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航海司才算是筹备完毕,总共分为四个小部门,财务、外交、制船、兵员。
里面有不少魏氏的老熟人,最多的就是制船这一块儿了,兵员里边,被选进来的有一个是他的四舅兄。
不得不说,被选进来的武将,官职都偏高,魏时不过是从四品,可选进来的武将里头,职位最高的已经是正三品了,像四舅兄,跟魏时的品阶就是一样的,只不过一文一武分属两个体系罢了。
头一次出海带回来的金银,以及所卖物品的价格,基本上都已经整理统计好了,所遇到的外族人,也分门别类的有记录。
根据皇上授意,太子安排,第二次出海已经在准备的过程当中了。
除了原有的那一百多艘船只以外,这次还将多增五十艘船,出海的船员自然也会增加。
但是最万众瞩目的还是总负责人,魏时曾经担当过的角色,这次是不是会换人,又会换哪一个人。
谁都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办的好了,那功劳也是相当大的,魏时就是最好的例子,不光是封爵,官位也升了一级。
别说是朝堂上的文官了,就算是已经有了爵位的皇亲国戚,那也有不少人心动,毕竟谁还嫌自个儿的爵位低不是。
固然这事儿有相当大的风险,可这利益实在让人心动。
魏时也是可以参与大朝会的人了,大多数时候轮不到他发言,基本上是充当一个旁观者的角色。
接连得有三四次的大朝会,就这个总负责人的位置,那真的是来回扯皮。
压根就没武官的什么事儿,朝堂更像是文官的战场,嘴皮子和逻辑思维那叫一个厉害,让魏时这个刚刚有幸围观的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皮球争来抢去,最终能拿主意的还是圣上。
出乎意料,出海这种危险至极的事情,哪怕已经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可循,可大海是令人难以琢磨的,准备的再是齐全,运气不好还真有可能……
皇上最终定下来的人选居然是二皇子,在众多皇子当中出身最低,一入朝堂就被安排去了礼部,至今都没挪窝的二皇子。
当今这么多的皇子当中,只有太子的存在感最强,其余的几位皇子加起来权利都不如这位多,有一个算一个,存在感都不大,二皇子也是如此。
魏时没什么机会跟二皇子打交道,只是听人说过,这位皇子比较会说话,也比较好说话,在礼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单从这几位皇子的安排上来看,当今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
一位用心良苦的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冒这样一份险,还真是挺不可思议的。
反正如果是魏时,他是舍不得自己孩子去的。
没有人会跟二皇子抢这样一份差事,也没有人会忤逆皇上的决定。
魏时一直到十月份的尾巴上,才收到大伯的来信。
大伯在他印象当中是严肃的,哪怕他对于后背多有关爱,但面上绝对算不上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当下的大环境也是如此,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育孩子对于男性长辈来说,都是比较偏严肃的。
魏时也一直都在‘严父’和‘慈父’这两个角色中间来回转换,对于孩子的确是不能一味的宠溺。
印象里颇为严肃的大伯,在这封信上,几乎要把他夸出花来了。
忆往昔,看现在,思未来,方方面面都写满了骄傲和满意。
这样一封颇多赞语的信,魏时如果不是认得大伯的字迹,都要怀疑这是别人仿写的了。
而在这封信的最后,大伯也透露自个儿想要致仕了,连折子都已经递交给了朝廷,以后魏家的前途如何,还要看他们这一代人了。
大伯也是快要六十岁的人了,现在致仕,确实也到时候了。
只不过,正五品的同知,大伯做官这么多年了,最终停留在这个位置上,还是挺让人觉得心疼和遗憾的。
大伯跟父亲是不一样的,父亲做官得过且过,并不作为,但是大伯做官是真用了心思的,在柳州城做父母官的那些年,风评也一直不错。
只可惜运道不够,快要熬到升迁的时候,又赶上祖母去世,丁忧三年,好机会也被耽误了。
对于大伯一家人,魏时心里头都是极为感激的,只是现如今能够回报的地方太少了,每年去的年礼都备的足足的,可这些身外之物又怎么能报答这么多年的照顾。
思忖了一番,魏时到底还是决定跟夫人商量商量,邀请大伯和大伯母来京城居住,至于是小住,还是长住,就看两位长辈的意思了。
