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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岂在朝朝暮暮(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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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扬教得尽心尽力。

一个多月后,许曌拿到了驾照。

不过……

他的“驾照”却迟迟拿不到手。

对于他的“开车”请求,许曌并没有反对,甚至有些含羞带怯的配合。

可要到了最后关头,她却突然如噩梦初醒一样,浑身发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拼命地推他肩膀,仓皇地求他“不要”。

他吓一大跳,慌忙停下来,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

终于等她静下来,他试着追问原因,她却只哭着说“不知道”。

他这样聪明的人,猜也猜的到,肯定和她当初被猥亵的经历有关。

循循善诱数次,他终于哄着她,说出十三岁那年被刻意遗忘的一些细节。

那些细节,许曌真的很久没有想起过,以为彻底地封存在记忆里。

可到和高扬肌肤之亲,明知道他不是侯家成,明知道自己也不是十三岁的许曌,可那些记忆还是汹涌冲破堤坝,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了。

十三岁那年……

自有了刘爷爷帮助,侯家成深信她命硬的说法,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

可到底不甘心。

有时候他喝得半醉,趁许曌的姑姑和莹莹都不在,就要求许曌撩起上衣,褪下裤子,坐在客厅沙发上。

然后,强迫她和他一起,看一些内容污秽的光碟。

那时候许曌对两性间事全然懵懂,入目却是……

那些夸张又暴虐的媾和画面,深深冲击着女孩子的眼球和大脑。

恶心、恐惧、耻辱,是当时的光碟留给她的唯一印象。

这印象根深蒂固,她逃避现实,假性地遗忘过,却终于潜雷一样埋伏在脑海中。等到她要和喜欢的人寻找真正的快乐时,滞后地惊爆。

那些不堪的经历讲出来,高扬每听一个字,都像是狠狠自虐了一回。

他仿佛隔着一层积满灰尘的玻璃,眼睁睁瞧着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受难,拼了命想撞碎那玻璃过去救她,可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

因为那层玻璃,是足足六年的时光。

从前的事已不可更改,他唯有加倍疼惜如今的她。

瞒着许曌,他去咨询过袁文昭袁医生。

听完许曌的遭遇,袁医生分析说:“女性遭受性侵害后,大部分会有各种心理问题。而许曌,怕是最严重的一种……”

因为被侯家成猥亵时,她第二性征刚刚发育,性观念也初初萌芽。

如果更早几年遇到这些,她于男女间事全然不懂,即时伤害没有那么深,成年之后的后知后觉固然使人心惊,但恐惧毕竟不是根深蒂固;如果再晚些年遭遇这些,她性观念已经成熟,受到伤害后可以用理性解离恐惧,从而安抚自己,走出阴霾。

可偏偏,许曌那年十三岁。

这个时期对性形成的恐怖印象,会像一颗种子,埋在她大脑深处,随着她身体的发育和观念的认知,一起成长。

更糟糕的是,当年她身边无一人可以倾诉,更别提保护。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把恐惧压抑进潜意识中。

越压抑,就像把那颗恐惧的种子埋得越深,那棵名为阴影的树,也就长得越高大。

待她长大,这种恐惧已经如普通人怕高、怕黑、怕死一样,近乎成为写进基因里的本能。

听完这些分析,高扬一双拳头不知攥了多少回。

他哑着嗓子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袁医生摇摇头,无奈说:“现实不是拍电影,目前学界对心理创伤的治疗,其实是很无力的。尤其国内,这一块基本是空白。国外的催眠术我关注过,但是成效也一般。最好的办法,还是在伴侣的帮助下,慢慢自愈。”

“怎么帮?”

“首先,要取得她完全的信任,信任到把她的身体交给伴侣的程度;然后,需要她有勇气直面恐怖的经历,失败后仍然敢继续尝试;最后……需要耐心和时间。”

高扬缓缓点头。

前两条他们都已经做到,接下来需要的,就只剩耐心和时间。

他并不急切,也每次都耐心哄着许曌。

可一次两次……直到暑假快要结束,她还是不行。

又一次颤抖着哭出声后,高扬慢慢将她安抚好,然后裹上睡袍,翻身下床,准备去浴室冲冷水澡。

他坐在床边踩上拖鞋,刚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拽住衣带。

忙回过头,他沙哑地问:“怎么了?”

许曌缩在被子里,只一条雪白手臂露在外头。

她眼圈红红的,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又哭起来,泪水啪嗒啪嗒滑落在两侧的枕头上。

高扬有些慌,忙凑过来替她擦眼泪,不知所措地哄着:“刚不是没事了吗,怎么又哭了?这回我过分了?吓着了?”

她呜呜咽咽的,咬着嘴唇,只是摇头。

“你……”高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连带着棉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低地问,“那是怎么了?不许哭了,先告诉我。”

她哭腔太重,一张口有些瓮声瓮气,却又带着一种咬金断玉的决然,直直望着他说:“要不、要不你别管我怕不怕了。你、你硬来一次。也许我冲过那道坎儿,后面就没事了呢?”

