写了‘兄长被封为一等伯’的消息。”

兄长,一等伯。

魏达还能有哪个兄长,同父异母的长兄可是整个魏氏宗族最出息的那一个了,前段时间还收到了他出海回来的信。

这是被封赏了?

魏仁一时有些走神儿,手上的劲用大了,薅的胡子都疼。

一等伯,正一品的一等伯,怎么就跟做梦一样,可下巴上的疼也是真疼。

“邸报带在身上吗,快拿给我看看。”魏仁也顾不得自称老夫了,语气急切,颇有些失态。

“在娘手里呢,你回家再看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不过是走几步路的功夫。”

魏达心里头五味杂陈,连跟父亲说话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好,只能什么语气都不带,干巴巴的直接说。

魏仁这会儿可顾不得听小儿子是什么语气了,几乎是拔腿就往家里跑,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儿,其他的全都无暇顾及。

魏仁失态至此,李氏的表现可比他好太多了,除了一开始有些震惊之外,倒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事实上,早几年前她就已经看明白了,魏家确实是这个庶子最有能耐,日后也是前途无量,她也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不到三十岁就正一品了,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

这几乎相当于是鱼跃龙门,把整个魏家都给改换门庭了。

她是魏时的嫡母,关系再不好,魏时也不可能拿她怎么样,不然根本就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是儿子呢,有一个一等伯的哥哥,在外人看来,肯定也是个有前途的,只怕是魏时眼睛里放不下她的儿子,不会帮衬她的儿子。

李家最显赫的时候都没能被封爵,魏时这个年纪,居然成伯爵了。

这个打击也对李氏来说不可谓不大,也正是因为太大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猝不及防了,反而让她的心态比较平稳,最起码比当初得知魏时三元及第的时候,心态要平稳的多。

魏仁跑着进来的时候,李氏已经把邸报放下了,很随意的放在桌子上,心里头一直都不想咽下的那口气,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她不后悔自己之前做的,也不想跑到魏时,还有白姨娘那个贱人跟前去受气。

可儿子不能就这么放弃,一个一等伯的兄长,能带来的东西是没办法想象的,不能就这么撒手。

这会儿她倒是感激那个多管闲事儿的大伯子了,把她儿子接过去教养,魏时可是跟大伯子的关系不错,这对于达哥儿来说,也是条路子。

让所有人都觉得蠢的李氏,也不乏有其精明的时候,最起码,在很多方面她活得都要比魏仁更明白。

已经安下心来做了好几年教书先生的魏仁,在反反复复的看过邸报之后,终于下了决心,去京城。

做教书先生的日子是挺安然自在的,可就在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头,杀头猪都是稀罕事儿,李氏这些年又越发吝啬,什么都舍不得添置,膳食也不怎么样,往来的人,要么是目不识丁的农人,要么勉强能识字但连功名都考不到的人……

如此一想,魏家村缺点还真不少,最起码比起京城是这样,天子脚下要什么有什么,一杆子打下来就能砸中一个当官的,以往长子只是五六品的小官儿,他虽之前也想过去京城的事儿,可到底是没下这个决心。

现在就不同了,正一品的一等伯,在京城就应当是很有分量了,更何况既然能被皇上下旨封爵,那就说明长子的确是简在帝心之人。

想去京城的心可不只是蠢蠢欲动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就做了决定,反正他又不做官了,真要想做教书先生,他去长子那里教孙儿也是一样的。

人老了,想享受天伦之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魏仁心里头也是想的明明白白,他要走,夫人自然不可能单独留在这魏家村,可要是把夫人也一同带过去,先不说长子会不会高兴,光是日后的相处也是个麻烦事儿。

夹在中间的滋味可不好受,而且跟以往不同,长子已成气候,不可能再去委屈长子,至于夫人,他还不想自找麻烦。

“达哥儿什么时候准备考科举?你兄长在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是举人了,你也不要落后太多才行。”魏仁选择在嫡子身上做突破。

要是往前数上几年,他也不乐意搭理这熊孩子,被李氏教的不尊老幼,不过大哥教孩子还是有手段的,熊孩子也能教好,那长歪了的小树苗也能给掰直回来。

现如今的达哥儿,还算是恭敬有礼。

“已经在准备县试了,大伯让我参加明年的县试,也没几个月了。”

总是被拿着跟长兄相比,魏达并不是很高兴,而且小时候的影响是一直都在的,他知道长兄跟母亲关系不好,对他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这样一个人,既是整个魏氏家族的骄傲,但又是他面前不可逾越的大山,想想就有些来气。

几十年的枕边人了,李氏对魏仁是又厌恶又了解,这会儿魏仁刚刚开了个头,她就知道这人想干嘛了。

“达哥儿自有大哥大嫂照料,我就不跟着过去了,老爷也别想着去京城投奔航海伯,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还不就是那回事儿,你真以为你去了京城,人家会把你当老太爷供起来,可别白日做梦了,族学里有那么多学生恭维你还不够吗,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都没说要走,老爷您着什么急。”

李氏是为了自家儿子着想,现在这个局面对达哥儿来说才是最好的,日后魏时可能会看在大伯子的面子上,对达哥儿照拂一二。

为了这个,她可以不到安广府去照顾儿子,就在这小小的魏家村里守着,反正哪怕是族长太太来了,也照样要对她好言好语,去了安广府,还得在大嫂身边讨生活,那可就太憋屈了。

李氏是越说越痛快,语气都讥讽的很,这几年跟两个儿子写了不少信,魏仁还真当他是一个好父亲了,可笑至极。

魏仁脸都憋红了,这几年做惯了教书先生,遇到哪个人不是对他礼遇备至,哪里像李氏这般口吐恶言不说,还往痛往哪戳。

“无礼至极,李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子,言语粗俗不堪,比不上乡野村妇呢。”

“那又如何,反正咱们现在也是住在乡野,不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你还当你有多金贵。”

想要父凭子贵,那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多少年了,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魏仁这副急的要跳脚的模样了,往日的情谊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了,如今只剩下厌恶和痛恨。

枕边人狠起来,一般都是让人招架不住的,因为每一个痛点都能够踩的很准,然后刀枪棍棒全都使上去,一点余地也不留。

当着魏达的面儿,这几年脸皮已经被恭维薄了的魏仁,现如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面对这样恶语相向的父母,魏达居然有些不习惯了,这几年他很少回来,但是每次回来,这老两口彼此之间还算是和气,让他都差点忘了,这两个人的关系也曾经恶劣到了何种程度。

默不出声的一个人走开,把‘战场’留给这老两口,魏达这次回来其实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父母,不过现在就不先说了,说了以后,恐怕也就吵不起来了,都憋了好几年了,也该让母亲发泄发泄了。

人都是在变化的,李氏也是如此,别看她现在言语比之前还要刻薄,但是行动上可就温柔多了,最起码不再打砸东西。

因为魏仁名下的产业能抠的都已经抠出来了,府里头哪样东西碎了坏了,要添置只能是从她这边出银钱。

怕是谁都没有想到,让所有人都觉得蠢的李氏,能压制魏仁到这种程度。

一直等到第二天,魏达这才告知老两口第二个消息。

“大伯已经决定要致仕了,我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致仕的折子。”

所以昨天晚上两个人的争吵根本就没有意义,大伯也是打算回来魏家村的,父亲根本就别想着把母亲支出去,而有大伯在,父亲肯定是去不成京城的。

魏达饶有兴致的盯着父亲的脸,这表情够他回味好几天的了,失望、疑惑、后悔、苦恼,眼睛还不忘去瞄母亲,露出大块的眼白来。

一个人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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