大伯也曾在京城居住过,而且也有同年好友在京城做官,虽然堂兄一家不在京城,可没准哪一日也能调过来,再要不然等到致仕的时候,也可以搬到京城来住。
大伯做官的运道不足,也跟魏家自身的底蕴不够有关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京城较之魏家村,各方面都要好太多了,魏家如果可以立足于京城,对于后辈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儿。
而大伯也可以在这儿找到能交流学问的人,总不能一把年纪了,再去尝试如何种地吧。
一家人的日常起居都是夫人在照顾,这件事儿无论如何,也要跟夫人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刘枫一如既往的大气洒脱,都不用夫君多说,便就已经直接应下了。
“那夫君就写信吧,我也亲自写封信给大伯母,来表明咱们的诚意。”
上次回江佑府,看得出来大伯是一个端方板正之人,跟大伯母接触了两次,为人也是很好相处的,更何况这老两口对夫君真的是照顾有加。
当年夫君娶她的聘礼,还是大伯跟大伯母出的呢,操办婚事也是大伯母千里迢迢过来弄的。
无论是对夫君,还是对她,都有着莫大的恩情。
“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以后会做何打算,他们若是要来住的话,做儿女的也不能不同意,如果大伯和大伯母在这儿,可能会少很多矛盾。”
魏时话说的很委婉,但该有的意思都表明出来了。
有些事情就得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日后抓瞎,大伯如今这几年是把魏达放到身边亲自教导,这一次上京不是没有可能把魏达带过来,魏达来了,母亲和父亲或许也会跟着过来。
而且即便是魏达不来,大伯和大伯母也不来,也不意味着父亲和母亲就一定不会过来了。
再怎么想要不往一块儿凑,关系都在这放着呢,不可能改变。
夫君的意思,刘枫都懂,可一点儿也不带惧怕的,哪怕是只有公公婆婆过来,也不妨事儿,她虽然低了一辈儿,可是品阶高着呢,正一品的伯夫人,怎么着也不会被从四品诰命夫人压过去吧,再说了她身边这么多嬷嬷、丫头,还能没几个出主意的。
就算这些都不成,她真被人欺负了,可她爹娘还在呢,不能对着婆婆下手,还不能踩踩李家吗。
总之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家里人来了肯定能照应好,但若是来人有欺负咱们的,你夫人这么多年的枪法也不是白练的。”刘枫雄赳赳气昂昂的道。
好歹也是能打进土匪窝里去的人,武艺不逊色于一般男儿,脾气更不是吃素的。
儿子都已经八岁了,夫人也还是怪……可爱的。
魏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为夫日后就多仰仗夫人了。”
“好说,好说。”
反正有她在,就绝对不允许有人蹬鼻子上脸欺负夫君。
两口子已经是严阵以待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魏家村,李氏已经想要把魏仁拖死在这儿了,谁都不能坏了她儿子的事儿。
——
从筹备航海司开始,到为下一次出海做准备,魏时可以说是一直忙到了年底。
可就算是已经到了年假,今年这个年也照样轻松不了。
首先是没办法在府里头过年了,一等伯及其夫人是要到宫里头去过年的,两口子已经打算好了,把儿子也带过去,多经历一些大场面,多认识一些人,对孩子来说总是好的。
但是这样一来,家里就只有姨娘一个人过年了,为了弥补这事儿,大年三十的头几天,晚膳一直都是一家四口一块儿用,都在姨娘院子里用。
其次还是出海的事儿,二皇子要负责这一次的出海,方方面面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这一次出海能够顺利,魏时尽可能的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二皇子,包括一些极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这也是需要时间的,大过年的,两个人见面的地点不是约在双方府上,就是要单独找个僻静一点儿的地方,一个说的,一个记的。
牵扯到生死的大事情,就没有不用心的。
实在是太忙了,魏时真分不出多少时间来带孩子,好在是已经八岁的魏远,友人不是一般的多,各个圈子里的都有,各个年龄段的也都有,交友所涉及的范围之大,让当父亲的都瞠目结舌。