高扬:“……”

有些气郁又有些心疼,他松开手,把她放回床上。

深呼吸了两次,他才拍一下她汗津津的额头,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哭成这样,叫我硬来,拿我当什么人了?”

她抽抽鼻子,忙解释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样没出息!明明都说开了,为什么还是不行?我就想快点儿好起来!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

说着说着,又哭了。

高扬无奈,大手帮她擦着眼泪,最后苦笑了下。

这丫头看着软糯,其实骨子里狠绝果断,尤其对她自己,简直算得上野蛮粗暴。

当初对小耘动过不该动的心思,她后悔内疚,想改过自新,于是近乎破釜沉舟地,做好了和他分手的打算,跑去唐家扒光自己,坦白一切。

这回她又是一样的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最怕的事儿做了。做完了不论对自己伤害有多大,至少不再怕了。像缠绵病榻的人狠心给自己下虎狼药,撑得住,药到病除;撑不住,死个痛快。

可……

高扬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耳后,沉沉睨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就算放在武侠小说里,那也是走投无路下才用的险招。从前你是一个人,没退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咱们两个人在一起,有那么多风险更小的法子可以试,干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呢?”

许曌眨眨眼,又是两颗泪砸下来。

她瓮声瓮气地问:“……可是有什么法子呢?”

“医生不都说了?要耐心,还要时间。”

“时间……”她咬着嘴唇,想想刚才自己瑟瑟发抖的模样,有些自暴自弃地呢喃,“那万一一辈子都不行呢?”

高扬又打她一下,嗔怪说:“二十岁都不到的人,有什么资格动不动就说一辈子?再说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不想她再胡思乱想,他低头,用鼻尖儿蹭了蹭她的,不正经地低笑说:“你就这么想那个啊?嗯?”

“我!”许曌立刻红了脸,抬手推他肩膀。

他纹丝不动,她被压在下面,结结巴巴反驳说:“谁、谁想那个了?我是想快点儿好起来!”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嗯……想好起来……可好起来干什么?还不是做那个?”

“你!”

许曌挣扎着打他,他夸张地抽着凉气,一副痛得要命的模样,拧眉控诉她“家暴”。

然而被“家暴”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把“家暴者”裹实了禁锢在怀里。

最后,许曌没了力气,老老实实缩在他怀里。

他低下头,一下下亲吻她发顶,等她彻底老实下来,才在她耳边低低说:“不闹了。”又说,“我不急,你也别急。咱们慢慢来,总能好的。信我一回,嗯?”

良久,许曌闷闷地“嗯”了一声。

又过两天,暑假结束。

高扬没时间去送,许曌自己坐火车返校。

大二开始学专业课,内容更精深了。

同时,许曌也加入某个老师的项目组,又报考了gre,课余时间几乎全被占据。

大一还总抱怨学习累,现在却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了。

越忙,反而觉得时间越快。

不知不觉就是次年四月。

这个时间,本不是任何假期,许曌是请假回的浮远。

因为唐耘的二十一岁生日到了。

大学后近两年,许曌每逢假期,都会时不时到唐家去转转。

同为大学生,假期重合,所以她遇到唐耘的次数也不少。

大多数时候,唐耘都冷着脸。

可渐渐地,在她和二老说话的时候,她也会偶尔插进来两句;她一个人做饭忙不过来,她也会钻进厨房,给她帮点无关紧要的小忙;有次她炸虾,被热油溅到手指,她没说什么,却默默递给她一枚创可贴……

正如高扬说的,唐耘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时间一长,总会原谅她。

去年唐耘二十岁生日,整岁,生日宴办得很隆重。

许曌怕给她扫兴,没去参加,不过送了一份很有意义的礼物。

唐耘学的是美术,专业水平很好,可碍于文化课成绩,只去了一所比较普通的美院。

她一直想得名师指点一二,可苦于没有门路。

恰好,许曌一个室友的男朋友正是清华美院的学生。她介绍唐耘和那男生认识,通过他,唐耘又在线上得到名师点评的机会。

那位名师是业内大拿,对她唐耘也颇为看好,鼓励她考研时报考清华,如果成绩过线,他愿意将她收归门下。

对这份礼物,唐耘没说什么,却心存感激。

今年,许曌还犹豫要不要回去给唐耘过生日,倒先接到了高扬的电话。

听他说:“过几天小耘生日,我给她准备生日宴,她阴阳怪气地问我,说最高学府是不是真那么忙,连一天假也不能请。有个人说希望她原谅,却连个生日都舍不得陪她过。”

许曌愣了一下,呆呆地问:“小耘姐的意思是?”

高扬笑,“这还听不出来啊?想叫你回来,但是又不好意思。她呀,也是从小被宠坏了,嘴贱成了习惯。你要不和她计较,就请个假回来,正好大家聚一聚。”

“呃,我当然不计较!”许曌忙说,“我回去,一定回。”

“给你订机票?”

“我自己就可以!”