有名气的诗人、词人,好像都比较真性情,他们不忙着科举,不忙着入仕途,反倒是更喜欢把时间花在山山水水和交友上。
魏远年纪小,可是才名不小,还有几首流传在外的诗作,因此除了跟京城里的前辈友人相交之外,还有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与他相交之人。
光是这份诚意就很能打动人了。
魏时缺的不光是灵气,还包括这样一份感性,喜欢吃一枚鸡蛋,不想探寻这枚鸡蛋是哪只老母鸡下的,对他来说诗词文章也是这样,再是欣赏,也不会千里迢迢去见作者。
当然了,基于这个理由过来找魏远的人并不是很多,还有一部分是专门到京城寻找门路的,天下人都向往着京城,不少有志者都会来闯一遭。
对于诗词家敲门砖就是自个儿的作品了,找到一个自己认可也被世人认可的前辈,把敲门砖递上,如果能够得到赏识,那也就能慢慢融入到京城的诗词圈子里来了。
魏远哪怕只有八岁,在一些人眼里已经是前辈了。
航海伯府的客院,在魏远没有成名之前,基本上都是空着的,魏时友人不多,需要借助在旁人家中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最先住进来的反倒是魏远的友人,倒也是挑人的,过来拜访的人里,十个里头都未必有一个,能被魏远邀请在自家住下。
而住下的人,有待几天就走的,也有一住就是小半年的。
魏时也曾经有机会接触一二,儿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都不是什么品性恶劣之辈,而且在诗词上,确实是有几分灵气。
让他这个没有灵气的人很是羡慕。
不过也并非所有的诗人、词人都不想考科举,在儿子的友人当中,魏时就曾经遇到过跟他请教科举内容的,而且听上去应该也是已经苦读多年了,只是屡试不中,颇为烦恼。
在魏时曾经给儿子规划过的人生道路上,科举也是必经之路,从胎教的时候起,读的就是论语。
封了爵之后,倒是不太在意这个了,既然有一个正一品的爵位打底,他倒是更想放手让儿子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喜欢写诗、画画、弹琴、下棋、写字、打猎……的魏远,兴趣实在是太过广泛了,无法抉择。
倒是也没想着放弃科举,毕竟已经学了这么多年了,按照父亲的话来说,他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用功了,就这么放弃,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的魏远,还打算要超过爹爹呢,成为大靖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人。
在科举上能不能超过爹爹,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在交友上,魏远已经是后来者居上了。
——
继太子、大皇子和三皇子之后,在当今的六个儿子当中,又多了一个打交道的。
魏时很是好奇,在皇上当政这些年,他是不是要‘集齐’六位皇子,然后召唤神龙。
不得不说,跟这些皇子们的交往,感觉还算是舒服自在,他接触到这几位都不是高高在上、飞扬跋扈之人,而且在很多方面都心中自有沟壑。
都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哪怕有着身份上的差距,相处起来也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最起码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惹祸上身的压力。
同样是做父亲的,魏时不得不佩服当今,他就一个儿子,教养起来都觉得费心又骄傲,没有比做官轻松多少。
大年三十,一家人头一次进宫过年,中午的时候男女是分开的,到了晚宴,便设在一起了。
魏时是以航海伯的身份带着妻儿来参加宫宴,位置安排的还算是比较靠前,连老师和岳父两家都在他们后头呢。
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魏时有些不太自在,面前的桌子上哪怕摆了许多看起来不错的膳食,也没什么心情用。
刘枫倒没觉得不自在,主要是激动,距离她上次参加宫宴已经过去有二十年了,那时候她还小呢,是跟着爹娘一块来的。
谁能想到,出嫁之后这才多少年,居然会以正一品伯夫人的身份再次参加宫宴。
她的婚事当时可是愁坏了爹娘,高不成低不就,很多人都看不上她彪悍的名声,跟夫君成了亲之后,一开始也有很多人都不看好,认为夫君是冲着家世才娶了她,日后相处的时间久了,还有的磨呢。
可谁又能想到,嫁给夫君这些年,夫君真就做到了一心一意,不管是在婚前还是婚后,夫君从来没跟她承诺过这一点,但是不用承诺就已经做到了,而且也没有让她和娘一样担上‘妒妇’的名声。
生活在蜜糖罐里的刘枫,哪怕是坐在皇宫里,也照样特别的有底气。
更有底气的还是两个人的儿子,既没什么不自在的感觉,也并没有觉得怎么激动,这会儿还能安心坐下来享受美食,在这样的场合里待的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跟孩子一比,做父母的反倒是更像没经历过多少场面。
当今身子骨还是不错的,一开场就连喝了好几杯酒,脸色都没变。
不得不说,这位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坐在边上的皇后,很容易就会被底下的人忽略过去。
荧荧之火,日月之光,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相配。
魏时在今年可以说是大出风头,甚至算得上是京城里的新贵了,这样的场合,一开始还好,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场子热了,很多人开始起来四处敬酒的时候,魏时可就‘倒霉’了。
让一个不爱喝酒不爱应酬的人,应付这样的场面,着实是有些为难人了。
魏时看了看再有两个月才九岁的儿子,也是挺无奈的,再是神童,也有办不了的事儿,比如替爹爹挡酒,别说是这孩子坐在旁边对他无奈一笑了,就算是真主动过来给他挡酒,他也不能愿意的。
让八岁的小孩子喝酒,开什么玩笑。
全然不知,在他出海回来的这小半年里,儿子已经偷偷的喝过酒了,不光是白酒,从西域传过来的葡萄酒都尝过了。
有父亲在身边的日子,才能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淘气,闯祸,耍赖。
曹昐在这样的场合里可比不上魏远悠闲,在还不能喝酒的年纪,也照样得应酬,以茶代酒是常有的事儿,有时候连茶也不用喝,只要能说几句话,就算是给了回应,没驳了旁人的面子。
作为太子的嫡长子,他并不需要面面俱到,但是也不能太过失礼,旁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才是。
这样的场合里头,刘枫的熟人也不少,毕竟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头,有跟他相熟之人,也有泛泛之交,还有曾经在闺阁中与她交恶之人。
不管是瞧见了谁,刘枫这心里头都觉得爽气,瞧见了熟人,聊上几句,一般对方都会恭喜她,遇到了曾经交恶之人,互不搭理,甚至还会得一个白眼,但是来自于交恶之人的白眼,在她这儿就相当于是羡慕嫉妒恨了。
不得不说,夫君被封爵,对她而言,算得上是给年少的自己打了一场翻身仗。
年少的时候,刘枫才真真是不管不顾的个性,被土匪劫了道,能带着人打回到土匪窝里去,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得了个彪悍的名声,门当户对的人家基本上就不用想了。
她年少的时候也没想过高嫁,甚至对未来夫君的身世没有设定过太多的要求,但自己想不想嫁是一回事儿,被别人嫌弃又是另一回事儿。
挑来拣去,硬是把自己蹉跎成了大龄女子,还好是多等了几年,才会遇到夫君,成就这样一份好姻缘。
不管是在夫君封爵前,还是封爵之后,她都觉得自己是生活在蜜糖罐里,要多甜有多甜,给个皇后之位都不带换的。
天底下应当是没有比她更幸福的女子了。
刘枫看看夫君,再看看儿子,这小日子过的,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旁的刘夫人,心里边的感慨不比自个儿女儿少,多少年前,她替女儿婚事发愁的时候,哪曾想过有今天呀,就算是当初女儿嫁给魏时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女儿女婿来参加宫宴,位置比她跟老爷还要靠前呢。
这才过去几年。
天底下的事儿,一啄一饮,自有定数。
女儿和女婿跟刚大婚那会儿比起来,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了,当然要是能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男孩女孩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