“好。”

于是唐耘生日前一晚,许曌乘飞机到浮远。

翌日是唐耘生日,她一早和高扬一起到唐家。

中午生日宴,菜色很丰盛。

唐耘和许曌两个女孩子,都有意挑破窗户纸,正式和好,可又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唐耘是傲娇,许曌是赧然。

于是,两人都傻乎乎的,不说什么话,只干巴巴给对方夹菜。

高扬看戏一样,在一旁好整以暇。

赵英超见状,忍不住调侃女朋友:“你不是说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了吗?这才两年不到,就变卦了?”

一句话,说得许曌讪讪的。

唐耘正给许曌夹菜的筷子一停,尴尬地顿了顿,才强词夺理说:“我……我是说不要她这个朋友了!可……可我没说,不要她这个嫂子啊。”

许曌脸色一红,偷偷去看高扬,他正得意地扬着眉毛。

赵英超笑起来,“哦,嫂子。那看来,你是认了小羊羔这大哥了。”

自高扬从西班牙回国以来,唐耘还从没叫过他一声哥。

此刻,高扬有些期待。

可唐耘哼一声,抬着下巴说:“我认的是嫂子,谁说认哥了?姓高的在我这里,只配拥有姓名,不配拥有称呼。”说着,笑眯眯又给许曌夹了一块牛柳,“嫂子,吃这个,我亲手做的。”

高扬:“……”

行吧。

闹了半天,他在妹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不如媳妇儿。

女孩子一旦和好,那关系立刻就是亲密无间。

午饭后,大家一起收拾好,唐耘就想和许曌说悄悄话。

家里人太多,哪里都不方便,只好拉着她出去说。

唐家附近有个大超市,两人钻进去,推着购物车,边走边聊。

唐耘说:“先说清楚啊,我跟你和好,可不是为了你给我介绍的关系!”

许曌知道她不是势利的人,忙说:“我明白的。”

两年没好好聊过天,话说开了,话匣子就再也关不上。

她们一边把购物车里挑东西,一边把这两年的趣事一股脑说给对方听。

进超市时,两人之间还有些生硬尴尬。

可快出去时,她们一人提着一大包花花绿绿的零食,已经变成了手挽手的姿势。

她们在一个队列里站着等结账,经过柜台前的货架,唐耘瞄了一眼上头一排排整齐摆放的小盒子,默默地拿了一盒,塞进购物袋里。

许曌见状,脸色微红,下意识别开眼。

她害羞的模样,被唐耘看在眼里。一出超市门,走到安静的地方,她就忍不住碰碰她胳膊,神神秘秘地问:“哎,阿曌,你怎么不买啊?今晚回去……和高扬不用?”

许曌脸更红了,心虚地左右看看,见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说:“小耘姐!你说什么呢?我、我们还没用过那个呢。”

女孩子的私房话,有时候比男人之间的黄段子更羞人。

唐耘听了,顿时怒冲冲一瞪眼,声音压得虽低,口气却不善:“什么?他不用?!他让你吃药吗?这混蛋!女生吃药伤身体的呀!短期长期都不好!他怎么……”

许曌恨不能去捂她嘴巴,又羞又急,结结巴巴说:“没有!我没有吃药!是……是我们就没有、没有那种事。”

唐耘不信,斜眼睨着她,“……没有?”

“没有!”

“就高扬那种浪到没边儿的人,会没有?”

许曌不能解释个中细节,只好说:“哎呀,真没有。都是成年人了嘛,我拿这种事瞒你做什么?”

唐耘这才信了。

可她还是想不通。

从前许曌年纪小,高扬忍忍,她还能理解。

可现在,许曌大二都过去一多半,马上就满二十岁了。放假的时候,全是住在他的房子里,天天耳鬓厮磨,他……

想着想着,唐耘想出个坑哥无比的可能,凑近许曌耳边,很低很低地问:“阿曌,你说……高扬是不是因为车祸太严重,他就……那方面不行了?”

许曌:“……”

这让她怎么回答?

脸上热度还没退,又尴尬地烧起来。

她清清嗓子,下意识维护高扬的“男性尊严”,磕磕绊绊说:“不、不会吧。”

唐耘煞有介事说:“怎么不会?那么严重的车祸,当初都险些站不起来,那方面出问题,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你们都没有过,你怎么知道不会?”

许曌:“……”

四下里没什么人,她深吸一口气,才豁出去咬牙说:“哎呀,真不是那样。虽然、虽然没那个过,但是亲亲抱抱是有的呀。我……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唐耘和赵英超厮混这么久,自认老司机,马上反应过来说,“感觉有什么用?你光能感觉到……咳咳,感觉到他、他硬了,可你……”到底是女孩子,说着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最后隐晦地问,“可你就没想过,万一他是传说中的火箭男呢?”

许曌有些懵懂,“什么火箭男?”

唐耘声情并茂地描述道:“就……一、二、三——biu!火箭一样飞速发射,所以叫火箭男嘛!”

作者有话要说:啊,上章定了十二点发送,结果定成了明天十二点。我好蠢。一起发了,双更肥章。

然后,下一章小羊羔真的要挽回他的“男性尊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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